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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介化时代乡村短视频的记忆建构

2022-05-30赵红勋刘秀娟张梦园

新闻论坛 2022年5期

赵红勋 刘秀娟 张梦园

【内容提要】置身于媒介化时代,乡村振兴战略的话语实践日渐与短视频媒介产生了意义勾连。在乡村短视频的传播实践中,其媒介记忆的功能发挥了重要作用。本文立足媒介化语境,探讨乡村短视频的记忆建构问题,拓展乡村短视频研究的记忆维度,激发媒介记忆研究的学术想象力。研究认为:技术以一种赋能的形式构筑了乡村短视频记忆的物质基础;乡村短视频的媒介记忆主要通过商品怀旧和乡村记忆等维度进行体现;个体作为记忆的节点在乡村短视频实践中被凸显,其对媒介记忆的建构意义得到了应有重视。

【关键词】乡村短视频  媒介记忆  技术怀旧  商品怀旧  乡愁记忆

一、问题的提出

在媒介技术以及媒介组织的强力渗透下,“文化与社会逐渐依赖于媒介及其逻辑,而媒介则融入了文化和社会实践的不同层面”,①由此,一个丰富的媒介化社会正在形塑我们的日常生活。在新技术主导的媒介化社会中,乡村生活的诸多场景正在经由媒介记忆的方式得以重塑,尤其是具有高度黏性的乡村短视频的媒介记忆功能最为突显。作为当前最为流行的一种媒介方式,乡村短视频通过还原过往的乡村场景、展现正在经历的乡村日常,勾起了人们的思乡、怀乡的内在情愫,从而使其媒介记忆功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

媒介作为物质实体支撑着人类记忆的每一帧,网络时代人们上传的图片、音频、视频成为媒介记忆的要素,媒介内容成为建构媒介记忆的填充。除此之外,从麦克卢汉“媒介即讯息”的观点出发,任何媒介本身也会成为媒介记忆的一部分。媒介是连接、沟通和记载人类一切记忆的纽带、桥梁和平台,个体记忆、集体记忆、社会记忆等都能在媒介中得到综合再现,人类的一切记忆活动和记忆现象都存在于媒介记忆的研究框架中。②媒介记忆研究最早集中关注新闻生产的记忆表现及其作用。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尤其是数字技术日渐进入记忆领域,其议题和对象有了一定程度的拓展,无论是书写媒介记忆的主体,还是媒介记忆的叙述方式都在悄然发生变化,书写媒介记忆的主体由组织机构扩展到公民个人,媒介记忆的叙述方式出现了个人化的倾向并且“常人化”叙事内容不断增加。③目前媒介记忆的研究发展出多个分支,“媒介与怀旧”被视为其独特的研究分支。乡村短视频所蕴含的媒介记忆价值,与“媒介与怀旧”的研究主题存在着高度的契合。

乡村短视频中的乡愁表达,在网络时代已经超出了个人化的情感体验范畴,一定程度上成为社会景观,同时乡愁是媒介记忆建构的意义所在,也是情感动力源泉。④乡愁是每个中国人刻在骨血里的基因,其表达方式多样,或音乐诗词,或文章画作,媒介化程度不同,乡愁的表现形式亦有不同。以抖音为首的短视频平台成为“网络乡愁”的最佳聚集地,满足人们碎片化和空间流动性的需求,短视频作为一种内容生产机制,在记录、存储、延续记忆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在乡村文化传播和乡村振兴的语境下,短视频无疑建构着独特的媒介记忆。人类的记忆总是伴随着遗忘,在网络技术发展的今天,媒介成为人们记忆的代理人,以其海量的内存和便捷的输入手法,记录和保存着关于人们的各种信息、知识甚至情感。短视频对乡村景观的再现,成功留存了我们对于乡村的记忆。基于此,本文将以具有较大粉丝体量的乡村短视频账号的文本为研究对象,考察其媒介记忆的建构问题,以期为深入理解乡村短视频提供一种新的思考路向,有效弥合短视频和媒介记忆研究之间的意义断裂。

