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来电(上)
2022-06-17田颖
等到阿富汗战争退伍兵杰拉德·约翰斯发现时已经太晚了。如果早知道那个交友网站的漂亮女孩的真实身份的话,也许……
近年来,专门针对美国现役和退伍军人的网络电话诈骗案件不断发生,甚至有军人为此丧命。
阿富汗战争退伍兵杰拉德·约翰斯和她在交友网站上的交流并不多。他发了一张戴棒球帽的照片给她。她回复了一张自己穿着内衣的躺着的照片。看到照片,杰拉德笑了笑,回复了一条信息:“我是一名美国退伍兵,有两个孩子,如果算上我的狗的话。我刚刚和孩子的妈妈分手,我现在打算找些朋友聊聊天,如果可以的话可以继续发展关系。”
女孩回复道:“听起来很有趣。我是南卡罗来纳州人,来自美特尔海滩(美国度假胜地),现在和父母住在格林维尔。再过几星期我就18岁了。”
他们又聊了几句自己的个人信息。她问了杰拉德的年龄,他告诉她24岁。然后他把手机放进了衣兜里,继续工作。这段简短的对话却成了杰拉德一生所犯的最大的错误。
决定参军
2001年9月11日,看着电视中曼哈顿双子座在浓烟和火焰中轰然倒下,听到总统乔治·W·布什说美国受到了攻击,从那一刻起,七岁的杰拉德下定决心要参军。他郑重地向父母宣布了自己重大的人生决定:长大后我要像爷爷和舅舅们一样,成为一名军人。
在杰拉德的家乡南卡罗来纳州西部的格林维尔,这样的雄心壮志并不少见。其实,他上高中时个子还不是很高,也比较瘦,没有那么强的男子气概。他参加了学校的合唱团,他的几个男性朋友都有点儿女孩子气。他的双胞胎兄弟雅各布说:“我们可以很男人,但是我们也有很女性的一面。因为有点儿女孩子气,所以我们在学校常被欺负。”
进入高中后不久,杰拉德的一个朋友参军了,被派往阿富汗。可是到达阿富汗19天后,这位好友便被路边埋置的炸弹炸死了,小镇的半数居民去参加了他的葬礼。
这种情景令杰拉德的妈妈非常担心,她恳求儿子说:“请你不要去了吧!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想让你去的原因啊!”
杰拉德是这样回答妈妈的:“这正是我要去的原因!”
高中毕业两个月后,2012年5月,杰拉德收拾好行装,走进了军营。训练结束后的空闲时间里,他把自己穿着迷彩服唱流行歌曲和圣诞歌曲的视频发送到自己的油管频道上。不到一年时间,他被派往阿富汗,在水陆两用坦克顶部操作五十口径的机关枪。
杰拉德一直盼望着上战场,但现实却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一天夜里,基地遭受火箭攻击,杰拉德被吓到了。他的两位最要好的战友在卡车中被炸飞。还有更糟糕的事,他对雅各布讲述那次战斗:“我不确定,但我可能杀死了一个孩子。”对此事他不愿再多说什么。
一天,在结束坎大哈大街上的巡逻任务后,杰拉德从坦克上下来时伤了后背。他被用飞机送往位于德国基地的医院。在医院里,医生给他使用了镇痛剂,并说他不能再回到战场上去了。仅仅不到六个月的时间,杰拉德就结束了他的战斗生涯。
创伤后应激障碍
被困在基地养伤,杰拉德的雄心壮志破碎了,他整天心烦意乱,每天晚上跑去酒吧喝酒,喝得醉醺醺地打发时间。他还让当地的一个女人怀了他的孩子。因为被抓到酗酒,他被关了禁闭。他还试图吃药自杀,结果被安排在心理病房住了几天。2015年10月,他伤愈出院,回到了家乡格林维尔。
回到家乡的杰拉德虽然受到了父母、姐姐、两个兄弟的英雄般的欢迎,但他依然感到很失落。他对雅各布说:“我人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一名军人,可是我现在做不到了。我觉得自己没有任何价值了。”他不停地换工作,在已经离婚了的父母家之间搬来搬去。几个月过去了,他原本健硕的身材胖得走了样,噩梦连连,经常在睡梦中被吓醒。他还在酒吧和人打架。他被诊断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医生要他服用抗抑郁药。为了挣钱,他买了一辆吉普车,开始当优步司机。为了防身,他不顾母亲凯西的反对购买了一支黑色的9毫米口径手枪放在车里。
2018年六、七月间,杰拉德的状态有所好转。他开始和一个当地女孩约会,还养了一条非常活泼的德国牧羊犬,并取名泰克斯。他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在当地的美国电话电报公司的门店卖手机和网络服务。他和雅各布从家里搬出来,租了一间带阳台的能够俯瞰小区池塘的公寓。兄弟俩自己做饭,看橄榄球赛,和各自的女友在网络上看奈飞平台的电影。每周他们回家和妈妈一起吃顿饭,然后去城里的酒吧喝杯龙舌兰酒,再去他们最喜欢的歌厅唱唱歌。每次杰拉德都会高歌三支他最拿手的歌曲。
杰拉德和女友并没有要孩子的计划,但是儿子杰克森的降生还是让他喜出望外。他不再继续服用抗抑郁药,希望自己头脑清醒地照顾好儿子,做个好父亲。
悲剧的开始
可是不久后,杰拉德和女友分手了,他成了一名单亲爸爸。为了排解寂寞,他开始上Tinder(国外一款手机交友应用),认识了丽莎,并且开始和她约会,但是这期间他还是经常上各种交友应用软件。9月初,他在交友应用上遇到了一个美丽的金发女子,她说自己名叫凯瑟琳·哈里斯,在交友应用上简短地聊了聊后,女孩说:“我几周后就年满18岁了”。杰拉德问:“哦,好啊,什么时候?”
