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语新媒体中的地方再造与认同建构
2022-05-30颜灿威朱礼敏隆青泉
颜灿威 朱礼敏 隆青泉
【内容提要】新媒介的兴起加速了传统共同体联结的弱化,同时提供了新的共同体想象的方式。民语新媒体指的是面向少数民族群众并以民族语言为载体的媒介形式。本文以“勐傣德宏”民语微信公众号为研究对象,对其传播实践进行分析、归纳和总结,其作为民族文化的书写者、社会变迁的守望者、应急宣传的实践者,在内容生产中实现了“脱域”与“在地”、历史与现代、民族文化与主流意识形态的耦合和勾连,形成了民族群众对于地缘共同体、文化共同体、国家共同体的想象。这为讨论民语新媒体与民族团结进步间的关联互动提供一种新的思路。
【关键词】民语新媒体 地方再造 共同体想象 微信公众号 勐傣德宏
在地方社会的发展与变迁过程中,新媒介的介入不只是技术对人们交流方式和交流形态的简单重塑,一定程度上也助推了地方社会关系和社会秩序的重组。新媒介环境下,媒介与社区内各类主体的互动正发生变化,媒介与社区的空间关系呈现出新的特征。以微信为代表的社交媒体在嵌入地方社会的同时,亦被整合进地方的发展运作之中,成为建构地方的一种物质性力量,实现“地方再造”。新媒介作为深刻影响社会组织结构的一种整体情境,在与民族团结进步等议题相结合时,生发了更多的想象空间和传播实践。2019年9月27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民族团结进步表彰大会上强调要“让互联网成为构筑各民族共有精神家园、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最大增量”。①在此背景下,探寻互联网新媒介和“民族团结进步”“共同体建构”之间的关联互动有其现实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
一、问题引入
“共同体(Community)”是一个经典的社会学概念,滕尼斯(Ferdinand Tnnies)在1887年发表的《共同体与社会》一书中提出,所谓共同体主要指的是以血缘、感情和伦理团结为纽带自然生长起来的亲密的、私人的和排他性的共同生活。②滕尼斯对于这一概念的界定建立在傳统农业社会的基本语境之上,更加强调群体内部的紧密联系、面对面的交往互动、共同生活和共同地域等特质,突显共同体的地理属性。但现代社会中伴随着个体的社会联结逐渐弱化,缩小了个体忠诚的范围。③因此,现代意义上的共同体更为强调共同的价值取向、利益诉求等文化以及心理意义上的要素。
新媒体时代,伴随着社会流动性加剧,传统意义上的共同体在新媒介的强势介入下正经历解构与变迁,产生个体的原子化和社会的碎片化,带给个体更多的不确定性和焦虑感,但与此同时,新媒介已成为一种重建共同体的新路径。比如,学者丁未探究了流动农民工群体利用对讲机、车载电话、手机等新兴媒介技术自我赋权,建立起以血缘、地缘为基础的“空中共同体”。基于网络虚拟空间涌现了新的社交群体,如果说传统意义上的共同体带给人们的是守望相助式的安全感和信任感,那么由新媒介依靠内容和意义生产缔造的共同体将以另一种方式实现,强调精神上的依存和共同命运的联结。④在现实运作中,新媒介通过内容生产和平台运营实现一定群体的线上聚合,提供了最为适配的“想象空间”,⑤而微信公众号作为一种特殊的共同体想象的实践场域,在此前研究中则少有提及,尤其是民语新媒体。民语新媒体是指面向少数民族群众并以民族语言为传播载体的媒介形式。以“勐傣德宏”这一民语微信公众号为研究对象,对其传播实践进行分析、归纳和总结,探讨其文化传播包含着哪些面向和层次,其如何借助内容生产实践“脱域”与“在地”、历史与现代、民族文化和主流意识形态的耦合和勾连,在此过程中生成了怎样的共同体想象。
二、“勐傣德宏”的传播实践
