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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慈父,念恩情

2022-05-30范林志

青年文学家 2022年26期
关键词:生产队

范林志

时间真是既绝情又有情,绝情的是转眼它让父亲离开我们已二十二年有余了;有情的是我们对父亲的思念从未被它消磨,反而如潮水汹涌,与日俱增。

每当想起阴阳相隔的父亲,我都泪眼蒙眬,潸然泪下。多少次在梦中,期待父亲的音容笑貌浮现在自己眼前,但能够见到的却只是他那熟悉的弯驼的背影,终究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我仍然能够感到父亲就在我身边……蓦然惊醒,泪水打湿了枕巾,辗转难眠。

莫非父亲在九泉之下,还有未了的担忧和牵挂?那我告诉您:父亲,您的儿女现在都已过上了小康生活,健康幸福,一切安好,勿念!

这是我对父亲的思念,不知经历过阴阳相隔的那些亲朋挚友,你的心情是否也和我一样?时常思念远方,甚至比远方更远的地方,思念那看不见的天堂里藏着的那些最疼爱我们的人。

父亲已经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至今一提到父亲,我的心里就有一种难言的痛楚。时而仰望星空,凝视那颗最亮的星星,就像是父亲的眼睛也在关注着我,担忧着我:担心我走路跌倒,担心我找不到回家的路……虽然,他走了这么多年,但与他相关的一切过往,仍常在我脑海与梦中浮现,使我无法释怀!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对父亲的一生,我充满着敬重、敬佩和敬爱。二十多年来,我一直在努力控制自己,不敢去打开心田里的那扇门。只要开启一个小小的缝隙,感情的潮水就会夺“门”而出,恣意汪洋,把我无情地淹没。我不愿面对,更不敢追忆。但八千多个日日夜夜的时光流逝,非但没有冲淡我对父亲的怀念,反而把这份深情积聚成海。萧瑟秋风今又起,在父亲节来临之际,我终于勇敢地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父亲,您让我真切地体会到岁月的无情、老天的不公、语言的苍白、文字的无奈。但我还是勇敢地提起这沉痛的笔来,索性把对父亲的那份深深的思念和回忆写在纸上。权当是孩儿再尽一份孝心吧。

父亲范广成,是一个憨厚、淳朴、实在的农民。他上要赡养二老,下要抚育我们兄妹六个。为了生存和责任,父亲担负起重担。年轻时,父亲在那个落后的时代日夜奔波,磨炼出别于常人的意志和毅力。父亲宽广的胸怀和理智至今仍深印在我的脑海,影响着我坚强地一路向前,绝不退缩;父亲的坚韧和不屈,至今仍激励着我勇敢地面对现实的磨难。因为劳累,岁月的沧桑过早地刻上了父亲的额头,使父亲逐渐苍老,但父亲是慈祥的、开心的,心里是充实和富有的。父亲和母亲辛辛苦苦地把我们兄弟姊妹六个拉扯成人,其中四人通过高考走出了农村,成为对社会有用之才……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期,我们家从吉林农安(后划长岭)搬到黑龙江省甘南县红旗公社长胜大队阎家屯。我还模糊记得搬家途中,每次倒车或上火车都令人紧张。因为搬家所带的东西较多,而停车只有两三分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都是父亲一人把这些东西装上车。现在想来仍有些后怕,怕万一装不上车……安顿好家里的一切后,父亲随即投入到所在生产队的紧张劳动中。

后来听母亲说,父亲小时候读了近三年书,且是五年级毕业。这是因为父亲十二岁才上学,读了将近一年就跳到了三年级,三年级读了一年又直接升到五年级,五年级读完后就再也没上学了。这在当时的农村,父亲也算是个有文化的人了。后来,在农村的建设中,父亲的这些优势就显现出来,并大有用武之地了。父亲在农村生产建设中,先后担任放牧员、记分员、保管员、出纳员和生产队长等多种职务。父亲无论是干哪种活计、担任何种职务,都是合格、称职、优秀的。在放牧大牲畜牛马时,从未损伤或丢失一头一匹;做记分员时,每天收工后同领工干活员一道到小队部,对全队社员当天出工情况逐一核实记分,从未失误过。

