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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兄”剩女智取一套房:我是自己的倚仗

2022-05-30雁昭

知音(月末版) 2022年11期
关键词:小叔嫂子房子

雁昭

欣欣出生在一个“扶弟魔”家庭,打小奶奶就告诉她“男孩是根,女孩是叶”。她的爸爸帮扶了叔伯弟兄一辈子,还继续帮扶她的堂哥。欣欣借着拆迁房的机会,扳赢了一局。以下是她的自述……

家族的偏见:“男孩是根,女孩是叶”

2017年的一个周末,我家刚吃完饭,小堂哥苏梁就带着妻女,还有一点水果上了门。寒暄了没两句,他就开口了:“三伯,您能把您那三十平方米给我吗?”不等我爸说话,我立马站起来反对:“不行!”

苏梁说的这三十平方米,位于我的老家——河北省石家庄市郊的一个村里。本来我还以为他是平方米数不够,想找我爸借钱的。因为他们一家三口只有他自己的户口在村里,他的妻子丽丽和女儿的户口都在山西。毕竟他一有困难,就会跑来找我爸借钱。而对于我爸来说,帮扶叔侄兄弟已经成为“惯例”。

这一切帮扶的根源,在于我的奶奶。我奶奶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但她始终更喜爱的是大儿子和最小的儿子——我的小叔。我爸排行第三,因为体弱被允许上学,他的哥哥姐姐们却已经早早地辍学给家里赚工分了。也正是因此,在之后的几十年里,我爸爸和我家一直都受这份“恩惠”的挟持,为叔伯家源源不断地输送“血液”。

我爸爸学习成绩很好,考上了市区的中专学校,从那之后就没找家里要过钱。因为学校给补贴,加上他聪明又肯吃苦,每年都从村里运鸡蛋、西瓜和蔬菜到城里卖,十五岁后就基本上实现了自给自足。

爸爸30岁的时候赶上改革开放的大潮下海经商,我家的条件算是小富裕。自从爸爸条件好些之后,就开始了他的“报恩”——除了想办法把叔伯家我的堂兄弟姐妹接到市区来读书外,他还出钱给小叔组建了一支运输车队。

小叔家因此一度非常富裕,但小叔刚刚富裕了就和原来的小婶婶离了婚,另娶了一位年轻貌美的新婶子。没几年,小叔就在牌桌上把整个车队都输光,还欠了不少债务。小婶婶一劝他,就挨打。没过多久,小婶婶也主动跟他离了婚。

自此,小叔丢下孩子去了南方打工。这个被他丢下的儿子苏梁,就成了奶奶的眼珠子。

我奶奶喜欢孙子,是众所周知的。我大伯、小叔家里生的都是儿子,奶奶先后请村里的文化人给孙子起的名,大哥叫苏栋,小哥叫苏梁。小哥苏梁只比我大了几个月,在他读小学三年级时就经历了父母离婚,奶奶总是念叨他可怜,对他非常溺爱,好吃好喝的都紧着他,零花钱更是没有上限地给。而我,因为是丫头片子,奶奶的疼爱极为有限。

在我4个月大的时候,我妈发现我左腮边有几个红点。两个月后,红点渐渐长大,变成了触手坚硬的肿瘤,确诊了是“腮腺血管瘤”,万幸是良性。等到做完这个手术,还不到7个月的我,跟着父母回到老家消暑,奶奶只有一句话“这丫头晦气”。

五个月后,我的血管瘤又再度复发,似乎印证了奶奶的话,小家庭的积蓄基本被我的病掏干净了。我妈冒着雨回乡下借钱,我奶奶脸色不善,犹豫地问:“要不把她送人?你们再生一个?反正也是个丫头……”我妈当然不肯,最后还是我小舅舅送来钱解了围。非常幸运的是,第二次手术非常成功,我的肿瘤被完全切除,唯有左耳前后一直延伸到下巴的疤痕,提醒着我这场病带来了什么——左腮淋巴、腺体的完全切除,细看就能看出我的左右脸及五官的不对称,以及阴雨天时隐隐作痒的疼痛。