2017年2月9日,云南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的德宏团结报社正式开通了“勐傣德宏”“景颇人”“多彩傈僳”“载瓦Ora”4个民语微信公众号,《德宏团结报》是国内唯一一份用汉、傣、景颇、傈僳、载瓦、缅六种文字同时出版的报纸。民语微信公众号的建立,意在“提高德宏团结报社民语报刊的传播力,拓宽其宣传渠道,增强德宏世居民族的文化影响力”。“勐傣德宏”以“致力于传播和弘扬傣族优秀文化”为宗旨,每周更新一期,每期发布推文1-3篇,设置了新闻、民族文化和科普等栏目,推文基本采用“傣文+汉文”的双语设定。截至2022年5月20日,共发布推文737篇,通过对其进行主题分类,包括新闻390条(52.9%)、民族文化209条(28.4%)、科普112条(15.2%)、其他26条(3.5%)。可见,新闻和民族文化构成了该公众号内容的主要组成部分。
(一)民族文化的书写者
新媒介搭建的传播平台将抽象的、模糊不清的“民族”具象化为可以看到、听到的实体,深化了对于民族的全方位感知。⑥区别于人们对于傣族的认知更多地是停留在像泼水节、孔雀舞等民族文化上,“勐傣德宏”对傣族文化的描写和刻画则更为多元和立体。一方面,公众号不仅着重推送了关于泼水节、进洼节、干朵节等傣族传统节日的内容,例如《傣族的重大主要节日》《傣族又要“出洼干朵”了》《十一黄金周,德宏迎来6个节庆,你的家乡有吗?》等,其中,为泼水节专门制作的宣传片《泼水欢歌》获得了2.3万的转发量,并被其微信视频号置顶。此外,公众号还展现了傣族的服饰文化、美食文化、建筑文化、工艺文化、乐曲文化、文学文化等不同的文化类型,比如《傣族节日将接连到来,这样亮丽的傣装,你准备好了吗?》《德宏这道美食你一定吃过!但你不一定知道制作过程!》《要盖新房的注意啦,这里有21种傣族特色民居设计图!》《这些古老的傣族手工艺,你知道吗?》《正在消失的傣族民间音乐——玎三腮》《神秘而古老的傣族武术》《[傣语广播故事]阿銮杜哈巴仁腊》等等,均获得了不少的关注量。另一方面,这些内容在传播形式上大多采用图片、文字、音频、视频等不同媒介相结合的方式,涉及到民族文化题材的推文,通常会搭配傣族歌曲作为背景音乐,并辅之以相关的短视频,增强传播效果;在排版上,与民族文化相关的内容作为公众号的主打,通常出现在当期推文的头条或次头条,醒目的位置更容易被受众所关注;在语言选择上,傣文和汉文的搭配拓宽了文化的传播范围,便于傣族、汉族群众接触和认识傣族文化。“勐傣德宏”生产的不同文化向度的内容呈现了傣族的不同侧面,书写了一个更为立体、丰满的傣族形象,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公众号成为了向他者展示傣族文化的展柜,用户通过消费其中琳琅满目的文化商品形成对傣族的印象感知和认同。
值得注意的是,在“勐傣德宏”的传播实践中,直接的、纯粹的民族文化表达并不是推文内容最主要的构成,但傣族文化却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渗透进了其传播的方方面面,这种渗透有时是以新闻的面貌出场的,产生了一种民族文化和新闻交融的文化现象,形成了另类的文化书写。以《准备好傣装!12月6~7日,芒市地区傣历新年活动与您相约》为例,在报道基本的活动信息之外,还介绍了傣历新年的内容,以及对上一年的傣历新年庆典活动进行了回顾。
(二)社会变迁的守望者
新闻报道是“勐傣德宏”除民族文化以外主要的内容输出。2019年8月16日,升级改版后的公众号上线,通过整合民语报纸、民语广播、民语电视的资源,为用户提供更快捷、更准确、更具权威性的新闻资讯。作为德宏的本土媒介,“勐傣德宏”的新闻生产也表现出较多的地方性,贴近群众的日常生活,像《请相互转告!芒市丙午街赶集日暂时取消!》《芒别村这件事做得真好!》《芒市开通公交3号线》《摩托车、电动车不见了,可能被交警叔叔拖走了!》《今年能过泼水节吗?这个通知告诉您》《定了,中国·德宏2019国际泼水狂欢节日程出炉!》等报道聚焦的都是群众较为关注的话题。从新闻来源看,“勐傣德宏”发布的不仅有自己采集的新闻,也转载其他部门机构的稿件;从内容上来说,其推送的信息涉及地方政治、经济、文化、社会、民生等各个方面,虽也有德宏州以外的新闻报道,但更多的还是以本地新闻为主;从传播形式上看,新闻不仅“看得到”,还“听得到”,配合民族文字的宣传,“勐傣德宏”为每条新闻设置了傣语播报,给予了不认识傣文的民族群众较大的便利。
