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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振兴再出发:从问题思维到优势视角

2022-06-01◎刘威,张

理论探讨 2022年3期
关键词:东北经济发展

◎刘 威,张 丹

吉林大学a.东北振兴发展研究院;b.哲学社会学院,长春130012

东北经济增速的起落使人们对东北经济发展迟缓的认识逐步发生转变,从单一的要素投入逐渐转向体制机制、产业结构、文化传统与品格等多个维度。东北成为凋敝、衰落、保守的“问题”代名词,然而,若把东北振兴置于近二十年来中国整体发展进程之中,我们不难发现,中国正经历发展阶段的转向,即从着重强调经济增长的阶段转向经济社会协调发展的高质量发展阶段,发展理念正由发展主义转向对人的全面发展的追求。在实践中,人们仍然用经济尺度审视东北发展,振兴东北的发力点多集中于经济领域,较少考量社会和文化因素作用,如此取向也使我们在看待东北社会时充满“问题思维”。在新发展阶段,我们必须追问:社会各界究竟该如何看待东北、看待东北振兴;东北振兴所追求的发展是怎样的发展。为此,本文尝试分析东北现象中“问题思维”的理论和历史根源,并采用优势视角分析新时期东北全面振兴的可能路径。

一、发展的转向:从经济至上到高质量发展

中国的发展是一个后发展国家逐步实现现代化的过程。二战后,关于后发展国家如何实现现代化的研究一直存在争议。在实践中,为了在短时间内实现经济独立和社会稳定,发展经济被视为后发展国家的当务之急,追求经济至上的发展主义便成为其发展的指导思想。东北地区的崛起、衰落和振兴亦无法摆脱此背景。

(一)唯经济论与发展主义

发展主义认为,尽管现代化过程是涉及经济、社会、政治等多领域的系统变革,但其中经济增长是社会进步的基础,一切社会问题都会随着经济发展迎刃而解。这一观点被刚刚独立、经济薄弱的后发展国家广泛接受。他们认为,经济贫困是社会不稳定的核心因素。列维十分强调经济增长对社会秩序稳定的重要性,指出现代化的一般性方案是使用机器和无生命能源产生强大的生产优越性,最终激发后发展国家对物质改善的强烈兴趣[1]。因此,发展的实现,必须破除一切阻碍现代化生产的障碍,如违背企业家精神的人格和文化要素[2]、阻碍投资的科层体制要素[3]等。

实现从传统经济到现代经济的飞跃,被视为经济现代化的一般过程。刘易斯的二元经济论认为,后发展国家的经济由充满活力的现代经济部门和逐渐停滞的传统经济部门构成,发展的实质是现代经济部门替代传统经济部门。通过发展现代工业、提高生产效率,劳动力和资本从传统部门转移至现代部门,最终二元经济格局消失,后发展国家摆脱困境[4]。罗斯托将经济现代化过程划分为传统、准备起飞、起飞、走向成熟和大众消费阶段。其中,起飞阶段最重要,需要完成资本积累、体制改革、基础设施改善等现代经济部门运行所需的一系列变革[5]。可见,在唯经济论中,经济增长重于一切。之后,发展经济学的研究范式尽管经历了结构范式到新古典范式再到演化范式的转变,但始终主张把推动经济持续增长视为发展的首要目标[6]。此外,比较优势、竞争优势等国家竞争理论也把生产要素利用率提高、收入增加等经济指标改善直接等同于发展[7]。由此可见,发展主义指导下的“发展”是对资本和财富增长最大值的追求。工业化推动经济迅速增长,既拓展了社会进步的动力,也是发展的根本追求。这种现代化道路被视为后发展国家实现现代化的标尺和唯一通路。

发展主义将世界描绘成一个依据经济表现优劣划分的经济体系。依附理论认为,不同国家在经济网络中的位置决定其发展模式和质量,后发展国家长期贫困的原因则是其在世界经济体系中所处的边缘位置[8]。他们向发达国家出口原材料等低级产品并进口工业品等高级产品,这种不平等交换使其难以实现资本的积累循环和扩张,后发展国家始终处于边缘地位。沃勒斯坦据此提出鸿篇巨制的世界体系理论,在他看来,世界经济体系是一个独立的、自我发展的实体,它以国际劳动分工为基础。根据不同国家在世界体系的结构性位置,他们被分为中心、边缘和半边缘国家。在富裕的中心国家剥夺下,边缘国家难以完成资本积累,只能依赖中心国家;而半边缘国家介于中心和边缘之间,由新兴边缘国家和衰落的中心国家构成,起到缓和边缘国家与中心国家冲突的作用。正是由于半边缘国家的存在,世界经济体系得以稳定。作为一个后发展国家,中国的整体发展模式在一段时期内亦显现出浓厚的发展主义色彩。

(二)从新发展主义到社会质量:反思发展主义

国内外经验均表明,单纯经济发展并不等同于人类福祉的增长。在发展主义大行其道之时,学界一直存在不同的声音,反思和批判发展主义的声势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逐渐高涨。

