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墙幼儿园的陪伴日记（2021）

2022-06-09

天涯 2022年3期

无墙幼儿园位于海南海口，从2021年初开始建立“陪伴机制”，每个周末由不同的志愿者来到社区陪同孩子们度过美好的周休时光。机制规则要求每位参与接待的志愿者，需提交一份不限字数的“接待日记”。这些生活化的记录，细致入微地记录着孩子们在无墙幼儿园的日常生活。这不仅仅是一份日常记录，也是每一位志愿者的热忱之心和辛勤劳动。志愿者们不厌其繁的日记文字，徐徐展露了孩子们原始、丰富而又纯真的精神世界。

接待时间：2021年3月27日，10：00—12：00

活动材料：蛋卷机、鸡蛋、油、盐、葱、竹签、碟子

来访儿童：小明、小聪（小明的哥哥）、俊俊、小慧（俊俊的妹妹）、荟子、晓萍、小千、灰灰、晶晶、小白、亮亮

陪伴形式：跟他们聊天，教做鸡蛋卷，玩五子棋，有的自己玩积木

我拿了一张纸，问孩子们的名字，愿意自己写的，就在纸上写下来，或者我帮忙写。希望经过几次陪伴，我就可以记得每个人的名字。

灰灰是和妈妈一起来的。刚开始他不愿意和我说话，自己蹲在地上玩积木。后来看到小朋友做蛋卷，他也主动要求做。我教会他以后，又做了第二根，第三根，都是自己动手，看得出来很认真，也很有兴致，和其他小朋友也会偶尔互动。虽然我不是心理学的专业人士，但我可以肯定他绝对没有自闭症。

我感觉他是一个比较容易紧张和产生应激反应的孩子。刚进入小学的快节奏和压力让他不太适应，所以会出现之前的情况。这一点我也有了解，朋友的孩子上一年级，很怕老师，说班主任比较严格，不管是上课不听讲，还是有其他违反纪律的情况，或者作业写得不够好，都会被用戒尺打手心，虽然只是打一下，但是对孩子来说是很有威慑力。下课老师也说不允许出去玩，怕会有磕碰。可以理解这是出于安全考虑，但这样一天下来，其实孩子的很多情绪不容易得到释放。所以对于一部分孩子而言，进入小学后适应还是有难度。

灰灰的妈妈说孩子之前在幼儿园和小朋友相处也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性格从小比较倔，觉得被人欺负了，就一定要打回去，哪怕打不过。他对学校的规则可能并不完全了解和认同，所以很容易出现违反规则的情况，会被老师视为故意捣蛋的坏孩子。

灰灰的媽妈说，心理医生说孩子没有问题，反而是她自己有点抑郁，给她开了药。想象她的压力，我也有点担心她的状态。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老大上初二，无心学习，放假就宅在家玩手机，也不愿意出来玩。老二上学又出现状况，家长三天两头被老师找。她目前没有工作，本来已经打算出去工作，但是小孩子现在这样，中午又得接送，就放弃了，所以经济上也紧张。按目前的状况，灰灰不可能转学，只能继续在原来的学校待下去。

我只能建议灰灰的妈妈，尽量让孩子放松，不要再增加压力，晚上早点让孩子睡觉，周末多带孩子去户外玩耍。另外她自己也要放松一些。我感觉后面的工作中也要关注她，多和她聊聊。

中间，我听到小千在门口大哭。出去了解情况，他说俊俊把爷爷给他的优惠券撕掉了。俊俊说没有撕，然后从地上捡起来给了我，不屑地说，都已经过期不能用了。我说，不管能不能用，那是他爷爷给他的，你不能拿来丢。

过了一会，我看鸡蛋快用完了，就拿钱给俊俊，让他帮我买十个鸡蛋回来，小千也跟着去了。

他们应该经常一起玩，但是俊俊会用自己的年龄优势欺负小千。

俊俊很喜欢做吃的，我看每次动手的活动，他都特别乐于参加。今天他做了好几个鸡蛋卷，说是带回家吃。

无墙幼儿园的孩子们

我记得晶晶好像有一个弟弟，她说家里有很多个表妹，多到她都记不住她们的名字。

小梅没有来，有人说是那天俊俊打了她，具体不清楚。

月亮是在我们收拾东西准备走时才来的，俊俊做了一个鸡蛋卷给她。

接待时间：2021年4月10日，2：50—5：15

来访儿童：晶晶、丽丽、小梅、灰灰、荟子、晓萍、俊俊、小千、月亮、川川以及四五个我没来得及了解情况的小一点的孩子，另有我自己的孩子榕榕及军军

唐老师开门不久，晶晶和丽丽就骑着共享单车来了。唐老师把我介绍给她俩后就走了。

晶晶比较开朗，我问她们名字的时候都是她回答的，特别强调不要搞错她的名字，因为还有一个叫金金的女孩。晶晶与丽丽是表姐妹，丽丽后来说她们楼里有好几个堂姐，估计她们是个大家族住在一起。

