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学校劳动文化建设：内涵、结构与路径

王红?刘营营

文化具有重要的育人价值，它以潜移默化的方式对人的思想和行为产生深远持久的影响，是学校教育的一股强大力量。新时代劳动教育是学校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独特的文化育人诉求。2020年7月，教育部出台《大中小学劳动教育指导纲要（试行）》，明确提出“在校园文化建设中强化劳动文化”，并要求将劳动习惯、劳动品质、劳动精神等的培育融入校园文化建设之中[1]。当前，学校在开展劳动教育的实践中存在不同程度的劳动文化弱化或劳动文化形式化的问题：部分学校在劳动课程开发或劳动实践活动开展上成果显著，但其劳动文化却一片贫瘠;不少学校积极开辟劳动场室和空间、制订劳动公约和规范、邀请劳动模范进校园等从多方面强化学校劳动文化，但却容易止于形式、浮于表面，迷失于学校劳动文化的“虚假繁荣”中。究其根源，在于对学校劳动文化及其建设认识模糊或理解片面，从而导致实践上的偏差，并进一步制约了学校劳动文化育人价值的实现。基于此，本文对新时代学校劳动文化的内涵、结构和建设路径进行探究，以期为当前学校劳动文化建设的实践提供一些有益启示。

一、新时代学校劳动文化的内涵阐释

学校劳动文化从属于学校文化，理解学校文化是阐释学校劳动文化的前提。当前，关于学校文化的定义已有上百个，不同学者基于各自的研究立场提出了对学校文化的不同理解。经过梳理，本文选择了六种具有一定代表性的见解加以分析。赵中建教授借鉴组织文化视角，结合学校发展实际，突出强调学校文化的精神内涵，并以“默许假设”作为学校文化的重要内核，向外划分了共享价值观、共享行为规范和象征性活动层面[2];顾明远先生基于对“文化”概念的全面理解，从社会亚文化的视角出发，认为学校文化是全体师生员工的教育实践活动方式及其所创造的成果的总和，包含物质、制度、精神、行为四个层面[3];季苹教授对学校文化的表象与核心进行细致区分并加以明确，认为主导的“内隐概念”和“内隐规矩”是学校文化的核心，物质、行为、制度、精神状态则是其外显结果[4];崔允漷教授通过对当前学校文化理解上的误区进行反思，科学把握文化与文化现象之间的辩证关系，提出学校文化是学校全体成员共享的核心价值观，物质、符号、行为等是其显性表征[5];王定华教授综合考虑学校文化的一般性和特殊性，认为学校文化是价值观念、思维模式、行为方式及其活动结果，有其特色的表现形式[6];张东娇教授基于以文化发展驱动学校系统改进的立场，采用“生活方式说”，认为学校文化以学校核心价值观为主导，包括学校精神文化、制度文化、行为文化、物质文化[7]。通过对以上不同学者的观点进行深入全面分析，可以发现其共性：第一，强调学校文化的精神实质，突出核心价值观的重要地位。尽管学者们关于学校文化内涵的理解不同，但基本上都认可学校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性。第二，关注学校文化的内在与表征，把握学校文化的复杂与综合特征。学者们在充分理解学校文化内涵的基础上，思考学校文化的内容并采取不同方式对其进行划分。

本文在充分把握学校劳动文化与学校文化之间共性与个性关系的基础上，尝试对新时代学校劳动文化的内涵进行界定。从共性上看，需强调学校劳动文化的精神实质，考虑学校劳动文化的复杂性和综合性;从个性上看，应突出劳动价值观的内核地位，把握勞动活动方式和劳动活动成果的统一。因此，本文认为新时代学校劳动文化是指学校全体成员共同享有和创造的劳动价值观及其指导下的劳动活动方式和劳动活动成果的总和。

二、新时代学校劳动文化的结构剖析

基于对新时代学校劳动文化内涵的理解，参照不同学者对学校文化的划分，本文认为新时代学校劳动文化以学校劳动价值观为内核，包括劳动精神文化、劳动制度文化、劳动物质文化和劳动行为文化。四种形态的学校劳动文化在学校劳动价值观的统领下紧密相连、相辅相成，共同构成有机统一的劳动文化整体。

