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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尼寻尸记

2022-06-01凯特琳·道蒂美国职业殡葬师、作家

看世界 2022年10期
关键词:托拉塔纳墓穴

凯特琳·道蒂 美国职业殡葬师、作家

《好好告别:世界葬礼观察手记》

[ 美] 凯特琳·道蒂 著

崔倩倩 译

中国友谊出版公司

2022 年4 月

在印度尼西亚的一处偏远地区,当地人会和死者的遗体共同生活一段时间,时间长到你我都不敢想象—这里简直就是研究人与尸体关系的天堂。

但我一直认为自己不太可能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这个想法伴随了我很多年,直到我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个关键人物—保罗·库多那里斯博士。

春日里的一天,我坐在保罗博士的家中。保罗是一名研究死亡的学者,也是洛杉矶邪典圈子里的瑰宝,可谓久负盛名。说是“坐”在他家,实际上我是直接坐在他家的硬木地板上。保罗把自己在洛杉矶的家称为“摩洛哥海盗城堡”,里面没有家具,只有大量的动物标本和文艺复兴风格的画作,以及几个吊在天花板上的中东灯笼。

“8月,我要去塔纳托拉雅参加马聂聂节。”保罗满不在乎地说。这是他独有的腔调。在过去的12年中,他走访世界各地进行拍摄,不管是卢旺达的墓穴、捷克的人骨教堂,还是全身贴满黄金树叶的泰国僧侣木乃伊,全收录在他的镜头里。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了前往玻利维亚的蛮荒地带,他竟坐上一架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用来运输冷冻肉的伞兵机。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农民、一头猪、一只羊和一只狗。途中,飞机遇到气流颠簸,吓得几只动物在机舱里乱跑。正当他们两个人左扑右跳地要把它们抓回来时,副机长扭过头冲他们大叫:“别闹了,再动我们就要坠机了!”

对保罗这种人来说,搞定塔纳托拉雅的旅程应该很容易。保罗还邀请我和他一起去:“丑话说在前头,这趟旅行会让你受不少罪。”

进入墓穴

几个月之后,我们首先来到印度尼西亚最大的城市雅加达。转机之前,我们到海关进行入境检查。“你们要去印度尼西亚哪里?”一名年轻的女性工作人员笑着问我们。

“塔纳托拉雅。”她的脸上掠过一丝调皮的神情。

“是去看死尸吗?”“是的。”“你们竟然是认真的?”她看起来吓了一跳,好像之前那个问题只是客套话,“你们不知道吗,那些尸体会自己走路。”

“其实,是家里人把他们立起来的。他们又不是僵尸,不会自己走路。”保罗说道。

“那我也害怕!”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同事,紧张地笑了几声,然后在我们的护照上盖好章。

到达南苏拉威西岛首府望加锡时,我已经有39个小时没合眼了。当我们走出机场,踏入潮湿的空气中时,保罗像个明星似的被一大群人瞬间围住。他留着厚厚的一头脏辫儿,巫师风格的山羊胡上串着串珠,浑身上下都是文身。保罗的奇装异服成了他的通行证。一般人无法进入的秘密修道院和墓穴,他都能畅通无阻,因为人们被他的打扮惊呆了,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他。

我们连回酒店小睡一會儿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包车前往北部,车程长达八个小时。绿色的稻田在公路两侧延展开,一群水牛在泥浆里笨重地嬉戏。在塔纳托拉雅的偏远山区,人们曾经信奉名为“Aluk to Dolo”(祖先之道)的泛灵信仰,直到20世纪初才在荷兰传教士的影响下改信基督教。

我们的多用途车很快就进入了山区。弯弯曲曲的盘山路只有两条车道,司机师傅一路都在疯狂地躲避无穷无尽的卡车和摩托车。虽然我不会讲印尼语,但我成功地用世界通用的肢体语言向司机师傅表达了“说真的,哥们儿,我要吐了”这个意思。当我们到达塔纳托拉雅时,我已经因睡眠不足产生了幻觉。但是保罗,这个已经在飞机上睡了好几觉的家伙,坚持要赶在天黑前去附近的墓穴拍照。于是,我们驾车来到龙达墓穴。

这里没什么人,只见旁边的峭壁上有一个摇摇晃晃的脚手架,上面摆放了几具形状各异的乌鲁木棺材,有船形、水牛形和猪形。放射性碳定年法结果显示,塔纳托拉雅地区早在公元前800年就开始使用这种棺材。白花花的头骨从破裂的棺木中露出来,像好管闲事的邻居似的观察我们。一等到棺木彻底朽化,遗体就会顺着峭壁跌落下去。

骷髅奇遇

更超现实的是,棺材旁边放了一排排“托托”。托托是按照真人容貌和比例打造的木质雕像。它们“端坐”在岩壁上,像一群正在开会的村委会成员。

这些雕像象征着散落在墓穴里的那些无名遗骨的灵魂。老一点儿的托托做工比较粗糙,有着不成比例的大眼球和凌乱的假发。新的托托更加写实,脸颊的线条柔美,皮肤上画着以假乱真的斑点和血管,看起来着实让人动容。它们穿戴齐全,眼镜、衣服、首饰,样样不缺,仿佛为迎接我们的到来特意打扮了一番。

黑暗的墓穴中,一颗颗骷髅头嵌在石壁的夹缝和裂纹里。它们有的被码成金字塔形,有的天灵盖朝下放着,有的一看就是漂白过,有的长了一层苔藓而变得绿油油的,还有一些正扬扬得意地叼着烟。最后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块同时抽着两根烟的下颌骨(头骨的其他部分已经不见了)。

保罗示意我跟他进入一个小一点儿的洞穴,我猜应该是另一处墓室。我在黑暗中眯着眼睛弯着腰,摸索着走了一段时间,随即发现前面的通道需要我整个人趴在地上爬过去。“我就不往前走了,在这儿等你就行。”保罗继续向前爬行。不久,紫色长袍的后摆就消失在前方的洞穴中。

此时,我的手机只剩下2%的电量,我只好关掉这唯一的光源,和骷髅头一起呆坐在黑暗中。不知道过了5分钟还是20分钟,一道烛光划破了黑暗。来者是几名印度尼西亚本土游客,一个母亲带着几个十几岁的孩子,一家人从雅加达来这里旅游。估计在他们眼中,此时的我就像一只被堵在车库门前无路可逃的负鼠,狼狈的样子在车灯下一览无余。

其中一个男孩子走过来,用英语优雅地对我说:“女士你好,很抱歉打扰你。烦请你看向镜头,我们想拍张照发到照片墙。”接下来就是一阵闪光灯。我的照片应该不久就会出现在“龙达”这个标签里。尽管这是一个古怪的时刻,但我理解他们:在满是骷髅头的墓穴中发现一名6英尺高、身穿波点连衣裙的白人女郎,确实值得在照片墙上记录一下。这家人用不同的姿势又跟我拍了几张合影,然后就离开了。

(本文获出版社授权,标题为编者所加)6C1B9860-F87C-47C1-9D1C-B029D991BC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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