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库移民短途乡城流动驱动因素分析
2022-07-01王飞龙,姚凯文,刘炳文
王 飞 龙,姚 凯 文,刘 炳 文
(华北电力大学 水利与水电工程学院,北京 102206)
0 引 言
解决“三农”问题的首要条件是有效转移大量的农村剩余劳动力[1]。人口流动是转移农村剩余劳动力的主要途径之一,流动人口问题也是新时代社会发展的焦点问题,受到不同领域的广泛关注。国内外学者针对人口流动问题进行了较为翔实的研究,Lewis[2]指出二元经济结构的核心问题是劳动力由农村流向城市;Todaro[3]认为农业劳动者迁入城市的动机主要决定于城乡预期收入差异,差异越大,流入城市的人口越多;Ravenstein[4]、Bagne[5]和Lee[6]提出并改进了“推拉理论”,将人口流动视为推力、拉力和中间障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陈吉元等[7]结合中国国情构建了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的推拉模式;张坤[8]结合中国农村人口流动实际与“推拉理论”,对Todaro人口流动模型进行了修正;郑春勇[9]认为“推拉理论”已不适用于中国现阶段农村劳动力流动新态势,并提出了“五力模型”;Liu等[10-11]基于Cobb-Douglas生产函数和Todaro城乡净迁移模型,对江苏省城乡迁移背后的敏感驱动因素进行了研究。
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结果显示,中国人户分离人口为49 276万人,其中,市辖区内人户分离人口为11 694万人,流动人口为37 582万人,与2010年相比,人户分离人口增长88.52%,市辖区内人户分离人口增长192.66%,流动人口增长69.73%。从以上数据可知,近年在市辖区内流动的人口急剧增加,远远超过了跨市流动人口的增长速度,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回流人口。人口回流被认为是推动中西部就近就地城镇化发展的重要引擎,张健等[12]指出在城镇二、三产业中就业成为了库区移民就业的新趋势;赵旭等[13]认为要突出经济区位优势和就业吸纳能力,引导外出务工移民回本地从业;任远等[14]提出劳动力回流作为城镇化过程中内生的逆迁移流,构成乡城迁移和劳动力市场平衡的补充机制,与乡城迁移一起促进城镇化和城乡平衡发展;程广帅等[15]认为部分返乡创业人员推动了县域经济的发展;景晓芬[16]和李楠[17]等研究了劳动力返乡意愿的影响因素;高更和[18-19]、王利伟[20]与林李月[21]等进行了劳动力回流的空间选择意愿影响因素分析;董亚康[22]指出水库移民流动人口经济收入显著低于当地居民,且脆弱性更强,建议大力发展地方经济,实现移民“留得住,能致富”目标。
人口的流动是双向的,即同时存在外流与回流,本文构建了如图1所示路径,将水库移民按流动的起点为户籍地农村、终点为户籍地城镇(外流路径B、外流路径A+回流路径B)合称为短途乡城流动。现有研究从不同视角对劳动力人口跨市流动及回流进行了较为详尽的研究,却鲜有对劳动力短途乡城流动进行研究,本文以广东省清远市清新区水库移民作为研究对象,探究驱动移民选择短途乡城流动的因素,旨在探索现今水库移民流动特征,为优化水库移民从业路径、促进城乡一体化发展提供一定的参考,同时为其他相关研究提供方法。
图1 人口流动路径Fig.1 The path of population shift
1 研究方法
1.1 初始指标选取
Todaro提出的“农业劳动者迁入城市的动机主要决定于城乡预期收入差异,差异越大,流入城市的人口越多”假定在本文中的适用性有限,因为其过于重视经济因素对于人口流动的影响而忽视了其他因素,这显然是不符合现阶段中国国情的。“推拉理论”及其后续发展所涉及的对象只有“流出地”与“流入地”两者,忽视了劳动力在流动之前并未确定“流入地”,其流动空间的选择必然是综合自身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特征后进行预期收入较大、风险较小最优选择的结果[23],而这正是新迁移经济学的观点。本文结合新迁移经济学,从水库移民劳动力个体视角出发,研究在复杂家庭背景下影响其做流动空间决策的主要因素。
(1) 因变量设计。本文以水库移民劳动力常住地作为因变量y,常住地为户籍地城镇的赋值1,常住地为户籍地农村或者户籍地外城镇的赋值0。
(2) 自变量设计。本文从移民家庭及个体出发,初步拟定11个影响因素指标,其中距市区距离取户籍地村委到所在地级市人民政府的直线距离,单位为km;市区内有无购房和农村有无建房按有和无分别赋值1和0;全年收入取劳动力全年可支配收入实际值;性别按男女分别赋值1和0;年龄取劳动力实际年龄;文化程度按“六三”学制取劳动力实际受教育年限;婚姻状况按是否分别赋值1和0,离异、丧偶以否计;负担学生与老人数量按劳动力实际负担家庭上学人数和60岁以上老人数量计算;资产总量通过将家庭耐用消费品、存款等资产转化为货币值以表征其家庭资产。