1. 学校劳动价值观

学校劳动价值观是一所学校对劳动价值的认识、判断和选择，从根本上反映了学校的劳动价值取向和追求。学校劳动价值观是学校劳动精神文化的关键内容，它不仅决定学校劳动制度文化和劳动物质文化的内容实质，而且直接影响学校全体成员的劳动活动及方式。在学校劳动文化的有机整体中，学校劳动价值观既是学校劳动精神文化的核心，也是学校劳动文化整体的内核，发挥着重要统领作用。新时代学校劳动价值观要始终坚持以马克思主义劳动观和劳动价值观为指导，既反映社会发展规律，又把握时代发展要求。通过对马克思主义劳动理论进行解读，结合当前重要文件精神，本文认为新时代学校劳动价值观应基本包括：劳动创造世界、创造历史、创造人本身;劳动创造财富、创造价值;劳动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8]以及劳动最光荣、劳动最崇高、劳动最伟大、劳动最美丽。

2. 学校劳动精神文化

学校劳动精神文化是学校全体成员在日常学习生活和劳动实践中共同创造并普遍认可的劳动意识、劳动观念、劳动态度、劳动价值取向、劳动思维方式等意识形态成果，以学校劳动价值观为核心，综合体现学校全体成员的劳动思想、情感和意志，集中反映学校整体性劳动精神面貌。学校劳动精神文化具有内隐性、渗透性和相对稳定性等特征，能够通过潜移默化的方式作用于学校劳动制度文化、劳动物质文化和劳动行为文化并产生持久性影响。在学校劳动文化的有机整体中，学校劳动精神文化是灵魂所在。新时代学校劳动精神文化内容丰富，要素众多，除学校劳动价值观外，还应包括：尊重劳动、尊重劳动成果、尊重普通劳动者等劳动观念;崇尚劳动、热爱劳动、辛勤劳动、诚实劳动等劳动态度;自觉自愿、认真负责、诚实守信等劳动品质[9];劳模精神、工匠精神等崇高劳动精神以及学校其他个性化劳动精神文化成果。

3. 学校劳动制度文化

学校劳动制度文化是学校全体成员基于共享劳动价值观和劳动精神文化追求而共同创造的劳动规范体系，是对学校劳动精神文化的外显契约式传达和表征，以规章制度、道德规范、活动准则等为重要载体。学校劳动制度文化是一种规范性文化，具有强制性、约束性和组织性等特征。它与学校劳动精神文化密切联系，引导着学校全体成员的劳动思维方式和劳动活动方式，协调成员之间的劳动合作关系和劳动活动状态，进而对学校劳动行为文化产生重要影响。在学校劳动文化的有机整体中，学校劳动制度文化是不可或缺的纽带和保障，发挥着重要的协调和规范作用。新时代学校劳动制度文化主要包括秉承学校劳动价值观而制订的一系列劳动活动规范和劳动管理制度，如学校劳动公约、每日劳动常规、劳动实践手册、劳动任务清单、劳动安全守则、劳动活动管理规定、劳动安全管理制度等。

4. 学校劳动物质文化

学校劳动物质文化是在学校劳动教育实践活动和学校全体成员的劳动实践活动中逐渐形成的内隐了学校劳动价值观的物态实体系统，包括各种劳动硬件物质和劳动软件物质，以空间场室、设施器具、教材读物等为重要载体。学校劳动物质文化是一种实体性文化，具有直接性、外显性和象征性等特征，渗透了学校劳动精神文化，同时也能为学校全体成员的劳动实践活动提供物质条件，创生“学校劳动文化磁场”，促进学校劳动行为文化的形成与发展。在学校劳动文化的有机整体中，学校劳动物质文化是生动直观的基础和支撑，发挥着潜移默化的化育作用。新时代学校劳动物质文化主要包括渗透了学校劳动精神文化的劳动空间、劳模雕像、劳动长廊等劳动硬件物质以及学校劳动价值观指导下的劳动读本、劳动指南、劳动故事集等劳动软件物质。与学校劳动制度文化相似，学校劳动物质文化存在明显的主体间差异，具有较强的学校个性色彩，因校而异。

