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华留学预科生汉语学习效能感研究
2022-06-06袁嫩嫩王佶旻
袁嫩嫩 王佶旻
[关键词] 来华预科生;汉语学习效能感;效能感信息来源
[摘 要] 本文通过问卷法对开展中国政府奖学金本科来华留学生预科教育的5所院校中458名预科生进行汉语学习效能感情况调查和预科结业成绩分析。结果发现:从整体来说,预科生的汉语学习效能感处于中等偏上水平。性别方面,男生的学习能力效能感显著高于女生;专业方面,经贸预科生的汉语学习效能感显著高于理工、文科和医学;地域方面,亚洲的预科生显著高于欧美大洋洲;学校方面,对外经济贸易大学的预科生显著高于其他学校。汉语学习效能感与预科结业成绩之间呈正相关关系。“自身的成功经验”“同伴经验”“鼓励性言语”“积极情绪”是汉语学习效能感的主要来源。
[中图分类号]H195.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8174(2022)02-0032-10
1. 引 言
预科教育,就是读大学本科前的預备教育,主要目标是初步解决留学生入系后生活和专业学习所需汉语的运用能力问题(王佶旻,2016)。预科生在来中国学习之前基本都是汉语零基础,他们的汉语起点相同、学习时间相同、学习任务相似、学习条件和环境相似,但其学习能力、心理素质、习惯教养等方面参差不齐,经过一年的预科集中教育之后,他们的汉语水平便有了很大的差距。预科生既要学习汉语,又要进行数理化等专业课的学习,这对预科生的学习态度、学习能力等都有很高的要求。学习内容和学习时间之间的矛盾,也直接给预科汉语教师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使得预科教师们越来越关注学生个体认知因素的差异,而“学习效能感”是核心因素之一。
学习效能感是对Bandura(1977)提出的“自我效能感 (self-efficacy)” 概念的应用。自我效能感是个体对其组织和实施达成特定成就目标所需行动过程的能力的信念(Bandura,1997),包含“能力”和“行动”两个关键因素,其本质是对自己能力的主观感知,并非是个体的真实能力,存在一定的偏差性(Bandura,1980)。这是因为自我效能感是建立在效能信息源的基础之上(Bandura,2001),个体要对效能信息源进行整合、认知加工和自我反省(班杜拉著,林颖等译,2001),在这个过程中,很多个人、社会及情境因素会影响个体对效能信息源的认知解释,因此对自己能力的感知产生了偏差,进而影响个体随后的行为(Bandura,1982;1986)。只有测量短时间内的自我反思和行动,才能最精确地揭示它们之间的关系(班杜拉著,谬小春等译,2003:52-87)。基于此,本研究将汉语学习效能感定义为:汉语学习者对控制自己汉语学习行为和汉语学习能力的主观判断,以及汉语学习者对自己能否利用所拥有的能力或技能去完成汉语学习任务的自信程度的评价。
学习效能感对学习起着巨大的作用,尤其在同等能力的条件下。学习效能感与目标定向呈正向相关的关系(尚建国、寇金南,2015),即学习效能感较高的个体会倾向于选择有一定难度的任务。学习效能感越高的学生越有坚持性,可以更好地监控自己的学习时间安排,并倾向于延迟满足(周永红、吕催芳、杨于岑,2014)。学习效能高的学生会更多地采用认知和元认知策略,更容易产生学业求助行为,他们的情绪越饱满,信心越足,会更多地关注在如何解决问题和激发自身的潜能上,活动效率高 (Nie,YouYan & Lau Shun, 2011)。总之,学习效能感直接或者通过影响其他学习变量间接地对学业成就产生影响,而学业成就也反过来影响着学习效能感。
汉语学习效能感的研究起步较晚,以“汉语学习效能感”为关键词在知网上仅能检索到30多篇相关论文,且以硕士学位论文为主。研究内容集中在三个方面:
第一,理论阐述和现状调查研究。梁建英(2002)最早提出自我效能感对汉语学习和教学都有促进作用;自我效能感影响外国中学生(王晓霞,2014)和初级阶段留学生(甄文婷,2016)对汉语学习的持久度、努力度、情绪态度以及汉语任务难度的选择;同时,留学生学习其他语言的经验、得到的评价等也会影响汉语学习效能感(甄文婷,2016)。现状调查结果显示,现有研究中被试的汉语学习效能感基本都处于中等或偏上水平。其中,华东师范大学53名日韩留学生的汉语学习效能感随着年龄的增加反而降低,随着学习时间的增加呈现高-低-高的趋势,从听说读写、交际和一般效能感6个维度来看,阅读效能感最高,口语效能感最低(朱琳,2009)。北外90名本科留学生的汉语学习效能感随着年级的升高不断提升(丁安琪,2011)。26名墨西哥预科生的汉语学习效能感随着汉语学习时间的增加而上升,口语效能感最低,一般汉语效能感最高(周楚越和任晓霏,2021)。东北高校171名中高级留学生的汉语学习阅读和听力效能感高于写作和口语,汉字效能感最低(张晓宇,2020)。北京高校150多名来华进修生的汉语学习效能感中,控制感高于能力感,汉字效能感最低,日韩学生除了汉字效能感显著高于欧美学生之外,其他均显著低于欧美学生(郑丽慧,2015)。82名维也纳留学生的汉语学习效能感的控制感高于能力感,汉语水平和汉语学习时长越高,效能感越高,年龄和性别没有显著影响(李安琪,2018)。此外,还有350名维吾尔族中学生的汉语学习效能感整体呈良好趋势,女生相比男生效能感较高,并随着年级、汉语学习时长以及父母文化程度的提高而上升(赵福君和王党飞,2016)。
第二,听说读写特殊的汉语学习效能感研究。陈欣(2019)编制汉语听力效能感量表,包括一般汉语效能感、听力能力、努力、环境、控制效能感,76名留学生的汉语听力效能感与听力成绩呈显著正相关关系。王学琴(2012)编制了汉语口语效能感量表,包括一般汉语口语效能感、流利性、准确性、复杂性口语效能感。115名留学生的口语复杂性效能感最低,欧美学生最高,女生明显低于男生,年龄和汉语学习时长交互影响汉语口语效能感。詹许君(2015)编制了汉语阅读效能感量表,包括一般汉语效能感、阅读能力、努力、环境、控制效能感,62名留学生的汉语阅读努力效能感最高,阅读控制效能感最低,东南亚学生的阅读能力效能感最高,中亚和俄罗斯学生的阅读环境效能感最高。武小露(2016)编制了汉语写作效能感量表,包括汉语写作技能和任务效能感,61名留学生的汉语写作技能效能感高于任务效能感,对汉语写作产出有着较大的影响。这些调查丰富了单项汉语学习效能感研究。
第三,汉语学习效能感与其他因素的实证关系研究。汉语学习效能感与学习适应性(邓婉君,2011)、跨文化适应性(高健,2012)、学习策略(张梦,2017)和学业成绩(邓婉君,2011)均呈正相关关系;高分组学习者的成功能力归因可以正向预测并解释学习效能感的47%的变异量(李稚倩,2016);学习效能感与课堂焦虑(张莉,2014;谢丽娜,2019)、学习倦怠(郭睿,2016;薛姗,2018)呈显著负相关关系。但是徐萍(2016)的研究结果显示汉语学习效能感对HSK成绩没有显著影响。
综上可得,留学生的汉语学习效能感研究相对较少,且没有针对中国政府奖学金本科来华留学预科生这一特殊群体的研究,研究的样本量都比较少,对汉语学习效能感的结构和测量各不相同,缺少探讨与成绩的关系研究以及学习效能感信息来源的实证研究。因此,本研究针对来华留学预科生,编制了汉语学习效能感量表和汉语学习效能感信息来源量表,考察预科生的汉语学习效能感现状、影响因素、与预科结业成绩的关系,以及如何培养良好的汉语学习效能感,将其应用于指导汉语教学和汉语自主学习上。
2. 研究设计
2.1 研究问题
问题一:来华留学预科生的汉语学习效能感现状和影响因素是什么?
问题二:汉语学习效能感与预科结业成绩之间的关系如何?