此外,公众号的新闻实践不仅具有较强的地方性,也突出其整合性。以《傣历新年快到啦,你准备去哪赶摆?最全日程在这!》为例,推文不仅告知了德宏各县市将举办活动庆祝傣历新年这一讯息,还整合了芒市、瑞丽、梁河、盈江、陇川等地的庆典活动日程,以便群众获悉德宏各地的活动信息,这篇推文的阅读量在公众号发布的所有推文中居于首位。媒介是社会的记录者和守望者,媒介的传播活动记录着社会的发展与变迁,“勐傣德宏”对于“地方”的呈现成为了社会大环境变迁下的一种地方媒介缩影,不仅为地方群众塑造一种媒介化的环境,更建构了媒介中的“地方”。
(三)应急宣传的实践者
2020年新冠疫情突如其来,民语微信公众号与民语广播电视共同组建了地方的应急宣传平台,及时发布上级决策部署和疫情防控信息,实现了防控宣传对民族群众的覆盖。2020年1月27日,“勐傣德宏”发布了关于疫情防控的第一期推文,包括《打赢新型肺炎疫情防控阻击战 中央明确做好这20件事》《德宏州即日起暂停辖区文化旅游企业经营活动》,传达中央和地方政府的防疫政策。截至2020年5月1日,共推送27条有关疫情防控的推文,其间还制作了“新型冠状病毒感染防护”的专题,这一时期的推文都在醒目位置设置了固定的栏目标签,向群众普及防护知识。
除了基本的防疫宣传,公众号还试图以正能量话语引导舆论。譬如《最美傣家人,最暖爱心餐》,讲述的是傣族群众自发组织为一线执勤的公安民警、志愿工作者送上傣家爱心餐;《坚守疫情宣传的傣语记者——真美!》凸显出坚守岗位的傣语记者形象;《傣族医生长眠在抗“疫”路上》报道了陇川县一名年轻的傣族医生,因连续30多天奋战在抗疫一线劳累过度去世,这些报道反映了傣族群众为抗击疫情所做出的贡献,能够引起人们的情感共鸣,有效引导主流舆论。此外,公众号还推出了傣语广播剧《相门和外婆的防疫时光》,将防疫宣传融入广播剧的故事之中,剧中人物和情节的设定更容易让群众产生代入感,从而以一种日常、微观的叙事引导舆论。如果说,以应急广播为代表的传统媒介面向的是某一地域和物理空间,需要受众置身广播声音所能及的较小的范围,形成身体的“在场”,那么以微信为代表的新媒介作为应急宣传平台,凭借其技术的低门槛和便利性,具有更强的流动性和扩散性。一方面,微信公众号建构了“云端的宣传”,身体在场被账号关联所取代,面向的受众既确定又模糊;另一方面,受众通过将公众号推文转发至微信群和朋友圈,在地方熟人社会的传播场域中,更易形成人际传播的叠加效应,从而扩大宣传效果。在“勐傣德宏”的实践中,民语微信公众号和民语广播电视相互配合,促进资源整合利用,构筑了传播的合力。
三、地方再造:“勐傣德宏”的共同体想象
如詹姆斯·凯瑞(James W. Carey)所言,传播并不只是信息在空间中的扩散,更在时间上维系着社会,传播是共享信仰的表征(Representation),是一种以团体或共同的身份把人们召集在一起的神圣典禮。⑦“勐傣德宏”的传播实践活动中也隐喻着“仪式”的社会功能,当中不仅再造了媒介文本中的地方,更建构了一种新的共同体想象。本尼迪克特·安德森(Benedict Richard O'Gorman Anderson)提出,所谓民族,是一种“想象的政治共同体”,⑧小说和报纸等印刷媒介为这种想象提供了技术手段。新媒介时代,传统共同体衰落的同时,新媒介凭借自身的技术文化特性,提供了新的想象方式和路径,形成包含地缘、文化和政治等要素的多元共同体。
(一)地缘共同体想象:“脱域”与“在地”的勾连
