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课标下古诗词深度教学策略
2022-05-30任慧
任慧
内容摘要:《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2020修订版)指出,作为提高审美素养、弘扬传统文化的重要途径,语文教育应该以适应当代社会对人才的多样化需求和学生对语文教育的不同期待为目标,也就是说审美能力培育、传统文化输送、知识储备应用构成高中语文课程教学标准的三个基本维度,这也是深度教学策略的核心内容。以柳永代表作《雨霖铃·寒蝉凄切》授课为例,教师讲授柳永词作时可兼顾宋代审美风尚以及传统性别文化特征语境,从而深化学生对词作、词人以及中国古典文化、审美心理的全面认知,最终践行新课标理念。
关键词:语文教学 诗词知识 审美 传统文化 深度教学
中国历代诗词文人浩瀚如波,佳作星繁,他们的存在构筑起中国古典审美意识的宫殿,在古典诗词教学中,通过品味语言,鉴赏意象来形成正确的审美意识和健康向上的文化素养,这不仅是诗歌教学中的重难点,也是语文课程标准对于养成学生语文能力的明确要求。宋代婉约派词人柳永善于表达个人情愫且言辞平白,极大促进了词这一文学形式在民间的传播和接受,《雨霖铃·寒蝉凄切》是柳永离别词典范之作,在该词作的教学设计过程中,我们着意从知识传遞、审美培育和传统文化导入三个层面入手,以探索性的深度教学策略践行新课标关于高中语文教学的相关理念。
一.从《雨霖铃·寒蝉凄切》看“月”:中国古诗词意象蕴藉的传统文化
古典诗歌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载体,对于诗歌中意象的分析有助于把握诗歌情感,而通过语文古典诗歌教学,则可以培养学生语文素养,强化文学鉴赏、感受能力,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离别苦,离别词更苦,《雨霖铃·寒蝉凄切》可谓离别词苦中之最,这里有离别前的不忍、离别后的惶恐。告别之际似乎已经预见未来时光仅有“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孤寂,一弯残月把词人和读者的心引向清冷的夜空,借缺憾之月诉尽离别苦,凄凉感在“残月”这个意象中倾泻而出。在中国文化语境中,月亮在中国已形成了一种与中华民族的伦理、审美、哲学等密切相关的意象体系。中国古诗词浸润着“月”的意象以及情怀,中国诗词中“月”的书写类型丰富、篇目众多,“在具体的教学过程、方法、内容等方面,仅仅是围绕教材中的知识展开讲解,忽视引导学生汲取、掌握课外知识以及对应的阅读资源,导致课堂教学缺少有效性”[1],有效拓展的、以点及面的知识扩容十分必要。以月写情——男女相恋之情,诗经的《诗经·陈风·月出》可谓开先例者: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舒忧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在这首古老的诗歌中,月亮与恋人的心境融为一体,这一借月言情的方式在后世文人抒情感怀场域得到传承。月亮作为典型意象可以寄托男女主相恋之思,但又不限于此,思乡之情,没有比“月是故乡明,露从今夜白”更直白且深切的表达了。落寞之情,宋代豪放派词人苏轼也曾写下:“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情深悠长,恍若时光流逝独独忘记了诗人,于是他疑惑、追问,更跨越古今、物我的隔阂和差异,在望月中发出“月有阴晴圆缺”的哲思感喟。“诗人,任何艺术的艺术家,谁也不能单独地具有他完全的意义。他的重要性以及我们对他的鉴赏就是鉴赏他和以往诗人以及艺术家的关系”[2],当然这个关系是指文人们相似作品中,字、词符号以及相关形式方面的承续、变革、创新等关系。“月”是镌刻着中国古诗词审美情感的重要意象,在中国文学领域具有极丰厚的作品积淀,教学过程中,若以柳永词“残月”钩沉、唤醒学生关于“月”的相关诗词作品知识梳理与记忆,从意象符号的传承及差异均可激发一场关于“月”的文学鉴赏品评争锋赛,从而由点到面地更新、拓展学生语文知识容量。