问题三:不同的效能感信息来源与汉语学习效能感的形成和发展有什么联系?
2.2 研究对象
研究选取开展中国政府奖学金本科来华留学生预科教育的5所院校的预科生为被试,正式施测共发放560份问卷,有效问卷为470份,将填写问卷的被试和预科结业考试成绩信息库进行合并之后,最终被试确定为458人。其中,男被试251人(54.8%),女被试207人(45.2%);经贸专业被试108人(23.6%),理工专业被试76人(16.6%),文科专业被试111人(24.2%),医学专业被试163人(35.6%);亚洲被试213人(46.5%),非洲被试167人(36.5%),其他(主要是欧美地区)被试78人(17.0%);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被试79人(17.2%),北京语言大学被试53人(11.6%),对外经济贸易大学被试87人(19.0%),同济大学被试158人(34.5%),山东大学被试81人(17.7%)。
2.3 研究工具
研究工具使用“汉语学习情况问卷”和“汉语综合统一考试”。其中,“汉语学习情况问卷”包括两个自编量表:《汉语学习效能感量表》和《汉语学习效能感信息来源量表》,整个问卷总共50道题,采用6度量表的计分形式。“汉语综合统一考试”是北京语言大学国际学生教育政策与评价研究院(原汉语考试与教育测量研究所)于 2013 年研发,是面向中国政府奖学金本科来华留学生的预科结业考试,该考试由听力理解、综合阅读和书面表达三部分组成,全卷共121题,包含12种题型,考试时间大约160分钟,试卷质量优良,信效度非常高(王佶旻、黄理兵、郭树军,2016:53-58)。
《汉语学习效能感量表》的编制,首先通过梳理前人理论确定量表结构为能力效能感和行为效能感,然后借鉴Gibson,S. & M. H. Dembo(1984)、Pintrich,P. R. & E. V. De Groot(1990)、王凯蓉等(1999)、梁宇颂(2000)的框架,参考边玉芳(2003)和朱琳(2009)的内容编制30道题目,先后请预科一线教师和预科测量专家校对,选取32名预科生进行预测,经同质性检验,删除两道与总分相关系数小于0.40的题目,最终修订量表为28道题,进入正式施测。正式施测得到的有效数据为470份,用于修订量表的质量分析:第一,采用极端分组和同质性检验两种方法,得出题目区分度合格,且所有题目测量相同的潜在特质。第二,进行探索性因素分析。KMO值为0.95,Bartlett球形检验的χ2值为5891.63(自由度为378),说明适合进行因素分析。采用主成分分析法,碎石图和特征值大于1的因子有4个,累计方差贡献率为52.89%,通过最大变异进行正交旋转得到因素矩阵,将旋转后的4个因子命名为“控制感”“预期感”“努力感”“天资感”。第三,进行二阶因素分析。采用主成分法提取到两个公因子,分别为“汉语学习能力效能感”(α = 0.879)和“汉语学习行为效能感”(α = 0.907)。其中,“汉语学习能力效能感”有14道题,包括“天资感”和“预期感”两个维度,是汉语学习者对自己天资的感知和对今后学习的预期,这是个体对自己学习能力的判断;“汉语学习行为效能感”有14道题,包括“努力感”和“控制感”两个维度,是汉语学习者对自己努力程度的感知,以及对自己利用所拥有的能力或技能去努力行动的评价,这是个体对自己学习行为的判断。总量表的内部一致性α系数为0.937。
《汉语学习效能感信息来源量表》共22道題,通过借鉴Lent, R. W. & F. G. Lopez(1991)和贾可(2015)的量表,并结合“三元交互论”的逻辑体系,编制出五因子结构:直接经验、替代性经验、言语说服、生理和情绪状态、环境;包括9个子维度:自身的成功经验、失败经验的归因、同伴的成功经验、同伴的失败经验、鼓励性言语、批评性言语、积极情绪、消极情绪、环境认可。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α系数为0.711。
3. 研究结果
3.1 预科生的汉语学习效能感情况
3.1.1 整体分布情况
由表1可知,预科生的汉语学习效能感整体均值为4.48,预科生的汉语学习行为效能感(M = 4.81)明显高于汉语学习能力效能感(M = 4.16)。
3.1.2 群体差异分布情况
(1)性别因素对预科生的汉语学习效能感有显著性影响 (t(456) = 2.60,p = 0.010),具体表现为男生的汉语学习效能感显著高于女生。其中,差异主要体现在能力效能感(t(456) = 3.44,p = 0.001)这一层面,对行为效能感(t(456) = 1.38,p = 0.170)影响不显著。
