冰上追梦人:三位冬奥运动员的故事
2022-07-05
范可新:热爱一如既往
三战奥运,几经艰难,范可新终于站上奥运会的最高领奖台,圆了自己一直坚守的冰雪梦。纯净的冰面像有无穷魔力,让她始终眷恋,难以离场。冬奥会结束后,她心里又许下了新的愿望。
白色的纯净冰面,无比熟悉的首都体育馆,范可新站在起跑线上,心跳渐渐平稳。發令枪响,她的起跑如出鞘利刃,很快占据有利位置。之后的每一滑,都在朝着渴望已久的梦想靠近。完成最后一次交接,她将目光望向终点。
2分37秒348,短道速滑队拿到了北京冬奥会的中国首金,也终于圆了范可新的梦。她释放着喜悦,也肆意地流泪,二十年的时光,走过了所有低谷和泥泞,她正享受着最酣畅,也最动人的胜利时刻。
从小蒋到将军
在范可新的手机里,至今有很多未回复的信息。大多发自初五那天,她和队友赢得首金之后。“不是不想回,太多了,看不过来了。”很多天以后,她和亲朋好友聚会,提到那一天的紧张场面,兴奋之情仍然不逊当时。她能感受到每一个人的快乐雀跃,像桌上热气腾腾的砂锅菜。其实在决胜当日,范可新没敢让自己兴奋太久。从采访区走出来,她依然红着眼睛,很多感受涌上心头,却又像梦一样。队友揽过她的肩,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抚慰。领导和教练表扬了她一番,回到房间已近12点,她迅速平复心情,12点就入睡了。第二天稍事休息,很快为后面的比赛训练。短道速滑是一块小小的场地,只有30×60米,跑道每圈长111.12米,把这111.12米的长度弯成一个圈,直道宽大约7米,弯道半径只有8米。从九岁那年开始,这小小的圈就成为了范可新的全部。起跑、加速、压重心过弯、收圈、冲刺加速……周而复始,成了她无比熟悉的冰上节律。七台河的冬天无比严寒,当时只能在户外冰场训练,零下30摄氏度的低温也没熄灭她的热情。她穿着一双不合脚的冰鞋,脚腕磨出了血痂也一声不吭,一年后滑进了省队。期间得了重度青春期缺铁性贫血,回到孟庆东教练身边补充营养,2010年正式选入国家队,很快登上了世界舞台。2010年短道速滑世界杯加拿大蒙特利尔站,范可新与周洋、张会等队友以4分16秒924的成绩,夺得女子3000米接力金牌。当时是短道速滑女队的鼎盛时期,同年举办的温哥华冬奥会上,王濛、周洋、张会、孙琳琳就获得了这一项目的金牌。那段时间,中国女队几乎拿下了所有3000米的冠军。2011年英国谢菲尔德短道速滑世锦赛,17岁的范可新以44秒620的成绩夺取女子500米金牌,并与队友配合,再次在女子3000米接力获得金牌,一战成名。2014年索契冬奥会获得女子1000米银牌,同年又赢得世界杯盐湖城站500米比赛金牌,并且以42秒504的成绩改写了王濛保持的世界纪录。之后的三年里,范可新成为500米赛场上的王者,实现世锦赛三连冠。特别是2017年,她克服最外道起跑的不利条件,后半程完成超越拿下冠军,成为了中国短道速滑女队新的领军者。
胸中燃烧一把炽烈的火
范可新老家的房间里,有妈妈为她准备的“金牌柜”,装载着她这些年的荣誉。金牌一枚一枚增多,当年的老队员也逐渐退役,训练基地的宿舍里,来了一拨新人。尽管拿了很多冠军,但在范可新的荣誉版图中,始终缺少一块奥运会金牌。索契冬奥会上,她的主项500米因半决赛摔倒而未能进入决赛,1000米决赛拿到银牌,可依然难免遗憾。“最想拿的,还是500米个人和3000米接力。”平昌冬奥会周期,她更换了起跑动作,500米半决赛分到最差出发位置,最终被判犯规出局。和很多队友一样,她心中也有一口闷气。“2018年什么收获都没有,这个结果是接受不了的,让自己放空了很长时间。”那段时间负能量很多,家人说,如果太累就休息吧。二十五岁,也不小了,她认真考虑过退役。王濛发现她的心理变化,做了很多疏导,大杨扬也用自身的经历为她开解。短道速滑是很注重团队配合的,“不是没拿到个人的荣誉,你就要放弃。”