5. 学校劳动行为文化

学校劳动行为文化是学校全体成员在学校劳动价值观的指导下逐渐形成的劳动活动方式、劳动行为模式、劳动行为习惯等的综合表现，以各种形式的劳动活动和劳动实践为重要载体。学校劳动行为文化是一种动态性文化，具有思想性、灵活性和创新性等特征。它既能反映学校劳动精神文化，又能作用于和改变学校劳动精神文化，同时又与学校劳动制度文化和学校劳动物质文化联系紧密，是学校劳动文化真正形成之关键。新时代学校劳动行为文化形成于学校全体成员的学习、生活和劳动实践日常之中，主要包括学校劳动价值观指导下的校内劳动实践、劳动课程实施、节日主题劳动活动、学校社团劳动活动、劳动技能竞赛、劳动专题讲座、劳模进校指导以及其他形式的劳动活动。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构建了学校劳动文化的“金字塔”结构，以更加清楚地说明它们之间的关系：学校劳动价值观为统领，位于“金字塔”的顶端;劳动精神文化为灵魂，位于“金字塔”的上端;劳动制度文化为保障，勞动物质文化为基础，位于“金字塔”的重要两侧;劳动行为文化为关键，占据“金字塔”的较大部分。由此共同构成学校劳动文化的有机整体（如图1所示）。

图1 学校劳动文化的“金字塔”结构图

三、新时代学校劳动文化的建设路径

探索新时代学校劳动文化的建设路径，既是对当下实践需求的回应，也是对未来劳动教育深度发展的把握。本文在深入理解学校劳动文化内涵和结构的基础上，把握学校劳动文化的共性与个性、显性与隐性、静态与动态特征，从学校文化基础、劳动价值观培育、劳动文化自信自觉三大方面探索新时代学校劳动文化的建设路径，系统思考新时代学校劳动文化的生命根基、生长方式和生机活力。

1. 以学校文化为基础，培育学校劳动文化的生命根基

学校劳动文化是学校文化的一部分，以其独特性为学校文化发展注入生机与活力;学校文化是学校劳动文化的依托，以其丰富性和深厚性为学校劳动文化建设提供肥沃土壤。新时代学校劳动文化建设应充分认识并合理把握学校劳动文化与学校文化之间的辩证关系，扎根学校文化，培育学校劳动文化。

首先，立足学校实际，与现有学校文化保持一致。现有学校文化是学校全体成员长期实践探索的结果，彰显学校个性，引领学校发展。要充分认识现有学校文化的发展状态和发展方向，尊重现有学校文化发展状态，注重从中寻找劳动文化内涵，凸显已经存在的劳动文化内容，从而加快学校劳动文化生成;把握现有学校文化发展方向，注重将学校劳动文化建设与现有学校文化发展相结合，以有效发挥学校劳动文化助力学校和学校文化发展的积极作用。其次，挖掘劳动文化元素，并加以提炼、转化和强化。注重从学校的历史故事和文化传统中充分挖掘体现艰苦奋斗、吃苦耐劳等劳动精神和品质的典型人物或典型事件，加以提炼和宣传，深化学校劳动精神文化;注重从学校的规章制度和管理规范中挖掘内含的劳动精神文化要素，加以整合和转化，强化学校劳动制度文化;注重从学校的空间环境和物态载体中挖掘学校劳动文化素材和资源，加以利用和改造，塑造学校劳动物质文化;注重从学校全体成员的行为举止中挖掘劳动文化基因，树立劳动榜样、宣传先进事迹，加快生成动态的劳动行为文化。

2. 以劳动价值观培育为抓手，探索学校劳动文化的自我生长

学校劳动价值观是学校劳动文化的重要内核，贯穿于各形态的学校劳动文化之中，使不同形态的学校劳动文化有机融合，发挥着重要的统领作用。新时代学校劳动文化的系统建设要高度重视学校劳动价值观的内核地位，加强学校劳动价值观的培育，并发挥其统率和引领作用。

首先，凝练学校劳动价值观，加强深入学习和理解。坚持马克思主义劳动观和劳动价值观的指导，挖掘现有学校文化中蕴含的劳动价值追求，通过融合与提炼，使之成为相对明确具体的学校劳动价值观。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加强对学校劳动价值观的深入学习与理解。注重通过专家讲座、专题报告等形式充分学习马克思主义劳动理论，全面把握马克思主义劳动价值观的重要内容，巩固其指导地位;注重通过主题演讲、自主宣讲等形式深度解读学校劳动价值观，促使其被广泛接受和理解。另外，注重结合学校全体成员的劳动活动实际对学校劳动价值观进行生动具体解读，通过不断强化使之真正形成且持续发展。

其次，立足学校劳动价值观，创生各形态的学校劳动文化。学校劳动精神文化建设要紧紧抓住学校劳动价值观这一关键内核，并在此基础上明确学校追求的劳动态度、劳动精神等精神文化的具体内容要素及各内容要素之间的关系，形成具有学校个性的劳动意识形态体系;创造各种体悟劳动精神文化的条件和机会，借助有形载体或通过劳动活动，使之逐渐内化于心。