晶晶叫我陪她下五子棋，我不会，她教我。丽丽在旁边看我带过去的游戏书《图画捉迷藏》。

紧接着小梅过来了，她跟榕榕玩过几次，所以她直接去跟榕榕一起看另一本《图画捉迷藏》。

再接着灰灰的妈妈带灰灰过来了，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把身体转过去，妈妈代替他回答了。后来，他大部分时间在玩积木，直到快5点的时候离开。

然后是荟子兄妹俩过来，灰灰搭好多米诺骨牌，去叫门外的妈妈进来看，荟子想推倒多米诺骨牌被我制止了。

月亮和小千差不多同一个时间过来，问我这次做不做风筝。我说这次没准备，我还说天气不适合放风筝，小千说万绿园可以放。我记得上次小千自己带了个风筝来了，我猜想他父母还是会带他去户外玩一玩的。

俊俊我也见过几次了，问他名字他只告诉我小名是俊俊，不大愿意说他的大名，我是根据周瑞珍之前的日记知道他的大名是××俊。他喜欢做我带去的游戏书里的游戏。

川川我是第一次见，什么时候来的我没注意。他来了之后一直跟灰灰在一起搭多米诺骨牌，两人玩得很融洽。后来我问他上几年级的时候，他回答说如果没留级的话就是四年级了。我了解到他说的留级其实是妈妈让他晚一年上小学了。我说不少小男生都有晚一年入学的经历，这个不叫留级，晚一年上学对男孩来说是好事。他说他是因为个子太小，所以妈妈不让他早一年上学，看起来他有点在意这个事情。

无墙幼儿园一角

两个多小时的过程中，有的孩子一直在屋里玩，有的孩子进进出出，但大部分时间秩序都还可以。

小千、小梅和月亮之间有一次冲突，先是小千说小梅骂了他，用随身携带的充电宝去打小梅的背。然后月亮也说小梅骂了她，也作势要打小梅，被我制止。再接着小千又认为月亮骂了他，也要打月亮，被我制止（当时月亮其实是在和小梅斗嘴），再然后月亮又为了维护小梅跟小千吵了起来。整个过程中我一直处在劝架的状态，他们之间的矛盾关系切换得又太快，所以是非曲直我也没理清楚。最后是小千自己跑出去了，月亮被我摁住才平息矛盾。

荟子、俊俊和另一个小男孩（小宇）带仓鼠过来，我开始没制止，后来月亮说唐老师说了不能带仓鼠进来，我也想起唐老师说过这事，就把他们都请出去了，他们就在门外玩，没有马上离开。

上次做风筝，月亮还是比较专注的，也能跟小伙伴配合。这次她的状况就比较多。她只有做纸包的时候专注了一阵子，其他时间不知该干什么，别的小朋友搭积木她就想搞破坏，或者就拿其他小朋友的东西。

我第一次干预是她推倒了军军搭好的积木，我把她叫回来，要她跟军军一起再搭好她推倒的积木。但是因为军军是用细长的积木做门柱搭起的一个建筑，看起来简单，其实对控制力和耐心要求比较高，所以月亮刚搭一部分就倒了，因为军军也没在意这事了，我也就没再要求月亮继续了。

第二次她去推倒了川川搭的多米诺骨牌。这次我问她，你是想跟川川一起玩吗？她说是，我说那你要跟川川说我想跟你一起玩，她说他已經知道了，然后她动手搭了几块多米诺骨牌又跑了。