练接力项目的队友,平时要住一个宿舍。一起吃饭,一起训练,睡前还忍不住聊技术。有时候聊兴奋了,恨不得现在就穿上冰鞋,“走啊,滑一圈去呀。”自己还是小将的时候,也接受过老队员的引领。“我感受过那种关爱,所以我知道有多温暖,我所有的喜悦和不开心都是她们陪伴的。大家一起输,一起赢,一起经历艰难。”
从那之后,范可新不再是为个人荣誉而战,她肩负着整个团队,时刻想引带新人。“就像北京冬奥会的精神,胸怀大局、自信开放、迎难而上、追求卓越、共创未来,我觉得特别符合我们运动员的状态。我那时候就觉得‘格局打开了,心理已经完全转变,接下来的比赛和训练心态也更好。”短道队的训练是周一到周六,一到星期天,大家上午洗洗衣服,下午收拾内务、磨刀,有时去中关村逛逛,看一场电影。“我以前也这样,但这个周期不是了。”她周日给自己加练,从小的经验告诉她,只要我比别人多滑一圈,就会练得更好。临近奥运会,范可新的压力逐渐增大,金善台教练来跟她说:“你不要再自己偷着练了,要跟着大家的节奏,你练得太多了。”“那会儿没想过会不会劳损,”范可新说,“只觉得自己少练一会儿,是不是就比别人进步慢了,就不能在团队中担起更大的责任了。”北京冬奥会上,她和队友拿下2000米混合接力的首金,实现开门红,又在女子3000米接力时发挥老将的重要作用,在最终时刻超越加拿大队,把姐妹们一起带上了领奖台。
要说遗憾,不是没有,她依然没有拿到女子500米的个人金牌。竞技体育就是这样,没有十全十美。大杨扬也跟她讲过,自己的长项是1000米和1500米,结果却是在500米上拿到的金牌。很多夏奥的运动员跟她说,你能在家门口比赛获得金牌,已经很叫人羡慕了。“所以我是很幸运的。”
不说告别
隔离期结束后,范可新回到七河台,父母都在机场等候。下飞机时,她把金牌挂在妈妈脖子上,跟她说:“你也是世界冠军了。”父亲今年60岁,母亲57岁,这么多年里,范可新最想弥补的是对家人的陪伴。“我跟他们说,这些年我把所有精力和时间都给短道速滑了,我是做得很成功,但是作为你们的儿女我非常不成功。”每年春假的时间都很短,她飞回去几天,见见亲人,还有很多社会性工作。前几年大侄子出生,他们一家人每年都要照一张全家福。她每次都对父母说,“你俩身体好好的,等我有假期了,咱们去旅游。不想时间的那种,就慢慢地走,到南方,空气好又暖和的地方游山玩水,看看风景。”有时父母会问,在队里累不累啊?她说不累,现在训练没有以前累了。“其实怎么可能呢,尤其备战奥运会,一天当两天用。”父母心里也是知道的,就跟她说,你要是累就偷点懒儿,范可新答应着:“行,行!”今年回家妈妈又给她做了地三鲜,她惦记的东西不多,就是喜欢这口家乡味道。生活中的范可新,待人真诚,说话直爽。喜欢留一头小短发,清爽利落,还很酷。她有两个耳洞,特别喜欢戴小耳钉,或者一个简洁的小耳环。据说这耳洞从出生第三天就有了,“我妈妈拿着两颗黄豆,在我耳朵上轻轻撵出来的,那时候还每天吃吃睡睡呢,不知不觉的,也不疼。”日常训练之余,她喜欢打台球放松,也跟队友打过,还被武大靖揭了短儿,说她连支杆都支不好。范可新可不同意,她以前爱看潘晓婷打比赛,有一次上海有比赛,她去现场看了,还获得了一个著名选手送的签名球杆。“我就是喜欢台球的准确性,快、准,还要稳。”几年前打过篮球,粉丝说想看,她就和医务组打了一场,发个小视频给他们。这几年冰迷越来越多,喜欢冰雪运动的人也多了,不少人熬夜倒时差看比赛,对国内外运动员如数家珍。范可新也希望大家有机会去七台河走走,“那么小的城市,有三块冰场,现在马上又要建一个新的冰场。大杨扬姐、王濛、孙琳琳,都是从这儿走出来的,大家可以去看看冠军馆,有几代冰雪人的历史,有孟教练的故事。东北虽然冰天雪地,但是屋子里非常暖,可以吃烧烤、吃火锅。”