表1 水库移民短途乡城流动影响因素初始指标体系Tab.1 Initial index system of influencing factors of short-distance rural-urban flow of reservoir resettlers
1.2 影响因素测度方法
由上述指标体系可知:各指标间存在着明显的多重相关性,此时普通的Logistics回归模型已不适用,主成分分析法虽然能克服多重相关性的影响,但提取的成分不能保证是对因变量具有最强解释能力的,而偏最小二乘回归法能兼具普通Logistics回归法和主成分分析法的优点,同时对于样本数量要求也较小[24-25],因此本文采用偏最小二乘回归法进行水库移民短途乡城流动影响因素的测度,具体步骤如下。
(1) 将原始数据矩阵X与y进行标准化处理,得到自变量矩阵E0和F0。
(1)
(2)
(3)
(2) 从E0中提取一个主成分t1。
(4)
t1=E0w1
(5)
(3) 实施E0和F0在t1上的回归。
(6)
F0=t1β1+F1
(7)
(8)
式中:α1和β1为回归系数(β1为标量)。
(4) 检验拟合精度。若此时y对t1的回归方程已达到满意的精度,则进行下一步;否则,令E0=E1,F0=F1,回到第(2)步对残差矩阵继续进行提取成分和实施回归分析。
(5) 假设在第h次满足了精度要求(用交叉有效性确定),此时有h个成分t1,t2,…,th,实施F0在t1,t2,…,th上的回归。
(9)
(10)
Fh-1=thβh+Fh
(11)
(12)
(6) 将标准化处理矩阵偏最小二乘回归方程还原为原始变量偏最小二乘回归方程。
y=a1x1+…+anxnj=1,2,…,n
(13)
式中:aj为变换还原为原始变量后的回归系数。
2 指标体系构建
本文数据来源于广东省2020年度大中型水库移民后期扶持政策实施情况监测评估调查,主要选取了清远市清新区不同乡镇和移民村的35户移民户共计106名劳动力,在样本选取时充分考虑到距离市区远近、家庭经济状况、劳动力从业状况、家庭主要构成等因素,能较好反映移民的总体情况,数据真实、可靠。
(1) 初始指标测度。为了去除初始值表体系中影响极不显著的因素,使用SIMCA 14.1软件对初始影响因素进行测度。不断增加成分提取次数,在第9次时X轴方向模型的累积解释率为0.945,意味着此时自变量R2共提取了94.5%的信息,但此时成分的边际贡献已不显著,模型过度拟合,预测效果较差,如图2所示,说明初始指标体系中的x1和x3对于水库移民是否选择短途乡城流动影响不大。
图2 水库移民短途乡城流动影响因素初始指标测度Fig.2 Measurement of initial influencing factors of short-distance rural-urban flow of reservoir resettlers
(2) 结果分析。① 距市区距离x1和农村有无建房x3对于模型的影响极不显著,即水库移民是否选择短途乡城流动基本与距市区距离和农村有无建房无关,反映了现今中国发达的交通网络已逐渐破除地理位置对于劳动力流动的阻碍。② 市区有无购房x2对于模型有较显著的正向影响,市区有房有效减少了移民租房的经济压力,同时减轻了他们的“离乡感”,因而这部分移民更倾向于选择短途乡城流动。③ 全年收入x4对于模型有较大的负向影响,表现为收入较高的移民愿意留在本地或者去往大城市生活,这与资产总量x11作用效果较为相似,跨市流动和在家经营特色二、三产业的移民往往有更高的收入和更多的储蓄。④ 移民劳动力性别x5对于模型有一定的正向影响,调查结果显示外出流动务工的男性多于女性,在家照顾老人与小孩的女性则多于男性。⑤ 移民劳动力年龄x6对于模型有显著的负向影响,年龄较大的移民劳动力更愿意在本地做农活或者打零工,而不愿意外出流动。⑥ 移民劳动力文化程度x7表现为较显著的负向影响,即文化程度越高的移民越倾向于跨市流动,因为其在本地难以获得更好的发展机遇,而跨市流动到大城市对于他们来说是更有前景的。⑦ 婚姻状况x8则表现为较明显的正向影响,未婚劳动力因没有配偶、子女的牵挂,更愿意去大城市拼搏。⑧ 负担学生数量x9和老人数量x10的影响较为相似,对于移民劳动力选择短途乡城流动有明显的正向影响,两者数量越多的家庭越倾向于在户籍地县市内流动:为小孩提供更好的教育环境及能更好地照顾老人,前者的影响力较高于后者。由以上分析可知,x1、x3这2项因素对于模型的影响极不显著,而按照“托达罗模型”,全年收入x4本应为最重要的影响因素,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因为移民劳动力在进行流动空间选择时,并不是将收入作为唯一的衡量因素,而是在统筹考虑其自身及家庭特征后而做出的收入较高、风险较小的最优决策,因此也印证了新迁移经济学更适合现阶段的人口流动研究。