二、技术赋能:短视频记忆的基质条件

随着移动技术的更迭,网络社交平台也日趋走向多样化,短视频作为重要的社交平台之一受到市场的追捧,重新形塑着人们关于记忆的实践行为。关乎记忆的实践似乎总是与人类的感知结构联系密切,诸如心理记忆、个体记忆等。然而,人类的记忆并非只是一种单纯的知觉体系,无论是结绳记事,还是篆刻记录,抑或影像叙事,其粘连的记忆话语都与特定的媒介形态有着内在的关联,尤其在数字化时代,个体、集体以及社会的记忆实践过程更是需要借助媒介的方式得以实现和延续。当然,媒介化的记忆是在技术的不断更迭中获得确立。如今,短视频以一种独特的话语形式穿透记忆纹理,为媒介记忆在技术权利下放背景下的建构提供了便利,由此成为了乡村记忆建构的重要物质基础。

在乡村短视频的技术话语中,移动互联技术为其记忆实践提供了可能。随着媒介技术的不断更迭与演进,移动性裹挟着互联化的传播特性加剧了当代社会对记忆的想象。因为移动技术凭借其对社会主体的空间位置的改变,激发了人们对原有位置的一种怀旧与想念。与此同时,不同空间的主体关系在“互联互通”中得以形构,从而加剧了社会的液态流动,而稳定性是人们崇尚安全感的首要意义,由此,移动互联技术所生成的空间关系的离散与流动,反而刺激了人们对过去稳定生活的怀旧与记忆。比如,在移动互联技术的强力驱动下,每一个抖音短视频用户都可以随时随地将乡村的日常生活进行记录,并能快速地传播,不仅让用户能够对乡村生活进行一种记忆再现,而且能够在内容的传播过程中将自我与其他人进行一种记忆的连接,以此形塑社会大众关乎乡村的共同性记忆想象,即怀念那个大多数都经历过的、散发着泥土芬芳的乡村生活。可以说,正是有了移动互联技术的支持,置身于流动化空间的人们在乡村短视频的召唤下,通过记忆的方式,寻找寄身于乡村生活的稳定性空间,以此将那些分散在世界各个角落的个体进行有效性凝聚。

此外,虚拟技术通过合成、拼贴等手段复原记忆中的乡村景象,为人们还原历史提供了想象力支持。在使用虚拟技术对乡村进行记忆复原时,经过时间的滤镜叠加,记忆中的乡村便拥有了“世外桃源”美好面目。乡村短视频借由虚拟技术内在的虚构性和美化性,描绘出想象中的乡村图景,为人们的乡愁情怀增添了更加诗意化的情景寄托。在抖音乡村短视频账号“秋池”早期作品中,作者利用动画模拟技术合成栩栩如生的乡村景象,老旧的瓦房、纷飞的雪景、熟悉的农村人形象在视频中被巧妙组合成各种乡村场景,作为怀旧的典型符号,即使存在虚拟色彩也依旧吸引受众对童年时光进行缅怀。现代受众对虚拟的乡村景象具有高接受度,并没有因为生硬的技术画面表现出太多抽离感,视频评论区几乎都在科技呈现的浪漫图景中回憶童年,成为乡村短视频建构媒介记忆的表征。

乡村短视频的受众在评论区进行的文字评论成为构建乡村媒介记忆的又一展现形式,其中互动技术发挥了不可或缺的作用。互动技术使短视频具有社交功能,共同织就媒介记忆的蓝图。乡愁是每个人潜藏于心底的情怀,依托技术发展在时空流动中交织成为新时代的媒介记忆。互动技术令乡村短视频评论区成为受众共同追忆童年的小型交流圈,评论中人们感叹时光流逝,青春不再;遗憾没有承欢膝下,父母子女两别;回忆童年趣事,旧影憧憧,一言一语勾勒出儿时乡村画面。互动技术为有共同回忆的人们提供了互诉的机会,每一条评论以及其下的子评论也都构成一场线上对话,因由技术的支持人们“围坐”在乡村短视频的评论区中,成为乡村记忆内容提供者的同时也成为媒介记忆建构再巩固的“微光”。⑤技术为媒介记忆在短视频中的建构提供了基础的软硬件支撑,作为技术产物的乡村短视频成为乡村媒介记忆的载体,乡村短视频在构建媒介记忆的同时,也因技术的虚拟性调节着现代人的记忆。