如今,范可新还在享受她的春假,她喜欢拍大片、喜欢和大家分享自己的个人经历。参与社会活动时,她一直带戴着自己的两枚奖牌。“我想让支持我的人,爱我的人,都能感受到冬奥的热情,感受拼搏后成功的快乐。也想和大家分享这种喜悦。”领回冬奥会突出贡献个人的荣誉奖章后,她甚至立下flag,“希望下一次有更好的成绩,再让领导接见。”在国家队12年,范可新已成为“待机时间”最长的运动员之一,她创造过个人的辉煌,经历过短道女队最耀眼的时期,也在努力以老带新。她依然想站在一线,和队友并肩作战。“我的所有青春,所有的热爱,都给了短道速滑,给了这块冰面。”
凌智:聆听者
冰壶赛场上的胜负关键,常常由若干个瞬间决定,除了考验场上运动员本能使然的天赋反应外,看似分秒毫厘间的转机里,其实还包含着许多经由思考后的判断和选择。在成为冰壶运动员的第十五年,凌智越来越觉得,在看似高速的表象下,一个好的冰壶选手更需要静态的思考力。宛如科幻电影里的时停能力,在须臾间,优秀的球手随时需要对时间按下暂停键,仔细聆听自己和周遭细节,然后在下一秒具体的画面中,抛出唯一的答案。冰壶是一项聪明的运动,它没有太多苛刻的外部要求,唯一挑剔的或许是一种安静的能力,在这些年反复的聆听中,凌智如是说道。
聆听自我
打过这么多场比赛,凌智依然最难忘少年时带领市队拿下黑龙江省级比赛冠军的经历。当时已展露不俗天分,被视为队内种子选手的凌智,首次带队出征,赢下了很多人意料之中,抱有期待的冠军奖杯,他的天赋即使在初出茅庐时也很少受到外界的担忧。然而对凌智而言,或赞誉或苛刻都是已然过去的种种平凡记忆之一,在他的脑海里,夺冠当夜,独自一人回到宿舍中,望着面前的奖杯,自己给自己的庆祝,那份祝福和满足,则是最值得铭记于心的往事。冰壶并不是凌智最初的梦想,直到初中毕业时他才接触这项运动,家人们起先列出了几个选项给他,带着各种现实层面的考虑,年少的凌智经过一段时间的犹豫反转,最终选择相信直觉,自己的天赋应该用在哪里,他比其他人都更清楚,于是以少年时代特有的潇洒和倔强闯入冰场。这项相对冷门的运动对年少骄傲的少年而言,很长一段时间其实无法满足他所期待的掌声和认同感,与更大众的运动项目相比,在认可度上也存在落差。他转而将这份骄傲心性放在专注于技术提升上,就这么稳打稳扎,从地方运动员打到北京市队,再进入国家队,挥洒的热血也好,经历的成败也罢,这条路对凌智而言,从一开始便显得安静。倏忽间十余年过去,凌智坦言随着身份的不断变化,如今不管掌声还是期待也好,都不同于过去。但唯一不变的只有冰壶本身,就像他自己一样,看似好动,实则静态。不训练的时候,他喜欢独处,聚会时,他也总是那个从旁聆听,不多言多语的人。不是冷漠,也不是疏离,而是一种更接近于旁观者的角色。尽管冰壶竞技不是单人运动项目,强调着队员间专注的交流,但除此之外,每位冰壶选手都必须独立思考,建立属于自己的分析习惯,注意细节。这项运动对时间不那么苛刻,很多时候,经验甚至比状态更重要。竞技有输赢,凌智自小就不喜欢输,然而对输他有自己的理解。每一次失利后沮丧不宜太多,冰壶运动的职业曲线很少有高开低走,“这是一种靠输去赢的比赛。”凌智说道。多年以来,他以此作为自己职业运动员的信条,比起成功时的喜悦和兴奋,他如今更多会铭记那些失败的历练,在一个个做出不当判断的时机里,他已然学会聆听最真实的自己,他在某场比赛里犯了怎样的错,失误的起因为何,如果下次要胜利,最应该避免什么?