(2)专业背景对预科生的汉语学习效能感有显著性影响(F = 11.67,p = 0.000),采用最小显著差异法(LSD法)进行多重比较发现,就汉语学习效能感的所有维度而言,经贸专业的预科生显著高于理工、文科和医学专业。
(3)不同地域的预科生在汉语学习效能感上差异显著(F = 3.35,p = 0.036),采用最小显著差异法(LSD法)进行多重比较发现,在汉语学习行为效能感层面,亚洲预科生显著高于非洲和其他地域的预科生,在汉语学习能力效能感方面差异不显著。
(4)不同学校的预科生在汉语学习效能感上有显著性差异(F = 11.53,p = 0.000),采用最小显著差异法(LSD法)进行多重比较发现,就汉语学习效能感的所有维度而言,对外经济贸易大学的预科生显著高于其他四所学校,同济大学的预科生显著高于山东大学。
3.2 汉语学习效能感与预科结业成绩的关系
汉语学习效能感与预科结业总成绩两个变量均属于连续变量,因而采用K. Pearson的积差相关方法进行分析,如图1,结果表明二者之间呈正相关关系(r = 0.21,p = 0.000)。
进一步选择复回归分析中的强迫进入变量法(Enter),表2结果表明,能力效能感和行为效能感两个自变量与效标变量的多元相关系数为0.28,多元相关系数的平方为0.08,表示两个自变量共可解释预科总成绩变量8.10%的变异量。能力效能感的标准化回归系数为负数,说明其对预科成绩的影响是负向的;行为效能的标准化回归系数为正数,说明其对预科成绩的影响是正向的;但二者之间存在一定的共线性问题。两个变量对预科总成绩的影响均显著,但行为效能的β系数绝对值较大,表示行为效能对预科总成绩具有较高的解释力,而能力效能对预科总成绩的变异解释甚小。标准化回归方程式为:预科结业成绩 = 0.39*汉语学习行为效能感 -0.16*汉语学习能力效能感。
3.3 预科生的汉语学习效能感信息来源
3.3.1 整体分布情况
预科生整体在环境认可上得分最高
(M ± SD = 5.17 ± 0.81),其次是同伴的成功经验(M ± SD = 4.54 ± 1.04)、自身的成功经验(M ± SD = 4.51 ± 0.91)、积极情绪(M ± SD = 4.32 ± 1.11)、鼓励性言语(M ± SD = 4.29 ± 1.10)、消极情绪(M ± SD = 2.91 ± 1.29)、失败经验的归因(M ± SD = 2.85 ± 1.04)、同伴的失敗经验(M ± SD = 2.38 ± 1.23),批评性言语得分最低(M ± SD = 1.84 ± 1.14)。
3.3.2 群体差异分布情况
以汉语学习效能感信息来源为因变量,以“性别”“成绩”为自变量进行独立样本 T检验,同时以“地域”为自变量进行单因素方差分析。经分析可知:
(1)性别上,在同伴的成功经验(男M ± SD = 4.64 ± 1.02,女M ± SD = 4.43 ± 1.04)、鼓励性言语(男M ± SD = 4.45 ± 1.04,女M ± SD = 4.10 ± 1.14)、积极情绪(男M ± SD = 4.47 ± 1.04,女M ± SD = 4.15 ± 1.17)这三个方面,男生的体验显著高于女生,t(456) = 2.19、3.44、3.04,p = 0.029、0.001、0.002。在消极情绪方面(男M ± SD = 2.77 ± 1.28,女M ± SD = 3.08 ± 1.29),女生的体验显著高于男生,t(456) = -2.56,p = 0.011。
(2)地域上的差异显著主要体现在同伴的成功经验(亚洲M ± SD = 4.69 ± 0.94,非洲M ± SD = 4.50 ± 1.07,其他M ± SD = 4.23 ± 1.14)方面,F = 5.88,p = 0.003。采用最小显著差异法(LSD法)进行多重比较发现,亚洲的预科生显著高于其他组别的预科生。
(3)成绩上,采用极端分组法,按照预科成绩的高低分为高分组125人,低分组126人。结果显示,在自身的成功经验(高M ± SD = 4.78 ± 0.81,低M ± SD = 4.16 ± 1.00)和环境认可(高M ± SD = 5.33 ± 0.80,低M ± SD = 5.00 ± 0.85)两个方面,高分组的预科生显著高于低分组,t(249) = 5.40、3.23, p = 0.000、0.001。在同伴的失败经验(高M ± SD = 2.04 ± 1.10,低M ± SD = 2.72 ± 1.31)、批评性言语(高M ± SD = 1.44 ± 0.80,低M ± SD = 2.24 ± 1.29)和消极情绪(高M ± SD = 2.36 ± 1.20,低M ± SD = 3.45 ± 1.18)这三个方面,低分组的预科生显著高于高分组, t(249) = -4.47、 -5.89、 -7.26, p = 0.000、0.000、0.000。
