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中国陶瓷的精神
2022-06-17周清毅
周清毅
精神,一般来讲是描述人类内在灵魂、心理现象的名词,指人的情感、意志等生命体征和灵魂状态。也可以说,精神即灵魂。陶瓷作为一种物的存在,它本身是没有精神的。但中国陶瓷是中华文明的重要名片,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杰出代表。从这个意义上讲,它不仅是有精神的,而且是中华民族精神的有机组成部分和重要承载形式。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都具有独特的个性。每个人的灵魂也一样具有其独特性。中华民族亦如此,正是因为其民族精神的独特性,才使其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中国陶瓷亦是如此,它承载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华陶瓷精神包含着中华民族精神的独特性,也是中国陶瓷在世界上长时间领风气之先的根本原因。研究中国陶瓷精神对于揭开中国陶瓷千百年来屹立于世界陶瓷艺术之巅的秘密,对于继承中国优秀陶瓷文化,对于创新传统陶瓷艺术,对于融合世界优秀陶瓷艺术,继续攀登世界陶瓷艺术的高峰,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和深远的历史意义。
研究中国陶瓷的精神,首先就是要把握中国陶瓷的灵魂,也就是把握其特殊的本质,这种独特性至少表现在六个方面的美,可以概括为“中国陶瓷六美”。
一、质地之美
景德镇的青白瓷可谓独步天下。这首先与景德镇的自然条件分不开,这里“水土宜陶”。景德镇一带的高岭、祁门、麻仓山的瓷石、釉泥、石灰石的储量丰富,原产于浮梁县高岭村的高岭土(kaolin)更是独一无二,闻名天下。高岭土以洁白细腻、具有良好的可塑性和耐火性而著称,是瓷器烧造的优质原材料。再加上景德镇周边山地、丘陵盛产燃烧温度可达1200℃的松材,为优质瓷器的烧造提供了必要的生产条件。到了唐代,中国陶瓷已经完成了从“体厚质糙”的“陶”向玲珑剔透的“瓷”的飞跃,烧制出有“假玉器”之称的“白瓷”。宋代,民窑的工匠掌握了强还原焰技术,创造性地烧制出透明的薄胎青白瓷。恰恰就是这时候,1004年,宋朝的第三位皇帝宋真宗赵恒改年号为“景德”。宋真宗对被誉为“素肌玉骨,光致茂美”的景德镇青白瓷(又称影青瓷)青睐有加,便把“景德”二字赐给昌南镇,同时钦命在瓷器底部写上“景德年制”。显然,青白瓷的产生是宋代景德镇得天独厚的原材料和成熟的烧造技艺相结合的产物。因受到宋真宗的喜爱与支持,以景德镇为代表的青白瓷成为宋代最早的贡御瓷器,也成为宋代文人士大夫审美品位的代表。青白瓷是景德鎮由民窑向官窑转变的标志性产品。
青白瓷与青白玉的质感相似,介于青色与白色之间,青中泛白,白中显青,胎质洁白细密,色润晶莹,具有温润如玉的效果。而玉代表着中国人对美好事物的追求,是君子的形象。“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君子于玉比德焉”“言念君子,温其如玉”等,说的都是这个意思。瓷器烧造对标玉的形态是一种社会性追求,体现了中华传统文化对君子的赞美,即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由“石之美者”而“瓷之美者”,再“人之美者”,瓷器的烧造则是“化人而玉”进而“化人而瓷”,在一件件瓷器上打上了中国文化深深的烙印。宋人李清照的一首《醉花阴》中写道:“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这里的玉枕就是瓷枕,而且很可能就是文人士大夫阶层喜爱的青白瓷枕。具有玉一般品质的瓷已经成为中国人的一种文化沉淀和理想寄托。
