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来（组诗）

冯冯

提着拉杆箱回到我的高层新居

打开指纹门锁，屋内的陈设

它们像故乡一样迎接我

梳妆台，电脑桌，书架，落满了灰尘

深褐色地板上积着厚厚一层

我走过去，地板上留下我的脚印——

爷爷在前面蹚垄，我在后面学着撒种

这些地板上是我故乡的泥土。

大雪结结实实地下了一夜

那些晚枯的叶子裹在雪粉里

这些雪还没等到太阳出来

就被铲雪车推得七零八落，身首异处

一个老妇人拎着菜袋子

尖叫的救护车驶过

她把伸出去的腿又收回来

等了一个时候

老妇裹在人群中横穿马路

绕过刚刚隆起的雪堆，消失在街口

这个偏僻的北方小镇

每到冬寒季节

总是有些事情让我担心不已

陪外婆在院子里晒太阳，她的摇椅摇啊摇

撸一把榆树钱放嘴里，外婆也要尝尝鲜

半導体里西皮二黄引来鸟叫，她的摇椅摇得有板有眼

外婆最爱听《十三妹》，喜欢名伶王瑶卿

开发区的砸夯声越来越响，榆树颤，老房子也颤

我大声喊她进屋，她说，耳背，听不见砸夯声

骑单车的女孩从院口闪过，扎进胡同深处

外婆忽然起身，指着胡同说，那个女孩就是我

我笑外婆，外婆也笑，她说她听到了自行车的响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