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我的父亲
2022-07-04建燕燕
建燕燕
一晃,父亲已经离开我九年了。在他的诞辰日到来之际,我特别想念他。
父亲家中兄弟姐妹很多,爷爷奶奶生育了五男二女,共七个孩子,在那个吃不饱饭的年代,家中的困难可想而知。父亲求学时,吃过淀粉馍(玉米棒芯子磨的粉,蒸的馍),吃过菜蟒(南瓜叶子蔓子兑了一点点面粉蒸的巨大的菜团子),再苦再难,他从来不说,因为他知道学习的机会来之不易。
因为父亲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家里也没有读书人,所以就默许他一直读到十八岁高中毕业,去参加高考。若论学习成绩,父亲一直名列前茅。填报高考志愿时,因为爷爷奶奶都不识得字,班主任老师说他成绩好,就做主为他填报了当时的北京邮电学院。
但天不遂人愿,父亲的成绩离录取线有六分之差,便与大学失之交臂。平日成绩比父亲差很多的同学们,倒是一个个步入师范院校和其他大学。校长和班主任爱才心切,步行二十多公里,亲自到家里来劝说,想让父亲复读,无奈大伯父死活不同意。因为爷爷奶奶年迈,当家的大伯父说,如果父亲再复读,家里供不起。不读了,家里还多一个劳动力。看着校长和老师遗憾离开的身影,一向木讷寡言的父亲,一个人躲在圈养牲畜的破窑洞里,失声痛哭。
命运就是如此,不会总遂人愿。父亲的大学梦就此被生生掐断了。后来,还是这位校长,写了一封推荐信,推荐父亲去教育组报到,成为一名代课教师。在当时,高中生也是很稀缺的。
父亲去了一个村子,教一年级到五年级的全部课程。父亲至此开始从教,直到六十岁退休,共四十二载,坚持在教学第一线。后来,父亲转正了,成为正式的人民教师。虽然后来做了校长,但他依然坚持代课,一生都忙碌在教学一线。他带的学生考试成绩一直在全镇名列前茅,很受师生的尊重和爱戴。每到逢年过节,他都会收到许多信件、明信片,住在附近的学生常常会来看望他。
父亲对学生很严厉,要求特别严格,尤其是对那些调皮捣蛋的男孩子。他们不怕父母,不怕班主任,就怕父亲叫他。我妈妈说他,都是孩子,别对他们太严厉,免得招恨。父亲说,我这都是为了他们好。倒是后来这些调皮捣蛋的学生,步入社会后,跟父亲更亲热些,在街上碰见了,会隔得老远就打招呼,会热心地想帮他做这做那。我想,这正是父亲人格魅力的体现。
父亲对我们很和蔼。我家共有姐弟四人,我是老大,下面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我们的名字全部出自《诗经》。从我记事起,父亲就总是忙碌。那时周末还是单休,周一到周六,他在学校不回来,只有周六下午才回家。每到周六下午,我们姐弟几个早早在村口等父亲,时间久了,一听到自行车铃声就知道父亲回来了—因为,他会给我们带好吃的回来。
在那個物资匮乏的年代,这也是我们最温暖的记忆。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在我们做完作业后,爱给我们讲故事,比如牛郎织女的故事、武松打虎的故事、聊斋的故事等等。白天他会教我们看云识天气,晚上教我们辨认星星等。因为有了父亲的慈爱,我的童年记忆里才都是满满的快乐。
在我十岁那年,我的大妹不幸掉到沟里夭亡,那是一段黑色的记忆。最痛苦的莫过于中年丧女的父母。父亲,一个优秀的老师,一个七尺男人,在多少个灰蒙蒙的早晨,蹲在院子里的枣树下,一个人呜呜大哭……
后来,国家的政策越来越好,家里的生活条件也越来越好,我们姐弟几个长大成人,先后成家立业。父亲也光荣退休,本该颐养天年,却在退休后的第二年罹患脑梗,遭受病魔缠身,于2013年4月18日去世,享年七十岁。
含泪写下以上文字,是为了不能忘却的记忆。这只是他生命历程中的一隅。父亲的一生,是平凡的,和大多数父亲一样,默默无闻,只知付出,从不享受。但他在儿女心中,却是最伟大的父亲。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父亲,三尺讲台,您传道授业解惑。一方黑板,您培育桃李芬芳。您的一生虽无波澜,但您却把一生奉献给了农村的教育事业,奉献给了儿女们的健康成长。您的爱就像知识的海洋,永远流淌在儿女们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