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味乡愁
2022-06-30李剑虹
李剑虹
有一句在滇地民间流传极广的俗语:“通海酱油禄丰醋,新兴姑娘河西布”—讲的禄丰醋是云南老百姓公认的土产名优品牌,禄丰醋不仅是滇菜烹饪的当家调料,还蜚声省内外和东南亚等国家。
滇中“恐龙之乡”禄丰出产优质醋。据史料记载,禄丰醋始创于明朝天启年间,至今已有400多年的历史。禄丰醋选用优质糯米为主要原料,工艺古朴,品质优良,口感独特,酸中透香,醇厚回甜,含有人体必需的16种氨基酸,是明清以来民间和官府烹饪的必备调料。明崇祯年间,官拜东阁大学士的王锡衮(禄丰籍)将“禄丰醋”作为贡品带进宫廷,深受皇家青睐。此后,直至清康熙年间,禄丰醋均为宫廷御厨用醋,有着“味香色浓,经久不变”之美誉,清康熙年间禄丰醋被《云南府志》列为名特优产品,声名远播。
随着茶马古道的兴盛,聪明的云南人还发明了一种禄丰醋的便携式方法—将洁净布匹放入醋缸之中,待浸透醋液后,将其捞出晾干,称之为“帛醋”,将其打包,禄丰醋便随着茶马古道走向四面八方。要用醋时,剪下一块醋布,放入清水碗中化开,就可得到一碗奇香扑鼻的正宗禄丰醋。禄丰“帛醋”,大概要算是中国和世界上最早的便携式调味品之先驱了。然而,树大招风,禄丰“帛醋”的名声越来越大,一些善拍马屁买官鬻爵的官员就想把“帛醋”逐级进贡给皇上,幸亏当时的禄丰县令公正刚直,爱民如子,深知如果禄丰“帛醋”逐级进贡成为惯例,会让禄丰黎民百姓贡赋加重,痛苦不堪,于是向上谎称“帛醋”系谣传,向下控制过多生产“帛醋”,奖励生产液体香醋,这才让禄丰百姓躲过增赋加税劫难。
禄丰人酿醋和吃醋极为有名,在云南民间有无醋不成味之说。古代滇地把酿醋的人叫“醋家”,滇地对禄丰人有“禄丰香醋”的敬称。由于滇中人嗜醋如命,有人把禄丰称为醋乡。在民间,就有了一些调侃禄丰人的笑话,说滇中山乡人选女婿,除了家有宝箱红柜子,还必须厨有醋坛子。声名远播的禄丰醋还有一个极具意蕴的戏说:成昆铁路上奔驰的火车,从平缓的元谋坝子驶进高山峡谷里产醋的禄丰境内,就连发动机和火车轮的声音都变成了“吃醋不穷、吃醋不穷、吃醋不穷……”。
禄丰醋中,禄丰香醋亦极为有名,是一种极具代表滇味的传统名醋,具有外观红棕、体态澄清、香气纯正浓郁、入口酸味柔和、回甜醇厚、久不变味的特点。至今已有四百多年历史,是走出云南久负盛名的传统名产。禄丰香醋从泡米、发酵、搅拌等各道纯手工工序与技艺均精湛严酷。现如今,禄丰香醋不但是云南省禄丰市特产,还是中国国家地理标志产品。
此外,禄丰土产的小姨妹梨醋、酸木瓜醋,醋色泽棕红,酸味绵软,香气浓醇,回味鲜甜;高山彝族的米醋、梅子醋等乡野民醋也具有极为突出的民族地域特色,是滇中高原百姓心目中的家乡宝,是滇味烹饪的不二调味品。素有滇味凉菜第一品牌的“滇味大拼盘”,就必须用禄丰醋等滇味调料来调味增鲜。那遍布云岭城乡的凉米线、凉卷粉、豌豆凉粉、鸡豆凉粉、凉拌食品等小吃,只要浇上禄丰香醋与芝麻、核桃、花生、蒜汁、葱花、姜末、甜咸酱油等调制而成的佐料,吃一碗,乡愁无尽,爽啊!那一股醋意亲情味道扑鼻而来,四季更替,用醋养生,美味入腹,温胃暖心,祛热解乏,让忧闷的心情变得阳光明媚。
天南地北,漂泊流浪,身在异乡,起居饮食里有我绵绵不绝的乡愁,我的乡愁永远定格在难以割舍的浓浓醋味里!
紫 苏
紫苏这个名字,听起来多像个彝家美少妇,真正见到它,却发现像个少女,面色潮红的少女,情窦初开,正是怀春的年纪,于是,血脉偾张,往上走,才有了紫紫的脸庞。
滇中高原的故乡的山野溪畔,紫苏很常见,在树林边,沟头上,阡陌旁,在盛夏里长成一团紫,如雨后的红霞。紫苏的个头并不高,叶面却很阔大,中间的颜色稍稍有些金粉色,所以,说它是个待字闺中打扮自己的彝家少女一点也不为过。
我第一次接触紫苏是幼年时分,跟随爷爷去山间放牧,在山野里玩耍嬉戏、疯狂亡魂的时候,被不知名的臭虫叮了一口,奇痒难耐,爷爷就地掐了几片紫苏的叶子揉碎,抹在伤口上,一团紫色覆盖了我的皮肤,一缕清香充斥了我的鼻孔,肌肤之上,凉凉的,如越冰的小蛇往肌肤里钻,那痒瞬间就止住了,浮肿不多时也消了。自此以后,我对这个“紫霞仙子”尤为喜欢,连根挖回家放在盆里养,在墙角,它长成茂密的一片,如火烧云落在我家院子里。
紫苏性温,是很好的中药材。传说,紫苏的药性发掘者是神医华佗。有段时间,华佗在河边散步,见一水獭不停地吞食鱼类,水獭吃鱼不是细嚼慢咽,而是囫囵吞枣,连同鱼鳞一起下肚。不多时,水獭的肚子胀得鼓鼓的,有些消化不良的症状,而每当这时候,水獭就会在岸边吃一些紫苏下肚,不一会儿,就消停了。华佗通过观察,每次水獭吃鱼后都会吃一些紫苏,于是,得出了紫苏温补散寒的药用价值。后来,华佗还把紫苏和鱼一起烹调,做成了味美的紫苏鱼。
其实,紫苏从昔日至当今都是彝乡药膳中的常客。有一道菜叫凉拌紫苏,深秋来吃,觉得很舒服。还有紫苏稀饭,能够健胃解脾,还能预防感冒风寒,补充多种维生素,很好吃。
提起紫苏,不仅想起高中时期的一个女同学,在县二中,她与我同桌,终日脸蛋紫红,有好事的大师兄送她绰号“紫苏”。紫苏成绩很好,是全年级的文科尖子生,但高考失利,后来终归是与省重点大学无缘,只考了个师范专科学校中文专业。我在云南大学大三那年,紫苏送了我一本书,琼瑶的《紫贝壳》。那时候,正是琼瑶大红大紫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读言情小说,后来,还被其中的情节深深吸引,以至于不敢再读,唯恐耽误学业。说这话,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前几日下班,拥挤的街道上,遇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神一看,不就是“紫蘇”吗,她的脸蛋不再紫红,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些许逃不开的痕迹,电车的后座上,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四五岁光景吧,脸蛋也一样的红,和当年的“紫苏”一模一样。
这是鲜活在记忆中的一团紫。从遥远的《诗经》和《本草纲目》里走出来,走进民间,走进很多人心灵的土壤里,萌芽,抽枝,开出铃铛一样的花朵,那是不可忘却的记忆土坡上一只紫色的音响。
责任编辑:余继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