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种部队文化是如何改变战争形态的？

朱江明

2022年9月24日，库皮扬斯克，乌克兰“海妖”特种部队的士兵。图/人民视觉

近日，乌克兰军队重新恢复了对赫尔松市的控制。在这次赫尔松反攻作战中，虽然美国支援的海马斯等远程火炮起到很大作用，但乌军特种部队无疑承担了战争中最核心的任务。早在乌军大部队进城前，乌特种部队的小分队就已经提前进入赫尔松市。

特种部队在这场冲突中的表现的确令人眼前一亮，开战初期乌特种部队曾多次对俄罗斯伞兵等精锐部队执行伏击歼灭战，还曾策动对俄军克里米亚地区大后方的多次偷袭，以及对俄高级军官执行斩首行动。这些战绩都使乌特种部队成为战场上的主角。

在反恐战争中，特种部队是当仁不让的战场主角，只有受过专业训练的特种部队才能执行各种难度高但强度不大的反恐任务。因此过去不少人认为，特种部队的优势只能在低强度战争中体现出来，如果作战双方都是强大的正规军，那么特种部队的发挥空间就不大了。从乌克兰特种部队在战场上的表现来看，这种看法显然是对特种部队能力的一种偏见。

事实上，特种部队本身就是大规模战争的产物。德国伞兵突击队在二战初期对马奇诺防线的奇袭起到了战略性的作用，而英军在北非战场上对长距离沙漠作战群（Long Range Desert Group，LRDG）的成功运用，在阿拉曼战役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英国空降特勤团也在北非和欧陆战场立下了汗马功劳。从历史来看，并不是反恐战争促成了特种部队的出现，而是特种部队作为最优秀的直接行动单位，能够迅速适应反恐战争的作战需求，并且承担了大部分最关键任务。

如果我们仔细审视特种部队，就会发现其文化跟一般作战单位大相径庭。比如，在传统的军队中，服从命令被视为最核心的价值观，而特种部队却并非如此。要解释这个问题，我们必须首先了解服从命令这个价值观到底有几重含义。首先，命令必然是上级传达给下级的，也就是上下级观念必须明确，且上级权威不容挑战。其次，上级给下级的命令，必须无条件地、不加修正地执行，哪怕赴汤蹈火，下级也必须照做，且不应该思考赴汤蹈火这件事本身到底有无意义。总之，服从命令的两重含义就是：上下级分明且上级不容置疑，下级必须机械地执行上级的命令。这套逻辑其实来自于现代化流水线生产，每一名工人都是生产线上的螺丝钉，他们只要执行好生产任务指令、任务的相关规定和流程，生产线就能源源不绝地运作。常规部队非常适用这种管理方式，比如炮兵大多数都不会看到自己要攻击的目标，只需要对准某个方向和角度开炮就可以完成任务，因此他们只需按流程办事即可。

这种战斗模式是计划性的，要取胜全靠绝对实力和指挥官的能力，与个别士兵的表现关系不大。然而从特种部队建立到现在，其最大特性就是淡化上下级关系，并允许下级质疑上级的军事指令，每个人都可以对军事决策提出自己的意见和看法。之所以形成这样的军事文化，与特种部队的编组和任务性质有关。以英国在二战中战绩彪炳的LRDG为例，该单位主要的任务是对德军后方进行侦察搜索，并且在情况许可下偷袭敌方的薄弱环节。而在作战中，该单位往往以15人為一个作战小队，乘坐改装的沙漠越野车到100公里外的敌后纵深执行任务。这么远的距离且小组行动，决定了他们每一个成员都必须是专业人士，个个都能独当一面。这里所说的独当一面并不是一个打十个，而是指每一个人都有能力指挥自己的小组战斗。因为在这种任务中，队长在开战第一阶段就战死的可能性很大，如果队长死了群龙无首，这个小队就会迅速被团灭。

既然每一个成员都可以是队长，队长的权威自然没那么重要，为了胜利完成任务，秉着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的原则，在制定计划的时候就必须充分让成员参与。这类制度的目的就是为了充分发挥所有战士的主观能动性，在战争中通过充分的讨论和研究得出最佳方案，并且在出现突发情况时个体能够灵活地执行任务，而不是等待上级下命令。

在战前，北约对乌克兰最大的支持之一就是对乌特种部队进行了全面的改造，甚至让其获得北约特战司令部的认证。从今年2月24日冲突爆发后的情况来看，乌克兰军队的确实现了扁平化的管理，基层分队有着非常大的决策权限，而这种特种部队文化，对战争走向无疑产生了深远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