三、商品怀旧:被制造的乡愁

伴随着媒介技术的进步以及城市化进程加快,社会普遍焦虑下情感与心灵的漂浮成为当代人的典型症候。怀旧成为当代人发泄压抑情绪的低成本途径,乡村短视频契合了这一需求,通过符号化的乡愁生产机制,实现了现代人心灵的慰藉和再栖息。商品作为社会发展的产物,在乡村短视频的情感符号展演中占据一席之地。商品,特别是带有情感记忆的儿时商品成为人们怀旧记忆中不可避免的一环。乡村短视频抓住人们心灵的痛点,利用人们对儿时商品的情感依托编织出当下生产乡愁的拟像空间。在乡村短视频进行符号展演,通过商品记忆来唤醒乡愁、建构乡村媒介记忆的同时,乡愁本身也成为可被制造和交换的商品,二者的联结形成了完整的乡愁资本链。简言之,商品和交易行为本身都在建构着媒介记忆。

乡愁这一意象在社会与新技术共同形成的短视频时代,由实体乡愁变成了精神乡愁。⑥传统的实体乡愁的亲历者,主要借助特定的物体来获得情感的慰藉,例如房屋、花草、田野、服饰等。而在媒介化社会,人们对乡愁的感思日渐转向了媒介意象。当然,实体化的乡愁在现代化的进程中依然有迹可循,新媒介环境的烘托促使短视频中呈现的情境与产物被笼罩了一层怀旧意味,童年的消费记忆被重新激发,并通过怀旧这一意识活动被赋予浪漫精神。例如,乡村短视频中以“童年零食”为主题的账号数量较为庞大,以抖音平台为例,“相聚小卖部”“记忆中的童年”等都是以怀旧为卖点来吸引顾客。当童年的老物件在城市化的脚步中消弭于人们的视野中,乡村短视频为人们的记忆唤醒与留存提供了全新的虚拟场景,加之其商业化的本质与资本的需求,这些童年商品被賦予怀旧的名义长存于此,无花果、健力宝、酸妞(小时候的味道)等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零食成为此类视频中的观念性、象征性符号,并将儿时商品视为触发乡愁的关键要素,通过乡村短视频中的“现代乡愁”建构乌托邦般的精神伊甸,导致商品不仅是用来交易的货物,也成为了沾染乡愁意象的符码。鲍德里亚认为符码操纵和制造消费,商家通过对系列怀旧消费品施加富有暗示性的结构性意义和符号价值,促进其在商品市场中重新流通。⑦带有乡愁符号价值的商品通过其流通建构着现代社会的乡村媒介记忆。