一方面,西方现代化模式在亚、非、拉等地区的实践引起生态破坏、贫富分化、社会动荡等问题,西方现代化道路的正当性和普适性受到质疑。例如,布莱克通过观察后发展国家的现代化历程,提出现代化的四阶段论,即现代性的挑战阶段、现代化领导的巩固阶段、经济和社会转型阶段以及社会整合阶段[9]95。在他看来,后发展国家由于其在地缘政治中的位置不同,经历这些阶段的具体过程可分为七种可识别的现代化路线[9]148-149。马蒂内利将这种现象定义为“多重现代性”[10]122。Barbara和Randall通过分析46个发展中国家的数据也发现,其经济发展是经济积累和社会进步共同作用的结果,而非仅依赖前者[11]。换言之,自20世纪中后期开始,一些学者逐渐从更包容的视角理解后发展国家的现代化道路,认为其进程不必完全照搬西方发展模式。

另一方面,一味追求经济增长也使发达国家的社会冲突逐渐凸显,推动学界不断反思发展的意涵。以幸福感研究为例,伊斯特林通过跨国比较研究发现“经济增长不一定带来幸福感提升”,提出了著名的“伊斯特林悖论”。

新发展主义反对把经济增长视为评价发展的唯一指标,强调经济、社会与个人协调发展。1979年,佩鲁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会议上发表《新发展观》报告,他指出,发展主义推动的“发展”,是对财富增长和资本积累“最大值”的追求,忽略个人价值和社会发展的重要性,甚至在一些国家造成“无发展的增长”[12]。马蒂内利详细归纳了经济现代化带来的发展困境,提出“社会发展的临界门槛”。他认为,伴随经济扩张,所有国家和地区都会面临人口过度增长、收入和财富不平等增加、福利支出不堪重负、环境问题等一系列社会问题,威胁着社会发展前景[10]74-80。

此外,全球化浪潮和信息革命使发展研究陷入深层的自我反思。诸如后工业社会、网络社会以及风险社会等理论范式都注意到社会变革的深刻影响。各国在发展问题上所要面临的不仅是经济问题,还有由生产方式变革引起的全方位的社会重构。经济增长不再是唯一的发展目标,其背后蕴含的风险普遍化、认同缺失、科学的政治化等问题正动摇着工业社会的传统根基。

基于此,学者们开始强调社会维度在国家和区域发展中的重要地位,从而纠正发展主义对经济增长的过度偏爱。例如,施特尔和托德林基于对依附理论的批判,将生活水平在空间上的平等性作为衡量区域发展水平的标准,从而减缓不平等交换对边缘地区发展的限制,其中,生活水平既包括物质增长,也包括非物质维度,如区域凝聚力、个人与群体价值实现、社会参与的机会平等性等[13]。

20世纪末,欧盟提出社会质量理论,确立了“发展”的新框架。该理论主要针对欧洲国家出现的大量失业、贫困、环境恶化等问题,旨在促进社会公平正义和公众参与。贝克等人认为,社会质量是“人们在提升他们的福祉和个人潜能的条件下,能够参与社区的社会与经济生活的程度”[14]6。就分析框架而言,它综合个人和社会、家庭和制度两对概念,区分了社会发展的四个条件性因素:社会经济保障关注个人在物质和心理上的安全,追求社会正义的实现;社会凝聚关注集体认同的形成,追求社会团结的实现;社会包容是指对不同类型社会成员及其行为的宽容程度,追求平等价值观的实现;社会赋权关注个人对社会公共事务的参与和诉求的表达,追求通过提升个人能动性实现人的尊严[14]269,272,278。需要注意的是,该理论建基于西方社会,其进一步实践应用有待结合各国现实语境,目前亚洲多国对社会质量的讨论主要围绕公共服务、生态环境、福利保障等展开[15]。

(三)新发展理念与高质量发展

21世纪以来,中国发展模式发生了深刻转型,经济至上不再是发展的唯一标准,追求高质量发展的新发展理念应运而生。在漫漫发展探索中,和谐社会作为社会建设的核心目标被纳入国家发展战略中。自党的十六大开始,科学发展观逐渐成为指导原则,其核心是以人为本,强调发展的全面性、协调性和可持续性。其中,协调发展包括统筹城乡发展、区域发展、经济社会发展、人与自然和谐发展、国内发展和对外开放。党的十九大在新发展理念基础上提出高质量发展,将经济增长、结构调整、民生改善、生态优化等指标纳入发展评价体系之中。2018年,“推动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生态文明协调发展”写入《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修正案》,“实现人的美好生活”成为未来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归依。这一转变说明,人的全面发展已经成为中国发展模式的核心要义。

若基于高质量发展标准看待东北改革、反思东北振兴,我们的理解就不应局限在经济指标增长上,而要从经济、社会、文化等多维视角进行重新审视,以实现人的美好生活之愿景,然而,当下社会和学界一些人对东北振兴的认知仍囿于产业、企业和税收等看得见的物质性因素,经济增长成为评价东北振兴成效的关键标准,东北因经济表现不佳而屡屡被唱衰,衍生为备受争议的“东北现象”。

