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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情缘(组章)

2022-06-11张玉明

参花(下) 2022年5期
关键词:枇杷友人杂草

愿做一棵树

绿树村边合。村庄像一只鸟巢,被绿树重重叠叠地掩映着,围护着。树是我们的近邻,也是值得信赖的朋友。有的树还长到了院子里,成为我们家庭的一员。关上院门,一家人围在一起说话,不想让外人听见。但树例外。

村边的树,是村里人栽的。门前屋后的树,是父亲栽的。而旷野上的树,还有山里的树,则是自生自长的。种子从大树上掉下来,或随一阵大风刮来,或由飞鸟衔来。一粒种子落地,一棵树就扎下了根。

树不像庄稼那般难伺候。我们很少会给一棵树浇水、施肥、治虫,任由它们生长。树像懂事听话的孩子,不需要我们劳心费神。又好像生活尚能自理的父母,从不愿给子女增添麻烦。池塘干涸了,农田开裂了,作物枯萎了,而树安然无恙。父母老了,农活干不动了,又不舍得地荒着,就栽满了树。树悄无声息地生长,长高,长粗,如今蔚然成林。

树不像草,一岁一枯荣。一棵树可以活许多年。当我们还没来到这个世界,它们就在门前长着;当我们离开这个世界,它们还在那长着。你猜不透它们到底能活多少年。年少时离乡,老大时回家。进村的路找不着了,流经村边的河填平了,许多熟悉的人不见了,记忆中的老房子坍塌了。唯有一些老树还在,它们还在原来的地方站着,仍是当初的模样,甚至连树上的那只鸟巢也在。如果一棵树不是可用之材,长的地方也不碍事,它就可以一直长着,长许多年,百年,甚至千年。长成一座地标,为我们指引家的方向。

树也不像动物,可以四方走动。它们呆呆地站在那个地方,无论风霜雨雪,无论昼夜晨昏,须臾不离开半步。仿佛在等谁,在守着一个约定。有时强行给它们挪个地方,也死活不肯,宁死不依。我们经常笑话树的固执和痴情,其实我们自己何曾不是一棵树?一样工作干到老,一间屋里住到死,一对夫妻白到頭,一座小城度一生。与树何异。

树有古怪的脾气。炎炎夏日,我们恨不能脱个精光,男人光着膀子,女人衣薄如翼。树却长满枝叶,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我们坐在树下,抽烟、下棋、聊天、打盹,或沿着林荫道悠闲地漫步、骑行。如今城市发展快,老树全被挖掉,新树来不及长高,赤裸的城市,热得发烫,让人心烦气躁。城里人总是行色匆匆,全因缺少大树庇护的缘故。

冬天,我们全副武装,臃肿而迟缓。树则卸掉绿装,形销骨立。天地空旷而辽远。冬日的阳光毫无阻挡地倾泻下来,温暖又明亮。我并不喜欢那些终年常绿的树,一成不变的样子,让日子单调,让季节模糊,让审美疲倦,也让冬天更冷。落叶是时光的闹钟,唤醒贪睡的我们,春已去,秋已来;落叶也是岁月的路标,指引迷途的我们,察觉季节的变换。

树一辈子不说话,生性木讷,天生哑子。树像皈依佛门的弟子,心无杂念,一心向佛,专注生长。沙漠里有一种叫胡杨的树,三千年不死,死后三千年不倒,倒后三千年不朽。它是所有树的榜样,也是我们人类孜孜以求的境界。

今生愿做一棵树。长一段结实粗壮的树干,挺立在天地间,矗立在庙堂前,横架在屋脊上。像胡杨,不死、不倒、不朽。

杂草才是亲生的

杂草自生自长,没人种,也没人管,没人为它们施肥、浇水、治虫。许多杂草,我们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但它们却无处不在,旺盛生长。