全球化的浪潮下,人们试图以“脱域”“去地方化”“非部落化”等概念形容地方文化受到外来文化的冲击并逐渐丧失其地方性、本土性的状态,但却忽略了全球与地方并非是二元对立的关系,当中蕴含着复杂的互动与勾连。就“勐傣德宏”的实际运作而言,其中亦可以展露出“脱域”和“在地”的关联。所谓“脱域”,指的是“社会关系从彼此互动的地域性关联中脱离出来”。⑨而“在地”指向的是清晰明确的地方和文化位置,个人和群体的文化身份在基于地方的实践中得以建构。⑩二者相互作用,并被整合进“勐傣德宏”的传播实践中,构筑既“脱域”又“嵌入”的地缘共同体。
公众号以“勐傣德宏”为名,“勐”为傣语音译,意为地方、部族、城邦,“勐傣”指的便是傣族地区。在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有很多地名是以“勐”来命名,比如傣语将芒市又称为“勐焕”,将瑞丽称作“勐卯”,将陇川称为“勐宛”,就连“德宏”这个名字也是傣语音译而来,意思是“怒江下游的地方”。公众号以此为名,实则是将发生在线上虚拟空间中的文化传播和线下特定的地方与文化位置直接关联,表明这一媒介面向的主要是德宏的傣族群众,能够将散落在德宏各地乃至外地的个体连接至这一平台,从而超越了现实的物理性地域空间,形成以公众号平台为介质的“云族群”。其次,德宏有“孔雀之乡”的美誉,孔雀是傣族的吉祥鸟,傣族人民将孔雀看作吉祥幸福的象征,这一重要符号元素在傣族文化中也多有体现,比如傣族服饰中常会融入孔雀的图案。“勐傣德宏”公众号则直接以孔雀作为自己的Logo,这一视觉文化符号的运用,既是傣族文化的重要身份标识,也能给傣族受众带来直观的亲近感,拉近公众号与不同个体间的心理距离。
另外,在公众号日常的内容生产中,这种对于特定地理空间的强调也随处可见,地点的数码实践,既交织着民族的历史、文化和记忆等因素,又镶嵌于现实生活之中。11在“勐傣德宏”阅读量排名前20的推文中,在标题中直接包含“德宏”“芒市”“勐养”“陇川”等地理标识的推文多达14条。恰如英国人文地理学家多琳·马西(Doreen Massey)所说,通过划分边界从而界定界内人的身份归属。12这些地点标记对于创作者而言,或许只是无意识的表达,但对于链接到这一平台的个体来说,地点不只是外在于人的客观存在物,当中更是包含着“生于斯,长于斯”的生活记忆,从而产生强烈的亲密感和认同感。在此意义上,“勐傣德宏”的传播实践促成了既逃离实体空间的地方,又通过媒介的地点实践重新嵌入地方,建构了以“德宏人”意识为代表的地缘共同体想象。
(二)文化共同体想象:历史与现代的交集
民族认同本质上是一种文化认同,不论是在实体还是意识层面,都强调一种符号化的共同记忆。13“勐傣德宏”以弘扬民族文化为己任,其内容不仅宣传了傣族文化的多样性和丰富性,促使傣族群众产生对本民族文化的认同感和向心力。更为重要的是,公众号还推出了多期关于傣乡老照片的推文,比如《翻看老照片,感受德宏改革开放新变化》以老照片的形式展现了德宏自改革开放以来的发展变化,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世居民族而言,极易产生情感上的共鸣共振。《傣乡老照片,勾起你满满的节日记忆!》《傣乡老照片告诉你,10多年前德宏的泼水节是这样的!》贴出了十几年前傣族群众举行节庆活动时留下来的照片,有参加拔河的傣族妇女、赶摆的傣族群众、泼水节采花“嘎伴光”、丢包中的男女青年,也有婀娜的傣家卜少、对山歌、演傣戏的场景。除了民族节庆发生的变迁,还有关于傣族生产生活变迁的呈现,如《一组真实记录芒市傣族生产生活的老照片》。在其推文评论区,“回忆”是一个重要的关键词,基于共同的生产生活和共有的文化,人们在“勐傣德宏”塑造的动态的、发展的傣族形象中,得以共享文化记忆,强化了对于集体的感知和想象。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民族语言也是构筑民族文化认同的重要维度。