二、发展主义思潮中的东北振兴:政策源流与逻辑

新中国成立后,由于工业基础雄厚和资源优势明显,东北地区迅速成为国家重工业基地。“一五”时期,苏联援华的156个项目有三分之一落户东北。在举国支持下,人才、资源、技术等生产要素向东北聚集,推动诸如汽车、能源、化工等一批制造业发展,并带动高校、科研院所等科研设施建设[16]。直到1978年,东北三省经济持续高速增长,被冠以“共和国长子”“老大哥”等称号,然而,此阶段国家布局的工业生产以资源开采、原材料加工等低端制造业为主,产业附加值不高,企业飞地属性明显,对地区发展带动力有限,这些为后来东北地区的经济衰落埋下隐患。

受到根深蒂固的发展主义思潮影响,人们对东北辉煌的记忆停留在经济效益的突飞猛进和生产规模的一枝独秀上,对“东北现象”的关注也发端于经济增速放缓。在这一思维前提下,社会各界思考和开辟东北振兴之路均致力于经济生产指标的改善。

(一)“东北现象”的逐步凸显(1979—2002年)

20世纪80年代,随着国家对外开放的深入,东南沿海地区依靠引进国外技术设备和进出口贸易迅速崛起,而东北地区产业优势逐渐弱化。在计划经济时代,东北企业在指令性的生产压力下,重产品数量轻附加值,对技术改进、设备更新重视不够,使其难以与积极引进国外先进技术的东南沿海企业竞争。同时,作为主导产业的重化工业占据大量生产资源,导致东北新兴产业起步晚、速度慢,高新产业缺位明显。本阶段,东北经济增速逐渐被东南沿海省份追平甚至超越,并引起国家的注意。实际上,1985年《东北经济区经济社会发展战略纲要》已涉及东北产业振兴、体制机制改革、生态环境改善等问题,说明中央已意识到东北经济衰退的风险,但发展规划仍追求短期效益改善,希望走出一条“投入少、见效快、效益高”的发展道路,与技术密集产业发展的高投入、高风险等特征相左,没能从根本上解决东北的经济隐患。

1990年以后,市场经济体制的确立使东北和东南沿海地区经济发展差距进一步扩大。东北经济困境愈发明显,产生了“东北现象”。1990年,东北三省的工业产值增长率均位于全国倒数。1991年,新华社刊发《东北现象引起各方关注》,使东北经济发展问题引起全国关注。该文指出,东北经济衰退不仅表现在企业经济效益下降、经营困难,也体现为下岗工人规模庞大,沉重的社会保障压力使政府背负沉重负担,经济改革步履维艰。

进入21世纪后,农业领域对外开放程度扩大使国外农产品涌入中国市场,导致国内农产品积压,农民增收困难。在东北,农业生产成本高、质量不佳等问题使其农产品竞争优势下降,粮食积压严重。新华社2002年播发了《“铁杆庄稼”积压严重“新东北现象”引人关注》一稿,将东北在农业领域的困境归纳为“新东北现象”。

(二)东北振兴的“黄金十年”(2003—2013年)

如图1所示,21世纪初,黑吉辽三省地区GDP增速与全国平均水平相近,与“一五”计划期间领跑全国表现大相径庭。东北经济增长迟滞使振兴东北提上政策议程。2003年,中共中央和国务院发布《关于实施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振兴战略的若干意见》,标志着东北振兴战略的正式实施。2004年1月,以温家宝为组长的国务院振兴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领导小组成立。随后,有关培育东北经济新优势的政策文件相继出台。

图1 2001—2020年东三省GDP增速变动图(单位:%)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

图2 2003—2013年中央关于东北振兴战略文件的词频分析

本文选取国务院、国家发改委等部门在2003—2013年公开发布的13份政策文件(1)包括《关于实施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振兴战略的若干意见》《2004年振兴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工作要点》《关于同意东北地区厂办大集体改革试点工作指导意见的批复》《关于促进东北老工业基地进一步扩大对外开放的实施意见》《东北地区振兴规划》《国务院关于进一步实施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振兴战略的若干意见》《2009年振兴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工作进展和下一阶段重点工作安排》《关于加快转变东北地区农业发展方式建设现代农业指导意见的通知》《2010年振兴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工作进展情况和2011年工作要点》《东北振兴“十二五”规划》《国务院关于东北振兴“十二五”规划的批复》《2012年振兴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工作进展情况和2013年工作要点》《黑龙江和内蒙古东北部地区沿边开发开放规划》。进行词频分析(2)本文的词频分析均以国务院以及国家发改委等部门公开的相关文件采用NVivo软件进行分析,不包括不公开文件,但碍于篇幅所限,文件清单、停用词列表、分析结果等详细内容不予展示,如有需要,请联系作者索要。,结果如图2所示。其中,“发展”一词出现频率最高(2.16%(3)此处的百分比是指该词语在文件内容中的占比,下同。),“东北”一词次之(1.32%),这表明所选取文件的恰当性。在本阶段,振兴政策制定主要围绕经济建设展开,“产业”“企业”等词汇出现频率较高,分别占1.18%和0.88%;此外,“基地”(0.96%)、“资源”(0.69%)、“城市”(0.71%)、“工业”(0.67%)、“农业”(0.60%)等亦频繁出现。这说明,本阶段东北振兴围绕老工业基地经济发展展开,主要针对资源枯竭、工农业发展缓慢等问题。除了“技术”“创新”“改造”“合作”等经济词语以外,“社会”“生态”等词出现频率也较高,“保障”“保险”“民生”等词也经常出现。可见,本阶段东北振兴战略的根本关切在于区域经济发展问题,旨在缓解改革开放后工农业发展问题以及引发的一系列社会问题。

