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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着阳光奔跑(连载一)

2022-05-31竹风

东方少年·快乐文学 2022年8期
关键词:冰鞋赵老师滑冰

竹风

第一章     我们

我们班很多同学都觉得刘宝能说,还爱讲大道理、认死理,因此,没几个同学喜欢他。甚至有的男生还拿他爸“跑海儿”的事情取笑他。

所谓“跑海儿”,就是指谁家办喜事、造新房时,主人没请也去唱“喜歌”。比如谁家娶亲嫁女,刘宝他爸就会骑着一辆破自行车,不请自去,手打竹板唱些祝福贺喜之词。家里办事的人见了,基本都会让负责待客的人出面给刘宝他爸几元赏金、烟酒或者一些吃食。

刘宝他爸不是专业“跑海儿”的,他的主业还是在家种地,但仍有人在背后议论,说他像个讨饭的。所以,刘宝他爸的名声在我们村并不太好。

刘宝的妈妈生他妹妹时难产去世了。后来,妹妹被抱到了姥姥家抚养,没有住在我们村。

从小我就跟刘宝一起玩,上学后也天天在一块儿。

除了爱讲大道理、认死理,刘宝跑步的姿势也不好看,而且跑得还特别慢,小孩子都比他跑得快。不过,刘宝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喜欢买书,也特爱看书,还喜欢用一个大笔记本摘录书上的名言警句。比如:“就是有九十九个困难,只要有一个坚强的意志就不叫困难”“志向是天才的幼苗,经过热爱劳动的双手培育,在肥田沃土里将成长为粗壮的大树”……像这样的句子,刘宝已经记录了厚厚一大本了。

我和刘宝读书的学校叫“安坪镇中心小学”。安坪镇在我们村的东边,离我们村大概五六里。学校没有围墙,四周全是杨树。春夏时,经常会有麻雀落在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但附近稍微有点动静,它们就一抖翅膀飞走了。

我和刘宝今年上五年级了,我们五(2)班的班主任名叫赵东升,教我们语文。赵老师的家住在我们村西边的老眼村,每天早上他都会骑着摩托车经过我们村。我和刘宝常在上学路上遇见赵老师。

赵老师瘦高的个子,穿着利索,说话干脆,给我们上课时声音洪亮。不像教我们数学的甘老师,说话磨叽,还总爱逮着不认真学习的同学说刻薄话。不管哪个同学被他说一顿,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赵老师特别爱拿一個叫詹青春的人教育我们:“你们真应该跟詹青春学一学什么叫读书!”

我们从赵老师口中得知,这个詹青春与他同村,父母常年生病,之前家里只靠他姐姐支撑。好在去年读完哈城师范大学后,詹青春到县一中当了一名老师,也能为家里贡献些力量了。

哈城我没去过,不知道在哪儿。县城我倒是去过几次,是陪着刘宝去书店买书时去的,可县一中坐落在县城的哪个地方,我和刘宝都不清楚。当赵老师讲完詹青春的情况,我们全班男生没几个在意的,只有女生们把眼睛睁得贼大,还发出“哇”声一片。

赵老师不仅总提詹青春,还总喜欢说“十年寒窗苦读日”这句话。有天放学路上,我和刘宝,还有同村又同班的大卫、民子一起回家。大卫问我:“小雨,你觉得咱们教室的窗户‘寒吗?”

不等我回答,民子便接话说:“夏天敞开凉快,冬天玻璃上挂霜雪,是有点儿寒。”

“赵老师说的寒窗,不是指挂霜雪的窗户,”刘宝纠正说,“是说家贫也要苦读书,古时候很多人就是这样读书的。”

民子一直看不惯刘宝讲大道理的样子,立刻取笑他道:“知道你懂得多!像个古董,我看今后叫你‘古董得了。”

刘宝知道民子在取笑他:“你才古董呢!你给我起外号,小心我告老师去。”

民子又逮着了取笑刘宝的话题:“你胆儿也忒肥了!老师又没犯法,你告老师?就是包公来了也不会为你伸冤。”

民子学习不太努力,取笑刘宝的话倒是张口就来,好像刘宝是个软蛋,任他随便捏。

实际上,刘宝可不是软蛋。论学习,他在班里数一数二;论劳动,他非常舍得出力气,干活时绝不偷奸耍滑。倒是民子,不仅学习不用功,学校大扫除时,也是能拿小笤帚绝不拿大扫帚的人。

