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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探索编辑部》中年落魄民科男的失败之旅

2022-05-30DLL

南方人物周刊 2022年27期
关键词:文艺片志军外星人

DLL

2022年北京国际电影节“注目未来”单元有来自13个国家的15部影片入围,8月18日青年影人之夜上,国片《宇宙探索编辑部》获得了该单元的“最受注目影片”和“最受注目男演员”两个奖项。

2021年在平遥影展进行“宇宙首映”时,本片就成为临近闭幕日出现的黑马,放映过程中观众频频集体发笑、鼓掌;它也获评费穆荣誉最佳影片、青年评审荣誉最佳影片、迷影选择荣誉最佳影片,以及观众票选荣誉最佳影片。

在平遥,影展为获奖片加场,这部片子依然一票难求。今夏在北影节国内二次公映后,其豆瓣评分由8.7升至8.8。评审团、影评人、影迷公认的一点是,该片为中国科幻电影带来了一种新的可能性。这话并不算太夸张,在郭帆导演的《流浪地球》取得近50亿票房、开启所谓国产科幻片元年后,观者调侃,《上海堡垒》很快把这扇刚开的门关上了。这与科幻片本身对资金有大量需求、国内科幻片技术体系尚难望成熟的好莱坞工业流水线项背有关,也与缺乏优秀的科幻剧本有关。

小成本的《宇宙探索编辑部》可谓另辟蹊径,绕开了这些难题。片头,“大型国产彩色宽银幕故事片”几个字在银幕淡入淡出,接着是电视资料片图像,快速带过主角唐志军曾有的辉煌:八九十年代,飞碟热、气功热等科学相关议题涌起,民眾对不明飞行物、对外星人产生兴趣,年轻的唐志军是飞碟专家、宇宙学学者,在电视机前侃侃而谈宇宙意义;再到三十年后,室内场景挪到一个老旧的编辑部,道具是生锈的宇航服、辐射探测仪,没有特效。

唐志军是日薄西山的科幻杂志《宇宙探索》的主编,《宇宙探索》很容易让人想起在西北发刊的杂志《飞碟探索》,那本以UFO为主题、频频披露世界各地目击UFO新闻的杂志一度风行,是特殊年代的产物。饰演唐志军的演员杨皓宇的扮相和神态符合我们对中年民科男的想象:仰望星空,但是身陷泥潭。他衣服和面色灰暗,头发凌乱,厚镜片下的眼神闪烁不定,总是小声絮絮阐述宇宙观,但无人聆听。

风光的日子当然早已过去,《宇宙探索》编辑部交不起暖气费,唐志军引以为傲的旧航天服要变卖;对杂志有投资意向的“太阳神”公司对太阳神一无所知,唐志军怒而将人赶走,尽管编辑部因此更穷了。他没有活在现实里,觉得尊严更重要。

“脂肪、维生素、盐、原蛋白质、水,所有人类摄入正常需求以外的事物都是浪费。”他坚守的理念由他在家徒四壁的环境里阐述出来,很有讽刺性。

在网上看到某地村民收到疑似地外信号的帖子后,唐志军决定动用整个编辑部的力量,一路向西南,去寻找他牵挂半生的外星人——这就是《宇宙探索编辑部》的主线。

他对宇宙终极意义不灭的热情与他陈旧的语言、观念和仪器形成对比,他以为西南地区有外星人造访时眼睛里闪耀的火花和乡野村民提供的硅胶“外星人”形成对比,这些对比让观众发笑,也让观众对唐志军带着些俯视意味。唐志军是堂·吉诃德,甚至没有桑丘供他驱使。片中另一个主角是声称见过外星人的年轻村民孙一通——头上永远顶着口锅、总是念诗、不听唐志军命令。抑郁的大学生、结巴的气象员偶尔加入旅途,他们一同到乡镇到村庄到森林,极不专业的探险队使得荒谬感加倍,他们在阴冷的天气里遇到了诸多不顺。

导演孔大山聪明地选用了伪纪录片(即采用纪录片的形式或风格拍摄的虚构电影)的方式拍摄,将低成本摆在明面上,没有对特效要求极高而不得的捉襟见肘感。2017年孔大山看到一个电视台新闻,农民非常诚恳地讲述自己与外星人打交道、用电网捕捉外星人的过程,当他带记者到家,冰柜里保存得好好的外星人是硅胶的。他觉得那种荒诞感适合拍成电影。

2015年,孔大山被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录取,导师王红卫给布置了拍伪纪录片的任务。拍风格化电影,解释权在导演,但拍伪纪录片,所有人都可以评判,“所有人都有生活的经验,知道这个东西是真是假,如果哪句词说得很别扭,写得很傻,观众一下子就能意识到,我们生活中不这么说话,因为这里的逻辑、状态不对,所以伪纪录就会天然地强迫你去意识到表演的真实基准线在哪。”孔大山在回答电影自媒体 “深焦”的提问时说。

从孔大山的短片《法制未来时》,可一窥他驾驭伪纪录片的能力。《法制未来时》就像一台法制节目,设定是,有观众在电影院看文艺片被闷死了,故而拍文艺片成了非法活动。朝阳警方接到线报,在北京一小区地下窝点捣毁了以孔某某为首的文艺片惯犯窝点。孔某某面对镜头忏悔,交代犯罪事实,承诺以后绝不拍文艺片闷死人。

到《宇宙探索编辑部》,片中频繁使用了跳剪手法。孔大山在接受“深焦”采访时说,现实中人讲话,信息量不会像电影台词那样经过排演、均匀传递,“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我可能要用四五句。如果要把对话的信息让观众特别自然地接收到,你必须让观众意识到时间是不完整的,对话或是事件的进行不是在一个封闭的时间内发生的,是经过剪辑、经过省略的。”

看片时观众会发现,有时主演和路人瞟摄影机,这是主创在强化伪纪录片的真实感。拍摄时,孔大山每场戏用一个镜头拍完,没有打光、打板、分切镜头,有时候他和演员说,走一遍戏,摄影机已经在拍了。

不过在看了超过90分钟后,一成不变的伪纪录片形式还是让我感到有些疲乏,就像看了超过预定时长还没掐断的《走近科学》。但临近片尾的一幕就像一碗温情的鸡汤,唤回了作为观众的我对唐志军的同情:在一个山洞里,唐志军奄奄一息,他好像看到了光,看到了联结不同文明的神迹。于是他念诗,和因抑郁症去世的女儿对话,我们终于知道,他寻找外星人的过程,也是寻找女儿自杀答案的过程。

我们当然知道(至少在本片的设定下)外星人不会存在。堂·吉诃德一路与风车、巨人搏斗,唐志军的姿态也一样可笑,前100分钟的观影过程中,观众不可避免会带着轻微嘲弄。但最后,他的偏执得到了原谅和理解。科学可以被证伪,而人的情感、羁绊有存续的可能。我认同鹿特丹国际电影节(本片于今年初入围其“光明未来”单元)为本片写的介绍词:“唐志军需要这次漫长的探寻,以此意识到他在寻求与外星人接触的同时,忘却了他周遭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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