还有两次她拿小朋友的东西，我跟她说要先把东西还给小朋友，征得小朋友的同意再拿。她笑嘻嘻地把东西还给小朋友，又跑掉了。

从以上状况，我分析月亮是想跟小朋友交流，又不得其法，所以就用这种骚扰的方式。我觉得引导她学会与小朋友正常的社交可能比学文化知识更急迫。

还好有几个大一点的女孩子能接纳她，上次做风筝有个戴眼镜的女孩（小凤）就一直跟她一起做，而且小凤会说出那些欺负月亮的男孩。这次晶晶走之前也叫上月亮一起。

因为唐老师在群里说灰灰的情况比较多，所以我也留意了他。他这次差不多待够了两个小时，期间与人交流都没问题。虽然刚开始不愿意回答问题，但没过多久他就主动来找我说话，问我无墙幼儿园有几个老师，因为上次还有一个老师带着做蛋卷了，我跟他解释带他做蛋卷的是周瑞珍。因为他吐字不清，我开始没听懂他说的话，他也没有因此表现出退缩，一直很自然地跟我交流。后来晶晶看游戏书，他也凑过来一起看。他跟川川搭多米诺骨牌也配合得很好，搭的过程中他也一直在表达，反倒是川川比他安静。这绝对不是自闭症的孩子的表现。无墙幼儿园的环境对他来说是安全的，所以他的表现没有任何不正常。

接待时间：2021年4月17日，10：00—12：00

来访儿童：小千、亮亮、荟子、晓萍、灰灰、小桃子、晶晶、丽丽、珍珍

活动内容：我带去的桌游（祖国山河），自由玩耍（积木、五子棋等），自己做鸡蛋卷

我教了“祖国山河”这款桌游的基本规则，他们便自己玩起来，在地图上找自己抽中的城市丢骰子，不一会儿，小千就拿着一叠卡片得意地说，老师，你看我去了这么多地方。以前，亮亮都在角落静静地玩积木，他今天磕鸡蛋时没拿好，鸡蛋液流在桌子和地上。我拿抽纸让他擦，他慢慢地擦了好几遍。之前我以为他还在上幼儿园，问起才知道他已经上一年级了。旁边上五年级的荟子说：“他爸爸说老师早就放弃他了，考试才六七十分……”我说：“没事呀，才一年级，后面会慢慢进步的。”“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考试都是九十或一百分……”我说：“我小时候还考过不及格呢。”“那后来呢？”“后来我也去了很好的学校呀。”

荟子看着我，不太相信的样子。

这番对话让我想起前阵子读过的一篇文章，里面用了四个“最”来形容当前的儿童教育现状：最焦虑的父母，最单一的价值观，最孤独的孩子，最疯狂的时代。单一价值观也会传递给孩子，让他们会不自觉地用成绩去评判其他小孩。按我的孩子班里公布的成绩分布情况，六七十分差不多是垫底。对于一些接受知识慢一些的小孩，会很有压力。不清楚亮亮的家长是不是真的那样说，但在一年级就谈放弃也太早，会不会很打击孩子的信心？

亮亮和小千不知为何起了争执，我看到小千举起手要打亮亮，就上前制止，站到他们中间。两人都说是对方先动手，我说不管谁先动手，现在起在这里就不许动手，有什么话都可以好好讲。

临走时亮亮帮我把桌游全都收进盒子里，我说下次再来跟你们玩。他说，老师，你每天来。这句话让我有点心酸——这些孩子，他们所需要的就是一点点陪伴和鼓励，很容易就会和你建立连接，对你抱有期待。

灰灰大部分时间在地上专心玩积木，用木制积木围起长长的圈，中间或立或斜地夹着长木条，像是一座桥。他偶尔跑到门口去逗一下仓鼠，和其他小孩说话。仓鼠是荟子带来的，在一个铺了木屑的笼子里，唐老师不让他拿进来，他就放在门口。

無墙幼儿园的小朋友玩积木

我和灰灰的妈妈在旁边聊天，突然听到灰灰大喊。是积木被弄倒了，他愤怒地抓起积木，用力往地上砸。我蹲在他旁边，说，你是不是很生气，可以说出来。他不说话，还是一下一下地抓起积木往地上砸，有的会反弹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出现这样的情况，但也谈不上是过激行为，我认为主要是他已形成的反应模式是用动作表达愤怒，还不会用其他方式表达。

灰灰走到妈妈那里拿起妈妈的手机要玩游戏。我问灰灰妈妈，他平时用手机多不多，她说不多，是去年疫情上网课的时候才开始用。但我感觉他有一点痴迷，灰灰妈妈都没能从他手里把手机拿回来。我建议灰灰妈妈还是少让他玩手机。

灰灰妈妈说，学校目前要求如果复课的话她必须去陪读。从交谈中我了解到，似乎学校认定这个孩子是自闭症，他们对灰灰妈妈带他去做的检查结果也不太相信。在班主任眼里，有问题的孩子也不止灰灰，而是有好几个。比如说有的孩子比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爱发呆什么的，也被认为有自闭的可能。我感觉现在“自闭症”这个术语是不是有一点滥用了？真正医学意义上的自闭症是要经过专业人士诊断的，使用这个术语是否应该更谨慎一些？