中国陶瓷精神中的质地之美大抵体现了中国人的精神追求和对理想人格的物化。
二、器形之美
陶器,在考古学上占有重要的位置,特别是在新石器时代。考古学家通过陶器的器形来判断文化类型以及文化类型之间的关系,通过陶器的年代判断古人的生活年代,通过陶器的材质及制成情况推断古人的生产生活状态,等等。目前中国最早的陶器是2012年发现于江西省万年县仙人洞的距今两万年左右的陶罐碎片,它也是世界上最早发现的陶器之一。而2000年发现于浙江省浦江县上山遗址的大口盆,是距今一万年左右的最早的彩陶,这也是目前世界上发现的最早的彩陶。
中国古代陶器不仅历史悠久,而且种类繁多。“有名有姓”的就有盆、钵、瓶、罐、鬲、甗、甑、簋、簠、豆、鼎等,这些陶器的口有小口、大口、敞口、敛口,底有平底、尖底,足有圆足、圈足,腹有直腹、折腹,盖有有盖、无盖,耳有单耳、双耳,如此林林总总,不仅为青铜时代的青铜器的器形打下了基础,也影响了以后几千年一直至今的陶瓷器形。古代陶器主要分为实用器和礼器。实用器主要是炊具、餐具等日常用器皿,用来解决吃饭等生存的基本问题。礼器是礼仪用具,用来祭祀先人或天神,更多地在陪葬品中发现。
宋代景德镇的陶瓷产品体系已经十分丰富,钵、碗、盘、杯、碟、盏、盏托、注、注碗、执壶、瓶、罐、盖瓶、洗、炉、枕等应有尽有。在这些器物中都能找到古代陶器的影子,体现了几千年的亘古绵长的传承关系。除了日用器之外,陶瓷雕塑的萌芽也发端于远古时期。仰韶文化庙底沟类型的陶鹰鼎1957年出土于陕西省华县,是一只蓄势待发的鹰,尖利的喙和炯炯双目,很是威猛。陶鼎以鹰鸮的躯体作鼎腹,以双腿和尾巴作三个支足,器口开在鹰的背部,器身上部前躯加塑鹰头。这是一件经过艺术加工的作品,通过夸张和变形,既保持并强化了它固有的形神特征,又与陶器的工艺造型取得了和谐统一,是新石器时代雕刻艺术不可多得的珍品。在已发现的新石器时代陶器中,以鸟类造型的仅此一件,不仅开启了鸟兽型青铜器造型的先河,而且对今天的陶瓷雕塑仍有重要的启发意义。
陶瓷器形经过几千年乃至上万年的演变发展,始终体现着中华民族的智慧和审美追求,这是内在规律。孔子说:“君子不器。”在孔子眼里,君子是完美的人,他们不能像器皿一样,只有一定的用途,而是应“志于道”。陶瓷也似君子一般,除了“器用”之外,还要“志于道”,造型要独到,才能给人以直抵心灵之美。这便是由器而道,这种道以器的形式来体现。老子说:“朴散则为器。”此处,“朴为道也”,以器载道,借器明理。由器而道是一种升华,由道而器也是一种升华。这里的道即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由器而道和由道而器是陶瓷器形之美的本质。
三、纹饰之美4EEAB32E-62E7-47D0-8526-A44C2EC82CBC
出现在陶器上的纹样应该是中国最早的纹样,因为在远古时期,只有陶器才是表达人类思想的纹样的最佳载体,青铜器、纺织品和纸这些适合承载纹样的物质在当时还没有出现。早期的纹样大多与自然界有关,记录着人类对自然界的观察和描摹,如波浪纹、旋涡纹、波折纹、同心圆纹、网格纹、锯齿纹、蛙纹和人物形象等,特别是马家窑文化的彩陶的各种水纹,研究表明是先民对黄河水流长期观察的结果,黑红两色的大涡流纹图案不仅构思灵妙,花纹精美,更重要的是反映了先民的思想状态—对水的敬畏、歌颂和崇拜。除此之外,马家窑文化的神人纹更具有象征意义。神人纹类似于蛙纹,是人格化的动物纹,是人和动物合为一体的表现形式。抽象化了的蛙纹有类似蛙的巨大肥硕的腿部,足部长爪,腿关节处也长足爪,是先民心目中的驭水神灵,反映先民们掌握水的渴望。马家窑文化陶纹中有反映人类活动的情景,著名的就是舞蹈纹彩陶盆。其主要装饰为舞蹈纹,在内壁上部,分为三组,每组有舞者五人,手拉手踏歌而舞,头上发辫状饰物和身下裙摆状饰物分别向左右两边飘动,颇有动态,线条简洁,刻画生动,再现了当时热烈的舞蹈场面。