一个民族的风俗习惯常常会在其语言中有所反映,并且语言在很大程度上构成了“民族”。14语言彰显着特定的社会关系、文化系统和个人心理等,15从而对个体的身份认同建构发挥重要作用。社会发展促进了各民族间的文化交流,“勐傣德宏”对于傣文和汉文的运用,使得代表傣族特有的身份标签的象征符号能不断唤醒傣族群众对于本民族的认同感和归属感,并且民族语言也承载着本民族的价值观念、思维方式和文化结构,是其生活方式的有机构成。“勐傣德宏”的民语实践在提升民族群众文化自觉、增强文化自信、促进文化传承与交流的同时,也让在现实生活中已逐渐疏远傣语的傣族群众重新找到一种文化的氛围和熟悉感。这种“同根同源”的文化记忆连接着过去与现在,既有时间上的延续性,也有空间上的地方性,联系着地理意义上的德宏和文化意义上的傣族想象,塑造着“傣家人”的文化共同体想象。
(三)国家共同体想象:民族文化与主流意识形态的互嵌
在当下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成为一种主流话语的背景下,“勐傣德宏”公众号也积极将主流意识形态融入和整合进自身的文化实践之中,形成民族文化和主流价值观的互嵌。推文《一位傣族退休老党员的新贡献》讲述了傣族一名老党员、老科技工作者退休后仍不忘贡献家乡,致力于农产品研究,助力当地农民增收致富的故事;《初心不变的老咩八,为你点赞!》报道了一群七八十岁的普通傣族妇女,其中一位在建党100周年时还获得了光荣在党50周年纪念章。这些报道均聚焦于普通的傣族群众,以个体的微观视角融合宏大的意识形态叙事。从中可以看到“傣族”“党员”双重身份标签的互嵌,形成文化与政治、民族认同和国家意识形态之间的勾连。此外,“勐傣德宏”还推出了“傣语主播说党史”系列专题,向民族群众宣传党的知识,报道了德宏州第一位女共产党员、中共梁河特委第一任书记等典型人物。
推文《回望傣乡老照片,感受幸福与变迁》中提到:“回望傣乡老照片,一同感受边疆地区的巨大变迁,共同品味党和国家给民族群众带来的幸福生活。”事實上,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民族群众的政党认同和国家认同在一定程度上具有某种同构性,对国家的认同表现为对党的热爱和拥护。16地方社会的变迁是国家发展的有机组成部分,借助“勐傣德宏”的话语建构,营造的是一种各族人民与祖国命运与共的共同体想象。在此意义上而言,主流价值观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完成对民族文化的征用,实现国家意识形态在民族地区的一种“在场”,从而增强各民族的凝聚力。这对于民语新媒体的地方实践而言,具有一定启发意义。民语新媒体贴近民族群众,更为熟悉其风俗习惯和生活方式,借助自身特有的优势,需要深度挖掘民族特色文化以嵌入地方社会的日常,践行媒介的社会责任,也要选取其中彰显民族团结和社会发展的内容和文化传播相结合,建构“中华民族”的民族国家共同体想象。
四、结语
所有社会都存在于想象中,个人对于任何超出他日常生活中面对面接触的人群的认同,都依赖于想象的跨越。17民语新媒体则提供了一种特殊的想象共同体的方式,这种新的想象需要建立在深刻把握民语新媒体特有的运作实践的基础上才能加以理解和阐释。从现有研究来看,民语新媒体至少在两方面发挥作用:一是作为民族文化的传播者,能够促进地方社会的文化传承,弘扬优秀传统文化,成为“地方再造”的媒介行动者;二是作为社会主流价值观的践行者,促进民族地区的社会整合,凝聚对于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归属感和向心力,建构“同呼吸,共命运”的共同体想象,成为民族团结进步的推动者。在此基础上,民语新媒体需要创新内容表达方式,找到在地方社会中的文化位置,回应地方社会的实际情况和各民族群众的现实需求,以凝聚“在地”文化认同,有机融入群众的日常生活。