3.3.3 与汉语学习效能感的关系
采用皮尔逊积差相关分析可知,除了批评性言语(r = -0.08,p = 0.073)与汉语学习效能感不相关之外,其余八个方面均与汉语学习效能感相关,相关系数依次为:自身的成功经验(r = 0.60,p = 0.000)、鼓励性言语(r = 0.52,p = 0.000)、同伴的成功经验(r = 0.49,p = 0.000)、积极情绪(r = 0.44,p = 0.000)、环境认可(r = 0.44,p = 0.000)、消极情绪(r = -0.24,p = 0.000)、同伴的失败经验(r = -0.24,p = 0.000)、失败经验的归因(r = -0.14,p = 0.003)。
使用逐步多元回归分析法(Stepwise)进一步分析,将八个预测变量全部引入模型,再逐个剔除对残差平方和贡献较小的变量,保留在模型中的解释变量之间多重共线性不明显,且对被解释变量有较好的解释贡献,以保证最后的回归模型是最优的。由表3结果发现,有显著预测力的变量依次为“自身的成功经验”“鼓励性言语”“同伴的成功经验”“同伴的失败经验”“积极情绪”,剔除了三个预测变量。保留的五个预测变量与“汉语学习效能感”的多元相关系数为0.74,决定系数(R2)为0.54,最后回归模型整体性检验的F值为107.31(p = 0.000),五个预测变量共可有效解释“汉语学习效能感”54.3%的变异量。标准化回归方程式为:汉语学习自我效能感 = 0.35 × 自身的成功经验 ± 0.24 × 鼓励性言语 ± 0.21 × 同伴的成功经验 - 0.16 × 同伴的失败经验 ± 0.16 × 积极情绪。
4. 综合讨论
4.1 汉语学习效能感的影响因素分析
4.1.1 从整体分布来看
预科生的汉语学习效能感整体均值为4.48,在6度量表里,处于中间值3.50以上,说明预科生的汉语学习效能感整体处于中等偏上水平,与以往研究的结果基本一致(丁安琪,2011;周楚越、任晓霏,2021)。这是因为预科生基本已经成年,在汉语之外的其他领域或多或少都有成功的经历,这些背景会使他们对自己的学习能力和学习行为习惯性地充满信心。而且预科生的汉语水平大多处于初级阶段,起点低容易取得明显的进步,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有助于提高汉语学习效能感。
预科生的汉语学习行为效能感明显高于能力效能感,与郑丽慧(2015)的研究结果一致。郑丽慧的研究被试为来华进修生,有一定的汉语基础,而预科生的汉语基本零基础,但在第二语言学习领域中,汉语被公认为是一门复杂的、困难的语言,因此不管是汉语初学者还是中高级学者,都容易产生畏难情绪,从而认为自己学习汉语的天赋不高,导致能力效能感变低。在行为效能感层面,预科生有着上大学的明确目标,需要在一年之内集中精力通过预科结业考试,加之预科培训院校的紧密课程和严格管理,这便提高了预科生的努力感和控制感,从而使行为效能感的得分更高。预科生的汉语学习能力效能感的标准差较大,说明预科生的汉语学习能力存在着更大的个体差异。
4.1.2 从群体差异分布来看
性别因素上,男生的汉语学习效能感显著高于女生,尤其体现在汉语学习能力效能感这一层面上,说明男生学习汉语时更加自信。这与不同性别的心理特征、社会传统和“偏见”有关,男生经常自我评价高,自认为智商高、能力强,也更喜欢接受有挑战性的任务,对抗性较强;而女生自我评价低,倾向于稳定性,包容性强。汉语学习行为效能感是对自己学习方法和学习习惯的自信和判断,与后天培养有很大的关系,与性别因素关系不大。这与一般学习效能感领域的研究结果一致(王才康,2001;边玉芳,2003)。而在留学生的汉语学习领域内,性别因素对汉语学习效能感没有显著差异(朱琳,2009;丁安琪,2011;郑丽慧,2015;李安琪,2018),这些研究的样本量不足,使得性别因素的差异不显著。在少数民族中学生的汉语学习领域内,赵福君和王党飞(2016)的研究表明,女生的汉语效能感显著高于男生,认为中学阶段男女生的意志力、记忆力和学习态度导致这一差异显著。但与本研究的结果相反,究其原因,一是学习阶段的不同,二是中国女性同外国女性的文化思维不一致。