生产队仓库保管员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美差,但是不是谁想干就能干上或干得了的。这要经过全队广大社员选举,并要生产队领导班子全体通过,方可当选。父亲就是通过这般程序当选为仓库保管员的。可想而知父亲在群众中的人缘了。在此期间,无论家里怎样贫穷,父亲从没往家里拿过半两粮食,也因此,得到了人民群众的一致好评。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父亲当保管员时期正赶上生产队开启安装通电工程,为方便安电工程顺利进行,大队的两三个电工要在队里吃住,办伙食做饭这个活儿就落在了父亲身上,且是无报酬。对此,父亲毫无怨言,这一做就是近一年,直到通电工程完工为止。当然,此间的饭菜在时下都是精粮细做,而我们家的兄妹从未尝上一口。

接着,父亲又做了生产队的兼职出纳员和粉坊粉匠及领导者。兼职出纳员不同于仓库保管员是脱产的,出纳员仍参加生产队的集体劳动,只是到银行存取钱时才可以不参加劳动,而记账、核算等都要用自己的业余时间完成。平时生产队的可用流动资金少而又少,就谈不上为钱操心了。到了1973年底,情况就大不一样了。那年为农历牛年,都说是“牛马年好种田”,真应了这句话。当年我们生产队日值两元(十工分),分红时是套马车用麻袋装的钱。这可让所有人大开了眼界。有的家庭就分了一千多元,创我们生产队的历史记录……无论钱多钱少,在父亲任出纳员期间,账目清晰,所有钱的收支明了,得到了广大群众的认可和好评。

在组织成立生产队粉坊时,父亲被队委会委以重任,负责组织并管理粉坊的建设和日常工作。父亲接受任务后心無旁骛,一心投入到了粉坊的组建和管理上。记得当初要买一台磨土豆机得很多钱,为节省这笔不小的开支,父亲想出一个办法,就是用铁皮自己做,把铁皮用铁钉打透一排排的小眼儿,然后把毛眼一面朝外包在圆木上,圆木两头安上轴承,通电后圆木带铁皮旋转,土豆自然磨成粉末,土制磨土豆机制造成功。当时的我只是看热闹,现在想来,伟人的话真是伟大且充满真理:劳动人民在劳动中制造和使用劳动工具,人民群众是创造历史的主人。

自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期至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十余年中,父亲在生产队始终担任打头的(给社员分派活计并带领其干活儿的队委会成员)和生产队长等职务。在职期间,父亲始终奔忙于生产队的生产和农村的集体建设上,从不因家里私事耽误生产队的生产及公事,这是广大社员群众公认的,对此也得到了全体群众的一致好评,并连续多年被评为先进生产(劳动)者等称号。

无论是打头儿的还是生产队长,从表面上看都是无比的荣光和耀眼,但实际开展起工作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分派到每个人头上的活计种类和繁重劳累程度是各不相同的。被派着较轻活儿的人就高兴了,而被派了较重活儿的人自然就不高兴了,甚至大发雷霆或者发生语言上的冲突。对此,父亲从不同其计较,总是耐着性子进行说服教育。一旦对方不依不饶,父亲也是让其三分,尽最大努力不与其发生纠纷。后来人们问父亲为什么老是退让,越让对方越过分,甚至动手。父亲总是笑着说,他正在气头上,不能火上浇油。就这样,父亲在群众中开展工作始终是较顺意的。

父亲在当时干的就是这个既让人羡慕又令人难受的职位。在职期间,父亲一年四季都是起早贪黑地忙于生产,每天都要比其他社员早出工半小时,提前安排好当天要干的活儿,组织分派到每人头上。每天收工亦比其他社员晚回家半小时以上,要同记分员核实记好每个人当天的工分。天天如此。真可谓是吃苦在前,任劳任怨。

按理说,农村的生产任务是有忙季和农闲时的,但由于当时的实际情况,每年冬天的农闲时也都没闲着,都是一冬天就大搞农田水利工程基本建设,即领着全体社员南山田里挖一条沟,北山地里修一个堤;村东头沟里刨个坑,村西河边上打个井,这些工程年年冬天都要干,经过第二年夏天的雨打水冲,基本又恢复了原样,冬天来临再继续干。就这样,年年循环往复不断地重复性劳作着,没人提出异议。