马家窑文化彩陶纹饰以其抽象性很强的绘画方式,表达了先民们的思想内容、生活情景和思维密码,至今仍有旺盛的生命力。
宋元时期,青花瓷逐渐进入鼎盛时期。青花纹样是瓷器中最有代表的,包括植物纹、动物纹、器物纹、字样纹、人物纹等,讲究“图必有意,意必吉祥”。青花纹饰在宋元之后,经历明清,不断发展变化。元青花纹饰主要包括人物、动物、植物等,龙、凤、鹿、鹤、麒麟等独立形象往往装饰在瓷器中段或腹部醒目的位置。明青花花卉纹饰以缠枝花卉多见,动物纹饰仍以龙凤纹为主。清代青花的纹饰除传统题材之外,封建伦理和福禄寿寓意的画面增多,像百子图、五福捧寿、五子登科、三阳开泰等,一直使用至今。值得注意的是,随着对外交往的增加和外销瓷产量的扩大,域外风格的纹饰不断增多,如几何纹、花枝纹等,同时大量出现佛教、道教、伊斯兰教纹饰,体现了中国文化的巨大包容性。
龙凤纹是贯穿陶瓷纹饰发展的一种中国特有的纹饰,仰韶时期就发现了龙纹陶盘,龙凤纹更是青花瓷的最经典纹饰。以龙为代表的神兽族群和以凤为代表的瑞鸟族群在中华文明的发展过程中都扮演着重要角色,成为中华民族的精神图腾。它们由“自然崇拜”而成为“天地使者”,进而成为中国美学精神的承载者。龙凤纹作为陶瓷的经典纹样在任何时代都从未缺席,陶瓷器将中国文化在对龙凤神圣性崇拜的基础上,进一步世俗化,通过陶瓷产品走向五湖四海,走进寻常百姓家,流传到世界的各个角落,把以龙为代表的阳刚、豪放、强健之美和以凤为代表的阴柔、优雅、含蓄之美不断发扬光大。
四、色彩之美
中国传统五色观认为“青、赤、黄、白、黑”五色为正色。《尚书·禹贡》最早提到“五色”,“徐州厥贡,惟土五色”。《周礼·考工记》最早记载的五种颜色是“杂五色,东方谓之青,南方谓之赤,西方谓之白,北方谓之黑,天谓之玄,地谓之黄”。陶瓷把中国色演绎得淋漓尽致,还富有传奇色彩。
青花瓷历经千年而不衰,成为中国陶瓷的代表性品种,色彩是其制胜法宝。青花瓷是白地蓝花釉下彩,在毛坯上用钴蓝描绘图纹装饰,再涂覆一层无色透明釉,经高温一次烧成。色料与润白的瓷相结合,使略显幽暗的青色灵动起来,如同一块璞玉,温润、幽静、淡雅、清澈而又富有内涵,营造出质朴、雅静、简约的气质。清人有诗赞青花:“白釉青花一火成,花从釉里透分明。可参造化先天妙,无极由来太极生。”正是白玉般的瓷上有这种青翠欲滴的青花,泛着细腻而柔和的光,成就了独特的东方之美。
中国瓷的色彩还有不少动人的传说。天青色彩和秘色瓷的色彩独到,并非人工所及,这才成为传奇。相传“天青色”是宋徽宗在梦中梦到的颜色,只能用“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这么一句诗来描绘,随后下旨令工匠烧制。天青色是介于蓝和绿之间的颜色,在蓝绿变幻之间,中间的天青便会出现,便是云破之处的色彩。以天青色著称的汝瓷,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不蓝不绿,却给人水天一色的韵味。天青二字即十分超凡脱俗,给人以淡雅、澄明、宁静之感,使汝窑成为宋代五大名窑之首,成为中国陶瓷史上的神话。
秘色瓷是越窑青瓷中的秘制瓷器,即用保密的釉料配方烧成的瓷器。在1987年法门寺地宫文物出土之前,人们对秘色瓷的颜色只能从唐代诗人陆龟蒙的《秘色越器》中“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的“夺得千峰翠色”来揣测。陆羽在《茶经》中说:“邢器似雪,越器似玉。”徐夤的《贡馀秘色茶盏》云:“巧剜明月染春水,轻施薄冰盛綠云。”也为秘色瓷的“秘”提供了另一种想象空间。秘色瓷表面光素,少