专业因素上,经贸专业的预科生汉语学习效能感在各个维度上均是最高的,且显著高于理工、文科和医学专业,说明经贸专业的学生对学习汉语充满了信心,并愿意为之付出努力。在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的领域内,经贸汉语学科发展相对成熟,相关教材和研究成果丰硕(沈庶英,2014),专业特点对学生的交际能力要求高(张黎,2006),学生未来的職业报酬相对可观,这些都会提高经贸专业留学生的学习效能感。在汉语学习能力效能感上,医学专业的预科生得分最低,这是因为医学专业难度相对较大,进而影响预科生对未来专业学习的信心。田芝(2013)的研究表明,大学英语学习效能感的文理专业差异不显著,而在汉语学习效能感领域,还没有研究涉及专业这一因素。
地域因素上的差异显著,具体表现在汉语学习行为效能感这一层面,亚洲预科生显著高于非洲和其他地区的学生。这说明亚洲学生是最刻苦,最愿意付出努力并控制自己的行为去学习汉语,符合亚洲文化圈的学生特点;非洲学生由于条件刻苦,自己国家的教育资源和学习习惯并不优良,导致行为效能感中的控制感显著低于亚洲学生。地域因素在能力效能感这一层面差异不显著。但是郑丽慧(2015)的研究表明,地域对基本能力感和控制感均存在显著差异。丁安琪(2011)的调查结果认为国籍对学习效能感没有显著差异。李安琪(2018)指出,华裔背景对学习效能感影响不显著,仅在能力效能感下的天资感维度差异显著,这是因为华裔学生拥有独有的汉语环境以及对中国语言文化的认同,所以显著高于非华裔学生。
学校因素上,对外经济贸易大学的汉语学习效能感显著高于其它四所学校,同济大学的学习效能感也很高。这跟每所学校不同的留学生管理制度、教学设备、师资力量等有一定的关系,且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和同济大学地处北京和上海,学校综合排名靠前,接触到的环境和资源相对更丰富,这些都无形中给了学生自信。邓婉君(2011)的调查也表明,对于泰国高中生来说,私立学校学生的汉语学习效能感显著高于国立学校,学校类型的差异不容忽视。因为泰国私立学校开设时间早,生源有很多华裔,所以私立学校的学生有一定的优势感,提高了汉语学习效能感。
4.2 汉语学习效能感与预科结业成绩之间的关系
大量研究表明,学习效能感对学习成绩有一定程度的预测作用(Jinks,J. & Morgan,V.,1999),本研究中,汉语学习效能感与预科结业总成绩呈显著正相关关系,与以往的研究结果一致(郑丽慧,2015;陈欣,2019)。邓婉君(2011)的研究指出,汉语学习效能感不仅能直接影响汉语成绩,还可以通过影响学习适应性间接地影响汉语成绩。但是徐萍(2016)的结果却显示,汉语学习效能感与HSK成绩没有显著性相关关系。这是因为学习效能感是不断发展变化的,必须测量短时间内的效能感和学习成绩才有意义,本研究的施测时间是在预科结业考试前一个月进行的,因此有很好的相关关系,而徐萍研究中的HSK成绩与学习效能感量表的施测时间并不能保证在同一阶段,因此有很大的偏差性。
回归分析结果表明,汉语学习行为效能感对预科结业成绩具有较高的解释力,而能力效能对预科成绩的变异解释甚小。学习能力效能感中的天资感和预期感在一定程度主观性更强,偏差更大,学生的盲目自信反而可能对学业成绩产生一定的负面影响。而行为效能感中的努力感和控制感对学业成绩的影响更大,这样的结果有利于教师和学生通过重点培养学习行为效能感,以实际的努力和行为控制去达成学业目标。
本研究中,汉语学习效能感分别与听力(r = 0.20,p = 0.000)、阅读(r = 0.20,p = 0.000)、写作(r = 0.16,p = 0.001)成绩呈显著正相关关系,这也与以往研究结果一致。陈欣(2019)的研究认为,汉语听力效能感对汉语听力成绩有正向预测作用,听力成绩的高低也影响着听力效能感,二者之间是相互的关系。詹许君(2015)印证了汉语阅读效能感对阅读成绩的预测性。武小露(2016)调查了汉语写作效能感对写作的流利性、准确性、复杂性的影响,结果表明,随着汉语写作效能感的提升,写作成绩也不断上升。但这些研究使用的统计方法是方差分析和t检验,并没有做相关分析和回归分析。
4.3 汉语学习效能感的信息来源分析
4.3.1 效能感信息来源分布情况