当然,在劳动之余,父亲仍没有忘记来我们村插队的知识青年们。为了减少他们的思乡之情,让他们逐步爱上第二故乡,增加他们的业余兴趣,父亲除适宜地组织他们参加篮球赛外,平时家里有点儿好吃的、好喝的,或每年冬天杀年猪时,都要请他们来家里做客。以往我们家杀猪的猪肝都是冻起来留过年吃,而他们却习惯杀猪时就煮熟用手撕着吃。比较之下,还是现杀即吃为好。直至今日,我们仍保持着这个习惯,以此怀念着那些特别的人。

可以说,父亲是个大公无私、宽厚慈爱的大好人,更是当时农村建设的带头人。父亲在担任生产队打头儿的和队长之时,他从来不高高在上,吆五喝六,从不占公家便宜,更不会以权谋私。每天为社员们分配好队里的劳动任务后,他总是冲在劳动队伍的最前列。队里的人都很信服、尊敬他。他所带领生产队的劳动成果也总是远远高于其他生产队。

与此同时,父亲虽说把大部分精力和时间都贡献给了农村的生产建设和繁杂的事务上,但从未失凡夫俗人的天性,仍全身心地热爱我们这个十口之家,出色地尽到了孙子、儿子、丈夫、父亲的责任和义务。在父亲和母亲的共同努力和辛勤付出下,太奶和爷爷可以幸福快乐地安享晚年,我们兄妹六人能健康茁壮地成长并较成功地走上自己的人生之路。

在持家方面,父亲仍为主力军。自田地细分之后,父亲始终带领弟弟一同耕种十余垧农田地,所以日常劳动中,不时对弟弟的操作方法进行指导并提出更好的方法和更高的要求。就这么一干又是十多年。正是在父亲的亲自带领和劳作下,我们家所耕之地每年都有较好的收成。

父亲和母亲在持家上并没有明确分工,但建设家园的各种活计都井然有序地逐一落实到位。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家都是十口人,只有父亲一个劳动力,每年全家的口粮都很难从生产队领回。为了生计,我们全家大人小孩全部行动起来,不同季节就干不同的活儿,为家作着各自的贡献。

父亲虽然在队里劳动一整天,但回家后仍起早贪黑地烀猪食喂猪。为了给猪弄食,三两天就得到十几里外的县城抢买酒糟。因为买酒糟的人多,而酒糟每天是有限的,所以要想买到就得几个人合伙一起抢,抢多多买、抢少少买,不抢没买。每次父亲去买酒糟我们都是很担心的,因为在抢的过程中时而会发生冲突,甚至会伤人。就是因为父亲的坚持,才使我们家年年有猪可杀,有肉可吃,这真的是要感谢父亲。

记得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每年夏秋之交,父亲都要带领我们兄弟几人到山上打羊草,坚持了七八年。而每年春天我们的劳动成果都得以体现,即能卖上一百五十元左右,为我们家生活水平的提高增加了不小的砝码。

还记得在我十四五岁夏季的某一天,我和小伙伴们到离家十多里的甘六大架子附近草原上挖药,一挖就是一天,挖的是山苞米根(学名玉竹),到下午五点左右我就挖了一麻袋。小伙伴们挖得少就都返回家了。我拿不动,只好让伙伴们回家,让父亲来接我。父亲劳动一天回家后,马上借邻居家自行车来接我。待父亲接到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七点钟了。我足足在这大草原上等了一个多小时,当时也忘记害怕草原上有狼了。后来,这天所挖的药晒干后共四十斤,卖了十六元,至今,我仍记忆犹新。

正是在父亲和母亲的带领下,使我们的家如人们所说的“像个家样”,即院外有大柴火垛,屋里干净整洁,厨台上常年有两大坛子荤油,冬天有两大缸酸菜,大人小孩啥季节穿啥衣服,且整洁合体。这就是我的童少之家。