有纹饰,器形规矩,审美内敛,靠什么来达到唐代制瓷业的顶峰呢?答案便是窑工们对釉色的极致追求。后来的天青色和秘色一脉相承,体现了相似的审美趋向,也体现了中国人对色彩的独特追求和中国色的特有之美。
明清两朝,在景德镇设立御窑厂,不计工本地投入和试验,产生了至今仍令人叹为观止的永乐青花和祭红、宣德釉里红、成化斗彩、嘉靖青花五彩等。此外,康熙朝创制、雍正朝光大的粉彩,其影响也是至今不衰的。康熙年间的郎窑则以仿明宣德和成化器而著称,郎红和又称美人醉的豇豆红的成功烧制亦可圈可点。当时仅景德镇就有青花、釉里红、古彩、粉彩、斗彩、新彩、釉下五彩等装饰技艺,青、蓝、红、黄、黑等釉色,仅以红釉为例,就有钧红、郎红、霁红和玫瑰紫等,可谓争奇斗艳,五彩缤纷。
色彩是一个民族的外在表征之一,是视觉表达中最具冲击力的部分。中国陶瓷把这种视觉表达用最独特的方式传达给世界,不仅丰富了中华民族文化宝库中的色彩内容,而且提高了中华民族在世界民族之林中的辨识度,用陶瓷特有的色彩之美传达中华文化之美。
五、工艺之美
随着科学技术和现代工业的发展,世界主要陶瓷产区的手工陶瓷技艺大都已经式微,以景德镇为代表的中国陶瓷产区还保留着一整套手工制瓷工艺,能够以手工独步天下,实现艺术家灵感与手制的有机融合,即有机会感受“心手双畅”的至美境界。4EEAB32E-62E7-47D0-8526-A44C2EC82CBC
明末宋应星在《天工开物》中总结了景德镇制瓷的“七十二道工序”。宋应星说制瓷工序“共计一坯之力,过手七十二,方克成器。其中微细节目,尚不能尽也”。在景德镇中国陶瓷博物馆里,用六十尊青铜雕塑生动地呈现了七十二道工序的各个环节,包括采矿加工、坯釉料制备、手工成型、釉上彩绘、雕镶工艺、青花工艺、施釉工艺、满窑、烧窑、选瓷包装十大类。以“汶水、过利、打圈”为例,“凡手指旋成坯后,覆转用盔冒一印,微晒留滋润,又一印,晒成极白干,入水一汶,漉上盔冒,过利刀二次,(过刀时手脉微振,烧成即成雀口。)然后补整碎缺,就车上旋转打圈”。以裝匣为例,“凡瓷器经画过釉之后,装入匣钵。(装时手拿微重,后日烧出即成坳口,不复周正。)钵以粗泥造,其中一泥饼托一器,底空处以沙实之。大器一匣装一个,小器十余共一匣钵。钵佳者装烧十余度,劣者一二次即坏。凡匣钵装器入窑,然后举火”。清代蓝浦、郑廷桂在《景德镇陶录》中则用圈烧的方式把“取土、拣泥、镀匣、修模、洗料、做坯、印坯、镟坯、画坯、荡釉、满窑、开窑、彩器、烧炉”等工艺一一解析,逐条传授。由此可见,陶瓷工匠一直对工艺十分重视,不断总结提高,对每道工序追求尽善尽美,精益求精。
明清时期的景德镇御窑厂以严苛的组织管理把七十二道工序落到实处:主要是专门设立了督陶官,专职管理御用瓷器的烧造;将御窑厂周围五十里的范围设为禁区,严禁闲杂人等出入;严禁工匠私自接活;瓷样须经皇帝认可方可烧造;对有关配方和烧制方法实行严格的保密制度等。正是督陶官的设立和这些制度的落实才把景德镇的制瓷工艺推上了一个高峰,从而使景德镇走上世界陶瓷的巅峰并雄踞六百年。
更为重要的是,在陶瓷工艺发展的进程中,离不开无数陶瓷工匠的勤劳和智慧,尤其是御窑厂时期聚集了当时天下第一流的能工巧匠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们的精湛技艺和精神品质成就了中国陶瓷的精彩和辉煌,这便是工匠的伟大作用,他们一代又一代传承着中国陶瓷的工匠精神:炉火纯青、精益求精、舍己为瓷、全神贯注和探索创新。这便是工艺之美的最集中体现。
六、书画之美