杂草似乎与我们有缘。无论我们走到哪里,它们都跟随到哪里,如影随形。一片新开垦的空地,它们总是不请自来,捷足先登。挤进我们的庄稼地里,同农作物抢地盘,争营养。杂草野性蛮横,身体强健,总是高出一头。我们的心肝宝贝农作物,则身单力薄,弱不禁风,长年依靠农药和化肥维持生存,或躲在温房里长大,娇生惯养,腼腆胆怯,根本不是杂草的对手,全仗我们在背后撑腰,才勉强占得上风。

我们讨厌杂草,憎恨杂草。无数回用脚踩,用手拔,用锹铲,用除草剂杀。恨极了,甚至放火烧。也无济于事。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说的就是它们。撵不走,赶不跑,除不尽。近乎无赖。一部农耕史,很大程度上就是人类与杂草斗争的历史。

杂草就像家里那只讨厌的小花狗,父亲曾三番五次把它送走,它却五次三番厚着脸皮跑回来。我们那么嫌弃它,它也不生气。每次跑回来,还和我们亲热得不得了,蹭前蹭后,上蹦下跳,一点都不计前嫌,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杂草更像我们亲生的孩子,无论你怎么打他,骂他,他都会缠着你,黏着你,一边抹眼泪,一边过来用小手拽你衣角,然后扑在你怀里,哇哇大哭,不离不弃。

农作物则正好相反。我们起早贪黑地忙碌,播种、浇水、除草、施肥、治虫,小心翼翼地供养着,一点不敢马虎,一刻不敢偷懒,生怕一时疏忽,得罪了它们,摆脸色给我们看,少了收成,甚至颗粒无收。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这老祖宗的遗训,我们时时铭记在心,战战兢兢,不敢麻痹大意。

其实农作物当初也是杂草。早年被我们祖先看中,领回家,栽种在地里,用心照料,细心呵护。伴随产量的提高,身价的渐涨,脾气也渐大。打不得,骂不得,怠慢不得。不浇水,蔫了,水浇多了,也蔫了。不施肥,瘦了发黄,肥施多了,烧苗发黄。极难伺候。

我们的祖先也由此放弃了悠闲而潇洒的采摘和狩猎生活,终年留守在田间地头,当起了全职保姆,从早到晚,悉心服侍它们。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正是农耕的辛苦和无奈。

我时常想,这些叫小麦、水稻、高粱的家伙,是不是被我们宠坏了。甚至怀疑,我们的祖先是否选择错误,当初应该领养那些杂草,它们似乎更好养活。

农作物是抱养的,杂草才是亲生的。我竟然有如此古怪的感觉。

花香不艳

凡花色之娇媚者,多不甚香;瓣之千层者,多不结实。这是清人张潮在其《幽梦影》中的句子,借花喻人,感叹人生不能尽善尽美,总留有一些遗憾。

不过我觉得花的不完美另有原因,与人不同。花艳是为了招引昆虫传粉,花香也是为了招引昆虫传粉,二者有其一足矣。又香又艳,则是一种奢侈,更是一种浪费,反倒显得不美,甚至还有点庸俗。生命只崇尚节俭,从不贪图完美的虚名。

我上课时,会把这个道理讲给孩子们听,要他们保持住节俭的好习惯。连花儿都知道节俭,我们有什么理由浪费呢。盘子里的饭菜要吃完,不要剩下;草稿纸要正反面写,节约纸张;衣帽鞋袜等,只要不脏不破都可穿戴,不要攀比。

下课后,一位女孩走过来跟我交流。她说听了我的课后很受启发,节俭才是生命的本能,更是生命的本色。每个人骨子里都是节俭的,慷慨和大方则是一种伪装,很多时候是迫不得已,并非出自本愿。女孩说她平时生活很节俭,却招来别人非议,都在背后说她为人小气,常为此而烦恼。如今听了我的课后,心中顿觉释然。

