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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法论“四两拨千斤”

2022-06-27顾新法

少林与太极 2022年3期
关键词:右臂右手太极拳

◎顾新法

为了清晰展现两人推手的机理,可以汽车曲柄连杆机构进行类比。膨胀和压缩的气体在发动机汽缸内促使活塞做直线运动,活塞通过连杆与曲轴的偏心轴连接,这样活塞的往复直线运动通过连杆作用到偏心轴上,推动曲柄围绕轴心做往复转动。这个原理和推手具有共性,但也有本质区别。推手时,对方用力直推过来,对方发来的力作用到我的手臂上,相当于组成一个临时连杆机构;我把它转化到我身臂之外,让他的作用力的着力点与我以脊椎为立轴圆心的身臂为垂直,使这个接触点成为切线点。他的力量经过我的前臂,我身臂随之转动,对方的来力无法作用到我身体中心的脊椎这个立轴上,只能推到我身侧后方。这样,我与对方发来的力没有任何顶抗,仅随着他的推力转动,如同打拳一样,掤劲不丢,在折叠运转中,旋拢一体,抱撑八面。即使对方改变用力方法,慢慢用“长力”施加到我的手臂上,这个力传导到我的肩上,由于我长期打太极拳练出来的松开的肩关节在掤劲的作用下具有“前节掤紧、后节松开”的本能,我的臂膀在受到彼力时可随力化于身外,他的力仍不能直接贯向我的身体中心。如果,他快速全力用双手挤住我肩臂不让转动,由于我全身始终掤劲不丟,身体外臂与脊椎中心立轴间会保持撑展状态,使身体内还有个“偏心距”,所以身体外部受力对身体中心立轴的转动没有任何影响,还是起不到推动我身体转动的作用。另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我的身体重心所依的脊柱中心轴不是固定原位不动的,而是随外力的推动在腰胯的折叠中边转边退,这样他的来力永远推不到我身体实处,当然无法用力贯到我使我受创。这与发动机作用于曲柄的转动相比,虽然动力源都是直力经过机构转化变为转动,但是机械转动是被动的,推手则是借力顺势而动,我在折叠运动中身臂的螺旋劲总是作用在他的力侧面,控制着他力的运动,将被动变为主动。“物极必反”,当对方的力用“老”时,必然身体失衡,我在接触部位感知到对方的攻击力被引进落空之际,便可顺其力轻而易举地把他发送而出。

当遇到太极拳行家一搭手,总感不得劲儿,有力使不上,想跑跑不了,再动就要倒。对方用力打来,太极拳高手不躲不闪,伸手相迎,技术巧妙,占位得当,运行中“彼不知我,我独知人”,全凭意识、感觉,随机而动,不差一丝一毫,“放人之时,如脱弹丸,迅速干脆,毫不受力”。

以上所论是对“四两拨千斤”的一个笼统概括,为下面详细分解做一个铺垫。

我在文章中不是为了复古应用文言文,而是只有进入古文的语境,才能确切解读古拳谱,避免误解其词。具体讲,古拳谱是先人实践经验,因此,没有亲身体会,仅凭文字想象肯定会产生误解,如同盲人摸象,即使摸着了一部分,也不是事物的整体。拳谱里面的比喻主要表达的是现象,深入浅出,语言非常精炼形象。我可以从文中找出隐含的内容,证明古谱中绝无虚言,文中的形象比喻绝非夸张。我可以用现代科学方式证实推手的“四两拨千斤”确是客观存在。

拳谱原文“任他巨力来打我,牵动四两拨千斤”。整句话中,“四两拨千斤”只是结果,这和日常讲话表达有所不同,分析拳理绝不可断章取义。这个过程可以形象地解释为,对方先动手用大力打过来,我后发先制,“牵动”两字表达得淋漓尽致。从字义上我们可以看到“牵”的含义,牵者必在先,我虽然没有先动手,但是眼光和意识在先,我是在等待他力的打来,见到其手打到我跟前,我再在前面接住。“牵”行话叫“吃等”,可见,我的劲儿后出,却走在彼先。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力大打力小,无往而不胜。”比如两个人坐跷跷板,都想把对方从压板上翘挑上去,体重轻的人捷足先登,抢先坐到压板很长的一端,而重量大的人行动缓慢,晚到只能坐在对面压板接近中心支架很近的另一端,这样身体轻的人就把身体重的人翘了起来。在这里取得的“势”,是指需要先抢占有利的位置,用杠杆力赢人。与此不同,太极拳讲究“求势争来脉,出奇在转关”,但此“求势”讲的非力的快慢、大小,而太极拳争的“势”,指先了解掌握对方“力”的来龙去脉,谓之“求势争来脉”。当对方用手打来,打出来的力越快越大,离自己越近就越危险,但是,由于惯性作用,对方再想变招就越不容易。高手赢人险中求,当对方打来,我全凭眼看、手触、感觉和反应能力,用臂掌切入彼手与我身之间,接住来手,能正确搭手,再取“势”易如反掌,我的横切力已作用到他打来竖力的侧面,他的力则无能为力,被我螺旋臂掌滚转劲“磳”于臂外面。表面看,是他打过来挨上了我,实际上,他发来的力侧面无还手之力,他已被我所制。这只是取得“势”的开端。这个接力的动作有点像打柔力球。如果用球拍把过来的球直接推挡,为顶力,球拍的力大,柔力球就被弹出去了。如果球拍用力小,柔力球就滑落了。只有控制好球拍的角度和力度,兜接住打来的球,在旋转中边退边转绕到前面,就能轻松送出去。