“我不喜欢输,但所有的冠军其实都是输出来的。”将不怕失败作为提升自我的必要条件,冬奥会的成败于是也变成了一种可贵体验。凌智用“完整”一词概括这场刚刚结束不久的盛会,“很完整,有兴奋忐忑,也有失落和不平,总的来说,我很享受这个过程。”短暂的休息后,凌智将投身于将到来的米兰国际赛的训练中,他不多说,但俨然已安静地在心中许下目标。
聆听他人
凌智的队友和搭档们提到凌智,常常会用“信任”一词。同他相识十余年,一起征战混双冰壶世锦赛的搭档杨莹提到这位朋友时说,“他永远是我的第一選择。”而今年刚刚结队参加冬奥会的新搭档范苏圆,谈到这位前辈时则表示:“战术层面上我一般都听他的。”凌智坦言,相较于团体赛,他本人更喜欢混双,喜欢混双赛场上更集中的精神,以及能够更大程度发挥个人能力的空间。对于搭档们的信任,他时常回以信任。除此之外,责任感一再让他调整自己的情绪,有时胜负欲难免会左右情绪,在极度安静的状态里,偶尔他的目光会放大所有细节,会因为微小失误而着急。“场上场下我挺不同,我觉得这其实是一个需要改善的缺点,场上我有点凶,场下很随和。”这些年的混双经历中,无论是训练场还是赛场,凌智渐渐懂得收敛和克制自己的急躁,“我的性格越来越沉稳了,以前很注意我自己,现在知道注意他人。”场上的他严苛依然,但多数时候他会选择沉着,久而久之,他除了自己之外,也越来越理解搭档们,有时一个手腕的示意,有时一记断拍的喘气,不同场地,不同环境的条件状况,一并制造出更多细小的声音,这些声音看似无关比赛,却往往提供了关键的信号,凌智仍在训练自己去分辨这些信号,尽量协力做出自信的回应,于己于彼,都格外重要。场内因素多有不确定,取决于你和队友当时的状态,凌智总结这些年的心得体会时说道,他自言对自己很了解,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精神条件何时会处于积极状态,也会据此安排合理的训练计划,实施比赛技巧。而场地和场外因素则依赖经验,凌智喜欢听到观众的呐喊和鼓励,但并不是所有场外的声音都是友善的,“我的信息开关功能很强,不喜欢听的东西会自动屏蔽,而喜欢听的东西,我会在需要听的时候才听。”
凌智的答案带着冰壶选手惯有的灵活。从小便不喜约束的凌智,被问到如果不做运动员会干什么时,一时露出意识放空的神色,不一会才从似乎众多答案中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结果——“自由职业吧,我不太可以朝九晚五,那种规律的我不太行。”“但运动员某种意义上也是一个强调规律的职业。”
“这很复杂,因为它是我现阶段的理想,同时现在也不算是只为我个人的理想而努力了。”尽管已经理智地处理掉刚刚结束不久的一场失利情绪,但眼下的凌智,内心依然有种想要争取回什么的志气,这口气让本性热爱自由的他选择坚持,与此同时,他亦发现在自己身后,还有那些有着同样期待的辅助人员。同运动员一样,这些背后的支持者们不会经常提及自己的付出,但那热情和期盼,凌智听到也看到了,从数十年如一日管理着每位运动员健康和饮食的营养师,到每一次训练赛场外辅助各项杂务的助教。有一年在苏格兰的比赛,因出租车公司发错代步车,一位管理老师把他们都塞进车里,自己独自在大雪中走回去。甚至在专业领域之外,每到异乡比赛时,收获的一切陌生好意,华人街上的餐馆老板每一次都想热情地免单,即使不懂冰壶,但听说他们是来自中国的运动员便卖力鼓掌的侨胞的笑脸,这些细节一再提醒着凌智,接下来要走的那条路,他除了自己,还要为别人付出些什么。
成绩是梦,自由亦是梦,梦可以先后而来,也可以同时存在,它们并不矛盾,凌智觉得重要的是应该如何聪明、真诚地努力,让付出和回报得以平衡,一如冰壶赛场上总是一再考验人的灵活思考。假以时日如果能拿下一场梦中的冠军,会做哪三件事?凌智说那势必是我付出了很多心血迎来的结果,我会回家,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带家人去旅行,最后,找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一个人旅行,安静地享受生活。
金博洋:花滑是好玩的游戏