从汉语学习效能感信息来源量表的整体分布情况看,预科生对自己的学习环境持较满意的态度,这是因为预科生处在目的语环境中,對其学习汉语有很大的激励作用,与以往研究结果一致(郑丽慧,2015;张晓宇,2020)。进一步分析发现,在环境认可信息来源的这一维度上,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显著高于其他三所学校(F = 6.22,p = 0.000),与上文汉语学习效能感的结果相印证。批评性言语得分最低,说明教师们整体还是采取鼓励式教育为主。
从群体差异情况来看,性别上,女生在学习汉语时更多体验到的是消极情绪,男生相对更加乐观,看到同伴的成功经验会认为自己也可以,从而提高汉语学习效能感。因此,应该更多关注女生的情绪状态。
地域上,亚洲留学生更容易受到同伴成功经历的影响,而欧美留学生更多的关注自身,很少会因为同伴的成功学习经历来影响自己的行为,这是因为西方民族更为开放,提倡个人冲突和自我表现。因此,对亚洲的留学生要引导他们进行健康的竞争和比较,对欧美的学生要保持他们积极的情绪状态。郑丽慧(2015)和张晓宇(2020)的研究结果中,在替代性经验来源方面,均是欧美地区的学生得分最低。
成绩上,汉语学习成绩越好的留学生体验到自身的成功经验越多,对环境认可度更高。这说明学业成就上的反馈会影响学习效能感的信息来源,成绩好的学生会更主动寻求外界的帮助,进而影响学习效能感,形成正向循环。成绩不好的留学生更多体验到了消极情绪和批评性言语,还会受同伴失败经验的影响。这些不好的体验使得成绩不好的学生更容易出现不当行为,降低积极性,从而形成负向循环。因此,要多给学生多创造体验成功的机会,提供良好的学习环境,引导效能信息来源和效能感之间进行正向的循环。
4.3.2 效能感信息来源与学习效能感之间的关系
相关和回归分析的结果表明,“自身的成功经验”“同伴的经验”“鼓励性言语”“积极情绪”共可有效解释汉语学习效能感54.3%的变异量,是预科生学习效能感的主要来源,因此,教师可以从这些方面为留学生提供汉语学习效能感信息,培养学习汉语的兴趣,进而提高学业成就,使其在学习过程中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在“自身的成功经验”方面,可以设置合适的目标,增加学生亲历的成功经验。Schunk (1981)发现近期目标的达成会给个体提供越来越多的掌握性经验证据,进而提高学习效能感。教师应因材施教,让不同水平的学生都有机会体验通过努力完成学习任务的成功经历。
在“同伴的经验”方面,要有效的利用榜样,提供替代性经验。Zimmerman(1992)指出,个体对自己能力的判断有一部分是通过与他人行为的比较得到的,面对困难信心十足的榜样比遇到问题就自我怀疑的榜样更能输出高效能和强毅力。
在“鼓励性言语”方面,应给予明确恰当的反馈,引导学生正确归因。要注意保护留学生的自尊心和人格尊严,照顾到来自不同文化背景和国家的留学生,这不仅能激励留学生的学习行为,也影响着留学生的自我评价。
在“积极情绪”方面,需要重视学生的生理情绪调节,努力建立良好的学习氛围。教师要时刻关注留学生的生理和情绪状态,多增强留学生的身体素质锻炼,培养留学生积极乐观的情绪和学会放松的技巧,使其身心和谐发展,在面对困难挑战时,不会因生理和情绪上的问题导致学习效能感的降低。
5. 结语
综上,来华留学预科生的汉语学习效能感总体处于中等偏上水平,尤其体现在汉语学习行为效能感维度上。汉语学习效能感与预科结业成绩之间呈正相关关系。“自身的成功经验”“同伴经验”“鼓励性言语”“积极情绪”是汉语学习效能感的主要来源。本研究自编针对来华留学预科生的汉语学习效能感量表和汉语学习效能感来源量表,首次考察了留学生的专业这一影响因素以及效能感信息来源的具体内容,并探讨了与预科成绩之间的关系,为培养汉语学习效能感提供了切实可靠的依据。
但本研究仍存在诸多不足:首先,在研究样本上,选取的被试不够全面,理工专业的留学生略少,地域和年龄比较集中。其次,自编量表仍需不断改进完善。最后,只研究了汉语学习效能感的静态水平,后续研究可以通过追踪观察进行汉语学习效能感的动态研究。汉语学习者的学习效能感会随着时间和学习内容的变化呈现不同的差异,可以在来华留学预科生这一年的学习过程中分阶段测试,掌握预科生的动态发展状况,以便在教学中针对不同阶段和不同的学习任务有的放矢。此外,汉语学习效能感具体是通过什么样的路径来影响汉语学习成绩的,其发挥作用的路径也有待进一步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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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Chinese learning efficacy of international preparatory students in China