每次民子取笑刘宝,无需我劝,大卫胳膊一挥,说声“你俩别扯了”,俩人便立刻“停火”。这次也不例外。

一天上午,最后一节是数学课,甘老师讲完课,给我们布置了作业。为了让我们认真做题,甘老师又拿刘宝当典范,说刘宝作业做得好,做得认真,然后拿眼一扫民子说:“都说跟着喜鹊飞会登高枝,可有的同学偏愿意跟着麻雀飞,我看最后连个窝也不会垒。”

甘老师这是在说民子呢!因为民子学习不认真,在学校除了跟大卫在一块儿,也跟我们班的王一平、魏海、郭立军他们往一块儿凑。

怎么评价王一平、魏海、郭立军他们三个呢?最大的特点就是学习不好,但体育方面非常不错。比如学校开运动会,只要他们报名参加,几乎都会获得名次。尤其是魏海,据说他有一个表哥在县城开武术馆,他跟表哥学过几招,所以在我们班是“武林高手”。他要是挥拳,没有谁敢还击。

下了数学课,我和刘宝准备去小超市买点吃的。我们学校没有食堂,中午放学后我们就到镇上的小吃部或者超市买点东西。离学校不远的地方,还有个二饭店,想吃什么都能买。

我们还没走出校门,大卫和民子就从后面追了上来。一到跟前,民子就一脸坏笑地对刘宝说:“今天甘老师又夸你了,又把你‘夸没毛了吧?”

民子说“夸没毛”了,意思是想借猪被刮得没毛了讽刺刘宝。刘宝明白民子的意思,立刻反击道:“你才是猪,你才没毛了呢!”

民子不高兴了:“我说你是猪了吗?”

刘宝说:“你就是那意思,别以为我听不懂。”

民子说:“你懂,你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我看该给你‘松松皮子了。”

民子一边说,一边举手朝刘宝的脑袋拍过去。刘宝吓得一缩脖儿,闪身躲过了。

大卫赶紧过来说:“瞅你们俩,到一块儿就掐架!走,咱们到二饭店买甜馒头去,今天我请客!”

大卫的爸妈都在亚麻厂上班,家庭条件好,所以他买吃的时,经常好请客。于是,我们四个去了二饭店。

第二章     午休

这里之所以叫二饭店,是因为安坪镇上有一个大饭店。想吃得丰盛的人,都去大饭店,这二饭店只比小吃部好一些。到二饭店吃饭的人,都是能填饱肚子就行,一碗面条、一份炒饭,就算高消费了。二饭店平时客人不多,但早上和中午除外。饭店早晨卖豆浆、油条、大煎饼;中午卖像小枕头一样的馒头,馒头里放了糖精,非常甜。安坪镇中学和中心小学的学生早上和中午都喜欢光顾二饭店。

正值饭点,二饭店里学生不少,卖甜馒头的窗口前更是排着一溜长队。见此情景,刘宝随口说了一句:“哎,买卖还挺火的,这得什么时候才能买上啊!”

民子趁机取笑刘宝:“瞧把你馋的,口水都流出来了吧?”

刘宝拿衣袖擦了一下脸说:“都喷我脸上了,你那口水才叫多呢!”

大卫说:“你俩就掐吧!一会儿我就买两个馒头,小雨一个我一个,让你俩饿肚子。”

民子不再和刘宝斗嘴,开始老实地等着。排了二十多分钟,大卫才买到四个甜馒头,我们一人一个。

“嗯,真甜!”甜馒头到手,刘宝好像真饿坏了,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民子说:“说你馋还不服!瞅你那吃相,跟你爸一个样。”

我明白民子的意思,但刘宝没理民子。

我们四个吃完甜馒头,大卫说:“走,陪我打两杆台球去。”

我不想去,就说:“一会儿就上课了,别回去晚了!”

大卫说:“就打一会儿,十分钟咱就回学校。”

大卫最喜欢打台球,我知道要是不让他支两杆,他心里肯定不舒服,只好陪着去了。

安坪镇就一家台球厅,打一局一块钱。此时的台球厅里没顾客,老板正仰在躺椅上昏昏欲睡,我们一去,他赶紧起来招呼。

大卫拿起球杆说:“没人正好,安静。”

以往大卫来打台球,都是跟别人玩,民子是他忠实的跟班与观众,我和刘宝从不参与。大卫拿了根杆比画了一下,这才意识到没人跟他打。他想了想,朝民子一努嘴说:“民子你跟我打吧,等有人来了你再下去。”

民子二话没说,拿起另一根杆说:“那你让着我点儿哈。”

大卫说:“行,来吧!”