接待时间：2021年4月18日，10：00-12：40

来访儿童：亮亮、晓萍、小梅、月亮、珍珍、小白（小梅的妹妹）、荟子、小桃子、糖果（小桃子的姐姐）、小俊和他的弟弟小利，还有我自己的孩子榕榕和军军

前几次，我都是下午过来，第一次上午来无墙幼儿园，发现孩子比下午要少。我今天带了City Blocks积木和I spy桌游牌。

唐老师开门的时候，榕榕问起小梅来了没有。玩了几次后，榕榕在这里最好的朋友就是小梅了。

开门后不久，先来拜访的是亮亮和晓萍，大概因为他们就住在楼上，第一时间就知道门开了。亮亮进来就找积木，我给他看了我带的积木和无墙幼儿园有的积木，都不是他要找的，找不到积木他就走了。晓萍转了转也走了。

小梅来的时候，屋子里只有我和榕榕、军军。榕榕在画画，我带军军在玩桌游。小梅进来时在吃冰棍，我问她吃的是什么，她说是两块钱的冰棍。她先是看榕榕画画，然后看我和军军玩桌游。这款桌游的规则很简单，就是找两张牌中相同的一种动物。小梅也有了兴趣。

后来军军想玩积木，她就自己玩起了桌游。

没多久，月亮来了，穿了一件新的汉服长裙，还很新，应该买了没多久。我发现最近几次见月亮，她都是穿着长长的汉服裙，但是到了无墙幼儿园之后，为了活动方便，她就会把裙子脱掉，只穿短衣短裤。今天，她还带了一个特别新的粉色小箱子，里面放了她的宝贝。

小梅想起了我带来的积木（之前我带来过一次），她开始搭积木。City Blocks积木都是一种形状——长条形的木片，这种积木很考验控制力和耐心。我第一次带City Blocks过来时，榕榕首先搭了一栋二层别墅，后来小朋友都模仿她的搭法。这次小梅还想搭那样的建筑，但不知道该怎么搭了，于是我叫榕榕帮她。后来月亮和亮亮也开始模仿榕榕，只有晓萍按自己的想法搭。

我第一次带积木来的时候月亮也在，那次她请我帮她照着榕榕搭的别墅式样也搭了一栋。这次，她也同样邀请我和她一起搭。后来小梅来帮她，我准备离开，她叫住了我，仍然要求我和她一起搭。在搭积木过程中，月亮比较笨手笨脚，把搭好的积木弄倒好几次，所以基本都是小梅在搭，但是当小梅搭的跟榕榕搭的有差别时，月亮就会要求小梅纠正过来。当积木不够时，月亮发现亮亮那边还有，就很有礼貌地问：“可以给我吗？”她的这个举动让我挺惊喜的，因为上周我接待时，她总是不经小朋友同意就拿走他们的东西。

小朋友们搭积木玩了很长时间，这个过程中观察他们的交流互动挺有意思的。有的小朋友刚搭好，就不小心弄倒了，旁边就有小朋友笑，可是没过多久，嘲笑他人的小朋友的积木也倒了。于是他们自己就明白了，不能随便笑其他小朋友的积木倒了，因为不想自己不小心弄倒积木被别人嘲笑。这不正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

上次我对晓萍关注不多，只知道她是荟子的妹妹。这次搭积木，她给我的印象蛮深刻的。首先她有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像其他几个孩子不照着样板就不知道怎么下手。她很有耐心，积木倒了就再搭起来。她情绪也比较平和，比她小一点的珍珍很想跟她一起搭，结果却总是帮倒忙，她并没有很生气，只是用比较平和的语气告诉珍珍不要乱动，让她自己搭。

月亮是最早放弃搭积木的，她去用那些小方块的塑料拼插积木拼了个小人，拿着小人到搭好的积木房子边问：“有没有人啊？”没人回答她，她又说：“没人跟我玩吗？”问了几遍之后，小梅说：“我跟你玩吧。”她也去拼了个小人，我觉得这样的游戏对月亮是有益的。她还有个举动，就是跪在地上装成小动物去蹭小梅。榕榕在家也很喜欢扮演小动物。我觉得这些游戏可以帮孩子释放一些压力。

