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去渤海

赵杰

·01·

太阳刚一冒头，放羊的大叔就把羊圈门打开了。头羊领着羊群疯了一般往外涌。

我和张带劲、牛凯、铁柱、春秀挎着柳条筐等半天了，一看羊出来，大家便一窝蜂似的跟在了羊群后面。这些羊好像知道我们要干什么似的，一出羊圈就拉了满地羊粪豆。

羊粪豆的魅力为什么这么大呢？因为在农村，羊粪是很好的肥料，村里有人专门收羊粪豆，一斤六分钱。小孩子为了挣零花钱，买自己喜欢的铅笔、香橡皮、彩色盖子的文具盒，一有时间就来捡羊粪豆。

我和张带劲的愿望跟其他孩子不一样。他们想要的是学习用品，我俩则琢磨着怎么能穿上一身“高仿”的军装，到海边照张相！这个梦想要是实现了，整个溪水湾的孩子还不得羡慕得流口水！

不过，我们估算了一下，要想实现这个愿望可不便宜，光买衣服就需要一百多块钱！

虽然这个愿望明显有些疯狂，但我和张带劲已经拉了钩，表示绝不反悔。如果谁中途退出，就要在溪水湾全体孩子面前承认自己是熊包蛋！

·02·

为了实现愿望，我和张带劲每天都早早起来，到羊圈旁等着捡羊粪豆。放羊大叔没来之前，我们就趴在羊圈边上观察那些羊，讨论哪只羊会拉得比较多。

每天紧跟在我们后面来的是春秀。春秀长得很好看，小脸圆圆的，一双大大的眼睛忽闪着，特别有神。只要她一来，张带劲就不跟我说话了。

春秀内向，不太爱说话。每次看到张带劲“缠”着春秀，把春秀弄得有些尴尬时，我就会揪着张带劲的耳朵，把他拽回来。

有一次被我揪疼了，张带劲大声嚷道：“林桦你欺负我算什么本事？有能耐你现在就把羊放出来，就我们三个捡，你敢吗？”

春秀听完，忍不住笑了。她知道张带劲不是坏孩子，因为捡羊粪豆的时候，我们男孩都会故意给她留出一块地盘，不和她争抢。在这方面，张带劲做得最好。

·03·

一到周末休息，我和张带劲就一整天跟在羊群后面，满山满岭地捡羊粪豆。功夫不负有心人，几个星期下来，我和张带劲各自捡了五十多斤羊粪豆。

六分钱一斤，五十多斤能卖三块多钱！我和张带劲高兴坏了，觉得离我们的梦想又近了一大步！

这天，我、张带劲和春秀又早早地来到了羊圈旁。等放羊大叔时，我突然想到张带劲之前说的提前把羊放出来，就我们三个捡！细想一下，我觉得这主意不错——我们只是替放羊大叔提前放羊，到时候他直接去山上找羊就行了。

于是，我对他俩说：“你俩准备好，今天早上的羊粪豆全归咱仨了！”说完，我就打开了羊圈门。头羊看了看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不过也没多想，迈步朝山上跑去……

等羊群跑到半山腰的时候，我们仨的筐已经装了不少羊粪豆了，比平时的收获多多了！

张带劲十分满意地冲我竖起了大拇指，春秀的大眼睛也冲我眨了眨。

·04·

当我和张带劲捡的羊粪豆一共卖了七十多块钱时，我俩觉得离实现愿望的日子真的不远了，都乐得合不拢嘴，忍不住开始了遐想：去哪个海照相呢？

张带劲说：“有海的地方太多了，咱们应该选离溪水湾最近的。”

我觉得张带劲说得对，可我们还没学过什么地理知识，不知道离溪水湾最近的海是什么海。也不能问家长，要是被他们知道了，肯定不会让我们去的。

于是，我和张带劲借来一本地理书，仔细研究上面的地图。

“哇！南海可真大啊！海边还有椰林呢，肯定挺美的！”张带劲捧着书，无限向往地说。

“你别想美事儿了！要去南海，得捡一火车羊粪豆才买得起车票。”我抢过张带劲手里的书说，“得找个近点的海才行。”

我俩又研究了一番，发现离我们最近的海是渤海。

于是，我和张带劲决定——明年春天先去县城买一套“高仿”军装，然后出发去渤海！

眼看着离过年不远了，我们得再加把劲，挣够去渤海的车钱！

·05·

这天，我和张带劲到羊圈半天了，也没见春秀。我们都有些纳闷儿。后来，牛凯来了，告诉了我们原因。

“春秀她妈病了，好像挺严重的，得去大医院才能治。”牛凯和春秀是邻居，他也是早晨听他妈说了几句才知道的。

听到这个消息，我和张带劲都愣住了。我突然觉得手里的柳条筐变得沉重起来。

第二天，张带劲找到我，低着头小声说：“林桦，对不起，我不能和你一起去渤海了！我把钱都给了春秀！我违背了诺言……”

我听了他的话，什么也没说，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当天晚上，我做出了决定——把自己的钱也给春秀，让她拿着去给妈妈看病。

不过，我俩心照不宣，谁也没在溪水湾全体孩子面前承认自己是熊包蛋。

·06·

馬上要过年了，学校放了寒假。我和张带劲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明年咱们捡更多的羊粪豆，后年春天再去渤海！”我大声地说着。

“没问题！”张带劲听后大声应和着。

我们俩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