YUAN Nennen, WANG Jimin
(Institute on Educational Policy and Evaluation of International Students, Beijing Language and Culture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3, China)
Key words: international preparatory students in China; Chinese learning efficacy; sources of learning efficacy
Abstract: The questionnaire was used to investigate the Chinese learning efficacy of 458 preparatory students from 5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 cooperating with Chinese Government Scholarship for undergraduate study in China. 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 learning efficacy of preparatory students in China is at a medium-to-high level. Male studntes learning ability efficacy was significantly higher than female students learning ability efficacy. In terms of majors, Chinese learning efficacy of students majorying in economics and trade is significantly higher than that of students majorying in science, liberal arts and medicine. In terms of geographic distribution, Chinese learning efficacy of students from Asia are significantly higher than those from Europe, America and Oceania. Chinese learning efficacy of students in the University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and Economics is the highest. There is a positive correlation between Chinese learning efficacy and academic grades. The main sources of learning efficacy are “ones own successful experience”, “peer experience”, “encouraging words” and “positive emotions”.
【責任编辑 师玉梅】
[收稿日期] 2021-04-26
[作者简介] 袁嫩嫩,女,北京语言大学国际学生教育政策与评价研究院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语言测试。电子邮箱:yuannennen@163.com。王佶旻,女,北京语言大学国际学生教育政策与评价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语言测试、语言认知与学习、心理测量、发展与教育心理学、教育教学评估。电子邮箱:wjm903@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