太极拳的“牵”引彼打来力的方法是:当对方用右手打来,我用右手去接,臂腕用螺旋顺缠劲从彼臂侧相触,以手掌背侧贴住彼前臂腕部如“沾”,随彼来力屈臂沉肘但掤劲不丢。此时,依靠身体劲的右手由顺缠随身向右继续折叠转动变为逆缠,掌指随螺旋转动变成辗,压到他的小臂侧上方。由于螺旋劲含有纵向、横向、竖向三个方向的劲,在滚转中所产生的缠丝劲对彼侧面的力是时刻在变化的,并不是在着力处对他来力侧面只给一个横劲,是在双方相对运动中连绵螺旋滚劲并产生摩擦力,使双方保持不即不离的状态,起“黏”住对方来力的作用。这样双方的力臂之形如同“连”在一起,我“随”彼力而动,腰腿胯随右折叠运转至“反S”回返,当重心向左腿后移,身体右转面向被我引进的彼身侧后,此时,我的腰腿胯后坐,在前的右腿成虚步,近似缩拢的三脚架,如同被压紧的弹簧支撑着身体,这时右折叠中把劲传至左腿,左脚碾地,其反作用力使迂回后转的身臂如鲤鱼摆尾,使我向后退的同时的劲作用到臂反向右侧摆转,将彼来力拨带向我身体右侧后方。这个过程是,将彼打来的力接住,通过接触部位“听力”,感知他来力的方向和大小,并据彼力的变化“急来则急应,缓来则缓随”,在运行中做出相应的调整,做到“不丢不顶”恰到好处,使彼来手无法脱开。这就是太极拳借彼打过来的力量惯性,运用“沾、黏、连、随”引进落空置于身旁,拳谱如此形容“牵动打来的巨力”恰如其分。

这样两人手臂相触,虽然起到连杆作用,但不是同一体的构件。这时用蜗轮蜗杆啮合传动比喻较恰当些。对方用力的臂如蜗杆,我侧接的腕臂相当于蜗轮被动而转。此时,双方属于无级变速比的齿轮啮合运动,在这个运转过程中,他伸出来的臂相当“悬臂梁”,臂的末端会出现“挠度”,对于螺旋的横劲更无抵抗力,所以无论他用多么大的竖力,其侧面任我略施小劲就可以左右他的手臂,我凭两人臂接触中的感觉调整作用到他的劲,以自己稳定而彼不稳又不能脱开为度。当对方用力打过来的臂被我黏住后,我“舍己从人,随伸就屈”,转身后缩,形成一个收拢的身体整架,我全身的掤劲使自己身架不“瘪”,保持运转灵活,这就“外合、内开”“化就是蓄”,古人形容为“开弓如蓄劲,发人如放箭”。太极拳架的蓄劲是向里缩紧,再撑开发出整劲。

极拳推手的“接、化、拿、发”,可在“四两拨千斤”之中充分体现。“出奇在转关”,指接住打来之手到引进落空这个关键时刻,也是由化到发的转折点。彼臂被如此牵引至其身已经失重向前倾斜欲坠这个关口,我已由“化”转变为“发”,出奇制胜。这个过程中,我借用他打来的力“牵”引其身,还利用彼力折叠转退,向右转身,我的右手随身转动变成逆缠绕住他小臂腕,感觉到他失重前倾之际,继续用身体转动之劲顺势向下捋带,彼随即跌仆。这时能将他轻松放出还有一个原因,我手掌控制他的臂腕处,正是“悬臂梁”的末端,相当杠杆的力臂的作用点,在他本身就要跌倒时,我只是顺势带了一把而已。这时我还在转退蓄劲之中,只是根据他要倒的情况捎带而发。