搭积木环节过后，大家开始关注榕榕的画。小梅开始跟榕榕一起画画聊天。月亮找出一幅她裱好的画，向小梅和榕榕展示，得到的反响并不热烈。月亮有点赌气地坐在小梅和榕榕对面给她的新画上色。这期间榕榕跟小梅说起了悄悄话，边说边笑，月亮对此很敏感，觉得是在笑她，很生气。其实榕榕说的那些都跟月亮无关，她最近很关注孕妇，跟小梅说些怀孕生孩子的事情，她觉得不好意思大声说。我跟榕榕说，不要说悄悄话，那些话题都可以公开讨论，榕榕接受了。但是月亮还是没找到机会加入榕榕和小梅的聊天中。她把我叫到一边，要跟我说悄悄话。她在我耳边说小梅只会画公主。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小梅喜欢画公主没有问题。我又跟她说：“她们说悄悄话，让你觉得不舒服，是吗？她们并没有说你坏话，她们在聊别的事情。”

后来，小梅不小心弄破了亮亮的气球，亮亮很生气，要小梅赔。月亮把小梅拉过去，要保护她，并冲亮亮大声说：“你敢欺负她，我叫师姐来。”（我后来了解到师姐是指晶晶）我跟月亮说，亮亮不是欺负小梅，他只是因為气球破了很生气。我叫小梅跟亮亮道了歉。因为气球不是亮亮买的，是他捡的，我没再跟他们讨论赔偿的事情。

荟子过来了，因为妹妹晓萍很赞赏榕榕的画，荟子有些不服气，拿了只玩具鹿做模特，认真地画了起来。月亮开始有些捣蛋了，她故意拿走荟子在画的玩具鹿。荟子要把玩具鹿抢回来，月亮就来寻求我的保护。我跟月亮说，你不经别人同意拿走玩具鹿是不对的，必须还给荟子。她不同意，我拿走了她手中的玩具鹿，给了荟子。经过几次相处，月亮对我有了一些亲近感，也希望从我这里获得更多关注，但是我觉得还是需要给她建立一些规则，其中一条就是不经别人同意不能拿走别人的物品。

后来，月亮拿出了她宝箱里的一套玩具，是女孩子们喜欢的过家家玩具，她又成了女孩子们关注的焦点。她一高兴，叫上大家都去她家玩，小梅、亮亮、糖果、小桃子和小白都去了，晓萍和珍珍也准备去，被荟子拉了回来。小桃子和小白没多久也回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半路折回的。

小俊和弟弟（小利）是十二点来的，来了就要画画。我上次接待的时候，两兄弟来得也很晚。小鱼来得不算晚，但是我只注意到了她来还书。小桃子很喜欢买零食跟小朋友分享。

接待时间：2021年4月24日，10：00—12：00

来访儿童：俊俊、亮亮、晓萍、灰灰、小桃子、小白、小梅（小白的二姐）、芳芳（小白的大姐）、月亮

活动内容：我带去的桌游（祖国山河），自由玩耍（积木、五子棋等），自己做鸡蛋卷

我刚开门，晓萍和亮亮就跑进来。玩了一会桌游，晓萍说奶奶今天过生日，他们马上要回老家，亮亮也跟着去。

他们刚走，小梅、小白和月亮来了。月亮穿着汉服裙，提一个粉红色的小箱子，手上抱一只大大的毛毛熊，还拎了一个袋子，这些都是她的宝贝。

前几次都没见到小梅，我喊她的名字，她惊讶地说，你怎么认识我。我说，我带你们做过馒头，不记得啦？她眼睛一亮，猛点头说，记得记得。

我教她做鸡蛋卷，鸡蛋鼓起来的时候，她很惊奇，马上又说要给妹妹小白做一个。

他们三个一边聊天，一边玩，看得出来月亮和小梅关系不错。

唐老师打电话给我说小白的大姐芳芳在门外，不好意思进来。我去把她喊进来。她坐了一会儿，跟我要了张纸，开始画画。她喜欢画画，但是没跟任何老师学过。

芳芳说平时中午在学校附近吃，其他时间如果有空的话，就自己煮饭，没空就吃快餐。她有时做作业要做到很晚，老师会抽查，如果抽到哪个小组的人背不出来，整个组都要被罚抄作业。