十年之间,针对东北的系列投资项目和优惠政策与工业发展周期性红利释放相互支撑,共同创造东北振兴的辉煌成绩,因而本阶段被称为东北振兴的“黄金十年”[17]。如图1所示,2007年到2013年,东北三省的GDP增速均高于全国平均水平。经过十年调整,东北地区企业经过改组、技术和设备更新而重新焕发活力,工业发展明显,然而,对东北三省全要素生产率的比较研究发现,本阶段东北经济增长主要由国家投资推动,经济增长过度依赖要素投入,不利于地区经济的可持续发展。上述政策文件都聚焦经济指标的变化,这种经济至上的评价倾向虽然抓住了东北振兴战略的“牛鼻子”,即破解东北经济增长困局,但社会发展维度没得到重视。

(三)经济新常态下的新一轮东北振兴(2014年至今)

2014年,东北经济增速开始再次下滑(如图1所示)。2015年,新华社《事关全局的决胜之战——新常态下“新东北现象”调查》一文使“新东北现象”引发热议。学界普遍认为,其出现是中国整体经济进入增长速度换挡期、结构调整阵痛期、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三期叠加”状态的缩影,然而,相比其他地区,东北经济受到的冲击更明显。究其原因,这和东北地区自身经济社会环境密切相关,学界从社会、文化、人口等维度解释东北经济增速骤降。体制机制说认为,上一阶段东北的经济繁荣掩盖了体制机制问题,即计划经济影响根深蒂固,路径依赖阻碍市场机制发育。结构失衡说认为,在东北经济结构中,工业、传统产业和国企经济占据过多生产资源,对服务业、新兴产业和民营经济的挤出效应明显,最终导致经济发展动能缺失。人口外流说将经济增速下滑归因为人口红利的过早消失,即东北严格的计划生育和大量人口外流导致人口老龄化严重,经济活力下降。文化保守说则将衰退归因为东北文化或东北人品格问题,认为长期安逸富足的生活使东北人逐渐淡忘勇于开拓进取、吃苦耐劳的闯关东精神,依附心理、安于现状的懒惰习性不断凸显,导致其经济转型步履维艰。

图3 2014—2020年中央关于东北振兴战略文件的词频分析

与学界解释维度多样化相似,本阶段振兴政策设计也强调从政治、技术、产业结构等多维度培育经济增长动能。本文选取2014年以来国务院等政府网站公开的9份相关政策文件(4)《关于近期支持东北振兴若干重大政策举措的意见》《关于全面振兴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的若干意见》《关于深入推进实施新一轮东北振兴战略加快推动东北地区经济企稳向好若干重要举措的意见》《东北振兴“十三五”规划》《国务院关于东北振兴“十三五”规划的批复》《关于推进东北地区民营经济发展改革的指导意见》《关于开展东北地区民营经济发展改革示范工作的通知》《关于印发东北地区与东部地区部分省市对口合作工作方案的通知》《关于促进东北老工业基地创新创业发展打造竞争新优势的实施意见》。进行词频分析,结果如图3所示。其中,“发展”和“东北”仍然是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2.14%、1.79%),说明文件选取恰当。有别于上一阶段政策设计,“创新”(1.11%)和“合作”(0.97%)取代“城市”和“基地”成为本阶段政府振兴政策的着力点;同时,“民营”“服务”“创业”“机制”“投资”“环境”等词汇出现频率也明显提高。另外,“资源”“服务”等仍为高频词汇,但其含义转变明显,与二者高度相关的是“人力资本”“政府服务”“优势资源”“资源配置”“服务业”等词。本阶段东北振兴战略仍以促进经济发展为核心目标,但改革深度明显提升,主张通过体制机制改革、经济结构调整、技术创新升级等多领域调整培育市场经济发展新动能。

概言之,自2003年东北振兴战略实施以来,东北三省政府围绕经济发展不断推进改革走向深入,通过破除阻碍现代经济增长的一切因素实现地区经济赶超目标。东北振兴政策变迁过程表明,政府对东北振兴的关注和认知因东北经济增长危机的显现而走向深入。换言之,东北振兴实质上是发展主义对中国区域发展战略影响的体现[18]。在发展主义影响下,人们对东北振兴的认识和分析也呈现明显的唯经济论倾向,即简单地将东北发展问题等同于区域经济赶超问题。已有研究主张通过调整产业结构、推动技术创新、扩大对外开放等经济改革提振东北经济,但这些经济改革的后期表现均不尽如人意。