还有一回在某地公开教学,顺便又聊起这个“花香不艳、花艳不香”的话题。晚餐桌上,一位听课的女老师特意走到我座位前,说听了我的讲课,知道了造物主才是天底下最节俭、最小气、最吝啬的。给了一朵花艳丽,就舍不得再给它芳香;给了它芳香,就不肯再给其艳丽。对人也一样,给了一个人智慧,就不再给其美貌;给了其美貌,就不肯再给智慧。美貌和智慧,就像鱼和熊掌一样不可兼得。我问她为何这么说,她说自己就是个例子。读了许多书,发表了许多文章,在别人眼里,自己是个才女,却不是美女。自己长得丑,常为此而自卑。

听她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她:身材低矮,身躯微胖,皮肤黝黑,长相确实不敢恭维。我安慰她,貌美的女人是可爱的,聪明的女人同样可爱,上苍将二者分派给不同的人,是为了让天下可爱的人更多些。上苍也是出于节俭考虑的。

“可这世上既聪明又美丽的女人还是有的呀。”她依然在纠结。我说:“有也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那是造物主一时粗心和失误,并不是其本意。”

旁边一位小伙子似乎受到启发,主动跟我们互动。他说,拥有金钱让人幸福,拥有爱情也让人幸福。可现实生活中,往往不能两全。有爱情的缺少金钱,有金钱的缺少爱情。我问他属于哪一种,他坦诚自己属于第一种,当前正在恋爱,不缺爱情,就愁钱不够花。现场一片笑声,我也哈哈大笑。

小伙子在笑声中又说:“但我已经很幸福了。”

人间最美是枇杷

刚搬来住时,已是深秋时节。楼下院子里,一棵陌生的树,正开着淡黄色的小花,似乎在欢迎我的到来。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清香,沁人肺腑。问询左邻右舍,才知道它叫枇杷树。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枇杷树。虽然很陌生,但它的名字和果实,却早已很熟。妻每天要去菜市场买菜,有时会在路边的水果摊上,给小女儿捎回来一些应时的水果,这当中就有枇杷果。黄澄澄的皮,核大味酸。小女儿吃它时,每每酸得直流口水,围兜上湿漉漉的。想到小女儿吃枇杷果时的可怜模样,我嘴里的唾液便也悄悄地多了起来。

又想起气管炎发作时经常服用的一种名叫“枇杷止咳露”的镇咳药,就是用这枇杷叶制成的。每当咳嗽不止时,我就像喝饮料一般猛飲它一气。味微甜,有一种清凉润喉的感觉。

在我的印象中,这枇杷果好像是来自南方的果品,想来这枇杷树理当生长在温暖的南方了。如今是谁,又为何,将它引种到这院子里来的呢?是为了看它四季常绿、终年不落的宽大的叶吗?它的叶一点也不秀美,毛毛糙糙的,缺少光泽。是为了观赏它的淡黄色的花吗?它的花形花色都与梅花相似,只是梅花是先开花,后生叶,而它的花却终日被宽大的叶片严严实实地遮掩着,一点也不显眼。还是为了想尝它味酸的果呢?尽管眼前的这株枇杷树正生机盎然地长着,而且开着满树的花朵。抛开“生于淮北则为枳”的古训不谈,仅凭这西风渐紧,北风渐起,霜雪渐至,叫我怎能相信,又怎敢奢望它还能结出那解馋的枇杷酸果呢?