儿时商品的流通展现了乡愁可以被制造和交易的精神本质,简贵灯认为乡愁的变更经历了传统乡愁、精神乡愁、再到拟态乡愁的进程。以实体形式存在的传统乡愁,到广播电视媒介作用下的精神乡愁,再到如今短视频塑造的拟态乡愁,基于媒介更迭,乡愁实现了由实到虚的转场。笔者认为三者其实共存于现代社会中,借由儿时商品为例,“竹蜻蜓”“拖肥”“洋画片”以乡愁回忆为卖点在短视频平台中颇受欢迎,此类实体商品一般与传统乡村生活与习俗相关联,人们对其产生的购买行为会激发对传统乡愁的追寻;在广播、电视传统媒介并没有消散的今天,人们对精神乡愁的构建也依然存在;而拟态乡愁是媒介景观堆积下,想象与符号进一步的资本化与消费化。⑧以儿时商品为主题的短视频中对儿时小卖部的场景搭建和儿时商品的展示,演员对童年买卖行为惟妙惟肖的模仿等生活表演,成为建构虚拟空间的拟态乡愁和乡村媒介记忆的重要元素,商品中被表演所赋予的乡愁意象构成人们消费的情感归因。在拟态乡愁主客体分离的情况下,乡愁逐渐被消费统治,成为在拟像家园中对消费符号的追求。在短视频虚拟空间中,身体的不在场迫使主体派遣心灵在消费的符号群中游荡,为心灵选取可以寄托乡愁的栖息之地。在抖音账号“相聚小卖部”中,作者通过对冰糕棒换零食、偷拿家里的零钱到小卖部买零食、妈妈派孩子去小卖部打酱油等记忆中消费场景的塑造与转换,再一次展现了视频中的乡愁符号。虽然很多乡村短视频是在新媒介技术作用下炮制出来的怀旧风,是对过去意象的消费,但依旧能够唤起人们心中的味道,使消费记忆成为乡村媒介记忆建构的重要路径之一。同时,乡村短视频中存在的大量商务代言和商品直播带货,也是视频拍摄者与商家对媒介记忆进行自发再生产的动力之一。乡村短视频实际是对历史记忆整理和汇编以后的重新展演,曾经的历史消费记忆是现下媒介记忆的参考基础,而最终媒介记忆终究会变成历史记忆,两者之间存在着转换关系。

四、乡愁记忆:短视频记忆的文化肌理

记忆受置于社会文化框架等多种因素的制约,而媒介记忆的构建同样在社会文化的的框架之中进行,媒介记忆所记录的无不是社会生活凝聚而成的文化缩影,任何被记录或被追忆的内容都是媒介在当下社会文化框架下所做出的选择。乡愁自古以来就是流淌在华夏民族血液中的感怀基因,是中国传统的文化情怀,是中华儿女萦绕在心间的精神支柱。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乡愁体现于小说、电影等各种文化产物之中,在短视频日益盛行的今天,乡愁文化自然也被赋予新的表现形式,以乡村景象的呈现并附加音乐、文案、评论等功能的短视频形式进行记录,成为构建数字时代乡村媒介记忆的助推器之一。

除去乡愁文化在中华传统文化中的深层积淀,政策的引导也引发了全民对于乡愁文化的关注与重视。在2013年中央城镇化工作会议上,“让居民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成为会议的美好愿景,同时,短视频扶农的倡导也是乡村类型短视频繁荣的政策推手。无论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体现,还是当下政策的引导方向,乡愁都是短视频制作的优质主题内容。“李子柒”账号中展示出浓郁的中国乡土情怀,通过照顾奶奶(孝文化)、邻里互赠小鱼(“大家庭”文化)、漫步乡间的小猫小狗小鸡(人与动物和谐共生)等场景展现出乡村景象处处渗透着中国传统乡土文化的浸染,成为媒介记忆在数字时代的非虚构写手。乡村短视频不仅是制造乡愁记忆的重要虚拟空间,也是一个滋养媒介记忆生长的文化空间。“现代世界图像”的到来促使现代成为一个与前面时代相区别的新时代,⑨为乡愁记忆在短视频中的视觉化生存提供了环境条件。低矮的土坯房、门前红红的灯笼、雪中泥泞的土路、张贴的对联,传递出浓浓的中国乡村田园氛围,同时配合传统唢呐、笛子等所演奏出的音乐,间或插入独属于中国的鞭炮、鸡鸣等音效,使悠扬怅惘的配乐成为乡村画面最煽情的点缀。中国传统乡土文化元素在乡村短视频中的大量运用,再次勾起人们的乡愁记忆。唤醒人们潜藏于心的乡愁情怀是乡村短视频的表层诉求,再深层次则过渡到对乡愁符号的生产与消费,乡愁记忆最终跨越质朴的情感而回归消费。乡村短视频在消费中诠释乡愁文化的同时构架了中国乡村的媒介记忆,任何一种媒介记忆的建构都需要有相应的文化环境的允许与支撑,在不同的文化语境中,政策指向不同,其相关媒介记忆的建构程度也会有所不同。总而言之,乡愁文化是建构乡村媒介记忆的内在支撑。