大卫和民子打了有两分钟,就有四五个看着比我们大,还痞里痞气的男孩子进了台球厅。

眼见他们拥进来,我悄声对大卫说:“走吧,别一会儿闹架。”

大卫却很兴奋:“别担心,我正好跟他们支几杆,赢了我还请你们吃甜馒头。”

劝不走大卫,我无奈地说:“那你玩吧,我们回学校了。”

民子不回,想陪着大卫,我就和刘宝一起走了。

刚到学校,就看见我们班的王一平、魏海、郭立军正跟几个六年级的男生踢足球。我本想过去看一会儿,刘宝却说:“他们也是乱踢,没啥好看的,还不如看会儿书呢。”

“你可真是爱学习。”我有些无奈,跟着刘宝回了教室。

晚上放学后,民子就开始给我们讲大卫怎么跟那几个大孩子打台球,怎么一杆支进去四个球,怎么把那几个大孩子赢得不敢再跟他玩了。

“台球打得再好,能当饭吃吗?”刘宝说完,又扭头问我,“小雨,你说是不?”

我不知道咋回答,就没说话。

民子觉得刘宝搅了他的兴致,白了他一眼说:“你除了知道吃,还知道什么?”

我担心他们又吵起来,便隔在他俩中间。刘宝知道我护着他,不想连累我,也就不再跟民子争论了。

第三章     误伤

虽然上学时我们不跟民子一起走,但放学总在一块儿,路上逗嘴也是难免的。我有时候也爱跟大卫逗嘴,只不过我俩动嘴不动手,但民子说不过刘宝时,总爱上手伸脚。所以,我不太喜欢民子,也很少去他家。

别看民子不着调,民子他爸老唐这个人却很好——在我们村,没有比老唐更老实的人了。民子的妈妈个子不高,还少了只胳膊,但既能说也很能干。

按理说,民子应该像他爸妈才对,可他背道而驰。他嫌他爸是个大老粗,说啥顶啥。也就是老唐脾气好,要换成我爸,早就抡起木棍了。

我惹事时没少受我爸的惩戒,所以轻易不敢惹是生非。我妈也经常教育我说:“小雨,你给我记着,跟着俊鸟飞,到什么时候都是俊鸟。”我觉得刘宝是俊鸟,至少比民子好许多,所以我常跟刘宝在一块儿。大卫和民子跟刘宝在一块儿的时间不多,好像只有放学的路上走得最近。民子之所以对刘宝那么不友好,其实也和甘老师爱拿刘宝作比去奚落民子有关。

有一次,甘老师又拿刘宝作比,用刻薄的话奚落了民子,结果在放学的路上,民子闹出一件事来。

我们上下学的路两侧分别有一排杨树,刚秋收完,泛黄的树叶已经快落光了,没落的树叶被风一吹,也像蝴蝶一样飘了下来。我们正走着,民子忽然弯腰从路边捡起个土疙瘩,然后往树上猛抛,抛到树冠上时,一只苏雀飞了起来。

我爸曾说,他小时候我们这儿的鸟雀可多了——蓝靛颏、红靛颏、草溜子、红马料、三道门、黄豆瓣、黄三倔子……有二三十种呢,还有比较大的窜鸡和油鹳子。我爸还说,窜鸡分灰窜鸡和麻窜鸡,油鹳子分花鹳子和麻鹳子,尤其麻鹳子,比半只鸡还大。

我爸给我讲这些,听得我一愣一愣的。因为如今我们这里,我爸说的那些鸟,早就没有了,平时只能看到麻雀。苏雀只有秋天才飞来我们这里。

民子见苏雀飞到前面那棵树上了,又捡起一个土疙瘩,并让我和刘宝、大卫停下,不要再往前走,免得把苏雀惊走他就打不下来了。

我和大卫停了下来,刘宝却依然往前走,并不听民子的话。

“‘跑海儿的,停下,停下!” 民子朝刘宝喊,“你耳朵聋了吗?”