芳芳性格较温和，小白和月亮争执起来说爸爸不让我们跟你玩，芳芳说不要这样说话。她说以前自己还写过小说，不过都找不到了。

三姐妹中小梅性格直爽，最小的小白反倒泼辣一些。小梅指着脸上一小道伤疤说是小白弄的，估计是抓破过。小白说，谁叫你惹我发火的。

灰灰和妈妈也来了，他一直在玩积木。灰灰的妈妈说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没有大问题，只是有一点多动，但医生说还没到需要治疗的程度，只是需要引导。年轻的主任看过以后，见灰灰的妈妈还不太放心，又给她推荐了一位老主任，特意等其他病人都看完了，再让老主任慢慢看结果。两位医生都认为没有问题，也都建议灰灰暂时不要去学校，怕那个环境会刺激他。

月亮掏了根红色的东西出来，放到嘴里，俊俊说这是月亮从旁边一家店偷的电子烟。月亮说没有，是她自己买的。我想拿过来看看，她不肯，估计也知道这个是不好的。我说小孩子不能抽烟，她就跑到外面去了，也不让我靠近，好像在玩追逐游戏。后来我让她先收起来。她放到嘴里时，能闻到一股香味，应该是草莓味的。

无墙幼儿园的小朋友在弹琴

后来其他人都走了，小白的大姐芳芳也回去做饭了。我问月亮要不要回家吃饭，她说出来时吃过，中午不想吃了。

我说，要不我买点吃的给你，你把电子烟给我。小白和小梅说她们也要吃东西，于是走的时候我带她们三个去便利店，各选了一样零食（这个做法我也觉得有隐患，会不会让她认为可以用东西交换零食，但当时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下次见她时，我打算和她谈一谈我为什么要拿走电子烟。

接待时间：2021年5月1日，9：00-12：00、14：00-15：30、18：00-20：00

来访儿童：小桃子、小宇、亮亮、小慧、灰灰、月亮、珍珍、晶晶、晓萍、小哲、荟子

来得最早的又是月亮，她一大早就来报到了（在外头哭了好一会儿，我当然没有开门），然后是亮亮。冲突时有发生，不是一个人霸占着玩具，另一个人硬要争，就是有的小朋友因为“前尘往事”故意挑衅别人……调解之后，就都像没事一样了。上午小慧跑到我旁边，盯着我的iPad说，“姐姐我想玩”。我没给。过了一会儿，荟子和月亮起了冲突。具体原因我也记不清楚了，但是荟子骂月亮的场景让我记忆深刻。他骂月亮是没有用的东西，然后问他“你会什么？等式方程你会解吗？”……反正罗列了一大串。荟子还说他爸爸也觉得月亮和她男朋友都是没用的东西，说她男朋友是三无产品（无颜和无钱等啥的吧）。月亮反应也很反常，她并没有生气地反击，而是瘫倒在沙发上，拼命用手捂住耳朵，好像一切都无法承受。我后来也调解了一下，但是我觉得效果并不大。我当时最震撼的是小荟的爸爸竟然会跟自己的孩子说这种话。下午比较平淡，到了晚上六点左右，小桃子第一个到了，读了几本绘本后，她跟我说好无聊，在学校里没人和她玩。晚上主要的事是亮亮不小心打碎了玻璃瓶，然后小哲和灰灰两个人帮忙收拾了。

接待时间：2021年5月2日，9：00-11：30、16：30-19：00

来访儿童：月亮、小桃子、小千、俊俊、晶晶、亮亮、小慧

今天上午来得最早的是小慧、亮亮和俊俊，八点多就到了，然后是小桃子。上午他们先玩积木和象棋，后来他们就开始在小桃子的临时指挥下搞起了卫生。大家都还比较积极，就是亮亮可能不太习惯，把水弄得到处都是，因此俊俊又说了他。小千上午也过来，在门口待了一会儿，因为门锁的事和亮亮起了冲突，当时吵得很厉害，我调解了一阵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到十一点半的时候我就锁了门出去吃饭，下午四点半左右回来，看到晶晶、月亮、亮亮、俊俊都在沙发那边，后面小千和小慧也来了。大家之间还是时有冲突，频率大概是十分钟一次。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一次冲突是亮亮动了小千的矿泉水，月亮用胶带还是什么去粘亮亮的嘴巴，亮亮就很委屈，说自己又没弄月亮，月亮干吗要弄他。我让月亮向亮亮道了个歉，并且让她去把亮亮的嘴巴搞干净。快到我关门的时候来了几个陌生小朋友，我看到月亮拿出她的粉色小箱子，在里面的罐子里挖了几大坨发胶涂在头发上，她把头发全部向后梳，发胶没抹匀，周圍的孩子们都在笑她，但是她好像也没有什么反应。在她涂发胶时，她和俊俊又起了点冲突，俊俊一直在踢月亮坐的椅子。