“15日。”
“9月15日吗?”他问。
“是的,这个月15日。你多大了?”
“哦,你还在上高中吗?我24岁。”
他们的第一次聊天就这样结束了。
9月10日,杰拉德休息,出去遛狗,和丽莎办了点事情。晚上6点,他和丽莎坐在切诺基吉普车里,从沃尔玛超市回公寓的路上,杰拉德的手机响了。手机上显示一个陌生的号码。杰拉德觉得很奇怪,但仍然戴上耳机,接通了电话。
打来电话的人自称是一名警探。他说接到了凯瑟琳·哈里斯父母的报警电话,愤怒地指控杰拉德性侵了他们未成年的女儿。他們要求警方逮捕杰拉德,警探打电话来建议他和女孩父母直接对话,把事情讲清楚。这位警探给了杰拉德一个电话号码。听到这些的杰拉德完全蒙了。他对丽莎讲了在交友应用上认识这个女孩的事。他说他没做错什么——可是没做错事为什么会有警察找他呢?他想一定是发生了误会。
他拨打了那个电话号码。一个名叫詹姆斯·哈里斯的男人接听了电话,他说自己是凯瑟琳的父亲。男人说凯瑟琳的妈妈非常生气,打算指控他。
杰拉德慌了,开始回忆自己是不是在交友应用上写了什么有暗示性的话。单凭自己手机上有凯瑟琳的照片,是否会受到引诱幼女或是强迫儿童卖淫或者别的什么的指控呢?如果他被判有罪,是不是会被禁止看望他的儿子和他的狗呢?他会进监狱吗?
回到公寓,杰拉德立即在谷歌上查找刚刚那个警探的电话号码:确定无疑,是当地警察局的电话号码。杰拉德默默地挪进卧室,给詹姆斯·哈里斯的手机发信息,回复的是凯瑟琳的妈妈。她说,即便不起诉他,杰拉德至少也要赔给他们中止凯瑟琳手机使用合同的费用——作为惩罚,他们已经停用了凯瑟琳的手机。也就是说,杰拉德要么付给他们1189美元,要么等着警方调查。等到杰拉德回到客厅的时候,他看上去心烦意乱。丽莎安慰他说:“他们沒有理由指控你。你没有写什么与性有关的话。”杰拉德非常紧张,对丽莎说:“今晚我不想出去了。”
整个晚上,杰拉德一直在和凯瑟琳的父母通过手机交涉,试图打消他们控告自己的打算,或者了解他们手里到底有什么证据。“哈里斯女士,我真的不记得给你女儿写了什么与性有关的话。如果出现了什么麻烦,我感到非常抱歉。如果我早知道她未成年我不会向她要会引起误会的照片的。说到未成年,我自己也有孩子的。我理解你们的心情。”“我有给凯瑟琳明确写到索要她照片的信息吗?”他发送信息给凯瑟琳的妈妈。
“孩子,你明确地看到了她写到还没有成年的信息……你不能说你不知道。” 凯瑟琳妈妈回复道,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不会坐在这里跟你纠缠这个……我会交给警察来处理。”
当晚,杰拉德无法入睡。第二天,9月11日早上,杰拉德更加惊慌。“我是个恋童色情狂,我再也不能去看儿子的足球比赛了。”他向丽莎哭诉道。丽莎非常同情他,想在家陪他,可她必须要去上班。临走前对他说:“你今天不要去上班了。把杰克森(杰拉德的儿子)送到他妈妈那里吧。等我下班,我们去找别人问问怎么办。”
杰拉德接受了丽莎的建议,只是部分地接受。他打电话向公司请了病假,把儿子送到他妈妈那里,开车回到公寓。路上他给妈妈凯西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感觉不太好。妈妈让他放松,躺着休息一下。杰拉德把车停好,掏出手枪,爬上楼,走进公寓。
杰拉德之前曾给哈里斯夫妇发过信息,问能不能当面谈谈。上午11点59分, 他收到哈里斯先生的回复:“不,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你看你发给我女儿的照片;你看我女儿发给你的照片!”他继续写道,“我真为你的孩子觉得遗憾。”
“你想怎么办?”杰拉德写道。
“她妈妈去警察局了,你就等着坐牢吧!”(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田颖,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涉外警务学院教师,长期从事大学英语教学和科研工作,关注国外警务发展,发表了多篇外警研究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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