也许刘宝不满意民子喊他“跑海儿”的,所以回头说:“你耳朵才聋了呢!我凭什么听你的?苏雀是动物,不能打,我们得保护它。”

民子见刘宝不听他的,生氣地说:“你跟我较劲是吧?”

刘宝说:“我咋跟你较劲了?有本事你射大雕去!”

刘宝这话说得有意思,我和大卫一听都乐了。瞧见我和大卫在乐,民子似乎觉得丢了面子,攥着土疙瘩朝刘宝比画:“取笑我是吧?信不信我把你当大雕射了?”

刘宝说:“我不信,你能咋着?”

民子瞧刘宝跟他较劲,把拿着土疙瘩的手一挥,想吓唬刘宝一下。谁知这么一挥,土疙瘩竟从手里滑了出去,紧接着刘宝一捂额头。

民子看刘宝捂头,有点怕,赶紧上前扒刘宝的手:“没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

大卫把民子推开说:“别扯了!你不故意,那土疙瘩能自己往人家脑袋上飞吗?”

我和大卫扒开刘宝的手一看,额头上碰破一块皮,出血了。

大卫忙从书包里掏出几张卫生纸,按在刘宝的伤口上说:“快去医院,可别得破伤风。”我也附和着。刘宝却说:“没事,我书包里有创可貼。”

大卫说:“别扯了,创可贴管啥用?赶紧去医院吧!”

刘宝还是不愿意:“去医院干啥?我可不想打点滴,浪费时间。”

大卫瞧刘宝不想去医院,便吓唬他说:“要真得破伤风你就完蛋了,书读不成,吃饭也不香了。”

刘宝被我和大卫连劝带吓唬,总算沿着放学的路返回,来到了镇医院。

医生给刘宝看完伤,开了药单,要交一百五十多块钱的医药费。这时,我们四个都傻眼了。虽说大人平时给我们零花钱,但都是七块八块的。大卫的爸妈虽然给得多,可他爱请客,也没攒下钱。这一百五十块钱,可难倒了我们四个。

大卫搓着手说:“你们说这扯不扯,咋把要交医药费的事忘了呢?”

我也有点儿着急,但想不出办法。

大卫开始掏衣兜、裤兜,最后一共掏出几块钱:“今天带少了,要不这点医药费不算个事。”

民子也掏了半天衣兜裤兜,最后掏出来三块五毛钱。我身上有七块钱,直接拿了出来。我和民子把钱交到大卫手上,大卫像模像样地清点了一下,看向刘宝,意思是询问刘宝是否也揣钱了。

刘宝喜欢攒钱买书我们都知道,只是不知他现在又攒了多少。刘宝见大卫看他,低头嗫嚅道:“我现在身上只有一块钱,攒的四十九块钱在家放着,明天我带来。”

我们四个总共凑了十几块钱,显然不够交医药费。大卫把我们叫到门口说:“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想办法。”然后便跑走了。

大卫能有什么办法?除非找人借钱去。我们等了二十多分钟,大卫呼哧带喘地跑了回来:“没事了,把交费单给我。”

医生把刘宝的头包扎完,我们从镇医院出来时,民子小声问大卫:“你从哪儿借的钱啊?”

大卫说:“还能从哪儿借?今天甘老师值班,从他那儿借的。”

“啊?”民子一听,有点儿傻了。

“啊什么?”大卫白了民子一眼。

本来甘老师就爱奚落民子,大卫朝甘老师借医药费,肯定把刘宝受伤的原因说了。民子显然对大卫的做法不满意,但敢怒不敢言——谁让他是大卫的跟班呢?

我们回到村里时,天已经黑透了。快到大卫家门口时,民子对大卫说:“今天的事别跟别人说,省得被我爸妈知道。”

“知道了!”大卫回道。

民子同样也叮嘱了我和刘宝。刘宝额头的伤不严重,没什么大事,他对民子说:“你放心吧,我和小雨都会守口如瓶,不会在村子里说,也不会到学校说。”

我们答应得好好的,谁知第二天民子却没来学校。我们正琢磨是谁走漏了风声,就听说民子是跟他妈到两百多里外的舅舅家去了。原来,民子的姥爷去世了,他妈带着民子回去奔丧。

可过了几天,民子他妈回来了,民子却没有回来。听大卫说,民子要跟他舅舅学手艺,日后好做装修的工作。

我记得民子曾经说过,他舅舅特别聪明,带着一帮人在城里做装修。当时我们不懂什么是装修,民子跟我们解释说,就是先画好图纸或者草图,然后照图装饰布置房间。

知道这件事后,刘宝说:“民子虽然比我们大一岁,但要去干活的话仍然算童工,那他舅舅可就犯法了!”

