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古代阉割术

霍欣然 谷晓阳

提起阉割，人们可能会联想到封建君主统治下的一群人——宦官，并随口说出几个耳熟能详的名字：郑和、魏忠贤、李莲英……他们或机智过人，或城府极深，或巧舌如簧……在史册上留下了独特的痕迹。不过，阉割的历史，绝不仅有宦官的故事。锋利的手术刀割伤了男性的躯体，也在人类文化史上刻下多样的印记。

阉割最早可追溯到几大创世传说。在古希腊神话中，天神乌拉诺斯和盖亚生下的孩子都是巨人。乌拉诺斯害怕被孩子超越，便将他们驱逐到地下世界。其中一个儿子克洛诺斯在母亲协助下逃脱，并将父亲阉割，颠覆了父权。在古埃及传说里，奥西里斯被兄弟塞特切成14块，后来他的妻子找回13块，将丈夫重新“组装”并生出荷鲁斯，神奇的是，遗失的第14块正是奥西里斯的生殖器。

现实中，阉割术最早被应用在牲畜身上。公元前4500年左右，人们为使驯养的牛羊皮毛更优质、肉质更鲜美，会将其阉割。对人类的阉割最早可能出现在公元前4000年左右，美索不达米亚苏美尔文明的古城里有相关记载。在中国古代，阉割术是“制造”内廷宦官的方法，同时也是一种刑罚，曾被当作处决战俘或罪犯的替代方法，受刑者的生殖器会被狗咬掉或砍掉。

16世纪，欧洲兴起一阵阉割风潮——对7-12岁的男孩进行阉割，能限制他们雄激素的分泌，使其声带增长减慢、声道变窄，音域就会变得像女子一样高，声音也像女子一般轻柔、纯净，同时又能保留男子的肺活量和力量。据意大利教会文献记录，早在1558年，西斯廷大教堂的唱诗班中就有阉伶。17-18世纪，被阉割的男性歌手在欧洲轰动一时，他们的高音扣人心弦，让听众如痴如醉，其中最著名的是早年有“小男孩”之称的法里内利，他因噪音美妙而被早早阉割，接受过身体和技巧的双重“培养”。法里内利在职业巅峰期，音域可从中央C以下的A一直到高音C以上的D。從国王到平民，无数人为他的声音疯狂。

不过，少数阉伶的光鲜，不能掩盖阉割术残酷的事实。从古至今，阉割术以无数感染死亡为代价不断进化。在奥斯曼帝国，阉人市场存在巨大利润。非洲部落是“货源地”之一，贸易商与酋长达成交易，收购8岁左右的男童。这些献给皇帝的黑奴由奴隶贩子施行阉割，操刀者粗暴地切下阴茎和阴囊，用特殊塞子插入尿道防止闭合，最后用炎热的沙子止血。创口出血和极高的感染风险都可能让奴隶付出生命的代价。而在中国古代，阉割术由长期从事这一职业的“刀子匠”执行。他们会把受阉者安排在一间暗室（曾名“蚕室”，起到术后防风、保暖的作用）。手术时，刀子匠先用白布或绷带绑紧受阉者的下腹部和大腿根，再用弯刀割掉睾丸和阴茎;接着，他们会用猪苦胆或浸过冷水的纸张覆盖伤口，并让受阉者在房中行走几个小时;接下来的3天，受阐者被捆着躺在特制的木板上，不准喝水，以免触碰伤口、排泄导致感染。受阉者的生殖器通常会被刀子匠保管，他们可以用高价赎回，以达成在下一世成为男人的心愿。

除了“尽去其势”的阉割方法外，也可以只去除睾丸，保留阴茎。公元7世纪，拜占庭的一位外科医生保罗埃吉纳就详细记载了两种方法：第一种是在温水中缓慢挤压男孩的睾丸，直到他再也感觉不到它们。中国古代亦有类似记载，名为“揉捏法”，即在男童幼年时请专业人士揉捏其睾丸，在其适应后逐渐加大手劲直至捏碎。第二种方法是由外科医生在受阉者阴囊两侧各做一个垂直切口，随后用力向下拉扯阴囊，迫使睾丸弹出。只需剥离它们周围的外壳，将之切除并结扎精索即可完成手术。考古学证据显示，古代有不少地区采用这种保留阴茎的阉割术。泰晤士河床上曾发掘出古罗马时代的阉割钳，钳子咬合时，能够夹住阴囊而不挤压阴茎，这样医生就可以用刀子轻松切除阴囊了。

阉割术扭曲了自然秩序，给受阉者带来的痛苦永远不会消失。接受阉割术后，即使不因创口感染而丧命，也会面临无穷无尽的问题，如失去体毛、乳房组织增多、声音变弱、性欲变弱;切断阴茎后，瘢痕会使尿道缩窄，导致排尿困难，而手术又伤害了括约肌功能，导致尿液无法储存，受阉者可能终生遭受无法顺畅排尿和持续漏尿的双重折磨;同时，他们的激素水平也会发生变化。2011年，意大利博洛尼亚大学的学者们发表了一份对法里内利骨架的研究报告：其骨架存在不完全的骨融合、骨质疏松，额内侧骨质存在增生，这些症状往往出现在绝经期妇女身上。可见，阉割不仅改变了外表，也会给骨骼带来伤害。

中外历史上一直都有有识之士反对阉割术。公元6世纪中叶，中国的法典废除了宫刑。1878年，教皇利奥十三世禁止罗马天主教会雇佣新的阉伶。1903年，教皇庇护十世正式宣布终结阉伶传统。中国的封建王朝终结后，太监也退出了历史舞台。

阉割术没有消失，它改换样貌在医疗中留了下来。20世纪初，奥地利内分泌学家尤金·施泰纳赫提出，男性成为同性恋的根源在于睾丸。基于这一理论，20世纪20年代兴起了一阵睾丸移植风潮。男同性恋者被阉割，然后移植来自异性恋的睾丸，以治疗他们的“疾病”。幸而，排异反应使得移植失败，避免了更多男同性恋者受到伤害。

如今，阉割术已成为有利患者的医疗救治技术，例如拯救睾丸癌患者。此外，针对中老年男性的另一高发病——前列腺癌，将睾丸切除可有效阻止雄激素分泌，抑制前列腺癌细胞生长，延缓癌症扩散。历经了上千年的演变，“阐割”终于走上了为人减少痛苦、带来健康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