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草编:用巧手编织奇妙世界
2022-06-30李盛通讯员潘兵
□本刊记者 李盛 通讯员 潘兵
裕氏草编传人裕光磊
说起草编,历史也是十分悠久了,目前可见的中国最早的草编遗物,是河姆渡人制作的,距今已有7000 年之久。另外,根据《礼记》 记载,周代已经有用蒲草编制的莞席了,而且当时就已经有了专业的“草工”。到春秋战国时期,已有用萱麻和蒲草编制的斗笠。秦汉时期,草编已在民间广泛使用,品种有草鞋、草席、草扇、草帘及蒲团等。
传统的北京草编主要是采用本地常见的马莲和蒲草来制作,因此草编艺人也被称为“编马莲的”。草编的技法主要有席编、十字编等,那些小动物的头部用玉米叶制作,身体用棕榈叶或菖蒲叶编,绒毛用菖蒲绒粘,并以北方的草豆和南方的红豆来镶嵌动物和昆虫的眼珠。所有的部件都按料取材、按部位取材,包括颜色、亮度都很有讲究。最精致的草编要算蟋蟀了,虽说只有指甲盖大小,但身体的每个细微部位、结构都极为精致,欣欣然呼之欲动,仿佛一阵风吹来,那小东西就会一蹬腿蹦走似的,看得人爱不释手。
集各家之长自成一派
说起北京的草编工艺,就不得不提裕庸。
19 岁时,从小就喜欢画画的裕庸开始与老北京的草编艺人齐玉山和湖南草编艺人易正文学习草编技艺。人们常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正是由于对草编的热爱,裕庸对师傅教的每一个草编技巧都会反复练习,不但要熟练掌握,而且还得做得“像”。为了达到自己的这一要求,他经常不分昼夜地练习,手疼了,手肿了,没关系,只要做得不够好,就得继续练。由于他这种勤奋好学的劲头,再加上有一定的美术基础,很快就学会了草编的基本功。为了更好地表现出所编动物的神态,动物园又成了他经常光顾的地方。那时候,他早上带上干粮就坐车去了动物园,在动物园一待就是一天,在每一个动物前都要驻足半天,把它们的神态一一记录下来才肯离去。饿了就啃一口干粮,然后继续观察。老师教的都是最基本的草编技巧,他就开始自己琢磨怎么样更好地将自己观察到的东西表现在自己的作品当中,经常在老师教的基础造型上再增加一点自己的精巧构思,使编出来的东西更加富于立体感,更加形象。
两年之后,裕庸被调到北京玉器厂学习玉雕技术。当时的北京玉器厂在白塔寺附近,于是,他就利用别人玩和中午休息的时间赶到白塔寺去描摹佛像。裕庸曾感慨地说:“要想人前显贵,就得背后受罪。只有自己的手艺精了,别人才会看中你。”到了玉器厂的裕庸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学习玉雕,只好利用业余时间来制作草编。结果,他的玉雕作品和草编作品同样出色。
1984 年,已过不惑之年的裕庸再也按捺不住对草编的热爱,于是,他在玉器厂办理了停薪留职手续,决心从此以后用自己的草编手艺养家糊口。由于跟随南北派的两位大师学习,裕庸熟练掌握了南北两派的技艺,经过几十年的潜心研究,使“裕氏草编”逐渐自成一家。
在摸索和实践中升华
在不断的摸索和实践中,裕庸不但融合南北草编的技法,还借鉴了玉雕、木雕、雕漆、景泰蓝等艺术门类的技法,草编的材料也从单纯的马莲、蒲草、棕榈叶扩展到麦秸、葱皮、蒜皮、玉米皮甚至是草籽,反正只要能利用上的,他都利用上了。技法改进了,原材料增加了,裕庸的草编艺术更加灵活和逼真。他曾经送给以画猫而闻名的画家曹克家一只草编螳螂,不想没多久就被他家的小猫给抓坏了,只因为那只螳螂太过逼真,被小猫当成了活物。为了使自己的草编艺术更加美观和容易保存,裕庸还亲手为这些艺术品制作了外衣——玻璃罩。他说:“现在时代在发展,我们这些老艺人也不能像过去耍货的那样了,也要注意这些产品的艺术价值和收藏价值。”