接待时间：2021年5月4日，9：00—12：00

来访儿童：茸茸、小麟、东东、轩轩、小宇、俊俊、小博、小慧、晓萍、荟子、月亮

今天来得最早的是月亮，她和我说她把东西放在单车上然后东西全不见了，我说如果单车是放在外面的那肯定有人拿呀。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茸茸和另一个戴眼镜的胖胖的男生进门后直奔月亮而来，茸茸指责月亮偷了她的东西，说月亮偷单车啥的，她旁边的一个男生还指责月亮翻垃圾。我问月亮真的这样干了吗，她不说话，表现得很不愿意面对的样子，于是我也没再问了。

我还和荟子下了几盘五子棋，还挺好玩的。戴眼镜的那个胖胖的小男孩问我这里的书都是好书吗，我说我觉得是，你觉得什么是好书坏书。那个男孩笑而不语。他和月亮还有俊俊等几个小孩翻出一本关于性教育的图册，指着画册上一个裸体小姑娘说，她光着身子！我说这个正常呀，他们还是在一直调笑。在这些小朋友中，小麟特别引人注意，他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书（我觉得不管是什么书，能静下来看书就已经很不错了）。

接待时间：2021年5月9日，10：00—12：00

来访儿童：小明、小聪、小千、晶晶、茸茸、晓波、亮亮、俊俊、小慧、荟子、小博、晓萍、小宇、糖果、小桃子、小白、小麟、茵子、珍珍

我到的时候，俊俊和糖果正在打扫卫生。小桃子和晓萍在外面玩，桃子每看到一个孩子就说老师来了，其他小朋友就陆续走了进来。

小博是荟子的同学，之前没见过，胖胖的，很开朗。荟子介绍说小博的数学在班里排第三，又补了一句，倒数的，他的分数只有我的一半，才四十多分。

小博笑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自己数学不好，不过英语还不错，只是这次也没考好，才七十多分。

小白骑着滑板车在外面玩，我让她告诉二姐和大姐，让她们也过来。但后面一直没见到两个姐姐。

桶装矿泉水用完了。俊俊告诉我平时是到斜对面的水店去买，我请他跟我一起去，又一起把水扛回来。

两个陌生女孩在门外看，俊俊和她们对骂了几句，估计是以前吵过架。我邀请她俩进来，她们摇摇头就走了。

晶晶来的时候，她俩才跟进来。我才知道她们的名字，分别是茸茸和晓波。

晶晶随身带着一本手账本，时不时地打开看看，我问她能不能让我看看，答曰不可以。晓波说因为里面有写她喜欢的人。她断然否认，又小心翼翼地翻出其中几页给她们看，其他的紧紧捂住。

我问晶晶她弟弟为什么都不来了，她说弟弟在家用手机玩游戏，爸妈也管不了。

孩子们对做鸡蛋卷还是热情高涨，不管有没有体验过，全都在排队。俊俊做了三根，都放到塑料袋里，说要带回去给爸妈。小麟和茵子是两兄妹，也说要带回去给妈妈。

今天应该是我来无墙幼儿园之后最热闹的一次，十多个孩子同时在屋里，玩积木、下五子棋，有的聊天，有的斗嘴，有的打闹，小小的屋顶好像要被掀翻了。

接待时间：2021年5月16日，10：00-12：00

来访儿童：小桃子、亮亮、林文、小鱼、人间失落、小梅、俊俊、小慧、灰灰、小宇、晓萍、晶晶、糖果、小萱、月亮以及我自己的孩子榕榕和军军

我们到的时候只有小桃子在屋里，亮亮坐在街对面的墙边玩他的小仓鼠。我带了一套串珠的材料过来，小桃子和榕榕马上就被吸引了。没多久小鱼和她大姐来了，也是很快就玩起了串珠。后来过来的女孩子都喜欢玩串珠，包括小梅、小慧、晓萍等。

林文是进屋最早的男孩子。我第一次见他，问他名字，我听得很清楚，然后拿了纸笔让他写，他把名字写得不太紧凑，而且涂画了，我于是念错了他的名字。他只是说他不叫那个名字，却不敢大声说出正确的，我后来是从俊俊那里知道他的名字的。

男孩子们不像女孩子那样对串珠感兴趣，也许有的男孩子也有兴趣，但觉得那是女孩子的玩意儿。我在旁边鼓励他们，说可以做项链或手链送给妈妈或者家里的姐妹们。俊俊真的就做了两串。林文却说，要是送给妈妈，会被妈妈爱，他可不想被妈妈爱（我猜想他的这个爱是指妈妈的一些比较亲昵的动作）。