大卫白了刘宝一眼:“你真扯。民子是先学手艺,又不是立马就去干活。”

我觉得大卫说得对。很多事情大人比我们懂得多,尤其是民子他舅舅,不可能让民子跟着去干活。民子学个三五年手艺,不就长大了?

刘宝没再说话。大卫又说:“不过这民子也真能扯。他手那么笨,还学手艺?图纸都画不出来吧?要是有王春那两下子还差不多。”

王春是我们班最喜欢画画的男生。只要有空,他就拿碳素笔在图画纸上画山尖尖,然后趁黑色墨水没干,用手指按着一下一下抹,抹出山的褶皱。一座山峰画完,再画另一座。他还会在山腰间画两条“之”字形的线,看着就像山间飘荡的烟雾。王春画了很多座这样的山峰,不过每座都大同小异,没什么区别。

我瞅了大卫一眼说:“王春有哪两下子?我觉得他画的画都是用一个模子脱出来的坯。”

不管民子是不是跟他舅舅去学手艺,总之他是不来上学了。再放学能凑到一块儿走的,只有我们三个了。

第四章     新老师

这段时间,我们学校一下子来了三位新老师。

这三位新老师都是男的,看上去二十多岁,分别教我们音乐、美术和体育。

我们学校原来也有教音乐、美术、体育的老师,但前段时间都陆续调走了。三位新老师一上任,就给我们加了一把“柴”。尤其是教体育的新老师,第一次给我们班上体育课,就让我内心深处燃起了一簇火苗。

这位新来的体育老师名叫邱全有,人如其名——他真是什么本事都有。

第一次上体育课,邱老师就对我们说:“同学们,学好体育既能强身健体,也能为国争光。只要有体育特长、是体育苗子,无论田径还是球类,我都会好好教你们,然后想办法推荐你们报考体校或参加地区和省里的比赛……”没等邱老师把话说完,队伍里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得到了我们的支持,邱老师更激动了,等掌声一停,他又接着说:“同学们,你们有喜欢武术的吗?我想在学校组建一支武术队。另外,等天冷能泼滑冰场了,我还想教你们滑冰,到时候再组建一支滑冰队……”

我不知道其他同学咋想的,反正我听到邱老师说要组建武术队和滑冰队之后,心里便有火苗不断地往上蹿,恨不得立刻变成武林高手和滑冰场上的健将。

上完这节体育课,刘宝对我说:“小雨,邱老师的话真鼓舞人,学校真要组建了武术队,我也要参加!”

刘宝这话本来是对我说的,却被班长韩铭晨听见了,他朝刘宝一撇嘴说:“就你?一跑起步来笨得像鸭子似的,还是省省吧!”

刘宝跑步时的样子确实像韩铭晨说的那样,但刘宝却白了韩铭晨一眼,不服气地说:“我跑得像鸭子咋了?我跑得再慢,只要坚持到最后也是胜利者。不像你,一见拿不到名次,半道就掉链子了。”

刘宝指的是今年春季运动会——韩铭晨参加1500米跑比赛时,中途摔了一跤,起来时看见落在了后面,就不再跑了。

打人不打脸,说话不揭短。刘宝这样说,就是揭了韩铭晨的短,也打了他的脸。

果然,韩铭晨怒气冲冲地说:“我掉链子?你要跑,估计得掉胳膊掉腿儿!还胜利者?等再开运动会你跑一个试试,我看看你咋胜利!”

刘宝不服气地说:“不要小瞧人,试试就试试!”

刘宝的脾气我清楚,谁要轻视他,他非得做出个样来让人家看看。但我也清楚,韩铭晨说这话是在挖坑,想让刘宝往里跳,到时候好看热闹。如果刘宝要上场赛跑,先不说他的速度快慢,就他那鸭子似的姿势,就能让全校笑倒一片。

为了不让刘宝出洋相,放学后我劝他:“你别跟韩铭晨较劲了,他那是给你挖坑呢!”