相应的,面对经济调整低效,学界和社会一些人的归因也从主张经济结构改革转向质疑东北文化、制度甚至东北人,形成一种全面唱衰的大众舆论和心理机制。不可否认,东北社会存在一些与现代生产方式不相适应的特征,但它们是否为限制东北地区发展的关键因素,则与如何理解发展有关。当我们把发展目标理解为经济社会协调发展和人的全面发展时,对东北振兴的认识就不再局限于经济指标改善,而是在国家发展战略整体格局中,结合区域实际和优势追求经济社会协调发展。因此,东北地区如何超越发展主义对经济增长的迷恋,采用优势视角探求适合自身的振兴之路,显得格外重要。

三、东北全面振兴的思路转换:从问题思维到优势视角

无论是比较优势理论还是竞争优势理论,它们都主张国家或地区通过发掘优势来提升竞争力,但是如前所述,学界多以问题思维分析东北现状,即关注如何补齐劣势和短板。实际上,问题思维源于病理学研究,认为只有解决和消除“问题”,个体成长、地区发展才能回归正轨。与问题思维不同,优势视角认为“问题”的存在只是暂时的、表面的、人为赋予的,人们可以激发自身优势和潜能予以化解。因此,优势视角强调运用更积极的眼光看待区域发展危机,跳脱出经济的单一维度,从社会文化多元化视角激发地区优势和潜能,找寻东北社会的自性。

(一)国有工业基础蕴含转型升级持久动力和空间

改革开放前,东北迅速崛起的工业化为如今其制造业升级和现代服务业发展奠立良好基础。

一方面,东北地区制造业升级基础良好。近年来,国际国内环境的变化和虚拟经济风险凸显,使制造业在产业链中的地位不断提升。研究表明,一个国家或地区在迈入中等收入国家和成为高收入国家后的一段时间内,其制造业的高质量发展对推动经济稳定增长仍贡献卓著,但与低收入阶段不同,随着发展阶段转变和人口红利消失,中等收入和高收入国家制造业发展对资本和技术密集度要求大幅提高,而东北地区前期工业化积累的良好的产业基础和人力资本等都有助于推动规模经济效应产生。从现有统计资料可以发现,21世纪以来第二产业仍在黑吉辽三省产业结构中占关键地位,这在吉林和辽宁两省尤为明显。长期活跃的工业企业为东北未来实现制造业升级和进一步嵌入全球产业网络奠定了良好基础。

另一方面,东北国有工业企业多属战略性支撑产业,有助于维护国家战略安全。有观点认为,民营经济发展迟缓而国有经济体制僵化是东北经济困境的原因之一,去国有化是东北脱困的必由之路,但是若考虑东北特殊的战略定位,我们可以意识到东北国有经济发达的必然性和优势。国务院《关于东北全面振兴“十四五”实施方案的批复》指出,“统筹安全和发展”是东北全面振兴的重要原则。“安全”成为东北地区发展的战略要求,被置于与“发展”同等重要的地位。这一政策定位意味着,维护国防、能源等国家战略安全的需要决定国有制造工业仍将在东北经济中占据重要地位。这是因为能源加工、装备制造等产业具有投入门槛高、投资风险大等特征,市场主导的资源分配常难以维持其健康发展。一直以来,国家全力支持发展具有战略意义的“中国制造”在一定程度上使中国避免陷入拉美现代化困境,是中国特色现代化道路的重要经验。因而,国有工业企业仍将在东北经济结构中占据重要地位,而东北深厚的国有工业基础将为东北统筹推进安全和发展创造条件。

(二)服务配套条件和老龄化助推康养新业态发展动能

先发工业化特征为当下东北现代服务业发展创造良好条件。一是服务业已成为东北三省的经济支柱,发展基础良好。自2016年以来,吉林、辽宁两省第三产业占比均高于50%。二是人口老龄化为康养等现代服务业发展创造广阔市场。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以下称“七普数据”)显示,东北地区老龄化程度远高于北上广等经济发达地区。其中,辽宁省65岁及以上人口占17.42%,位居全国第一;这一占比在吉林省和黑龙江省均为15.61%,并列全国第五位。人口老龄化既是负担,也是机遇。老龄社会的到来使养老、医疗、健康等产业市场需求骤增,为服务业发展创造机遇。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也导致人们生命观的改变,有调查显示,93%的受访者将“身体健康”视为人生最重要的事,使康养结合的养老服务体系建设进入新阶段。如今,东北地区已展开相关探索,如黑龙江、辽宁多地均成功将助老扶老与信息化建设密切结合,以智慧养老推动信息经济和社会服务的协同发展,并被树立为全国老年友好社区建设典型案例。