“反正也是丫头”这句话在我心里存了三十多年,始终忘不掉。我妈很后悔告诉了我奶奶说的这句话,因为这句话,我同奶奶家,以至于父亲全家都不大亲近。其实小孩子只是小,又不傻,就算不知道之前一切的来龙去脉,从奶奶对我和小哥哥的区别对待中,也能对她不喜欢女孩感受到一二。

从小我的压岁钱就是二十块,之后涨到了五十块,两个哥哥的红包里永远是一两张百元大钞;夏天消暑的冰糕汽水我没份,去供销社里买的玩具我也没份。奶奶说:“男孩是根,女孩只是叶。”

再懂事一点,哪怕是暑假被锁在家里看书,我也不愿意去奶奶家常住。

2008年,我大学毕业后,回到家乡工作。中秋节,我跟着爸妈一起回乡过节,我还特意用工资买了月饼送给奶奶。全家人一起吃饭时,奶奶笑眯眯地问我:“欣欣现在赚钱啦,一个月工资有多少钱?怎么也有三四千块吧?要给奶奶多少啊?”

我那时候刚刚参加工作几个月,月工资还不到四千,每个月给妈妈交1500,自己再存1000左右,说实话根本不大宽裕,没想到一年见不到三四面的奶奶还要找我要钱。

而我那两个哥哥,一个小学毕业就辍学,一个初中毕业辍学,在村里面混吃混喝,没有正经工作,还要靠奶奶甚至我爸接济。所以当时我心头火起,说:“奶奶,两个哥哥给你多少,我就给你多少。做孙女的,起码不能比做孙子的差,你说对吧?”

我奶奶也没想到我说话这样直白,她两个孙子不争气,天天还要伸手找她要钱,而且年龄渐长,马上就要到恋爱和結婚的时候,她正发愁呢,我偏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时间她的表情有些不好看。

这时候爷爷早就去世,奶奶住在我爸爸买给她的房子里,在家里享有无上的权威,没人敢逆她的意,没想到一个“丫头片子”居然有胆子挑战她。

一场家宴不欢而散,我取了2000块钱现金托我父母转交。之后的几年,基本上过年我都会出去旅游,很少回老家。

最后的底线:“扶兄”剩女挑战旧观念

奶奶去世于2013年,我心中戚戚,不光是伤心,更觉得我已经没有机会向她证明女孩子也可以生活得很好,比男孩子更争气。

最后奶奶的首饰,不管谁买的,全都归了两个哥哥的媳妇,我爸全款购买的房子,卖掉后四个兄弟平分,每人分得十多万。我妈倒是很淡然:“你爸爸买房子时才几万块,现在分了十几万也还行,反正是他自己的钱。”但最后我爸把钱全都给了我,说作为我日后买房的启动资金。

失去了奶奶的接济,两个哥哥变得更惨,只能靠打工和做点小生意维持生活。苏栋后来在一家电子厂做保安,条件好了一些。苏梁依旧游手好闲,结婚生子后开销更大,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苏梁开始经常性地找我家借钱,逢年过节空手而来,我爸必然得给他几千块钱,我妈也挺无语,但我爸觉得他跟孤儿一样,能接济就接济一点。

渐渐地,他已经不满足找我爸借钱,开始从微信里联系我找我借钱了,每次数额也不大,三五千,我怜惜小侄女和嫂子,手头宽裕的话就给他一些。

不过每次苏梁找我借钱,我都会让他打借条,上面写明款项日期。这么积累下来,陆续借给他的钱也有五六万,虽然知道一时半会他并没有能力还,但我也不想自己的辛苦钱打了水漂。

没承想,机会就在4年后。

2017年年初,村里突然开始传出要分楼房的声音。关系民生,大家都很着紧。首先坐不住的是我姐姐,她是我二伯家的女儿,并且已经嫁到了外村,还生了两个儿子,如果按人头计算,她能分到的房子是最多的,但麻烦的是她户口已经迁走了。

论关系,我和二伯家的姐妹是最亲近的。因为从小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多了,知道姐妹间应该互相帮助,互相帮扶。姐姐經常和我说:“苏家的男人是靠不住的,女孩比男孩强多了,可惜奶奶看不见。”她在邻村开了一间小超市,非常勤快,生意很好,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小哥哥经常抱着孩子去白吃白喝,她也可怜孩子,每次都给他家一大包面包零食之类的东西。小哥也没少找她借钱,她也是借三次给一次,陆陆续续也有两三万。

“欣欣,你说这可咋办呢?”我姐在电话那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迁到你姐夫家这边是因为一直听说这边要分房子了,可是等了七八年,孩子都生了俩,分房也是没消息。现在倒好,老家要分房了,后悔死我了。”我正在吃午饭,一边吃一边安慰她:“姐,那大不了你就把户口迁回来嘛!”