而邻居们的回答却是肯定的:“会结果的,都已经结了好几年了。看这一树的花朵,就知道明年还是个大年呢。”

以后没事时,我就倚在楼前的栏杆边,守望着这株枇杷树。看它的花期静静地开过,将信将疑地等待它的果实慢慢地孕育。枇杷花从十月一直开至翌年二月,这漫长的花期,经历的却是一年里最寒冷的时节,数九严寒,还有雪压霜欺。这期间有菊花匆忙地开过,有梅花匆忙地开过。菊花将硕大的花盘,高高地托举过头顶,却无奈“蕊寒香冷,蜂蝶难来”,最终只落得个“枝头抱香死”了。

而这枇杷花却开得如火如荼,自在潇洒。记得在一个雪后的中午,雪正在融化着。我裹着大衣,缩着脖子,从枇杷树下急急走过,忽然听见有“嗡嗡”的蜂鸣声。莫非有蜜蜂?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和判断。然而当我抬头望时,不禁惊呆了,树上正有几只土蜂围着枇杷花采蜜传粉呢。它真的要结出果实呢。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深深印记在脑海里,至今不能忘怀。

等到繁花落尽,枝头果然有青青的枇杷果历历在目,粒粒可数。随着时间的推移,枇杷果一日日渐大渐黄。至五月初夏,早就等不耐烦的邻家孩童,急忙爬上树去,用竹竿打落最先熟透了的一批枇杷果。随后我也尝到了枇杷果的滋味,和我以前尝过的枇杷果一样的味道。

我终于对眼前的这株枇杷树肃然起敬了。能在严寒的冬季里开花,已属不易,其声名足可与梅菊相媲美;经冬历夏,还能孕出甜美的果实,这更是一个奇迹。然而,这不仅是一个奇迹,更应该是一份圆满、一份完美了。

人间最美是枇杷。我深以为是。

遇见女贞树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你是我宿舍门前的一棵树,虽然每天与你见面,但我们却像住在都市里的人们,对门对面却不相识。

我也不想去打听。在我的周围,不知道姓名的花草树木,甚至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你不过是其中的一分子。

直到有一天,一位友人来访,他指着门外的你,用一种羡慕的口吻说:“这棵女贞树长得真美!”

“女贞树!”多么好听的名字!多么令人心动的名字!我的眼睛因此而发亮。真没想到,被我长期冷落的你,竟有这么一个美丽而又充满诗意的名字!

从此我开始关注你,开始仔细地打量你,甚至开始暗恋上你。

你在六月里开花,开无数白色的小花。在我的心中,白色永远是贞洁与神圣的象征。你在九月结籽,结黑色的名叫“女贞子”的种子。我从来都认为,黑色意喻沉稳和庄重。

我们常常栽种冬青、松柏等一些常绿植物,用来歌颂友谊的地久天长,用来赞美爱情的坚贞不移。我记得结婚的时候,母亲就为我和妻栽下两棵万年青,祝福我们恩爱白头。其实你的叶子也四季常青,同样是青春永驻、生命永恒的见证!

你的身材也不高,与站在一旁的梧桐相比,你明显矮了一截。与不远处的雪松相比,你缺少刚劲挺拔的主干。你是一株温柔的充满母性的灌木呀。

因为你是灌木,所以常引来孩子们攀缘。天真的孩子们争抢着在你的怀中爬上爬下,或者吊挂在你的手臂上像荡秋千似的荡来荡去。我担心不懂事的孩子们会伤了你,随着我的一声吆喝,他们便像受了惊吓的小鸟一般四下散去。

因为你缺少主干,所以在那电闪雷鸣的雨夜,我为你彻夜难眠。孤单瘦弱的你,有谁来陪伴,为你壮胆?有谁来为你遮挡,这狂风骤雨的欺凌?

因为你在寒冷的冬季也不肯落叶,所以在冬夜雪后的清晨,我早早地起床,开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为你拂去满身厚厚的积雪,搀扶起你的被压弯伏地的枝丫。此时的我多么地想把你让进我的小屋,为你沏一壶热茶,生一盆炉火……

给孩子们上课的时候,我会不失时机地告诉或提醒我的学生:“别忘了,六月开花的还有女贞树。”“别忘了,我宿舍门前的那棵女贞树也是一种常绿植物。”

