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构建理论与实践并重的文学批评观

2022-06-07张永权

金沙江文艺 2022年6期
关键词:荣昌话语学术

张永权

《话语之刃》(云南人民出版社2022年2月版)是青年文艺评论家杨荣昌的一部文学批评新著,它不像有的理论著作搞新词汇的轰炸,故作高深,而是如《金蔷薇》似的评论,文字清丽好读。从书名可看到,作者是一位有责任、有思考、有担当、有理论建树的青年文艺批评家。在“呈示批评的纹路”“探寻诗歌的心灵”“触摸小说的肌理”“追逼散文的游踪”四辑中,分别对文学批评理论、文学思潮、作家作品进行了针对性较强的研究和评析。作者特别强调文学批评要“及物”,要“贴近作品、书写人心、给人以智慧和力量”,要“关注现实民生”“树立正面价值”,强调要有旗帜鲜明的话语立场,对文学本质进行深入的审美探寻,通过审美实现文学的真正价值。通读全书,我认为“话语之刃”就是这一立场的形象概括。而在具体的批评文章中,他追求“文质兼备的学术文笔”,形成了理论和实践并重、思想与情愫俱佳的批评风格。

杨荣昌的理论建树,是和认真学习、研究、评析当代重量级文艺理论大家的批评分不开的。“呈示批评的纹路”一辑中,有对文学批评大家理论建构的研究,有对当代文学史研究大家的学术追寻,有对文艺批评新秀的推荐和评论,有对少数民族文学研究卓有贡献的批评家的评论。这些关于文学评论的评论,视野触及当代文学研究的各个领域,涉及众多学术大家、名家及新秀,让我们读到了他的学术底气和锐气。只有具有广博的文学理论修养,才敢在众多的理论大家面前,发出自己的批评话语。如陈晓明的当代文学研究历程伴随着新时期文学的发生和发展,理论建构上的西方学术视角和批评文章写作的先锋性文风,以及后来研究又向文学的人民性转换,学术理论甚为复杂,如果没有深厚的文学史和文艺理论修养,是无法对他进行评论的。杨荣昌关于陈晓明当代文学研究成就的评论,让我们看到了他对1942年以来中国当代文学发展各个时期作家作品、文学思潮、文学现象、学术争论的谙熟与明确的立场判断,正是有了深厚的文学理论功底,才可能对陈晓明的研究经历与学术成果,做出比较公正的评论。陈晓明“强调理论本身所具有的力量,又强调理论介入现实的重要性”,这和杨荣昌主张文学批评要“及物”的观点相一致。对其研究“前瞻性”“思辨性”“时代性”的评论分析,也切中了陈晓明学术批评的理论特质。本辑中,有多篇对何向阳、何英、张晓琴、周明全、岳雯的评论,针对他们的研究特点和学术成果展开论说,呈现出当代中青年文学批评家生机勃勃的群体力量。面对文学批评界一度出现的过度学术化或快餐化的问题,杨荣昌呼唤更多像周明全这样将理论批评与创作实践紧密联系的年轻批评家的出现。对周明全关于文学本质属性研究、多维度考量当代文学价值和自由流畅的文风,也进行了详细的论证,褒扬其组织策划出版的《“80后”批评家文丛》《“80后”批评家年选》丛书对培养新一代评论家的积极意义。

文学创作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导向,文学批评也同样要坚持这个导向。我认为,构建理论与实践并重的文学批评观,就是坚持这个导向的学术之路。读《话语之刃》,我们可以看到,作者不仅认真研读了大量的文学理论学术著作,还广泛涉猎和研究了各种文体的作家作品原著。我大体统计了一下,这部论著评析所涉及的作家多达200多人,作品数百部。还用四十多篇专题,对诗歌、小说、散文进行了专门的评论。这些評论既有对各类文体本质的总体研判,也有对作家创作和某部作品的思想内涵、审美价值的深入研究,在研究具体作品的同时,呈现出重要文学思潮和文学现象的追寻梳理。这部论著的后三辑,以作者的文艺观,让作家亮相,用作品说话,把作者的文学批评观融入作家作品的思想、人物、结构之中,努力形成一部中国当代文学的发展概论。这对于学术界研究当代文学,无疑提供了一本理论结合创作实际的重要学术依据。而如何把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导向体现在学术研究上,也给了我们值得思考的借鉴。