“我已经让你姐夫去打听了,如果可以,我们四口人都迁回去。”她这句话让我灵机一动,为了给奶奶买房,早些年我爸也把户口迁回了老家,如果她可以迁回去,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呢?

接下来,我的周末全都用在市区和老家两边跑,大家都对未来的分房计划十分雀跃,村委会的门口常聚满了人,连小摊贩都开始在村委会门口的广场摆摊卖盒饭、饮料。

那阵子,我几乎每天都会从姐姐那里听到一些风声,日日不同,搞得我头晕眼花,不知道我家到底有没有分房的机会。

一个月后,尘埃落定。村委会出了好几个文件,明确规定只有某个时间节点之前户口在本村的常住人口才可以分得每人30平方米的楼房。

小区只有两种房型:120平方米的三室一厅和80平方米的两室一厅,每家人可以按照家中实际情况自由组合选择面积和房型,不够的平方米数可以按照每平方米五千元的价格自己补齐。

这一下我姐的算盘落了空,但是我的心思却活络了起来,我爸爸有30平方米,如果我想要一套房的话,只需要再额外支付25万元。

我把心里的打算和父母说了,之前我在市区看上的房子都是商水商电的Loft,也就三五十平方米,总价也要一百万左右,无论如何都不划算。父母从投资角度考虑,也觉得这个机会难得,答应如果我资金不充裕的话适当给我一些支持。

我爸本来还对我未婚买房的事情有点犹豫,他总希望我能找到一个男朋友,然后两个人一起买房,我和爸爸说,与其等老天给我个合适的男人,不如抓紧这次机会先上车。

正当我志得意满准备挑房子的时候,一个出其不意的机会敲开了我家的门。

那天晚上,我家刚刚吃完饭,苏梁和丽丽带着小侄女和一点水果上了门。我和妈妈互相对了个眼神,各自去烧水、沏茶、洗水果招待他们。

苏梁在网上认识了我嫂子丽丽,丽丽是山西人,两个人恋爱没有半年就在山西领了证。跟着苏梁回老家后,嫂子才知道他在网上说的家里的情况全是骗人的,没办法也只能忍下来,没两年生了个女儿,一家三口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果然,寒暄没两句,苏梁就说了来意,一张嘴就提出想要我爸的三十平方米。见我断然拒绝,他们两口子和我爸妈都吓了一跳。我爸为难地对他说:“欣欣也准备在咱村弄套房呢,我这三十平方米不能给你。”苏梁撇撇嘴说:“她一个女孩要房有啥用?还不赶紧找个人结婚。”我直接回怼:“给你三十平方米,你给我们十五万吗?”

嫂子丽丽是个要脸的人,拉拉苏梁的衣角,那天的会面就这样不欢而散。

智取一套房:我是自己的倚仗

那天晚上我爸来我房间,试图跟我聊聊关于买房的事情。他支支吾吾半天,还是说出了口:“不然你就别买了,以后找了对象在市里买房不好吗?苏梁家里还有孩子,也挺不容易的。”

我很生气,也有些失望。这么多年来,我妈和我对于我爸不断给老家,尤其是苏梁“输血”的行为已经很不满意,但碍于他的面子,很少正面和他冲突。我翻出了这些年来苏梁向我借钱的借条,林林总总,足有十多张,全都摊在床上给我爸妈看。我爸也没想到苏梁这些年从我这儿也借了这么多钱,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红着眼圈说:“他不容易,难道我容易吗?他都不工作,我天天工作这么辛苦,一边借给他钱,一边还得自己攒钱买房子,为什么我要把这个机会让给他啊?”我说得激动,眼泪也终于不争气地流下来。爸爸叹了口气,没说什么,离开了我的房间。

晚上我起来喝水,听见我妈跟我爸在说话。我妈说:“不要寒了孩子的心,毕竟是你的亲女儿,你病了在床上动不了的时候,难道苏梁能来伺候你吗?想想都知道不可能啊。”我爸还是沉默。