裕庸对龙有着一种特殊的情结。当年为了更好地塑造龙的形象,他经常去故宫、北海,观察各种各样龙的造型。经过反复琢磨和试验,他采用蒲草叶来做龙的鳞片,使得他编出来的龙更加形象和精致。“瓦脊上有多少条龙,分别是什么走向,神态又有哪些不同,都要做到心中有数。尤其是身形,讲究三弯九转,头多宽、颈多细、腰多粗,一丝一毫也马虎不得。”经过一年多的精雕细琢,草编巨制“北海九龙壁”终于完工,整件作品共有大龙18 条,小龙30条。更加巧夺天工的是,整个作品都是用草叶做成的,龙身的材料是棕榈树叶和马连草,龙头和龙的壁身的材料是蒲草,这件作品堪称是草编工艺的珍品。在当时,裕庸的儿子裕光磊只是个刚上小学的孩子,但在耳濡目染下,他已经对草编技艺心生好感。
裕光磊(右一)在布置展台
如今,早已继承父亲裕庸衣钵的裕光磊回想当年,无不感慨:“或许是从小埋下的种子,潜意识里还是有种使命感。”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作为裕氏草编传人,裕光磊熟谙其中的门道,“所有环节中,最耗心力的往往不是繁复的手上功夫,而是原材料的采集和处理。”裕光磊告诉记者,马莲草曾经在北京很常见,市场上卖鱼卖肉或者蔬菜杂货,都会拿它来捆扎。但对草编艺人来说,想真正有好用的材料,还要到田间地头去找。每年夏天,裕光磊总会去内蒙古大草原“踩点”,提前物色好合适的马莲草,等到秋天一过,再集中采摘带回北京进行阴干保存。
相比之下,生长在南方的原材料更不易得,“前辈易正文当年用的就是湖南产的棕榈叶,现在还是去长沙附近的林子找料。哪怕同一座山上,因为光照、风向、土壤不同,叶子的厚薄、色泽和质感都会有细微之别。”多年的经验,让裕光磊练就一双“火眼金睛”,“叶子要厚实,韧性足够,根板圆且硬,采下来以后立即放到阴凉通风的地方。”
精挑细选的棕榈叶到达北京后,还要经历漫长的蒸煮阴干流程,“蒸是为了让它柔韧性更强,煮则是用来去除杂质。如此反复六七遍,使得叶子不发霉、不长斑、不招虫,耐得住长久保存。”
等到需要编制时,裕光磊会烧上一壶水,取来一个桶,拿出干透的草叶,将滚烫的开水慢慢浇在上面,“这个过程叫‘烫草’,两只手要不停旋转,让草和水接触得更充分,草叶一点点舒展开来。”
烫好的草不能马上拿来用,“要用湿毛巾裹起来,两头扎口堵住,外面再包上一层塑料布,也就是‘闷草’。至于闷多久,既要视草而定,也得看季节。必须算好时间,不然草叶变干,裂了口子,那就等于报废了。”
做好技艺传承的接力棒
裕光磊与父亲那一代人最大的区别在于,打破传统手工艺家族传承的方式,让更多人了解这项技艺,让更多孩子学习这项技艺。为此,裕光磊将“裕氏草编”课程带到北京不少中小学,成立了北京裕氏草编技艺传承社团,希望让更多孩子了解这项非遗技艺,并找到传承人。“如果仅仅是我自己做这件事,将作品展示在博物馆中,那么只能说是一种固态传承。这门手艺只有真正到了孩子的手中,发展起来,才是真正的活态传承。”
裕光磊介绍,除了熟练的技法外,赋予作品“精气神儿”也是裕氏草编的核心。想要做到这一点,需要无数的草和叶子在手中“磨练”,“人叫人千声不语,货叫人点首自来”。这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在他看来,手工艺绝对是一个吃苦的行业,需要磨性子、坐得住苦练基本功;它不难,关键在于是否用心。自己现阶段的工作重心是培养学生,通过非遗进校园等活动选拔社团成员,几年来,这些孩子已经成为草编文化最好的传承者。
因为裕光磊自己是从小学习草编,他相信从小学习技艺的力量。“未来我只希望做好传承的接力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