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地的繁华
2022-06-25刘敬胜
刘敬胜
南风一吹,阳光就毒辣起来,一株株麦子被炙烤得口舌生烟。风有多强劲,阳光就有多毒辣,麦子就得多熬煎。
成熟要付出代价。麦子必须挺住。
南风吹干了麦子的叶,烈日晒干了茎,麦芒直挺挺的,剑拔弩张。麦子变黄,逐渐加速,到了最后,一天就会变一个样子。“麦黄经不了三晌午!”父亲抬头看着热烈的阳光,自言自语。父亲种了一辈子地,对节气、土地和庄稼了如指掌。一株成熟的麦子,仿佛从画上出来的古典美人,腰身纤细,弱不禁风,“对镜贴花黄”。风一吹,就歪了,倒了,好像风再大一点,就吹走了。一株成熟的麦子,太渺小了,让人心生怜悯。
初夏的午后,我站在了一大块麦地旁边。看风景,听天籁。麦地粗犷,辽远,一眼望不到边。阡陌和沟渠里,叫得出和叫不出的野草丛生,开着多姿多彩的花,泛滥的诗情填满了心河,好像随时随地要溢出来。
野草,大地的土著,面对各种农具和农药的迫害,并不卑微,依然倔强和高傲地生长。麦子,经历多年,精心培植出来的客人,在人类的呵护和扶持下,占据了大片的土地,有点喧宾夺主,不讲道理。存在即合理,野草不争,或者说争不过,只能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地萌芽、长叶、开花、结果,各有各的姿色,各有各的美。不像麦子,千篇一律。
布谷鸟的叫声时远时近,激烈、亢奋,越来越欢快,身影从天空掠过,不留下一丝痕迹。浑厚的重音,低音炮般冲进耳膜,回旋,萦绕。把多情的思绪绕远,绕得荡气回肠,千转百回。一只只麻雀,丰衣足食,圆滚滚的。不时落到路边的麦穗上,压得麦子低头弯腰,颤颤巍巍,玩杂技一样,起起落落。麻雀叽叽喳喳,互相倾诉心语,偶尔在麦穗间闪转腾挪,扑棱翅膀,秀着随时起飞的技艺。麻雀,让沉静的麦子和田野生动起来。
晨起,或者黄昏,我曾无数次站在成熟的麦地旁边,耳闻目睹它的繁华。一片片金黄就是阳光的色调,闪耀的光芒,闪了无数人和动物的眼睛。风吹麦动,黄波荡漾,无端地让我想起多年前看到的黄河,和黄河上逼人的波濤汹涌。
一株麦子微不足道,一大片无边无尽的麦子却可以让我们感受到动人心魄的力量。生命的伟力,由纤细组成粗壮,由点滴汇成汹涌,由分秒走过四季。
一片麦地的繁华,生命个体的绽放,值得我们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