而在研究取向上,未来研究则可以从两个方面继续深化:一是探讨民语新媒体和民族地区乡村振兴之间的关联互动,即如何利用新媒介增进民族地区社会福祉,促进地方社会的发展变革;二是深入剖析民语新媒体在建构中华民族共同体方面的作用空间,当中可能涉及到语言、文化、政治、经济等多个向度,有待后续研究进一步探讨。
注释:
①习近平.在全国民族团结进步表彰大会上的讲话[EB/OL].(2019-09-27).http://news.gmw.cn/2019-09/28/content_33195424.htm.
②斐迪南·滕尼斯.共同体与社会[M].林荣远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
③齐格蒙特·鲍曼.共同体:在一个不确定的世界中寻找安全[M].欧阳景根,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3.
④张莉.新媒体与共同体重构:范式、方法与意义[J].新闻爱好者,2017(07):44-47.
⑤张瓅尹,何嘉豪.在场与浸润:构筑中华民族共同体语境下新媒体内容产播的两个向度[J].民族学刊,2021,12(08):19-27+122.
⑥严庆,马鑫.“互联网+民族团结进步”实践及其价值分析——以民族团结进步微信公众号为例[J].贵州民族研究,2022,43(01):58-65.
⑦詹姆斯·凯瑞.作为文化的传播:“媒介与社会”论文集[M].丁未,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9.
⑧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想象的共同体:民族主义的起源与散布[M].吴叡人,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
⑨安东尼·吉登斯.现代性的后果[M].田禾,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
⑩孫信茹.社交媒体在地化:一种进入整体情境的方法论[J].南京社会科学,2021(03):108-119.
11孙信茹,王东林.作为记忆的地点——数码时代中社交媒体与地点互构研究[J].新闻与传播研究,2021,28(05):66-84+127.
12多琳·马西.保卫空间[M].王爱松,译.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14.
13张瓅尹,何嘉豪.在场与浸润:构筑中华民族共同体语境下新媒体内容产播的两个向度[J].民族学刊,2021,12(08):19-27+122.
14费尔迪南·德·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M].高名凯,译.上海:商务印书馆,1985.
15周文莲.镜像、语言和无意识:从马克思到拉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9.
16杨鹍飞.中华民族共同体认同的理论与实践[J].新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6,37(01):83-94.
17戴安娜·克兰.文化社会学[M].王小章,郑震,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6.
作者简介:颜灿威,本文通讯作者,云南大学新闻学院硕士研究生;朱礼敏,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隆青泉,云南大学新闻学院硕士研究生
编辑:孟凌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