语文的外延即是生活的外延。河北的语文教学名师张孝纯老师根据新课标精神,提出“大语文教育”思想——语文教学要注重利用学校、家庭、社会环境对语文学习的影响,要注重与实际生活的联系。在对《雨霖铃》中“晓风残月”语句鉴赏时,还可主动引导学生把“月”与身边的实际相联系。中国人对“月”的审美偏好不仅存在于古诗词中,更走向中国人日常生活之中,中秋节这一传统节日便是例证。金盈之的《新编醉翁谈录》卷四记载了当时人们由赏月进而拜月的习俗形成现象:“京师赏月之会,异於他郡。倾城人家,不以贫富,能自行者至十二三,皆以成人之服饰之。登楼或於庭中焚香拜月,各有所期。男则愿早步蟾宫,高攀仙桂……。女则愿貌似嫦娥,圆如洁月”[3]。中秋节的形成具有过程性,伴随着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发展而构成。时至今日,中秋节已然成为具有特殊民族符号的中华传统节日,当“月”从物象走向意象,又从意象走向生活仪式时,中华民族集体审美心理也就逐步形成了。
语文新课标“新增了三类课程的学习要求及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内容,凸显了综合性、人文性、实践性和时代性的特点”[4],在文学作品讲习过程中,对“月”的意象进行诗词解意时,有意识强化文学与传统文化习俗、民族审美心理三者间的贯穿性,将培养学生对“月”蕴含意味的多重感知,也将提升学生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认同感和自信感,更可实现以课堂引导学生从课本走向生活的总体培育目标。当然,关于月在西方文化中的表现,则可以利用课后拓展方式安排学生自主查阅、梳理和归纳相关知识,促使学生进行自主求证与探索,也可以检验学生学以致用、由此及彼实践能力的养成效果。
二.从《雨霖铃·寒蝉凄切》论“泪”:作为艺术符号的审美感知
离别,是柳永《雨霖铃·寒蝉凄切》的核心主题,提及离别之人的言语形态时,则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就释文解字而言,“泪眼”一词极具情感复义空间,从词性看,泪眼可以是动宾结构,那么“泪”与“执””看”联动语句,夺目而出的“泪”似乎就在读者眼前,营造了离别的动态场景和画面感。通过对诗歌反复吟咏,联想想象,置身诗境,就可体会诗人表达方式的妙处。“泪”还可以是名词,即“眼泪”,离别为何必将流泪?“‘语文素养不仅包括理解和运用语言文字能力,更多的是指一种需要长期积累和感悟而形成的素质和涵养”[5]。同情、同理是青少年学生成长中十分重要的人格能力,需要在语文课程中加以关注和培育。这就需要借助诗歌背景的分析来加深学生对文本的理解——打破碎片式和片段式的文本呈现方式,利用群文对比阅读的学习方式,通过自主、合作、探究的学习方式引导学生思考、感受同一诗人在不同词作、不同时期使用同一意象所表达的内涵和情感是否有异同?不同诗人对于同一意象的运用有何共性?具体而言,就是以“泪”作为原点和共性点,借助柳永其他词作、历史文化语境、其他诗词传统共同阐释《雨霖铃》中“泪”的多解性。关于离别,可列举柳永如下词作:
奈寒漏永,孤帏悄,泪烛空烧。(《临江仙·梦觉小庭院》)
无言有泪,断肠争忍回顾。 (《采莲令·月华收倾杯》)
重阳泪落如珠,长是淹残粉面。(《斗百花·飒飒霜飘鸳瓦》)
对比则知,连同《雨霖铃·寒蝉凄切》在内这四首离别词可谓句句不离“泪”,也说明柳永词作中离别与泪总是共处,这样的描写既勾勒出女子梨花带雨的忧伤美,又显露出女性多情、感伤、痛苦以及对情郎深深的眷恋与不舍。除了引导学生对于此篇具体文本的理解与感知,还应带学生回到当时的社会大环境中去整体感知与把握。何以分别引发的情伤之泪多半为女性所留?据此为起点设疑加深思考,教学中具体词作赏析可延伸至柳永其他词作,这些词作中女性遭遇离别后的心境和生活状态可见一斑,如:
尽日伫立无言,赢得凄凉怀抱。(《满朝欢·花隔铜壶》)
暖酥消、腻云亸,终日厌厌倦梳裹。(《定风波·自春来》)
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昼夜乐》)
在《满朝欢》中,无言胜有言,一个“尽”字写透女子满怀希望又终将失望的等待和期盼,结果只是凄凉以报。在《定风波》中,女性被相思之苦吞噬,无心顾及梳妆终日倦怠无神。再看看《昼夜乐》以一日与千度形成强烈的数值对比差来表现女子离别后愁绪之浓。女子们饱受相思之苦、独自漫长等待的宿命是那个车马遥远、书信缓慢时代的必然结果,也是在宋代理学家“存天理,灭人欲”的重压之下女性对于命运的无力叹惋。封建社会文化体系中,女子并不掌控话语权和主动权,男子为仕途、经商抑或其他原因游走四方时,等待就成为女性唯一的宿命,愁思和泪成为女性日常生活的真实写照和情感表征。