五、短视频媒介记忆的个人化转向

从个体参与媒介记忆构建的角度来看,媒介记忆范畴的增加和媒介记忆内容的丰富是数字时代媒介记忆的主要优势。⑩媒介记忆的建构遵循“凸显”与“遮蔽”的双重机制。11大众传播时代,由于信息的单向传播,个体建构媒介记忆的权力被大众媒介所遮蔽。随着记忆活动的场景转至数字时代,个体作为记忆节点的身份被凸显,媒介技术将更多的记忆碎片汇集起来,使不同时空、身份和代际的记忆主体在数字媒介空间自发结合,由此产生的记忆书写往往连通了集体记忆的建构性和个体记忆的自主性,弥合了二者之间的断裂。12个人对媒介记忆建构是机遇也是挑战。诚然,跨地域、跨世代的网民以个人经历构建出丰富多元的媒介记忆,获得了自我讲述的“微自由”。但个人讲述存在一定程度的主观性,或许对主流话语体系中构建的媒介记忆带来对抗性挑战。在媒介权力不断下移的数字化时代,人人都可通过互联网进行媒介实践,历史书写的权力已经从传统的机构组织下沉至个人,社交媒体为个人进行媒介实践和网络互动提供了平台。个人所记录的碎片化记忆有着和机构档案与众不同的意义,作为社会中的个人,对社会生活的感受更加具象,通过个人的媒介实践所留下的记忆虽然具有碎片化、不系统、带有强烈个人情感等特征,但是也使有关社会各方面的媒介记忆更加生动活泼,更加具有真实情感,个人的媒介实践虽然使媒介记忆出现片段化,但是对于媒介记忆的丰富与具体具有重要作用。

抖音等短视频是人人可以进行媒介实践的UGC平台,乡愁这一无形无声的情感通过用户的场景式表演成功地进行传播,成为个体建构的媒介记忆的路径之一,概言之,个人记忆是建构媒介记忆的重要路径。抛却怀旧主题日渐火热下团队对短视频的炮制,短视频平台作为一个内容生产平台接纳任何人在其中的个体化创作,“网友”这一囊括各民族、职业、地域的群体在短视频平台进行自由地生产,将个体记忆以个人独特的方式进行记录,这些素材在媒介记忆建构的过程中发挥着补充作用。除了创作者进行的内容制作外,用户进行的评论、转发等实践也成为乡愁类短视频的构成要素之一。评论区中受众根据视频所感用文字抒发乡愁情怀,成为数字时代个人构建乡村媒介记忆的又一视角。短视频的评论功能使更多个人参与进了媒介记忆构建的过程,粉丝在评论区抒发对童年的怀念,回忆儿时场景,乡村短视频既是记忆的载体也是记忆的传播者,它让更多的受众通过观看来缅怀过去,成为寄托情感的伊甸园。抖音账号“80后怀旧百货店”以旧时影像资料或場景表演的形式分享80或90年代的乡村生活,农村打麦场、过年捡鞭炮、骑自行车走亲戚等熟悉的画面触发了人们的乡愁情思。账号评论区中“看到这个场景好想哭,想想小时候是多么开心快乐,拱一头的麦茬子、一脸的烤麦子的黑灰,再也回不去了。”“在草堆里面玩,玩累了就睡着了,天黑大人到处找小孩……”受众的追忆,以个人文字的形式记录了乡村记忆,与视频内容一起以不同方式构建了乡村的媒介记忆。