下班的时候,我会倚在门边痴痴地望你,相看两不厌。

女贞树,今生本不与你相知相识,只因友人偶然提起,只因你有一个美丽的名字,才使得我这颗善感的心多了一份牵挂,多结了一份情缘。你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守候在我的门前,守候在我每天必须经过的路旁,我今生注定要与你相知相识,注定要与你结一段情缘。

生命里有许多难分难舍与刻骨铭心,似乎都起因于某一次偶然,其实却是命里或前世注定的必然,我们今生来世都无法躲过。

一样花开为底迟

菊花为什么要等到深秋才开?许多人会问这个问题。孩子们会问,大人们也会问,诗人们更会问。“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曹雪芹借林黛玉之口,也在问同样的问题。其实,许多人不知道,菊花迟开的原因,正是光照太多的缘故。

菊花是短日照植物,在自然条件下,每年十一月份开花。所谓短日照,即每天照光的时间要短于黑暗时间,也就是说每天照光时间不能超过十二小时,否则不能开花。春分和秋分是一年中昼夜平分的日子,每年的春分大约在三月二十日前后,秋分在九月二十三日左右。春分过后,白天长于夜晚,秋分过后,则是白天短于夜晚。如此看来,秋分之前,菊花是断然不会开放的。而秋分之后,则夜长昼短,开始满足短日照条件。但菊花也不能马上就开,还要经过大约一个半月的时间孕育,至十一月中下旬,才会绽放。但此时已秋风渐起,百花开尽,菊花只能孤独地开了。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许多人可能将信将疑,但这是千真万确的。园艺师可以通过控制光照时间,人为地控制菊花的花期,让它提前或推迟开放,甚至可以做到,想它什么时候开,就什么时候开。譬如,想让菊花提前到国庆节开,则可提前开始做准备,大概从七月十五日开始,每日上午八点,将盆栽的菊花搬到太阳下照光,下午五点搬回屋内,拉上不透光的窗帘,锁上房门。如此反复,就会如期开花。要注意的是,中途不能有中断。假如某天事忙,忘记搬回,超过十二小时光照,则前功尽弃,需重头再来。至于将房门锁上,主要是怕有人误入房间开灯,也会使努力付之东流。如果想让菊花推迟到春节开放,则秋分过后,每天下午天黑后,再开灯补光三至四小时,一直到距春节还有一个半月时停止补光即可。

短日照植物除了菊花外,一些秋熟的作物也是。比如水稻、大豆、扁豆等。

路灯给夜行带来方便,但也会给草木生长带来影响。记得汉城奥运会的时候,当地政府为缓解交通压力,在机场和主体育馆之间,修建了一条高速公路。其中有一段是从农田中穿过。修路本是一件好事,但意想不到的事件发生了。道路通车后,路两旁的水稻迟迟不能成熟,因错过了季节而减產。当地农民便将政府告上法庭,农学家为农民提供的理论支持是,水稻属于短日照植物,而高速公路的路灯彻夜长明,延长了光照时间,无法满足水稻对短日照的要求,从而影响了其开花和成熟,造成减产。最终打赢了官司。

国内也时常有这种案例报道。所以现在有规定,路灯不得通宵照明,要适时关掉。尤其是路两旁有农作物的,更不能彻夜开灯。这不光是节约电能的问题,更是为农作物生长着想。

生命需要光。没有光,草木不能长,人类和动物就没有食物来源,生命无法生存。万物生长靠太阳。但如果认为光照越多越好,通宵达旦地给作物照光,也是大错特错。

冤家宜解不宜结。劝人恨要有度,要适时化解昔日的恩怨情仇,不要长久地郁结心中,没完没了地恨,乃至走火入魔,生出祸端,害了别人,也误了自己。有人就此认为爱可以不受节制,可以纵情去爱,让世界充满爱,甚至溺爱,其实也是不可取的。爱同样要有度。