“我不是较劲,我也不怕他挖坑,我是说了就得做。咱做事可以失败,但做人不能失败。”

这哪儿跟哪儿啊?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刘宝看我无奈,反过来劝我:“小雨,你放心,我就是想让韩铭晨看看,我是咋坚持跑到终点的。”

瞧刘宝一副认真的样子,我没再说别的。况且现在是秋天,等明年春天开运动会时,没准儿刘宝早就忘记这事了。

自从邱老师点燃我们心中的火苗后,我就期盼着再上体育课,不为别的,就为能成为校武术队队员,跟邱老师学个一招半式。谁知,邱老师再给我们上体育课时,好像把这件事忘了,不是训练我们齐步走,就是跑1000米,再不就是向左转向右转,把我们都转晕了。

渐渐地,我心里的火苗越来越小了。

第五章     滑冰

不知不觉间,冬天就来了。我们这里的冬天特别冷,说滴水成冰绝不是夸张。我们上学时,都穿上了棉衣、棉鞋,有的还戴上了棉帽。我和刘宝都戴了棉帽,大卫装酷没戴。他不是现在才装酷,以往也装,感觉耳朵冷了宁可拿手暖一暖,也不肯戴个帽子。

我们五年级(2)班有不少装酷的男生,比如王一平、魏海、郭立军、韩铭晨他们,也都一个个光着脑袋,做出一副很耐寒的样子。

下了两场雪后,天气更冷了。不过,我们在教室里倒不用担心冻着,因为每个班里都有烧煤取暖的铁炉子。

烧炉子的工作由值日生负责,哪组值日哪组烧,不值日的同学不允许随便动。只有魏海是个例外,就算他不是值日生,也喜欢随便动炉子。

这天课间,我和刘宝上完厕所后便回了教室。魏海正拿炉钩子摆弄炉箅子,捅得煤灰呼呼向外冒。一看他就是故意的,因为挨着炉子坐的是几个女生,她们的课桌上落满了煤灰。

见我和刘宝从外面进来,魏海停了手。我们经过他身边时,他笑嘻嘻地抬手就往刘宝脸上抹了一把,刘宝的半边脸立刻就黑了。

瞧魏海抹黑了刘宝的脸,我恨不得朝魏海的屁股踢一脚。可一想弄不好会闹架,又把抬起一半的脚收了回来。

魏海也真气人,得了便宜还卖乖,他指着刘宝说:“快看哎,刘宝变成‘包黑炭了!”

“包黑炭”指的是包公。教室里不少同学听到这仨字,立刻“唰”地扭过头,看向刘宝。刘宝赶紧拿手擦脸上的黑,可不擦还好,擦完之后,黑的地方更多了。一时间,教室里的同学都大笑起来,就差没把教室的屋顶掀翻了。喜欢画画的王春笑得最夸张,让人一看就生气。

刘宝似乎对同学们的笑并不在乎,还说:“有什么好笑的?包公是清官呢。”

我轻推一下刘宝说:“快洗脸去吧,清官总是被奸贼陷害。”我说的“奸贼”,自然指的是魏海。

魏海知道我在说他,抬腿踢了我一脚,说:“田小雨,关你什么事!”说完,还伸手朝我抓了过来。

魏海平时就好惹事,我早看不惯他了,见他抓我,我闪身一躲,他抓了个空。魏海好像觉得丢了面子,叫嚷道:“哟,倒挺灵巧,要不咱俩練练?”

我才懒得理他呢,转身想回自己座位。不料,趁我转身时,他竟从后面“呼”的一下扑了上来。我本能地向前一弯腰,魏海从我的背上滑到前面去了,摔了个倒栽葱,教室里立刻又笑成一片。魏海偷袭没成,反而当众出了丑,他爬起身,用手指着我说:“田小雨,你成,你真成!”

不管我真成还是假成,反正魏海没敢再朝我动手。

放学后,刘宝埋怨我,说我没轻没重,要是把魏海栽坏了就不好办了。我当时没想过这事,听刘宝一说,还真有点儿后怕。可想想又觉得不对——我是帮刘宝说话才跟魏海闹起来的,他咋还埋怨我呢?

我问刘宝:“你到底哪边的?”

刘宝说:“这个跟哪边的没关系。我是担心你出事,到时候念不成书。”

“有这么严重吗?”

