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名字叫许戎
2022-05-30徐全庆
徐全庆
认识许戎是在尊者酒楼。这酒楼名字挺虚荣的,因为它充其量算是一个小饭馆。二楼是几个单间,吃酒席的可以上二楼;一楼只一个大厅,摆着两张圆桌和几个卡座,三五好友炒几个菜,随意吃点什么,一般都在这儿;如果你只吃碗面条,也一样受欢迎。我只要了一碗面条。旁边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人,也在吃面条,只是面前多了一荤一素两个炒菜。相比于我的婉约,他吃得很豪放。吃完,他很潇洒地朝空中打个响指,高声喊道,老板,签单。一个服务员颠颠地把单子递给他,他很潇洒地签上名字,高傲的目光扫过众人,端着脑袋走了。而我也记住了他的名字,许戎。
结识许戎后,又在尊者酒楼碰到过他两次,都是他替我付的账。我起初不肯,他用居高临下的口气说,你和我争什么,我能签单,你能吗?我诺诺地依了他,惭愧中对他充满了羡慕。
只是这羡慕并没有维持太久,我就知道了,他只是单位的一个副主任科员,手中并无实权。自然也完全沒资格在酒店签单。他能在尊者酒楼签单,是因为他不定期在酒楼预存一笔钱而已。
真够虚荣的。和他的朋友说起这事,他的朋友嘴角滑过一丝嘲讽的笑容,你才知道呀,我们都叫他“虚荣”。
他的朋友还说起一件往事。许戎从小在农村,他爹给他起名叫许戎,是希望他将来能当兵。有一年征兵他也报了名。他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接兵的人很满意,准备要他了。可是问他为什么当兵时,他说,当兵让人看得起,以后混得开呀。接兵的人说他太过虚荣,目的不纯,没有要他。这说法是许久之后传出来的,真实性无法考证,但大家愿意相信。
但许戎有另一套说法。许戎说他们村一共两人报名,人家只要一个,自然是他。但另一个人学习远不如他,如果不当兵,肯定要修一辈子地球。可他不一样,他学习好,点子多,即使考不上大学,也不会窝在农村,所以就把机会让给那人了。那人在部队当到团长后转业,现在在市某局当局长。许戎常常说,我当初要不把机会让给他,说不定早当厅长了。听的人就笑着说,可惜了,许厅长。
那以后,我也叫他虚荣。第一次叫他,他脸色骤然一变,仿佛愤怒的葡萄。我叫许戎,他纠正道。再见到他我仍然叫他虚荣。他后来也不再纠正,但在尊者酒楼再遇到他,他也不再替我付账。
之后不久,我单位一个同事的爱人得了癌症,治病需要一大笔钱。同事家底耗尽,欠的债还是能封住门。同事是个要强的人,单位每人三百五百地凑了两万多元钱给他,他坚决不要。他宁肯卖房还账。
这事不知怎的传到了虚荣耳朵里,他给我打电话说,他和县红十字会的房主任关系铁到共穿一个裤衩,房主任看在他的面子上,答应资助我同事三万元。
我把这消息告诉同事时,同事远没有我想象的兴奋,反而有些犹豫,问,有什么条件?会不会有记者采访?我理解同事的想法,接受别人捐赠,于他如嗟来之食,即使是红十字会的捐款,他仍有屈辱感。
我把朋友的顾虑和虚荣一说,虚荣把胸脯拍得像放炮似的说,我可以做主,什么条件都没有,也不宣传。我的面子,红十字会敢不给?
看着他鼻孔朝天的样子,我总觉得事情也许没他讲的那么简单,生怕伤害了我的同事。事实证明我多心了,红十字会只悄悄来了一个工作人员,把钱交给了我同事。
有一天,我参加一个饭局,正好和红十字会的房主任坐一桌。聊起虚荣,才知道房主任并不认识他。我纳闷,问那次捐款是怎么回事?房主任拍了一会儿脑袋,才说,想起来了,他把三万元送到我办公室,让我以红十字会的名义给你同事,还嘱咐说是我们看他面子捐的。真虚荣。对了,好像听说他就叫虚荣。
我愣了好一会儿,正色道,不,他的名字叫许戎!
(田晓荐自《安庆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