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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秉恩与吴昌硕关系考

2022-05-30徐梓宸

东方收藏 2022年10期
关键词:交往吴昌硕书画

摘要:王秉恩和吴昌硕在诗作唱酬、篆刻、书画等方面皆有交往 。通过《王秉恩日记》我们得知,二人经常宴请并登门拜访对方。吴王交往之密切、交往时间之长,在民国海上遗老的交往圈内都是非常罕见的。

关键词:王秉恩;吴昌硕;交往;书画

王秉恩(1845—1928),字息存,清同治十二年(1873)举人,曾任广东按察使,为近代著名书法家、藏书家。1890年后,吴昌硕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上海居住。因此,吴王二人的交往主要集中在1911年至1923年大约12年的时间里。期间,王秉恩賦闲在家,以遗老自居;而吴昌硕则是进入了其密切的交往圈内。本文将考述二人的交往经历。

笔者之所以做此项研究,原因有二:一是吴昌硕、王秉恩皆为清末民初海上遗老,在当时的政治和文化领域都有着重要的影响。1905至1921年,二人均在上海,并同在罗振玉、王一亭、汪康年等人的交友圈内,交往甚频①,可谓当时文化交往的标志。考究二人交往,有助于我们了解民国时期上海的文化面貌,深入了解他们的精神世界;二是据笔者所知,考据二人交往经历的学术文章,目前只见有宋玖安的《吴昌硕与王秉恩交往考述》一篇,可惜其史料运用不是很充足。如 《王秉恩日记》(以下称 《日记》)中提到的王秉恩与吴昌硕交往经历,便没有得到充分的挖掘。

因此,本文将重点阐述吴昌硕与王秉恩关于诗翰酬酢、篆刻、书画等的交往经历,并全面挖掘和利用《日记》中有关于二人交往的史实。这不仅有利于详细论证二人交往的点滴往事,更力求为后来学人对于史料的利用提供便利。

一、诗文

吴昌硕历来对王秉恩的诗文书法是极为敬佩的,首先是基于王秉恩的社会地位。王秉恩于清同治十二年(1873)中举人,后历任张之洞幕僚、广东提法使、广东按察使等职。辛亥革命后,在上海以遗老自居,与清廷、各地军阀要员均有交往。《日记》记载段祺瑞曾电请他出任当时的教育部次长,其最终以不事二主为由拒绝 。相比王秉恩,吴昌硕当时较为穷困,如他在自题《酸寒尉》诗中言:“……怵惕强支吾,垂手身躯偻。朝食嗟未饱,卓卓日当午。中年类衰老,腰脚苦酸楚。”②其次是因为王秉恩藏书颇丰,  广识古籍字画,被近代著名藏书家缪荃孙评为“王雪澄诗有奇骨”。③ 因此,在诗作方面,吴昌硕总以晚辈自居,多次向王秉恩请教。《日记》中记载数次,均列于下:

“仓硕八月初一日七十初度,求余作诗”(1913年8月 31日);

“又为吴昌硕题其父遗照”(1914年 2月 7 日);

“余书十字隶书长联,一寄石友,一赠仓硕”(1915年 9月4日);

“吴昌硕来,携诗卷求余作序,并乞书联 ”(1916 年1月 12 日);

“为吴昌硕作《缶庐诗序》”(1916年1 月13日);

“王一亭来,求为吴仓硕题石印书画”(1916年 1月25 日);

“王一亭、吴仓硕来,仓硕求书玄盖副草及《读书楼》  封面”(1916年4月12日);

“吴仓硕书《赤壁赋》卷求余题签”(1918 年5月6日);

“为吴仓硕书生圹志”(1918 年9月28 日);

“吴东迈来,昌硕以中年所画小手卷求余题诗”(1921 年8月22日);

“蝶青为王小鸥求题吴昌硕,黄山寿,倪田三秋图”(1921年10月21日);

“吴仓硕来,携莫诗卷使余删定,欲再刊精本”(1923 年1月2日);

“作《吴昌硕七十九岁生日》诗”(1922年9 月18日);

“九华堂裱一联,将送吴昌硕生日”④(1923 年 9 月10日)……

由上可知,吴昌硕多次向王秉恩请教删改诗文,求他为其诗集作序,且不论父亲遗照、自己的生圹志,均让他来书写。吴昌硕对于王秉恩诗书的仰慕可见一斑。

相比吴昌硕对王秉恩的仰慕,王秉恩对于吴昌硕的诗作却有一个较大的认识变化。《日记》中初见吴昌硕的记载为光绪二十一年九月(1895 年11月13日),王秉恩点评:“《缶庐诗》诗浅俗,印尚可,然未尽典雅也。”⑤

然而十年后(1912 年 11月10日),王秉恩在《日记》中写道:“至海宁路,座中晤吴仓硕,写诗示余,吴笔墨文字甚有俊气,年七十矣。”此时王秉恩评价吴昌硕的诗歌不再是浅俗,而是“甚有俊气”。而后王秉恩应吴昌硕请求,为其《缶庐集》作序云:

“……缶庐先生诗格劲秀,比更世乱,节操凛然,近年所作,旷逸纵横, 有加于昔。言为心声,岂不信哉?先生书、画、篆刻名重一时,后世当列之傅青主、万年少之俦,至其诗之老而益进,譬则菊之淩秋而黄、枫之经霜而丹也,此岂与寻章摘句、嘲风弄月者同日而语哉?”⑥

在王秉恩看来,不同于十年前,吴昌硕的诗歌老而益进,有加于昔。但他也认为,吴昌硕更多的是精于书画与篆刻,而非诗歌。王秉恩在《诸贞壮吴仓硕见访不遇》中说道:“缶庐书翰推三绝,贞壮诗篇感百端。他日高楼须画本,二君合作试求看。”三绝而非四绝,可见他更加着眼于吴昌硕的书画家、篆刻家身份。此种评价绝非王秉恩一人之见,在吴昌硕逝世时,于右任曾撰联:“书画而外,复作印人,绝艺飞行全世界。元明清以来,及于民国,风流占断有名家。”与王秉恩的评价毫无二致。

二、篆刻

王秉恩对于吴昌硕的字画和篆刻都是相当的推崇,屡次求吴昌硕刻章:

“自取图章至九华堂纸店,使吴昌硕刻之”(1903年 4月8 日);

“取归吴昌硕所刻印三枚,每字一金”(1903年5月2 日);

“吴仓硕送印三方”(1915年10月18日);

“吴仓硕遣其次子送来印章三枚” ⑦(1918 年10月14日)……

王秉恩对于吴昌硕篆刻之喜爱,最好的体现是在其1922年所作的《松月居士集印编书后》中:“……我虽弃之心终喜,当世苦铁称老师。吾印八九出吴手,朴雅视古无愧辞……”⑧

此诗首先向我们证实王秉恩的私印十有八九出自吴昌硕之手;其次,  王秉恩少时是学习过篆刻的,后来因种种原因放弃了,因此,王秉恩是有一定鉴赏水平的。他所评吴昌硕篆刻为“朴雅视古无愧辞”,此种评价也暗合吴昌硕对于自己篆刻的认识。

“余少好篆刻,师心自用,都不中程度,今十数年来于退楼老人许见所藏秦汉印,浑古朴茂,心窃仪之,每一奏刀,若于神会,自谓进于道矣,然以赠人或不免訾议,则执之易工也如此。”⑨

与圆滑纤细之风完全不同,吴昌硕本身施法秦汉碑体的古朴浑拙,而这也是民国时期在海上相对较为流行的篆刻方式。我们从吴昌硕润例的变化中便可窥见一二。1890年的《缶庐润目》中,吴昌硕的篆刻润格为每字六角,而《日记》则记载:“取归吴昌硕所刻印三枚,每字一金。”(1903年 5月2日)⑩可知在13年的时间里,吴昌硕的润格翻了近一倍,由此可推测,吴昌硕的篆刻不仅在王秉恩处受到欢迎,且在海上广获盛赞。

三、书画

郑孝胥曾在吴昌硕、倪田、黄山寿合写《三秋图》(如图)中评价:“黄筌已故倪迂没,惟有吴圭老尚勤。底事倾心招隐士,何如纫佩写灵均……缶老以草篆之笔为香草写生,屈大夫之寄慨郑南之遗法也。老而弥笃,盖不啻硕果之存矣 。” 此诗收录在郑孝胥《海藏楼诗集》之中。

“缶老以草篆之笔为香草写生”,  与篆刻相同,吴昌硕的绘画也施法秦汉篆体的笔法,苍拙而富有劲力,其画兰花,颇有古风,千秋之士,如在眼前,正所谓“底事倾心招隐士,何如纫佩写灵均”。“纫佩”出自屈原《离骚》中的“纫秋兰以为佩”,此处实指兰花。“灵均”则为屈原之字——“字余曰灵均”。辛弃疾曾写道:“兰佩芳菲无人问,叹灵均,欲向重华诉”,也是指屈原。吴昌硕所绘兰花,施法秦汉篆书的古拙,在郑孝胥看来,观之如对古人,“屈大夫之寄慨郑南之遗法也”。这些都客观反映出吴昌硕绘画的风格。王秉恩与郑孝胥、吴昌硕同在一个圈子里面,互相交游甚频,因此不只是郑孝胥一人偏爱吴昌硕的绘画,王秉恩对其也是同样推崇。

据《日记》载,王秉恩将自己最重要的《养云馆诗存》交予吴昌硕作图。

“吴仓硕及其子东迈来,赠余《访养云馆》诗一首,且云,《养云馆图》已画就,交诸贞壮转致。见其新刻《岳庐印存》,皆选诸子隽语,极可喜” (1910年 8月9 日);