在进行了水库移民短途乡城流动影响因素的计算及分析后,去除其中显著性极低的指标,将其余指标重新应用SIMCA软件进行计算,在提取2次成分后得到最优模型,此时R2=0.406,应用变量投影重要性指标VIP对各指标进行了计算,构建了影响因素指标体系如表2以及图3所示。
表2 水库移民短途乡城流动影响因素指标体系Tab.2 Index system of influencing factors of short-distance rural-urban flow of reservoir resettlers
图3 水库移民短途乡城流动影响因素指标测度Fig.3 Measurement of influencing factors of short-distance rural-urban flow of reservoir resettlers
3 结果与讨论
由表2、图3可知:移民劳动力在进行流动空间选择时综合考虑了多个因素,除性别因素外,其余各因素的VIP值均不小于0.8,对模型有显著的影响。其中,移民劳动力在选择从业地点和行业时,首要考虑的是家庭情况,其次是年龄,再次是收入,资产总量、有无购房和文化程度对于模型影响较为相近,而性别的影响相比之下较小。通过将标准化后的回归方程还原,得到原始数据的回归方程如下:y=0.531+0.270x1-0.056x2+0.050x3-0.009x4+0.008x5+0.275x6+0.136x7+0.136x8-0.057x9,该方程能够为预测水库移民短途乡城流动意愿提供一定的参考。
通过对指标体系的进一步分析和实际调查了解,得出以下结果和思考:
(1) 越来越多的移民更愿意选择短途乡城流动这种流动模式,主要原因有:① 中国基层社会虽不再主要是乡土性的了,但不可否认的是乡土观念仍然存在[26],尤其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移民安土重迁的心理会逐渐增强。② 家庭因素已成为移民流动空间选择的重要考量,尤其是教养学生数量及赡养老人数量。由于务工移民大部分户口仍在安置地,没有城市户口,因而无法均等享受城市的优质公共服务,其户籍地农村能提供的教育资源及医疗水平有限,为了给学生创造更好的学习生活环境以及能更好的照顾老人,流动到户籍地城镇是较为合理的选择。③ 现阶段中国的小城镇较以前有了长足的发展,虽然在小城镇务工的收入与在大城市的收入差距依然较大,但移民在小城镇也能较轻松地获得其家庭日常所需的生活资源,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减弱了这部分群体外出从业的动力。
(2) 水库移民人口流动代际差异显著。年轻人仍然更愿意跨市流动,说明大城市对于他们的吸引力依旧强于小城镇,一方面是因其尚无子女且父母处于中壮年时期,来自家庭的负担较小;另一方面是年轻人的受教育程度普遍有所提升,更愿意去往大城市寻找更多的发展机会,这也反映了目前一些学者的研究过于乐观,中国城乡一体化发展仍需进一步努力,应切实加快小城市、小城镇的建设,吸引更多文化程度较高的年轻人返乡就业、创业。
4 结论与建议
(1) 驱动水库移民选择短途乡城流动的最主要因素为家庭情况,其次是年龄,再次是收入,资产总量、有无购房和文化程度等因素也有较明显的影响,而性别因素影响较不显著。
(2) 水库移民流动区位代际差异显著,年龄较大、文化程度较低的移民更倾向于选择短途乡城流动,而年龄较小、文化程度较高的移民则倾向于跨市流动。
基于以上结论与思考,提出以下几点建议:
(1) 现行的户籍制度与公共服务挂钩过于紧密,使得移民劳工无法享受城市的优质医疗服务,劳工子女也无法享受城市优质的教育资源,大大降低了劳工的归属感,一定程度上迫使其返回户籍所在地进行务工。应积极稳妥地推进户籍改革,将医疗、教育等公共服务与户籍适当脱钩,降低公共服务获取门槛,进而实现居民社会管理城乡一体化、公共服务均等化[27],但城市有限的资源难以实现大量流动人口公共服务均等化,故应同时加强小城镇基础设施建设和公共服务保障,缩小城乡公共服务质量差距,使移民劳工自愿回流到户籍地所在城镇,缓解大城市人口压力。
(2) 应充分发挥城镇后发优势,积极引进先进发展理念,结合自身特点因地制宜发展特色产业,如清新区耕地稀缺但自然景色秀丽,可以加大旅游业发展力度,引领移民以村组为单位建设、经营生态农庄,并将经营收入部分投入再生产,部分用于分红,从而切实提高移民收入。
(3) 水库移民文化程度整体仍处于较低水平,一是部分教育适龄移民早早就放弃学业、外出打工,而年纪较大的移民本身受教育程度不高,同时缺少就业技能,这两者的就业竞争力都较弱且风险抵御能力较差,应继续加强教育事业投入并做好教育重要性的宣传工作,鼓励适龄移民延长受教育年限、接受辍学再教育,持续实施有针对性的移民技能培训项目,增加移民就业竞争力。
人口流动问题受区位、政策影响较大,因而本文的结论不能完全适用于所有地区的水库移民短途乡城流动研究,但为其他相关研究提供了一个可供参考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