大卫过来笑着说:“小雨,你别听他的,他就知道危言耸听。”

刘宝不服气:“谁危言耸听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不过也是,万一当时魏海栽坏了,我还真是麻烦。我不怪刘宝了,不管咋说,他也是为我好,给我提了个醒。像魏海那样的人,今后少理他,最好躲着他,无论他怎么闹,就当没看见,或者就当看猴子演戏。

没多久,邱老师又提起教我们滑冰的事,还说等我们学会滑冰后,就选拔技术好的学生组建一支滑冰队。

要想滑冰就得有滑冰场,这个倒不是什么难事。因为我们这里冬天特别冷,滴水就能成冰。

在邱老师的指挥下,我们利用课余时间,和六年级的学生一起抬水,在学校操场的西南角泼出了一个滑冰场。

滑冰场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从远处望去,冰面上泛着蓝幽幽的光,特别漂亮。不过,虽然有了滑冰场,但我们没有冰鞋,所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冰面。

一天午休时,我看到班主任赵老师穿着一双冰鞋在滑冰。冰场边上站着邱老师和另外两个老师,还有很多学生。我忙喊上刘宝,也跑了过去。

只见赵老师倒背着双手,上身前倾,在冰面上自如地滑行着。我觉得赵老师不仅滑冰技术娴熟,速度也挺快。

赵老师发现看热闹的学生越来越多,就不再滑了。他一边脱了冰鞋换上自己的皮鞋,一边对邱老师和另外两个老师说:“好久不滑,有点生疏了。这冰面不是很平,不过也凑合。要是有体育馆里那种滑冰场,滑起来更痛快。”

赵老师穿好了鞋,瞅见了我和刘宝,还有大卫,便朝我们说:“别光站着看,想滑你们也可以来试试。”

我从来没穿过冰鞋,也没滑过冰,哪敢试试啊,便往后退了两步。

大卫好像也发怵,拽着我要走。没想到刘宝却说:“要不我试试,好像挺好滑的。”说完,他就准备脱棉鞋。

大卫一拉刘宝说:“你别扯了,自己的脚多大不知道啊!”

我一看放在地上的冰鞋,是有点大,要是穿在刘宝的脚上,可能就像“小船”了。

刘宝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扭头问邱老师:“等您教我们学滑冰时,会有小号冰鞋吧?”

这话一下子把邱老师问住了,他半天都没有回答。

第六章     冰鞋

赵老师穿的这双冰鞋是学校的示范鞋,是邱老师向曲校长申请买回来的。冰鞋不便宜,倘若按邱老师的想法,一下买回来四十多双,让每个学生上体育课时都能有一双穿,那需要的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学校是有教育经费,但也不是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想怎么花就可以怎么花的。这一点邱老师知道,所以他只申请买了这一双。但只有一双哪儿成啊!先不说冰鞋的大小是否合适,就算合适,一个班的学生轮流穿,一个人一节课也穿不了一分钟。很明显,邱老师说组建滑冰队的事,基本没戏了。

在冰鞋的问题上,邱老师似乎也觉得自己说了没做到,感觉在我们面前丢了面子,总想挽回一下。

一天早晨,他提着几十副滑冰工具来到了学校,并告诉我们,这些东西叫“冰刀”。

之所以叫“冰刀”不叫“冰鞋”,是因为这种东西基本上就是个“冰刀”,上面没有鞋。铁板被切割成30多厘米长、5厘米宽的矩形;矩形的长边上一前一后焊了一小一大两个铁踏板,踏板上还钻了小孔,孔里穿着尼龙绳,用来绑鞋。

看来,邱老师为了教我们滑冰,真是没少动脑筋。

有了冰刀,我们心里的火苗又开始往上蹿了。可等我们上体育课时,火苗又被浇灭了——会滑冰的学生发现,这冰刀根本滑不起来,只能在冰面上划出一道道深深的白印。

坚持了一会儿,很多学生便把冰刀从脚上解下来,准备自由活动了。刘宝解下一只脚上的冰刀,另一只脚依然绑着,然后用没绑冰刀的那只脚做动力源,让绑着冰刀的那只脚在冰面上又划出好几道白印。

韩铭晨朝刘宝喊道:“刘宝,你画地图还画上瘾了?”