从整个外在现象来看,古人言简意赅惟妙惟描写了“四两拨千斤”的场景,我确实没有与他来力做丝毫对抗,只用太极拳的劲法以小力破大力。如果此时,他要用力挣脱或调整身形,由于我在折叠退转中身已右转面向彼身侧背后,我的左臂随身体转动已经能够配合右手托彼右肘,将他右臂控制,这时,我左腿已折叠向前进左转,促使双臂反向右后发“二争劲”对开,将彼一气发出。这个全部过程体现了太极拳的“力从人借,劲从脊发”。(太极拳谱用“脊”没用“己”字,是强调在双腿胯脚的作用下腰腹抖转发劲经脊椎传到发力处。)

如果,对方用右手按住我右腕,左手推我右肘部,将我手臂横向抵向我的前身,用双手推向我前来迎接的右臂,我仍然是意在先,等待他力到,我含掤劲的右手臂只接彼右臂,仍将彼左臂置于其身左侧外,让他左臂无法作为。这次他动作慢,左手可跟进,推到我的右肘,我在右臂掤劲的掩护下,身体已随右腿胯折叠右转,当我右臂受彼推力收至身前时,我后面的左腿进行左折叠,左腿碾地的劲导致身向右转,右臂顺缠劲螺旋转动,使彼用力的双手无法直接推到我身正面。我借彼推力继续折叠转身,沿着“反S”路线右转身时,彼用力双手按住我的右前臂,由于我身体的转动,彼只能双手斜对我的身体,即使彼双手再用力推使我的右臂贴住我的身体,要把我右胳膊连身体一齐推动,由于我在运转中整个身体掤劲不丢,我的身体外部与中心脊椎这个“立轴”还有一个曲率半径的偏心距,它的作用还是如同“曲柄连杆机构”,我借他推来的力已完成右折叠,沿“反S”路线向左后方向曲线转退,我的身后没有受到限制,对方无法把我身体推实,我仍然能运转自如。当他的推力沿我运行半径的切线让空之际,我的内劲已经蓄足,已完成了太极拳先“化”而待“发”。

由于对方推空,我的身臂已有感知,不等彼失落变式,我还要借力发挥。我在身体回转折叠时,后面的左掌利用身劲从我右肘下用“横挑斜上式”的竖劲儿,轻易挑开彼横向推我右肘的左手,并以左臂腕拿住彼左腕,彼来不及反应,我身体依靠左腿在后面的撑劲及折叠之势,再向左折叠回身劲,带动左臂掌顺缠正好用左手捋住彼左腕。与此同时,我右小臂从下绕出托彼左肘,依靠继续折叠、身向右转和右脚碾地的反作用力,抖转腰胯,丹田发劲,将彼带向我身左侧,令彼站立不稳,我顺势将他放出。我发的劲与彼重心失稳前倾一致为“打合”,这就是太极拳的“引进落空合即出”。

如果彼身手敏捷,在我左掌挑摘开彼推我右肘的左手时迅速逃脱,不让我左手去捋,并且用右手击向我露出空档的左侧头部,我可感觉到他从推我右腕上离开,我左手向左上格挡彼右小臂,用已不受约束的右手从彼右大臂下向上掏抄,挎住彼右大臂根带动彼上身,依靠我在往复折叠中身整劲的向右转动,将彼“拔根”而出(指彼的脚随身倾斜而起),与左手托彼右手形成“杆杠”力,即“发前有一拿”,控制彼臂带动彼身,将彼带向我身右侧后方“抛出”。由这些手法的运用中可以看到,双手的技法需要以全身整体折叠运动为依托,只有用身体的整劲才能使“身手”发挥威力。

太极劲总走在彼先,首先意在先,其次听力敏感,还离不开往复多折叠的运行机制,以及平时练就的“开肩”“开胯”基本功,运劲时节节松开可气敛入骨,发劲时又可以身、臂、腿不受牵制,“对争”中节节贯穿,“左重则左虚,右沉则右杳”,应对自如,这样才能充分发挥太极拳的威力。

实战中变化多端,须随机应变。对方由于主动出击,想攻击必须出直力,一旦打空,在惯性作用下,如想重新改变力的方向,必然会出现停顿,“断劲分输赢”,当打人定型之际,也是挨打之时。太极拳是防卫拳,不主动出击,这是它的特点之一。

通过对“四两拨千斤”的综合分析,太极拳利用对方的进攻,找到契机,借机“吃入”,至彼身体失衡时将彼放出,如此顺其自然地发挥太极拳的技法,便能由被动挨打变为主动还击。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出端倪,“四两拨千斤”只是太极手法的一部分,并不代表太极拳的全部实战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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