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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油灯

2022-06-29颜士州

工会博览 2022年8期
关键词:那盏油灯姐弟

□颜士州

我的故乡在苏北淮安一个偏僻的乡村,童年时那清澈的小河,袅袅的炊烟,低矮的草房,时时浮现在我眼前,尤其是家中那盏像萤火虫似的昏黄的油灯,如同一曲经典老歌萦绕心头,总会在我的血液中流淌……

印象中那盏油灯是我家的主要照明工具。从我记事的时候起,除了雨天的夜晚父亲将油灯提着出去干活,平时母亲是舍不得用的,偶尔在冬日的夜晚,家里的土墙四面漏风,母亲才小心翼翼地捻着灯芯,点亮油灯给我们姐弟四人学习用,写完作业我们都争着要吹灭油灯,生怕多耗费油。

那盏油灯也是我们姐弟四人成才的指引灯,记得改革开放那一年,教育部恢复了高考制度,哥哥丢下手中的农活,回到家中,重新捧起多年不摸的书本。那时,市场上火油还是十分紧缺,凭着每月每户的三斤火油怎能供我们挑灯念书?母亲深深地苦恼着。

那是个寒风凛冽的晚上,母亲笑呵呵地对我们说:“这下可好了,我托在供销社做会计的叔叔买到八斤火油,我马上搭大队的拖拉机,明天去公社……”母亲絮絮叨叨的话还没有说完,就钻进了刺骨的寒风中。

第三天,三星已悄悄爬上东山顶,寒风夹杂着雪花向大地卷来,我们姐弟四人倚着门眼巴巴地盼着母亲回来,心底充满着说不出的忧虑:母亲为什么迟迟不归?

等啊等,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母亲回来了,手里提着五六瓶火油,她似乎不理解我们焦虑的心情,竟一声也不吭。油灯下,只见母亲脸色苍白,嘴唇干裂,那件半新的棉袄也跌得破烂不堪,头发、衣服上都缀满了细粉似的水珠。不知是冷还是怎的,母亲的嘴唇在微微颤动,浑身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一阵冷汗后,她晕了过去,手中的火油也“咣啷”一声掉落在地上,一张“献血单”从她怀中滚落了下来……

我们不顾一切地抱住母亲,姐姐把一块冰冷的毛巾放在母亲额前,哥哥冲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糖汤,母亲醒来了!当她看到扑翻在地上的火油时,竟顾不上一切,拿起床上的被褥,在地上拼命地吮收,然后绞干;再吮收,再绞干,一次又一次,她惨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夜深了,风紧了,狂吼的北风卷着雪花铺天盖地扑来,油灯左右摇曳,忽明忽暗,终于灭了。在漆黑的小屋里,母亲吃力的呻吟声以及我们姐弟四人的叹息声,全被吼叫的寒风吞没了。

这一年,我们姐弟四人中哥哥考取了大学,姐姐考上了中专,母亲第一次把油灯捻得通亮,抖抖索索地从围裙中倒出她托人卖鸡蛋的全部积蓄……一十五元四角和六个二分的硬币。

又是三年过去了。

大哥和大姐毕业后相继分配在无锡、淮阴,我和二姐也高中毕业,也参加了工作。

那年寒冬的一天,我接到邻居拍来的电报“母危速归”。我草草地收拾行李,回到我日夜思恋的家乡,刚踏进村,村民们在喜气洋洋地装电灯,而母亲却溘然长逝了。

我站在家门口,低头凝思,三年前的寒冬母亲在寒风中的情景是那样的清晰……

我们都为母亲过早谢世而唏嘘不已,当我们抬头看到挂在屋檐下那盏油灯时,只见它的火苗似乎比以前更旺。看着看着,那飘忽不定的火苗变成了母亲的笑脸,也许是歉疚和渴念,也许是希望和嘱托,也许是爱和力量,我匆忙地捻灭了油灯,放在归途的旅行袋中。

那盏昏黄的油灯伴随着我度过童年和少年,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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