“诸贞壮来,谈久之乃去,还余吴仓硕所画《养云馆图》 ”(1910 年 8 月28日)……

王秉恩对这幅《养云馆图》相当喜爱,曾将其托裱并刻印出版,同时又请陈衍、赵熙、胡思敬题跋  ,并一直随身把玩。从以上我们可以直观地了解到王秉恩对于吴昌硕绘画的推崇。

四、交游

吴昌硕与王秉恩二人常互相拜访,  笔者将《日记》中所载的涉及二人互相宴请拜访的相关记载,按时间顺序列出,一来展示二人交往之久、交往之密切;二来给予研究王秉恩与吴昌硕二人交往史的学者以方便。

“过均益里访吴仓硕,谈久之”(1912 年11月 14日);

“吴仓硕、朱丙君、徐秋澄来”(1913 年1 月12日);

“吊于翁铁悔之殡,晤吴仓硕”(1914 年6月15日);

“夜,赴吴仓硕之约于万家春”(1914 年10月19日);

“夜,宴吴仓硕、诸贞壮、江伯训、高梦旦、李拔于悦宾楼 ”(1914年 10月20日);

“遂至六三园,日人为吴仓硕开书画会,悬数十幅,恣人入览,遇贞长 、徐仲可、哈少甫等”(1914年10 月 25 日);

“过吴仓硕”(1915 年 2月21日);

“又赴小有天吴仓硕之约”(1915 年4月11日);

“过仓硕谈”(1915 年12月8日);

“至瓢中旅馆与吴仓硕拜寿 ”(1916 年 9月25 日);

“过吴仓硕,谈久之”(1917年1月19日);

“至旭庄宅,补作生日会,至者吴仓硕、何诗孙、爱苍、子异、梅庵及伊峻斋”(1917 年4月3日);

“过吴仓硕”(1919年2月18日);

“一亭与吴昌硕同来,  余犹未归”(1914年8月7日);

“吴昌硕及其子同来,言病初愈,不能食,小坐即去”(1917年11月4日);

“吴昌硕来访,不遇”(1918年6月4日);

“吴昌硕、王一亭来,不遇”(1919 年 8月15日);

“赴吴昌硕约于古渝轩”(1919年9月25日);

“过吴昌硕……皆不遇”(1920年2月23日);

“至同兴楼,邀邹紫东及吴昌硕父子,饭毕,登永安之天韵楼”(1920 年7月8日);

“万公雨来,同赴吴仓硕之约于都益处”(1922 年1月8日);

“吴昌硕及其子东迈来”(1922年 6月7 日);

“吴仓硕、诸贞壮,仓硕年七十九,离座试拳技,手势步法皆无恙,  但微聋耳”(1922 年8月24日)……

除互相拜访、祝寿等活动外,二人也常共观古画。当时在其圈子内的海上遗老,热衷于收藏和观摩明朝遗老如黄道周等人的作品;清朝宫廷旧物,比如清高宗的作品也备受他们的青睐。如“携《研林六逸》,卷还吴昌硕”(1916 年5月3日),又如“午帅就楼中共饭。夜,邀饮,座有吴仓硕、章式之等。食毕,出观王齐翰《挑耳图》、米元章书迹二种、高宗《新春诗》,诗云:‘仙木骈罗万户新……还淳可概设科条。”  (1918 年8月2 日),此幅曾为上海朵云轩旧藏。

五、结语

从上述可知,王秉恩和吴昌硕在诗歌、篆刻、书画等方面的交往之密、时间之长。笔者希望可以从中窥见当时上海文化的繁荣及海上遗老的精神世界。

參考文献:

①②③宋玖安.吴昌硕与郑孝胥交往考述[J].艺术品,2015(03):102-113.

④劳祖德编.王秉恩日记[M].北京:中华书局,2002:153-2190.

⑤王秉恩.养云馆诗存[M].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525.

⑥王秉恩.养云馆诗存[M].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212.

⑦劳祖德编.王秉恩日记[M].北京:中华书局,2002:871.

⑧王秉恩.养云馆诗存[M].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

⑨中山市博物馆.吴昌硕作品集 [M].广州:岭南人民出版社,2016:56.

⑩劳祖德编.王秉恩日记[M].北京:中华书局,2002:880.

?王秉恩.养云馆诗存[M].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142.

?宋玖安.吴昌硕与郑孝胥交往考述[J].艺术品,2015(03):102-113.

?劳祖德编.王秉恩日记[M].北京:中华书局,2002:129-2582.

?劳祖德编.王秉恩日记[M].北京:中华书局,2002:1526.

?劳祖德编.王秉恩日记[M].北京:中华书局,2002:2137.

参考文献:

[1]劳祖德编.王秉恩日记[M].北京:中华书局,2002.

[2]中山市博物馆.吴昌硕作品集 [M].广州:岭南人民出版社,2016.

[3]王秉恩.养云馆诗存[M].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

[4]宋玖安.吴昌硕与郑孝胥交往考述[J].艺术品,2015(03):102-113.

作者简介:

徐梓宸(2000—),男,汉族,江苏镇江人。伦敦大学国王学院历史系专业,本科,研究方向:史学史与历史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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