坚持文学审美个性的研究,提倡高水平审美价值的文学创作,为读者奉献精美的精神食粮,这是杨荣昌对作家作品研究的一条主线,贯穿在他的文学批评中。学术性强、又联系创作实践的代表性文章有《抒情性:百年新诗的主流特质》《论新时期少数民族诗歌的美学特质》《重返根性的文学书写》《高天厚土—史小溪散文论》等。这些评论文章,立足于对各种文体做深入的审美探寻,在探寻中让真善美的思想、人物和情节实现艺术的呈现,进而感染读者。以《抒情性:百年新诗的主流特质》为例,作者围绕百年以来新诗各种思潮和流派的争论,从新诗悠远的传统展开溯源,以抒情性的诗歌本质为中心进行评论,对诗歌抒情本质在各个时期的不同表现作了评析。作者特别肯定了优秀的抒情诗引人共鸣的现象,如汶川大地震中的优秀诗歌《孩子,快抓紧妈妈的手》《我有一个强大的祖国》等,有直逼读者心灵的艺术感染力。同时批评了一些情感苍白无力的“非诗”。认为在诗歌创作上,亘古不变的常道是:诗为心声。作为一种语言高度浓缩的艺术,诗歌除了存在一些外在形式的差异,书写意识、表达情绪、传送观念,应该是诗人的追求,不能离开应有的审美本质。

任何优秀的文艺作品,都应具有正能量的思想倾向和较高的审美价值。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对这一问题早有明确的论述:“我们的要求则是政治和艺术上的统一,内容和形式的统一,革命的政治内容和尽可能完美的艺术形式的统一。缺乏艺术性的艺术品,无论政治上怎样进步,也是没有力量的。”他还特别指出:“我们既反对政治观点错误的艺术品,也反对只有正确的政治观点而没有艺术力量的所谓标语口号式的倾向。”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指出:“我们必须把创作生产优秀作品作为文艺工作的中心环节,努力创作生产更多传播当代中国价值观念、体现中华文化精神、反映中国人审美追求,思想性、艺术性、观赏性有机统一的优秀作品。”杨荣昌专门评论的优秀作品,都具有这种有机统一的文学品格,如《噙满泪水的歌咏》《扎根高原的心灵吟唱》《历史激流中奋进的民族史诗》《切入社会困境的真实书写》《随物赋形的情感诉说》等。从文学史上的经典作品看,特别是毛泽东主席提出文艺为工农兵服务的创作方向,习近平总书记提出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后,一系列的优秀作品,都是作家首先践行正确的创作方向,心系人民,扎根人民的结果。这部论著中所评论的作家作品,也是如此。例如吕翼的《主动失踪》,聚焦的是脱贫攻坚的宏大主题,这是党之大事,国之大事。实现这一百年大事,并非一蹴而就。小说中一个又一个的矛盾冲突,构成一个又一个的悬念,“显示出对时代变革与社会转型的艰难”和人物的无奈,以及在这一矛盾冲突中的众生相,表现了小说主人公霍加冲在脱贫攻坚战中的初心与本色。在众多反映脱贫攻坚的小说中,杨荣昌选择这部中篇专门评价,肯定了作家敢于“挑战叙述社会矛盾的难题,着力扩展了文学的表现力”,这也是优秀的文学作品能打动人的原因。D3F1F969-71AE-4A46-8F27-70754EDDD01F

《话语之刃》既重视对成就突出的老作家作品的研究,还把“话语”给予更多的中青年作家,特别是一些少数民族作家、诗人。从后三辑看,杨荣昌对老作家、老诗人,是以崇敬和学习的心态来评论的,特别是《噙满泪水的歌咏—论吉狄马加诗歌的忧患意识》,我认为放在研究吉狄马加诗歌创作的大量论文中,也是一篇很有理论深度和学术价值的优秀论文。文章从吉狄马加诗歌创作表现出的生态意识、民族传统文化意识和价值观入手,以优秀诗篇《一个猎人孩子的自白》《献给世界的河流》《自画像》《身份》《回望二十世纪》等为例,论述了诗人创作的艺术个性。如作为一个猎人孩子,父辈的血性坚毅品质,对一只狼,他可以瞄准其桃形的心脏开枪,但面对安徒生构思的森林童话,却发出内心的呐喊“爸爸/我—不—能—开—枪”。这是噙满泪水的背叛,也是维护生态和谐的新选择,书写了新一代彝人的文明和进步。还有“对民族传统和故乡的守望,奠定了吉狄马加深沉厚重的情感基础”,故乡群山上的一只小鸟,“都会让我双眼会满泪水”,那一句“我是彝人”,创设了吉狄马加诗歌的情感气场。这些论述显示了杨荣昌评判诗歌特性的标准。《悲怆而激越的历史足音》是对已故作家彭荆风长篇小说《鹿衔草》的评论,看重的是老作家深入少数民族边寨,以切身的亲历和生活积累,挥洒军人的热血和豪情,书写解放军寻找和帮助苦聪人走向新生活的艰难历程。他认为小说以其形象性记录社会变迁的影像,留下了历史前行的珍贵足迹,彰显了现实主义文学的力量。