(三)自然资源禀赋和农业先发优势夯实城乡融合根基

已有研究认为,现代化过程是农业部门逐渐衰落,其在产业结构中的主导地位逐渐被二三产业取代的过程,但对东北而言,维护国家粮食安全和生态安全是东北发展的重要任务。因此,与其他地区不同,农业将是东北经济增长的重要支撑。作为全球三大黑土带之一的东北自然资源丰富,地广人稀,农业生产规模化、机械化基础良好。东北农业产业现代化、智能化水平较高,研究表明东北农业现代化水平远高于全国其他地区,农业现代化指数增幅也最明显。换言之,东北农业现代化发展不仅基础扎实,而且发展势头良好。另外,东北生态环境良好,农村建制完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冰天雪地更是金山银山”的自然风景别具一格,这些资源优势既是东北旅游业错位发展的基础,也是提高农村现代化水平的重要抓手。

(四)集体创业文化和基础教育体系积蓄人力资源潜力

东亚国家尤其是中国的现代化历程表明,现代化不是发源于西方国家的文明属性在世界范围的复制,而是地域传统文化和现代制度创新不断交互、裂变、融合的过程。东北地区特殊的发展经历使其保有一批具有浓厚爱国主义传统和劳模精神的工人群体以及富有“闯关东”精神的农民群体,他们身上的创业文化和开拓精神是东北转型发展的隐性动力。譬如,计划经济时代,东北快速工业化过程铸就了“铁人”王进喜等一批劳动模范,并形成了“爱岗敬业、争创一流、艰苦奋斗、勇于创新、淡泊名利、甘于奉献”的劳模精神[19]。他们对国家集体的忠诚与对工业生产的热诚建构了工业化迅速发展的基础。如今,面对国内外日益复杂的局势,强化国家主义的创业文化对促进东北产业升级、维护国家安全意义重大。

在劳动力素质方面,东北科技人才和技术人力资源潜力巨大。新中国成立初期,随着重要工业项目布局在东北,大批专家力量被抽调而来,一些大专院校和科研机构作为配套设施纷纷在东北建立,为东北经济社会发展培养了大量有用之才。直到现在,东北地区仍保有丰富的人才资源。长期以来,单位福利传统供给模式营造了相当完善的基础教育体系,使东北居民的受教育程度普遍较高。七普数据显示,黑吉辽三省15岁及以上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分别为9.93年、10.17年和10.34年,分别位列全国14位、9位和6位。与此同时,劳模精神的代际传递和文化资本的累积还共同造就出一批既有情怀又重实干、技能优与学历高兼备的青年人才,成为未来新经济发展的关键力量。

(五)单位福利传统和宽松生活氛围培植社会质量优势

经济社会协调发展不仅关注社会要素对经济增长的积极作用,更强调经济发展对社会进步的推动作用,最终不断增强人的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东北成熟的工业化体系和单位福利传统也为其社会质量提升创造空间。

首先,单位福利传统为市场主体服务民生保障、履行社会责任提供经验基础。在计划经济时代,遍布东北的国有企业单位一直秉持“单位办社会”的传统,追求生产效益和民生保障的齐头并进。这尽管使企业背负了包袱,但为企业参与社会服务提供了鲜活素材和宝贵经验。近年来,全国各地纷纷出台措施,鼓励企事业单位自办幼儿园、托儿所,并给予自办幼儿园的企业适当补贴。如今,随着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目标的实现,实现共同富裕将是未来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的主要追求。2021年中央财经委员会第十次会议提出将第三次分配纳入维护社会公平的基础性制度安排体系,标志着企业参与共同富裕社会建设的理念被提升至新的政策高度。在此语境中,东北从前的“单位办社会”传统可为新时代建设共同富裕社会提供经验借鉴。

其次,东北地区部分社会质量指标优势明显。成熟的工业化带来高水平城镇化,七普数据显示,吉林城镇化率为62.64%,黑龙江为65.61%,辽宁为72.14%,后两者均高于全国平均水平(63.89%)。城镇化水平较高使东北城镇的住房、交通、医疗、餐饮等公共服务设施较为完善。研究表明,虽然东北地区经济增速低于发达地区,但其社会经济保障水平、社会信任与凝聚力等社会质量指标仍优于一些经济发达地区。可见,虽然东北经济饱受诟病,但其社会发展在部分领域的优势显著。

最后,低生活成本和轻松的社会氛围有助于吸引青年人才。相关研究表明,青年人多面临沉重的生活压力和生存竞争,特别是在北上广等特大城市,“躺平”一词的流行反映了当代青年群体不堪重负的焦虑感。相较之下,东北生活成本相对较低,生存压力较小,个人发展空间充足,且城镇化水平较高,公共服务供给相对健全。尽管资源枯竭与经济增速放缓使部分城市收缩,但这不意味着城市衰退和废弃,而是城市发展定位从“增长机器”到“人居之所”转变的契机。如是言之,未来东北可通过精简城市规模、优化营商环境、提升服务水平,满足青年人多样、现代的生活需求,以低成本、高质量为青年人才营造舒适宽松的生活发展空间,充分展现东北引留人才的天然优势。