父亲在我们兄妹六人的成长或成人的过程中,始终是起着很重要甚至是决定性作用的。无论是我们的学业还是生活,都是在父亲的一路陪伴、精心呵护、良苦用心、无私奉献下有所成就的。

记得小时候,每年春节这几天是父亲最高兴和忙碌的日子。无论家里怎么拮据,父亲都要想办法购买几挂小鞭和几个双响子,除夕夜里领着我们一起燃放(此习惯一直延续到父亲去世前且现在仍继续着);无论如何父亲都要买几斤冻梨和几两糖球,还不一次性发给我们,让我们吃得长远点儿。每年腊月二十九是我们家烀猪肉的日子,一烀就是一大锅。每当这时我们都要不停地围着父亲和锅台转,不时弄一小块吃,真是美上天了。和烀肉一样,每年大年三十上午,父亲都要和母亲一起为我们炸麻花、大果子等一些面食,真是其乐无穷。

在我们兄妹的成长中无时无刻不凝聚着父母的心血,特别记得的是小弟和小妹小的时候,经常生病。小弟是感冒高烧就好抽,小妹是一不小心两个胳膊就好错环儿,疼得嗷嗷哭。两人这种情况个儿把星期就会犯上一次。一旦犯病,不论刮风下雨,父亲背起就去十多里外的医院求医,直至病好为止。

还记得我们兄妹六人在升学到八九年级时,都要到离家十五六里路的公社中学上学且需住宿。住宿时,每人每个学期要往学校交一车柴火,口粮从家里拿到学校换成饭票,用饭票和钱票到食堂买饭菜,用量自定。每个学期,父亲总是按时将我们所需要的柴火和粮食送到,从不亏欠亦不用管理老师催促。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父亲的按时给了我们兄弟姐妹无数的安全感。这柴火和口粮不仅是儿女沉甸甸的诚信,还是一位父亲满满的慈心和对儿女们全身心的爱。

这就是漫长岁月里,为我们兄妹日夜操劳,不讲任何代价和回报的可亲可敬的父亲!

父亲把挣来的、挤出的、攒下的所有钱全部奉献给了他的家庭和亲人。正是父亲几十年如一日的勤俭节约,我们一家逐渐摆脱贫困。正是年复一年的劳累,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鬓发变白、皱纹加深、腰背弯驼、牙齿脱落,直至疾病缠身。我们诅咒岁月的无情,却无法挽留时光的脚步。

由于身躯承载过多过重,随着年龄的增长,父亲的病情愈加严重,于六十六岁时病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父亲去世后,我陷入了深深的思念和内疚之中,多年来无法自拔。一是因为父亲的年龄并不是很大,却含辛茹苦,积劳成疾,过早地离开了我们;二是因为家中的经济条件刚刚好转,儿女几个都已成家立业,老人家真没有过上幾天好日子。好日子还在后头啊……

父亲是一个土生土长、地地道道的农民。农民的质朴厚道永远没有改变。他看起来平凡普通,但在我们心中却是最伟大的:在父亲走过的六十六年岁月里,没有索取,只有奉献;在儿女教育上,父亲没有语重心长的言传,只有无时不在的身教。是父亲让我们懂得了什么是爱,什么是担当。

父爱像一座山,给了我们最坚实的依靠。也许,他并不期盼我们能够理解这份爱,但一生都只期盼他的家人和亲人们健康、平安、快乐、幸福。

父亲教会了我们如何做人、做事,让我们待人热情真诚,坦坦荡荡,教会了我们许多许多……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父亲的一生,是勤劳的一生,是俭朴的一生,也是默默奉献、光明磊落的一生。父亲一身傲骨,从不阿谀奉承,他为人处事十分敞亮、正直、公正、诚恳,且坚持原则。

做人的优良品质是父亲留给儿女们最珍贵的财富。父亲的思想和品德所闪耀的光辉将永远被他的儿女及下一代深深铭记,我也期待自己的后辈将他的爱与好、美与善继承流传,发扬光大。

愿父亲在天堂永无疾苦,一切顺随己愿!如果有来世,我还愿做您的孩子……

安息吧,我平凡而伟大的父亲!我们永远怀念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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