小宇跟林文聊天提起《斗罗大陆》，榕榕在一旁突然插话说，《斗罗大陆》是唐家三少写的。我很诧异，因为她在家没看过任何跟《斗罗大陆》有关系的内容，只能是从同学那里听来的，可见《斗罗大陆》在学校的风靡程度。我决定加入小宇和林文的聊天中，了解他们对《斗罗大陆》的认识。他们看的是动漫，我问他们讲了个什么样的故事，他们说有七八个主角，故事情节描述不出来，只说是有打架的，还说有五六个主角都谈恋爱。

有一个女孩子很早也来玩串珠，我问她名字，他不肯告诉我，只说自己是澄迈来的，在澄迈上三年级，我以为只是短期来拜访的亲戚，就没再追问。后来晶晶过来，她就跟晶晶一起玩了。

无墙幼儿园的小朋友为妈妈串的手链

灰灰是跟妈妈一起来的，他看女孩子们都在玩串珠，很好奇，我跟他说可以用串珠做礼物送给妈妈，他马上就动手了。能感觉到灰灰很爱妈妈。我跟灰灰的妈妈聊了聊，她还是去学校陪读了。她说校长要求她签长期陪读的协议，她拒绝了，只同意了陪读一两周。她说陪读没发现孩子有什么问题，其他科任老师也没有排斥灰灰，只有班主任比较反常。数学老师上公开课，班里只有一半的孩子被点名参加，但每次数学老师都会叫上灰灰，灰灰在数学课上表现也很积极。我问她班主任有多大年纪，她说大概四十多岁，有两个孩子，分别是五岁和一歲。我还了解到灰灰是顺产，但小时候没有爬过（跟我家两个大的一样），在家不爱运动，爱看书。

我跟灰灰的妈妈聊天的过程中，男孩子们开始玩起了水，刚开始是用矿泉水瓶接水去门外相互喷水。后来我说他们进进出出接水搞得屋里的地板又脏又滑，俊俊就干脆用水桶接了一桶水提出去。玩了一会儿，其他的男孩子都走了，就俊俊和亮亮还在玩水，他们把水泼到了无墙幼儿园的大门口，我说他们不应该在门口泼那么多水，俊俊说他们想把门口冲洗干净一点。虽然我知道他们可能隐藏了想玩水的实际原因，但我也能感受到他们想为无墙幼儿园做事的心意。不过，做事的过程中时常就找到了新的玩乐点，他俩后来甚至把颜料拿出来，想给屋外的绿窗台上色，还把颜料兑在水里玩，等我发现时已经浪费了不少颜料。中午我离开之前，看到亮亮正努力地把一盆绿植摆放回冲洗干净的窗台，这一幕让我挺感动的。

月亮来得很晚，差不多十一点半才过来，在门口被俊俊拦住不让进，说要月亮还他钱。月亮反应很强烈，退缩到街对面大哭。我过去拉她，她开始还不肯走，后来我搂着她的肩膀，使了很大的劲才把她带到俊俊面前，告诉俊俊，无墙幼儿园这里不是他说了算，月亮想来就可以来。月亮来的时候带着一个果汁机和一摞纸杯，看样子是准备跟小朋友分享的，不过她进屋后被串珠吸引了，分享的事情被搁置了。

接待时间：2021年5月22日，10：00-12：00

来访儿童：晶晶、月亮、小白

可能周五晚上大家都玩得比较晚，今天在睡懒觉，又或许是出去玩了。十点多的时候才见晶晶走进来。

我问其他小朋友怎么没在，她说：“不知道，我跟他们吵架，绝交了。”

我们一边下五子棋，一边聊天。

“叫你弟弟过来吧。”

“他不肯，在家玩手机。玩一个赚钱的游戏。”

“什么游戏呢？真的可以赚钱吗？”

“真的，有一次挣了50块钱，都到账了。”

我想知道这款游戏叫什么名字，但她说记不清了，好像是什么斗地主之类的。

“可以跟你爸妈说一下，控制弟弟玩手机的时间。”

“哪控制得了，我妈每次给他手机的时候都说只能玩五分钟，但他玩一个小时都不止。有一次我抢他手机过来，他还打我。我爸知道这事以后把他打了一顿，说以后还敢欺负姐姐就揍他……我爸妈早就放弃他了，他们把希望都放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