总之,虽然东北经济增长趋缓,但东北社会蕴含的内生优势不容忽视,诸如产业基础、转型空间、新兴产业、人力资源、社会质量都是未来东北新经济、新业态、新模式的生长点。反观国外重工业基地发展轨迹,如英国格拉斯哥、法国洛林、德国鲁尔和美国锈带地区,它们从衰落到重新崛起的转型至少经过50年。当前东北振兴在短时间能取得如此成效令人振奋鼓舞,其时间优势明显。换句话说,经济放缓绝不等于社会衰退。我们应当从人的全面发展出发,重新认识东北振兴,东北振兴的目标不应局限于经济上追赶发达地区,而应探求适合自身需要的转型之道。

四、东北振兴新突破的路径拓展:从追赶先进到优势释放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坚持新发展理念,深入实施东北振兴战略,在服务党和国家工作全局中体现新担当,在走出一条质量更高、效益更好、结构更优、优势充分释放的发展新路上实现新突破,在加快推动新时代东北全面振兴、全方位振兴的征程上展现新作为[20]。在新时代,发展不再是对经济增长的迷恋,而是对经济社会协同进步的追求,其根本目的在于满足人的美好生活需要。这一转向不仅蕴含着对“何为发展”和“为何发展”的深层反思,也包含着对西方现代化道路和标准的彻底批判。后发展地区发展目标的差异决定了其不同于发达地区的发展路径。东北振兴不必完全模仿东部和南方发达地区经验,一味追求经济赶超,而要开掘持续、协调、良性发展的内生动力。

(一)以外嵌型制度创新和内源型产业再造助推全面转型

从国家话语来看,“十四五”时期振兴东北战略被重新定位,即保障国家安全的区域协同发展。维护国防、粮食、生态、能源和产业安全是东北发展的底线,即满足国家战略安全需要构成东北发展的“硬标准”,在此“底线”基础上进一步谋求区域协调发展。因此,我们需要跳出东北来看待东北振兴,要采用全局性、整体性视野挖掘和激活地区内外部优势。

东北发展的辉煌历程亦表明,在国家扶持引起的要素集聚等外力推动下,东北经济社会获得了裂变式上升。从这个意义上说,东北崛起的关键动力源于外部嵌入的制度突破。来自政策调整、全员动员、技术植入或国家调控的各种外部力量为地区发展注入劳动力、资金、技术、设备、政策保障等生产性要素,最终推动东北跨越式发展。这说明,“十四五”时期实现东北全面振兴新突破,源自国家顶层设计、对外开放合作的外嵌式制度创新是重要的“机会窗口”,为吸引先进生产要素的集聚、燃起大众创新创业的热情赋予合理性价值,进一步强化激励机制和动力机制。

有观点认为,国有工业企业“一业独大”是东北经济长期振而不兴的症结所在,因此大力发展现代轻纺工业是振兴东北的大势所趋,但笔者认为,这种观点忽视了东北的本土实际和产业基础,任何地域的发展都因其独特的资源优势和内外部契机而各有侧重。对于拥有大型制造业辉煌过去的东北而言,产业发展面临的瓶颈是“工业不强”以及由此带来的“低值低智”,而不是工业发展过度,更不是“去除”国有工业企业。我们不能舍本逐末,丢弃雄厚的工业制造业的传统优势,而去发展毫无根基的轻纺工业。如是言之,实现东北全面振兴,既需要外嵌式制度创新注入发展活力和动能,又需要积极挖掘和激活内源式产业优势,发挥国企主业优势和带动作用,集中力量推动重点地区、优势产业、龙头企业提质增效,积极做好改造升级“老字号”、深度开发“原字号”、培育壮大“新字号”等三篇文章,努力打造多点支撑、多业融合、多元发展的产业发展新格局。

(二)以国企主业优势和中心城市辐射带动产城深度融合

依托国有企业主业优势,引领、带动各类所有制企业加大战略性新兴产业投资布局力度。例如,在一汽、长客、哈电、沈飞等头部企业带动下,鼓励具备条件的各类所有制企业独立或联合承担国家“卡脖子”技术的研发,新能源、新装备、新材料的产业化,前沿科技产品的应用场景建设等项目,着力打造能源资源消耗低、环境污染少、附加值高、市场需求旺盛的产业发展新引擎,使东北加快走上创新驱动、内生增长、绿色低碳的新道路。同时,提升哈、长、沈、大等中心城市的规模和聚集能力,建设都市圈、产业群、创新体和价值链,通过扩散和辐射效应带动区域整体发展。

进一步促进大型国有企业融入区域产业网络,加快产城深度融合,提升核心竞争能力。一方面以轨道交通、航空航天、人工智能、生物医药等重大科技成果落地投产推动大型央企嵌入本地企业互动网络,加速地区产业融合,提高区域全产业链水平,将维护国家战略安全的技术优势转化为助推东北经济增长的持续动力;另一方面,围绕哈、长、沈、大等中心城市,以重大技术突破和重大发展需求为基础,紧跟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前沿,以新能源、新装备、新材料、新医药、新旅游等新兴产业集群建设推动生产、生活、生态融合发展,加快形成以产促城、以城兴产、产城融合的发展态势。完善智联网联基础设施,探索智慧城市运营模式,率先试点建设一批应用场景和服务设施,提高产业集群公共服务能力,满足高品质生活消费需求。

