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的智慧

郁喆隽

在大西洋福克兰群岛和巴塔哥尼亚附近的一些虎鲸群体中，“外祖母”会负责教授孙辈如何捕猎岸边的海豹和海狮。这绝非一件简单的事情，首先要找到它们生存范围内适合进行这样捕猎的海滩，以及相应的时节—繁殖季中刚出生的幼崽往往是最理想的对象。为了不让成年海豹提前预警，虎鲸还要将自己的背鳍弯曲起来，免得露出水面。它们还要借着涨潮时候的浪来冲上海滩，既不能冲过头，导致搁浅，又不能冲不到位，咬不到猎物。外祖母甚至会安排小虎鲸先在没有猎物的相似沙滩上用海藻进行练习。这是纪录片《鲸鱼的秘密》（Secrets of the Whales， 2021）第一集中镜头记录下来的景象。

这样的知识对这群虎鲸而言是独一无二的。外来的虎鲸可以加入它们的群体，却永远不会获得类似的学习机会。有些虎鲸甚至可以通过倾听海滩上石子发出的声音来判断，这个猎物究竟是幼年还是成年。雌性虎鲸的寿命和人类差不多，一般在六十到八十岁之间，有些甚至可以超过一百岁。外祖母的知识对每一个群体都是至关重要的，而外祖母的知识可能来自于它的外祖母……

一些动物学家研究发现，在大象和长颈鹿中也存在类似的传承关系。例如在非洲的草原上，每年雨季到来前的几天是所有动物最为难熬的时间，它们急需找到最后一点还没有被蒸发的水。象群中的“头领”往往也是外祖母。它要搜寻毕生的记忆，带领象群去那个隐秘的地点喝水。纪录片《王朝》（Dynasties）第二季的第二集中就记录了一个这样的故事。

在人类演化理论中也有所谓的“外祖母假说”：最开始的时候，人们普遍短寿，而当人类祖先的平均寿命增长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三代同堂”就会成为常态。这个时候，家庭内部就会出现初步的分工。父母（壯年）一辈负责外出狩猎和采集，而体力稍弱的祖父母一辈就会待在家里抚养孙辈，在这一过程中还同时会讲授故事、传承文化。在初民社会中，男性由于面对的风险更大，因此寿命要比女性短一些，最终养育孙辈的往往是祖母和外祖母。这样，因为受到长辈的精心照顾，人类婴儿的存活率大幅上升，同时群体内积累的一些知识也能够跨代传递和积累下来。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是一种尊老的伦理说法，也具有其演化的根据。祖母和外祖母也不仅仅是过年菜中那熟悉的滋味，还是人类最早的师者，是人类文明开端之初慈祥的微笑。35216F06-0107-4ED3-9145-CD5F1052E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