金博洋其实是一个让人有点意外的人。这可能很多人都想不到。
因为他足够平和。在比赛场上总是镇定而稳定,很早开始花滑训练,很早就一步一步展现出他在这个项目上的实力和潜力。第一反应下,意外这个词和他不太沾边。但是如果多了解他一些,这个词语就会因为之前对他的刻板印象而出现。
丝带、奖牌,还有红蜥蜴
金博洋1997年出生在黑龙江,今年秋天才满25岁。小时候看到别人滑冰觉得好玩,于是自己决定要学花样滑冰。跟妈妈要求了很久,一年之后终于如愿。
第一次上冰的时候大概是2003年,他6岁。粉丝们能够看到的有影像记录的时期已经是他八九岁了。那时候他在黑龙江冰上基地,已经有正式的教练。影像资料里能够看到,金博洋瘦瘦的,据他说当时只有44斤。他很灵敏,滑起冰来,神情专注。但他经常对着镜头投来笑容,笑容在他脸上能很快地完完全全绽开。这种神情从那个时候或者是更早的时候,一直留到了现在。
那个时候,金博洋的后脑勺上留着一根小辫子。小男孩时兴这样留个小辫子。8岁开始留,一直留到了11岁。3年的时间,到最后剪的时候,那根小辫子长到了腰间。每次在冰上旋转的时候,小辫子就会跟着金博洋飞舞起来。金博洋自己也喜欢,觉得它像一根丝带在冰上跟着他跳舞。哪怕有时候,金博洋在冰上转转转,在完成了动作之后,辫子会缠在他的脖子上。12岁,金博洋拿到了全国青少年花样滑冰锦标赛少年组冠军;14岁拿到亚洲花样滑冰锦标赛男子单人滑青年组冠军;15岁拿到国际花样滑冰大奖赛男子单人滑青年组冠军,那个时候是他第一次去参加世界级的花样滑冰大奖赛,一出现就拿到了第一名。在中国,很多冰雪运动的运动员都来自东北。在黑龙江,金博洋从小训练的哈尔滨冰上基地占地面积有10万平方米,速度滑冰场、滑冰馆,加上身体训练房、运动员接待站,很多从事冰雪运动的中国运动员们都是从这里成长起来的。参加全国比赛,拿到冠军这件事情没什么新奇的。因为很多同龄的高水平运动员都在一起训练,平时的训练里,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在全国比赛中的能力了。但到了国际比赛上,一出现就有这样的好成绩,其实是很惊喜的。冰雪训练的圈子是个不大的圈子。金博洋所在的哈尔滨也是个不大的地方。训练的时候,金博洋每天都能回家,吃妈妈做的菜,看自己喜欢的动漫。更大的比赛会把他的世界突然地放大,从小小的哈尔滨一瞬间放大到整个世界。如果是金博洋的粉丝,第一个对他感到意外的时候可能出现在他位于哈尔滨的家里。在金博洋少年时期的记录影像中,记录有他那时候在哈尔滨的家。那是一个老小区,只有楼梯,没有电梯。晚上的时候,楼道里会亮起暖黄色的灯光。有的楼层灯坏了,也没有人修。
B站上有一段北京電视台体育频道给金博洋拍摄的纪实影像,视频里,拍摄人员跟着金博洋回到了他在哈尔滨的家中。在金博洋的家里让人印象很深的除了他在各项比赛获得的奖牌、他喜欢玩的各种电脑游戏、他喜欢的动漫,还有他养在家里的好几种动物。两只养在玻璃缸里的小泰鳄,还有一只养在恒温恒湿箱里的红蜥蜴。在社交网络上,现在搜索“金博洋”有关这些宠物的消息,会看到大家的意外。有一位网友发布了这样的感受:“金博洋养蜥蜴跟泰鳄感觉跟他外表不符。”后来这位网友又加了一句话:“仔细一想又确实是天总会做的事。”
继续滑
我们见到金博洋这天,金博洋生病了。当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起床都困难,浑身没劲。前两天北京气温骤降,金博洋受了凉。一整天他都吃不下东西,就喝了一点姜茶。
我们的拍摄为他准备的衣服有的也需要露着手臂,他依然照做。拍摄的要求他都很耐心地满足。不管怎么样,把自己撑起来。这种意识在他脑子里几乎已经是习惯。拍摄进行到很晚,他的身体状况其实依然不太好,我们跟他协商把采访延后再做。等到约好采访的那天,他正准备去欢乐谷玩。一起去的还有他的几个朋友,他们包括中国花样滑冰双人滑运动员金杨以及他们的体能教练、康复师、管理人员。一行一共有五六个人。金博洋在车上的时候,采访没有能够做完。于是他就站在欢乐谷门口继续接受采访,其余的五六个人跟他一起等着。等到采访做完,他们再一起进入欢乐谷。金博洋在游乐园里总是挑刺激的游乐项目。因为滑冰场上的训练已经把他害怕的阈值调到很高,到了游乐场就是越刺激越好。这是冬奥会过后大家放松的阶段,金博洋得到了一个可以延续到六七月份的假期。对于专心准备奥运会的运动员来说,这样的假期很难得,因为这样的假期是4年一放。之前的4年对于金博洋来说是很重要的4年。这4年要为北京奥运会做准备,大家都很看重运动员在北京冬奥会的表现,包括运动员自己。