同学们听了,都站在冰场边上笑,我和大卫也跟着笑。

刘宝见我们看他的笑话,这才把另一只脚上的冰刀也解了下来,下了冰场。

冰刀实验失败,邱老师便不再提教我们学滑冰和组建滑冰队的事了。再上体育课,他就让我们围着操场跑步,跑完就让我们自由活动。

有一天放学,大卫忽然对我说:“小雨,你想去县城买冰鞋不?”

买冰鞋?我还真没想过。不过听大卫说“买”,我忽然想起了他跟甘老师借钱的事,便问:“先别说买冰鞋的事,你借甘老师的钱还了吗?”

大卫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说:“哎呀,看我这记性,给忘了!”

说完,大卫又埋怨道:“甘老师也是,咋不朝我要呢?看来他记性也不好!”

我想了想,说:“甘老师上数学课,不用拿课本,站到讲台上就能开讲。上课时,他随手就能把要讲的例题写到黑板上,还跟教材上的分毫不差。他有这么好的记性,不可能把你借钱的事忘了。除非、除非他不好意思开口向你要。”

“那我先不买冰鞋了,把钱还给甘老师。买冰鞋的钱我再找我爸要。”

刘宝突然在旁边来了一句:“你爸是开银行的啊?要还也是我还,轮不上你。”

我怕刘宝和大卫为这事吵起来,赶紧说:“我觉得要还的话,也应该由民子负责,你俩争啥啊?”

大卫一挥手说:“别扯了,钱是我借的,我不还的话,再看见甘老师还咋抬头?”

我说:“你一直上着甘老师的课,哪次没抬头?”

“那我是忘了!现在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就跟以前不一样了嘛。”

我觉得大卫说得也对,换成是我,也会这样想。刘宝听完也没再说话。

这天晚上,我正趴在桌上做作业,刘宝突然来了。他贴着我的耳朵说:“小雨,回家我跟我爸说了,他把钱都给我了,让我明天还给甘老师。”刘宝说着,从衣兜里拿出三百块钱来。

“啊?你还多要钱了?”我吃惊地问。

“没有!”刘宝解释道,“是我提到要买冰鞋的事,我爸就多给了我点钱。”

我没想到刘宝回家会跟他爸说还甘老师钱的事,更没想到他爸还让他买冰鞋。

我扭头看向我妈——她正在灯下编汽车坐垫呢。一有时间,她就忙着用亚麻绳编汽车坐垫。这种坐垫县城有收的,七块钱一个。村里好多人没事就编,挣点零花钱。

我妈见我扭头看她,没好气地说:“看我干啥?看我也不给钱让你乱花。”

“我没朝您要钱啊。再说了,我也没乱花钱。”

“没乱花?那我给你的零花钱你都弄哪儿去了?也不知道像宝子一样攒着点儿。”我妈管刘寶叫宝子,比喊我还亲切。

“我攒了,没攒住。”我不服气地说道。

我妈被我的话气乐了,说:“没攒住还有脸说?看宝子不笑话你!”

刘宝赶紧说:“婶儿,小雨不笑话我就不错了。”

我妈一听,问:“咋?小雨笑话过你?”

我朝刘宝直瞪眼睛,心想:这刘宝说话也不看看地方,这不是成心给我找麻烦嘛!我妈早就嘱咐过我,说刘宝早早没了妈,爸爸又因为“跑海儿”总遭人嘲笑,不许我拿他找乐子。

刘宝没看见我瞪他,赶忙解释说:“婶儿,小雨没笑话过我。别人取笑我,他还在学校帮我呢。”

刘宝说的是实话,在学校我确实很护着他。

可这话让我妈一听,却似乎变了味。她放下汽车坐垫,开始质问我:“小雨,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帮宝子在学校打架来着?”

刘宝真是越描越黑!我生气地对他说:“你解释吧,栽赃陷害也没你这么干的!”

刘宝好像才明白过来是咋回事,忙对我妈说:“婶儿,小雨没帮我打架。他在学校从来都没打过架。”

“那小雨在学校帮你什么?”我妈铁了心非要问点什么出来。

“帮我……”刘宝想找件合适的事情说出来。

我偷着朝刘宝摆手,意思是让他别说了。可刘宝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朝我妈一笑,说:“也没帮什么,就是闹着玩,把我们班魏海弄了个‘倒栽葱。”

哎呀,我真是快被这个刘宝气疯了!

(刘宝的冰鞋买了吗?民子还会回来吗?精彩请看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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