草木的名字

分类学是讲植物分类和命名的,大学里学过。记得刚开始学时,还是信心满满的。一想到将会比别人认识更多的花草树木,就有点洋洋得意。但上了几节课后,才知道分类学不好学,极其琐碎繁杂,有一大堆内容要死记硬背,不亚于背外语单词,更像中医系学生背的中药方子。我是一个极度厌倦背书的人,结果好端端的分类学让我学得一塌糊涂,每回考试都是如履薄冰,勉强过关。

毕业后分配到中学当老师,虽然教的还是生物学,但与分类学几乎无瓜葛。高考只考基因、细胞和进化论,不考分类学。考什么,就教什么,就一心一意地关注什么,这是应试教育的既定法则,所以平时就懒得再理会身旁的花花草草,管它们姓甚名谁,管它们花开花谢。我还暗自庆幸,幸亏高考不考分类学,否则就惨了。今天这个孩子拔一棵草来问,明天那个孩子摘一朵花来问,后天又一个孩子捧一只果来问,没完没了地问一些连我自己都感到头疼的分类学问题,如何受得了,岂不要疯掉!

只是经年累月后,本来就没学好的分类学更是生疏了。不认识的草木越来越多,就连当初跟在教授后面认识的一些品种,现在也忘得差不多了。分类学的那些书,原先是放在书橱里面的,本想利用闲睱时间再翻看翻看,补习补习,只是一直未付诸行动。没时间肯定是借口,懒惰是最主要的。最后索性就将它们从书架上撤下来,塞到床底下的一只大木箱子里,从此没再惊动过它们。每次搬家时,总觉得是个累赘,好几次动过将它们当作废品卖掉的念头。

本以为今生与分类学情缘已尽,谁曾想最近有人对它感兴趣起来。友人通过手机微信,发来一些草木的图片,询问它们的名字。在他看来,我是学过分类学的,是这方面的行家,举手之劳,且结果可信。而在我看来,纯粹给我出难题,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也怨不得友人,谁要我当初学艺不精?说实话,看了手机里友人发来的图片,我心里直发虚,几种草木,一样也不认识。碍于脸面,也不好意思直接说自己不知道。好在不是现场作答。

我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将床下的分类学书全都翻出来,每一本都很厚实,沉甸甸的,只是纸质早已发黄,还带有霉味。把友人发来的图片看了又看,将这些草木的花色、花形、花期,还有叶子的形态,生长的地点,与书上的描述和图片相对照,寻找它们之间的吻合之处,如同考古学家辨识出土的文物一般,仔细考证这些花草的身份信息,确认它们的芳姓大名。验明正身后,赶紧给朋友发送过去,生怕拖延太久,让友人看出破绽,怀疑我的水平。

友人因此还写了一篇《朋友如书》的文章,刊登在报上。文中不无炫耀地说,遇到像花草名字一类的专业问题时,可以直接向懂行的朋友请教,能快捷地获得答案,省得上网搜索或翻书查询的麻烦。他说一个朋友就是一本书,经常地翻动,生活中的许多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就不会感到生活的艰难。友人还奉劝读者要广交朋友,结交各行各业的朋友,等同于购买了许多的专业书。

友人的话不假,但他不知道我是费了老大的劲才帮他找到答案的。不过这样也好,友人的勤学好问,于我来说就是一种压力,更是一种动力。我终于可以静下心来,把当初未曾学好的分类学,又认认真真地学了一遍,算是一种补课,同时也了却了一桩心思。

人性懒惰。如果没有外力的推动与督促,久而久之,我们就会精神懈怠,意志颓废,大脑锈蚀,身子骨僵硬。朋友如砺。砺,磨刀石也。友人就像一块磨刀石,每一次发问,每一次交流,都会唤醒沉睡的我们,都会磨砺掉我们大脑中的斑斑锈迹,使我们日渐迟钝的思维,重新敏捷锐利,发出闪闪光亮。

作者简介:张玉明,男,1964年出生,在省级报刊发表过多篇(首)散文、诗歌。

(责任编辑 陈增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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