过了几天,下地铁的时候忽然发现我爸一个人站在路边在等着接我下班,接过我手里的便当袋,说:“这么晚啊?”我的气还没消,说:“那可不,我的钱都是辛辛苦苦赚出来的。”我爸沉默一会儿,我俩就这样往家走着。

快到家楼下了,我爸突然转过头说:“这三十平方米我指定不给苏梁了,你放心。”我心里高兴但还是反问他:“真不给了?不可怜他了?”我爸气鼓鼓地说:“没有光可怜他,不心疼我闺女的道理。”

得到我爸的明确支持,我心里又燃起了斗志,天天琢磨怎么能拿下这套房。有一天我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他能好意思要这三十平方米,我怎么不能反向他要这三十平方米?毕竟他还欠我五六万块钱呢!我把这个想法和好朋友莎莎说了,得到她的支持。

我瞅准苏梁不在家的机会,拎着大包小包去了他家,还给他女儿买了乐高,嫂子丽丽接待了我。

坐在他家的小破客厅里,我也觉得不是滋味,一个女人误信了网恋对象,现在被困在这么个简陋的房子里,心情可想而知如何郁闷。

“嫂子,我今天不是来要债的,是想和您好好商量下,如何解决目前的问题。”我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哥哥这些年找我借钱的借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我哥的名字,嫂子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这里是所有我哥找我借錢的借条,我算了算,一共六万一千四百元,我取个整,就算六万。至于我爸私下里接济他的,那是他俩的事,我就不提了。”

我把借条像扑克牌一样在沙发上摊开抹平,“你家里背着七七八八的债,过得也是太辛苦了,我哥这人没成算,花钱一点数都没有,可是你手里头又没钱,日子太难了,是不是?”

嫂子羞臊地红了眼圈,我趁热打铁:“你看这样行不行,这钱我不要了,让我哥把他的三十平方米让给我,我再补贴你们九万块。这钱我不给他,直接给你。你拿着做点小生意也好,存起来也好,女人总归是有钱在自己口袋比较安心,你说是不是?”

这确实是一个双赢的方案,他家要是想住大房子,要拉上二十五万的饥荒,不住吧,这三十平方米放弃又可惜。如果按我说的做,还能得到一笔款子改善生活;对我来说,这个外债终于要回来了,还顺便落一套房子。

我嘱咐嫂子等苏梁回来好好商量,有好消息了告诉我,毕竟他们两口子比较好沟通。一个礼拜后,我接到了丽丽的电话:“事儿办成了。”

去村委会签《购房协议》的那天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花了十九万得到了八十平方米精装修的房子,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小窝。

办手续的工作人员一开始还以为是我把配额让给苏梁,毕竟村里面未婚女子基本上都把自己的配额贡献给了兄弟或者父亲。得知是我哥把配额让给我的时候,那个工作人员小声嘟囔:“这女子忒厉害,还让哥给她让名额咧。”

办完手续后不久,嫂子揣着我给她的九万块,带着苏梁和女儿回到山西一个亲戚家开办的工厂里打工了。不知道是嫂子理财有方,还是苏梁带了心结,之后的几年他都没有再找我借过钱。

因为不能用公积金,我的积蓄用得七七八八。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的日子都过得比较紧张。

交房是在一年半之后,房子是统一的精装修。我又从宜家添置了些家具家电,小屋已经有了一些温馨的气息。最初我是考虑将房子租出去的,可拾掇完又舍不得让别人住了。我父母有时候回老家办事,会过来住一下。周末,我则经常约闺蜜莎莎一起来住。有时我也会自己住。在我考研那年的国庆长假,我在这里住了七天,看书的效率奇高。

现在乡下也都有小超市、便利店,甚至还有快餐店和外卖。一家大型超市加上菜市场就足以满足我的日常需要。在离小区不到五百米的地方有一座稻香公园,每到春夏季节,看着稻浪翻涌,我的内心就会得到平静,以往的伤痕也渐渐被抚平了。

我已经不再计较曾经受过的不公平与轻视,亦不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自己。这片遮我头顶的房檐就是我最大的安全感,我自己的一双手就是最可靠的倚仗。此心安处是吾乡。

编辑/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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