诗词是艺术的形式,也是社会审美和文化心理的载体。若对封建社会男女性别地位的基本认知是男尊女卑,那么柳永又何以多用女性视角和口吻创作离别词且情感哀切悲怨?这实际上涉及到了更层次的中国封建社会时期文人的艰难处境,以及中国古代文人抒发个体的愤懑哀鸣的写作传统。作为中国浪漫主义文学的肇始,《楚辞》的核心修辞手法是象征和隐喻,常以香草、美人喻指等待伯乐认同的男子,这种写作方式影响深远,后世文人在也常以幽怨的女性口吻发出仕途多舛、身世沧桑的共鸣,女性往往被他们当作自我的化身。于柳永而言,他看到了生活失意的歌栏女子面对不公命运的竭力挣扎,遂以充满温度与人性的笔触将她们从良的心愿在词中情真意切地一一书写,表现出对她们的真切同情与平等关怀,这些词作也折射出他对仕途失意的自我关照。对“泪”的逐层分析,从字词阐释走向文本互证又推及情感价值分析,这有效地回应了新课标关于“对知识与技能、过程与方法、情感态度与价值观三维目标进行整合”[6]的教学指导。
在语文课程教学过程中,储备大量的文学知识、典故故事是教师向学生展示中国深厚文化底蕴的前提。尤其是在古诗词和文言文教学中,教师若做好与课文相关的文化知识铺垫,以生动的历史、文化典故讲故事,剖析诗词写作的多元语境,既吸引学生注意力,激发学生学习热情与潜能,又可在学生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熟稔与认同中,缓解、减少学生对于古典文化学习的惧怕,达到更好的教学效果。
三.《雨霖铃·寒蝉凄切》情境再现:知识在再创作中践行
《雨霖铃·寒蝉凄切》作为柳永极具代表性的词作作品距今已近千年,从词人到词作,如何能在如此漫长的流传过程中产生持续、久远的影响?过去的作品,如何在今天得到读者接受,并在读者接受中延续自身生命力?“构建‘以情境为载体、以典型任务为导向的教学方式是高中语文教学的趋势,也是语文课程与教学改革的方向”[7]。情境与教学任务的叠加是有效的教学手段,小剧场的设置和模拟是行之有效的路径之一。《雨霖铃·寒蝉凄切》作为离别词,作品中有时间、地点及人物,具有转换为小剧场实验的空间,但是在具体转换过程中,还需要学生自主地对该作品相关细节进行填充和实现。以人物形象来说,《雨霖铃·寒蝉凄切》中“执手相看泪眼”的女子形体和妆容该如何定位?是环肥燕瘦、高髻飞天,还是艳丽明媚亦或淡雅纤柔?这是需要主动探析、查证和辨别的文本接受过程,也是拓展阅读、融入古典审美风尚和文化积淀的过程。
古代女子常通过傅粉施朱来修饰自己的仪容,见惯了影视文学中唐朝女子的脂粉厚重、丰腴开放,也熟稔理论清宫剧中两把头和花盆底鞋,但是面对宋朝时期的文人作品则不能直接套用。如果要完成《雨霖铃·寒蝉凄切》语言文本向影像文本的转换,作品中女性的形象定位就是一个重要环节。关于身型,《雨霖铃》中并未给予描述,就需要回到柳永其他词作中加以弥补,“英英妙舞腰肢软”(《柳腰轻》)、“妍歌艳舞,莺惭巧舌,柳妒纤腰。”(《合欢带》)柳腰是柳永常用的女性身型描述,在柳永笔下,女性体态多是纤瘦轻盈、柔弱无骨的。妆容方面,则可借鉴“懒脸修蛾,淡匀轻扫”(《两同心》)、“天然嫩脸修蛾,不假施朱描翠”(《尉迟杯》),虽然《雨霖铃》写的是柳永与歌女别离场景,但其中女性多选择淡雅化的妆容,究其根本原因有二:一则宋代以重文轻武,科举是选拔人才的基本路径,宋代男性文人希望女性是文弱清秀的,依附于他们,这一趋于清雅的审美趣味带动整个宋代的社会风尚,清瘦柔弱这一趋向作为女性美丽标准逐渐建立起来;二则,汉代班昭写“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8],这一行为规范自汉代以来潜移默化的渗透进中国古代女性的自我认知。具体教学活动中,《雨霖铃·寒蝉凄切》可借助小剧场情境教学的方式和策略,使学生直观地、沉浸式地了解宋代文学中的女性形象审美倾向,加深他们对女性“第二性”认知的体验,进而思考宋代女性心灵与情感世界的文化机制关联,在知识层次以及性别意识等层面都得到更为有益的提升。这将回应课标中关于整合课程内容、课程组织方式、情境学习等资源进行教与学的召唤,从更深层次整体设计,统筹安排,实践应用,体现出语文与文学、文化之间相互兼容的共通体关系。
总之,就《雨霖铃·寒蝉凄切》教学设计而言,除篇章结构、修辞手法乃至文学体裁等文学常识的介绍之外,阐释诗词语言知识内涵、培育审美能力、弘扬文化传统三者相结合,这种诗词深度教学的策略切实地将新课标对高中语文教学的规划和要求融入课堂内外,对转变教学模式以及提高教学质量都大有裨益。詩词艺术自身对语言符号有极高的要求,具有言有尽而意无穷的美学特性,而新课标亦要求高中语文教学达到综合性、实践性和文化性的融合,因此,在古诗词教学过程中,教师强调诗词格律知识之时兼顾对审美风尚和文化积淀的吸纳、转化、拓展是极其必要的。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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