2017年的时候,也就是在平昌冬奥会之前,金博洋有过一次腿伤。腿伤的发生是因为意外的车祸,他在北京被一辆车撞了,两条腿都伤到了,伤口最长的有30多厘米长。车祸发生的时候,他脑子里就一件事,“完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继续训练。在医院经过紧急处理后,他给两只脚都打了封闭。因为一个月之后,金博洋就有一个全国的比赛,为了最大程度地不影响自己的发挥,腿上的伤口也没有缝针,只是等它自己愈合。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星期,金博洋就又开始训练了。每当在冰上做跳的动作的时候,伤口就会崩开,也会流血。这种情况下,作为运动员的反应就是继续滑,因为接下来还有任务。作为运动员,在被问到这种职业和经历带给自己的感受时,很多运动员都会说这种经历不断给自己历练,会让自己更加强大。作为花滑运动员,其实会有一个比较特别的地方。就是金博洋说到的——花滑会让一个人不害怕失败。在冰上每次完成一个新的动作都要摔倒很多次。每一次摔倒都是失败。即使练习得很好了,在一个动作的完成中也会因为各种因素失败。失败这件事每一秒都有可能。很多人会觉得破除害怕的方法是勇猛无畏。在花滑运动员身上就会看到,这实际上不是破除害怕的办法。破除害怕的实际上是信心,信心只会从实力中获得。实力就是不断地训练,还得动脑子想怎么去提高,用技术的夯实让失败的概率降低。其实遇到车祸,伤到腿的时候是金博洋运动状态特别好的阶段。2016年4月,金博洋参加了世界花样滑冰锦标赛,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花滑的世锦赛,他在西班牙选手费尔南和日本选手羽生结弦之后拿到了男子单人滑第三名。这是中国男子单人滑选手在世锦赛上的第一枚奖牌。他当时创造了历史。
而那一次的比赛在他的回忆里无比美好。因为在那场比赛上,他见到了花滑届的很多偶像,包括普鲁申科和羽生结弦。那是一个像梦一样的,并且美梦成真的场面。在腿伤之后,金博洋参加了2018年平昌冬奥会男单短节目的比赛,在这里,金博洋拿到了个人历史短节目最高分103.32分的成绩。最终以总分297.77分获得第四名。很遗憾,他没能在平昌冬奥会上拿到一直想要拿到的奥运会奖牌。这个愿望在北京冬奥会上依然没能如愿。金博洋说,这依然是他现在训练的目标。
一颗金花生
熟悉金博洋的人都会注意到金博洋的“两面”。他在冰场上的时候,和他在冰场下的时候是两个人。“只要一到冰上就很兴奋。”金博洋自己也这么说自己,他说自己在场下的时候是自卑的,看起来总是emo,但是只要一到了冰场上他就会得到自信。滑冰场不会给他任何负面的反馈。包括平时的训练,他从小就很喜欢。金博洋说自己最轻松的时候就是每次训练完的时候,那是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他太喜欢花样滑冰了。小时候决定要学花滑的时候他这么想,开始学了他也这么想,到现在他还是这么想。在学习花样滑冰之前,其实金博洋学过很多别的东西。他学过跳舞、学过架子鼓、学过声乐,这些学习的经历无一例外地都让他感到枯燥。但是學了花样滑冰之后,他的感受不一样了。他觉得花样滑冰就像是游戏。金博洋觉得“花滑的氛围不像很多别的竞技运动。”不仅仅是因为它有音乐和舞蹈的成分在,还因为花滑有很多跳跃的动作,在学会一个动作的时候会有一种驾驭的感觉。那个过程对于金博洋来说很美好。而且,学习花滑的过程中,有很多的小伙伴,大家会互相比较,互相促进。金博洋觉得:“这种氛围总是让人开心的。”
来源:嘉人marieclai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