书画与陶瓷的结合,实质是文人与陶瓷的结合。这种结合产生的力量在紫砂陶的创作上体现得更为明显。
紫砂壶最初仅是日常器用之一。它的功能也很简单,就是用来喝水,往高级一点讲,也无非是泡茶喝水,但当文人参与到紫砂创作之中,情况便发生了质的变化。传说最早与紫砂壶结缘的文人是苏东坡,他不仅吟出了“松风竹炉,提壶相呼”的佳句,还设计了一款流传至今的“东坡提梁壶”。虽然只是传说,但反映出文人对紫砂的特有兴趣。清代陈曼生、杨彭年的出现将文人紫砂壶推向了一个高潮。陈曼生擅长古文辞,精于雕琢,以书法篆刻成名,才气过人。他在任溧阳县令时设计出“曼生壶”。杨彭年也不是等闲之辈,善制茗壶,善铭刻,工隶书,喜金石。“曼生壶”又由当时名人雅士作壶铭,刻书画,声名极盛,成为传世的“曼生十八式”。此后,郑板桥、董其昌以及不少近现代文人都参与到紫砂壶制作中来。文人们把中国书画艺术的诗、书、画、印有机地融合到一把小小的壶上,其实质是表达一种心灵的寄托,以壶融情,以壶铭心,以壶达意,达到情与物交融的美好境界。
清末民初产生于景德镇的“珠山八友”则是中国绘画与陶瓷结合的代表性人物。他们是御窑厂停烧之后流落到民间的粉彩和瓷板画高手。珠山八友的出现,表明他们原来的陶瓷工匠身份得到了解放,他们可以像其他艺术家一样为了共同的志趣结社创作,同时张扬个性。他们创新了瓷板画的创作技法,延续了景德镇陶瓷艺术的余韵,为进入新中国的陶瓷艺术注入了传统的力量。其实,在珠山八友之前,中国书画与陶瓷的结合已经不少,也创作了一些精品,如粉彩九桃瓶等。
新中国成立后,为了研发建国瓷,当时轻工业部成立了建国瓷创制领导和设计小组,不仅有黄炎培、郑振铎、江丰、徐悲鸿、齐白石、张仃、叶麟趾等文化名人参加,还有景德镇等瓷区的陶瓷名家参加。终于在1954年新中国成立五周年大庆前夕,我国第一代国家庆典用瓷—建国瓷横空出世,惊艳世界。建国瓷既体现了我国传统陶瓷的艺术风格,又符合新中国成立之初的新风貌,打破了历朝历代官方用瓷“任其百尔,执事媚滋一人”的旧条框,为新中国陶瓷发展奠定了基础性作用。绘画与陶瓷的结合,文人与匠人的结合,传统与创新的结合,是成就建国瓷的三个重要条件。
中国书画与陶瓷的结合,实质上是“写意”这个中国艺术的灵魂与作为特殊物质载体且同样是极具中国文化特色的陶瓷的结合,达到“意趣”“悟道”“神遇”,以达到“意在言外”的境界,达到人与物的沟通,人与天、地、自然的融合,把“水土宜陶”的自然与艺术家的个人情趣融为一体,造就了陶瓷艺术“最中国”的效果,是中华之美的美上加美。
七、小结
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展望中国陶瓷的未来,如何传承创新永远是一个古老而全新的话题。传承,最重要的是“传神”,即传承中国陶瓷精神。中国陶瓷精神是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中华民族精神的有机板块,以陶瓷之形传中华文化之神。传神是最有效的继承。创新既要有“有形”的变化,也要有“无形”的变化。“有形”是外在的表现形式,“无形”则主要指文化内容,即对精神的延展、修正和补充,但最核心的是要体现中国陶瓷的精神实质,以创新的“形”会中国文化之“意”,以达到形意交融,表里如一。评价一件陶瓷作品,首先,观其形,是否能够表达中国陶瓷六美;其次,观其形,是否有新的表现形式或创新的技艺;最后,观其形,是否能够“形”与“意”合,浑然一体,完整地表达中华文化的深邃含义。符合上面三条,就应该是一件好的创新陶瓷作品,否则要么是一件复制品,要么是一摊烂泥。4EEAB32E-62E7-47D0-8526-A44C2EC82C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