刘亚秋的“记忆的微光”在文中被借用来表示乡村短视频中分散的个人化叙事,但与此同时也要明晰“记忆的微光”这一概念是指个体在媒介组织编织的主流记忆中所发出的微弱声音,它存在于个体的分散式表述中而不被人注意,但它并没有被遗忘,而是在受到刺激时重新出现。乡村短视频即是激发个体进行童年记忆的诉说,从而在主流乡村记忆中散发“微光”的触发物。“记忆的微光”在被触发前与现实失去了生命力的联系,变得无人认领,但在受到触发重新显现时存在于主流话语衔接的可能。13媒介记忆的建构这一庞大的工程自然不能完全寄希望于个体的碎片式参与,虽然“记忆的微光”让个体以非常引人注目的方式出场,但其终究只能照亮世界的小小角落,而不能窥探个人记忆的全景,也无法突破边缘性的预设。14最后,我们依旧不能否认乡村短视频中非主流的媒介记忆建构方式的重要作用。

六、结语

媒介技术的不断发展加速人类信息储存方式的更迭,记忆不仅仅是人体的生物技能,乡愁作为人类记忆中的独特存在,在数字技术的加持下逐步走向虚拟,不再只是故乡童年的一花一叶,而是成为短视频中虚拟的情感画面。数字时代,各类新技术支持乡村短视频建构媒介记忆的同时赋予其虚化特征;乡村短视频中盛产的象征性符号不仅是乡愁的表征,还是媒介记忆在现今的网络表现;与此同时,乡村短视频作为平台的生产物存在技术赋权下个体参演的重要作用。这也启发我们重新审视媒介记忆在媒介化时代的建构过程,发现媒介记忆的生成机制和伴生问题。同时,在对媒介记忆的现代化生存进行初探的同时,期待更具深度的媒介化时代记忆研究以及乡土情感与媒介记忆之间联系的研究。

【本文为中国青少年研究会重点课题“乡村振兴背景下青年短视频实践的媒介记忆研究”(项目编号:2022A10); 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乡村振兴视域下青年群体的媒介实践研究”(项目编号:2022BXW003)阶段性研究成果】

注释:

①施蒂格·夏瓦,刘君,范伊馨.媒介化:社会变迁中媒介的角色[J].山西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05):59-69.

②周颖.对抗遗忘:媒介记忆研究的现状、困境与未来趋势[J].浙江学刊,2017(05):158-168.

③吴世文,杜莉华,罗一凡.数字时代的媒介记忆:转向与挑战[J].青年记者,2021(10):9-10.

④王润.媒介与怀旧:媒介记忆研究的新方向与实践进路[J].新闻与写作,2022(02):25-35.

⑤刘亚秋.从集体记忆到个体记忆:对社会记忆研究的一个反思[J].社会,2010(05):217-242.

⑥⑧简贵灯,周佳琪.制造乡愁:乡村短视频中“拟态家园”的空间转场与符号建构[J].当代电视,2021(12):22-28.

⑦让·鲍德里亚.消费社会[M].刘成富,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7.

⑨马丁·海德格尔.林中路(修订本)[M].孙周兴,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91.

⑩吴世文,杜莉华,罗一凡.数字时代的媒介记忆:转向与挑战[J].青年记者,2021(10):9-11.

11周海燕.媒介与集体记忆研究:检讨与反思[J].新闻与传播研究,2014(09):39-50.

12李红涛,杨蕊馨.把个人带回来:数字媒介、社会实践与记忆研究的想象力[J].新闻与写作,2022(02):5-15.

13刘亚秋.记忆的微光的社会学分析——兼评阿莱达·阿斯曼的文化记忆理论[J].社会发展研究,2017(04):1-27.

14李红涛,杨蕊馨.把个人带回来:数字媒介、社会实践与记忆研究的想象力[J].新闻与写作,2022(02):5-15.

作者简介:赵红勋,河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博士,硕士生导师,河南大学影视艺术研究所所长;刘秀娟,河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硕士研究生;张梦园,河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硕士研究生

编辑:王洪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