(三)以新兴产业引擎和数字技术赋能引领新旧动能转换

数字赋能新兴产业是东北树立产业核心发展优势、实现“换道超车”的重要方向,是培育发展新动能、争取未来竞争新优势的关键领域,对东北经济社会全局和长远发展具有重大引领带动作用。通过数字技术赋能,加快新兴产业与传统产业的深度融合,助推传统产业质量变革、效率变革和动力变革,培育新业态、新模式,创造大量就业岗位,形成稳增长、促改革、调结构、惠民生的有力支撑。

新兴产业及其配套设施是推动产业结构转型升级、引领高质量发展的新增长极、驱动力和能量源。围绕建设“智造东北”、为东北振兴注入强大的“数智动能”,要大力推动传统产业的数智化、网联化、低碳化转型;围绕牢牢把握粮食安全主动权、巩固“国家粮食安全的压舱石”地位,深入实施藏粮于地、藏粮于技战略,用现代科技助力黑土地保护、农业绿色发展和农产品深加工,持续增强农业产业链、提升农业价值链;围绕建设“生态东北”、为东北振兴注入强大的“绿色动能”,要加快推进光伏、风电和生物质能等新能源产业的规模化、效益化;围绕培育壮大新业态、新模式,打造电子商务、直播经济、冰雪旅游、避暑休闲等新的经济增长点,使“冰天雪地也是金山银山”的理念落地生根、开花结果;围绕建设“医药健康创新高地”、推动东北医药产业提质增效,要集中突破生物医药领域重大关键技术,促进人参等道地药材生产加工体系化、高端化、品牌化;围绕人口流失和深度老龄化、少子化,要建设“康养东北”,打造“医疗+养老+旅游”的现代产业生态,提升康养领域的人才储备、项目创意和投资热度,用高质量的照顾养护体系满足高增长的健康消费需求。

(四)以优质社会服务和宽松发展环境增强人才引(留)吸力

一方面,技术革新不能忽视人的发展。社会的幸福感、凝聚力、包容度能够带给个体较丰富的心理资本,使人保持健康的心理状态,面对压力表现出更强的适应能力。另一方面,技能水平也是人力资本的重要部分。新自由主义将创新的产生归功于研发的成功,但技能形成理论强调生产实践和实验研发都是产品研发的重要环节,高学历的技术人才和高技能的产业工人共同决定了技术创新对经济的拉动,但是高学历人才与高技能工人在社会经济地位、社会福利待遇等方面的不平等会导致人才流失风险。首先,要构建多样化、高水准、全方位的人才保障体系,降低高学历、高技能等不同类型人才配偶就业、子女入学、买房落户的制度成本,以平等、体贴、包容的态度改善其社会经济地位;其次,要有序开展行业组织、评估机构等第三方承接职业资格和能力水平认定、评价工作,建立与人才贡献相适应的激励机制;再次,要推进青年友好型城市建设,为致力于民生保障的社会企业的发展创造良好条件,持续提升公共服务保障能力,充分尊重和保障青年人的劳动权益,以宜学、宜业、宜居的环境增强东北人才引(留)吸引力;最后,发挥闯关东精神、劳模精神、大国工匠精神等东北优秀文化传统的引领作用,促使个人职业进步与国家前途命运紧密结合。

(五)以东北历史文化优秀因子激活区域创新创业生命力

从敢闯敢干、生存至上的乡土移民文化,到艰苦奋斗、奉献至上的社会主义集体创业文化,再到开拓创新、效率至上的市场经济改革文化,不断丰富的东北地域文化因子流淌在广大东北人的血液之中,塑造着东北创新创业的精神气质。乡土移民文化以闯关东精神为代表,核心是“闯”;社会主义集体创业文化以大庆精神、铁人精神、北大荒精神为代表,关键是“创”;市场经济改革文化以大国工匠精神、黄大年精神、新铁人精神为代表,实质是“新”。作为宝贵的精神财富和潜在的文化资源,这三种文化形态相互融合,构成了东北转型发展的内驱动力。在新时代,积蓄和释放东北振兴新突破的文化新动能,必须回到东北社会内部和历史深处,反思性地开掘和创造性地提升东北地域文化生命力。一是激活和汲取东北历史文化的精髓元素,赋予时代意涵,丰富表现形式,使其有滋有味、有声有色,以社会化的文化生成机制实现个体文化自觉、社会文化繁荣和国家文化自信紧密结合,让东北文化“活”起来;二是推动东北地域文化“入世”“入市”“出新”“出彩”,以包容性的文化融合机制消除精英与草根、官方与民间、现代与乡土、本土与外来的隔阂,使东北文化“动”起来;三是数字赋能文化创意产业发展,通过市场化的文化再造机制促进移民文化、红色文化、工业文化和民俗文化融会贯通,实现数字化再现和沉浸式体验,使东北文化“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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