对中青年作家作品、少数民族作家作品,杨荣昌更是以满腔热情加以关注、评论和扶持。他的话语也让人感到温暖和倍受鼓舞。这方面作品很多,例如:诗歌方面有《论新时期少数民族诗歌的美学特质》《栖息于历史和故园的生命巢穴》等,小说方面有《雕刻时代的心灵》《历史幽灵与人性黑洞》《直面乡土的困境与出路》,散文方面有《扎向南高原的文学之根》《一个乡村少年的成长心迹》《大地秘密的勘探者》等。作者深知除了要在研究、评论上构建起自己的学术理论体系,也要为社会主义文学事业的繁荣发展尽心尽力尽责。发现和培养文学新人,推荐评论优秀作品,也是评论家义不容辞的责任。他评论的作家作品,都是思想倾向好、文学品位高,有创作个性、影响大,后劲潜力足,值得评论和推荐的。如“95后”青年女诗人李昀璐,还在上大学时就在《诗刊》《人民文学》等报刊发表诗歌。她的抒情特点突出,充满灵性,题材不拘一格,物我相谐。正是在这点上,杨荣昌看准了她的发展前途,从抒情美学的角度,评论她的诗歌“追求词与物的深相契合,即词语的含义有着扎实的落脚地,让每一个词语在奇妙的组合中变化出丰富的意义空间,从而超出原有的所指”。我认为,这也是对中国传统诗歌中提倡的虚实相生、诗外之意、空灵含蓄所形成的“诗就是诗”的审美艺术的继承与弘扬。

中国是由五十六个民族组成的文明古国。新中国成立后,在党的民族政策的光辉指引下,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发展的美好情景,一些过去没有书面文学的少数民族,都有了自己的作家、诗人。《话语之刃》中,不少评论话语指向少数民族作家和诗人。由于身在云南省楚雄彝族自治州,杨荣昌对彝族作家、诗人作品的评论,显得特别突出,对他们作品充满民族特色的审美品质的论述,也很深入和到位。像对彝族女性诗歌中故園情结、生命意识和生态精神的研究,就紧扣这个民族的文化特性,从自然意识、宇宙意识、生态意识等多重维度展开,分析彝族女性诗歌在现代文明哺育下书写的新鲜意象,肯定她们在弘扬传统文化中开拓更加广阔的艺术天地的努力。杨荣昌对少数民族文学研究的热情,还表现在立足云南,关注全国各民族创作的视野开阔的特点。如他评论的何永飞、李达伟,都是有成就的白族青年作家,他们艺术个性鲜明,都荣获过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其中,何永飞善于把古今中外传统诗歌艺术的表现手法和现代诗的新写法相融一起,表现出滇西山河的诗意之美。李达伟如一个文学探子,在滇西高原的群山峡谷中,探测山河岁月深处的秘密,把对底层民众生存状态的悲悯“转化为文字,开拓出一种别具风格的散文表达形态”,呈现出沉郁凝重的文风。杨荣昌把评论的话语送给两位边地走出的青年写作者,对他们的鼓励是显而易见的。

综合来看,《话语之刃》是一部厚重的理论作品,有学术研究的深度,也有实践评论的广度,是当代文学研究领域的新收获。这部著作没有某些评论家的傲气和学究气,更无新八股的所谓高深,全书文风自然,文字清丽优美,虽为评论,有的地方就像在读充满文气、甚至诗意的散文。我想,如何把评论学术文章写得贴近读者,写得既有学术理论亮点,又可读好读,杨荣昌是下了功夫的,也为我们如何写出好的评论文章,提供了值得借鉴参考的东西。作者还年轻,发展势头正旺,如果他在做当代文学作家作品研究的同时,能进一步把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到毛泽东、习近平有关文艺的论述,结合中国文艺的发展方向,进行有系统的研究,写出一系列体现理论深度和前瞻性的文章,则必将有力推动从批评的群山向着理论的新高峰不断攀越。我们对此充满期盼。

责任编辑:张永祥D3F1F969-71AE-4A46-8F27-70754EDDD01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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