学校劳动制度文化建设要以学校劳动价值观为指导，以学校劳动精神文化为指引，通过健全各种劳动制度和规章、创新劳动清单和指南等明确学校全体成员共同遵循的劳动规范体系，将规范体系在学校范围内公开并传递，逐步落实到学校劳动教育和各种劳动活动中，不断强化学校全体成员对学校劳动规范体系的认同和执行，由此促进学校劳动制度文化的生长和发展。

学校劳动物质文化建设要兼顾学校劳动硬件物质建设和学校劳动软件物质建设。一方面，要结合学校实际，注重通过建设劳动活动场地和空间、配置劳动设施设备、丰富建筑和雕塑中的劳动元素等方法塑造劳动硬件物质文化并使之活化;另一方面，要重视劳动教育教材、劳模事迹专题读本等文本性资料的精神培育力量，同时高效利用宣传栏或网络平台等载体，以文字、图片、实物等形式宣传真实劳动故事，展示优秀劳动成果，渗透学校劳动精神文化。

学校劳动行为文化建设重在促进学校全体成员实现“知行合一”，使共享的劳动意识形态内容与劳动实践活动内容互为表里，相辅相成。于个体而言，学校中的每个个体都要坚持学校劳动价值观，遵守学校劳动制度规范，积极通过劳动实践和其他各种活动感知劳动和劳动价值，不断提升自身劳动素养，实现个人的全面自由发展。于整体而言，学校劳动行为文化体现于学校每一成员的行为举止中，通过成员之间的相互影响而快速生长，因此要注重强化群体行为，加快“劳动共同体”形成，从而促进学校劳动行为文化真正落地生成。

3. 以自觉自信为动力，追求学校劳动文化的生机活力

劳动文化自觉是学校全体成员对学校劳动文化的自省和觉悟，主要表现为了解学校劳动文化的来源、理解学校劳动文化的生成、思考学校劳动文化的发展，从而形成对学校劳动文化的整体性自我关照。坚定劳动文化自觉，首先，学校全体成员需要转变观念，充分認识学校劳动文化建设的战略意义，把握时代特征和文化发展规律，认真思考和对待学校劳动文化建设的长期过程。其次，学校全体成员要结合自己的身份角色，主动承担相应的建设责任，开展自觉自主的科学研究和实践探索，同时也要与学校其他成员开展积极合作，加快形成文化建设合力。

劳动文化自信是学校全体成员对学校劳动文化的充分认同和肯定，主要表现为对学校劳动文化价值及其发展的坚定信念。坚定学校劳动文化自信，首先，要全面认识学校劳动文化存在与发展价值，通过提炼学校劳动文化建设实践中生成的优秀成果感知和体悟学校劳动文化的育人力量，同时要不断总结建设经验、积累建设智慧、夯实自信根基。其次，要坚持学习和创新，不断生成和更新学校劳动文化;要善于吸收主流劳动文化精髓，学习其他文化魅力，创新自身文化个性，进而在学校全体成员的共同坚守下，合成学校劳动文化自信的底气。

参考文献

[1] 教育部.关于印发《大中小学劳动教育指导纲要（试行）》的通知[EB/OL]. （2020-07-09）[2022-06-18].http：//www.moe.gov.cn/srcsite/A26/jcj_kcjcgh/202007/t20200715_472808.html.

[2] 赵中建.学校文化[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11.

[3] 顾明远.论学校文化建设[J].西南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6（5）：67-70.

[4] 季苹.“学校文化”的反思与再建[J].人民教育，2004（2）：5-8.

[5] 崔允漷，周文叶.学校文化建设：一种专业的视角[J].教育发展研究，2007（9）：29-33.

[6] 王定华.试论新形势下学校文化建设[J].教育研究，2012（1）：4-8.

[7] 张东娇.论学校文化的双重属性[J].中国教育学刊，2016（2）：37-42.

[8] 胡君进，檀传宝.马克思主义的劳动价值观与劳动教育观——经典文献的研析[J].教育研究，2018（5）：9-15+26.

[9] 教育部. 关于印发义务教育课程方案和课程标准（2022年版）的通知[EB/OL]. （2022-04-08）[2022-06-20].http：//www.moe.gov.cn/srcsite/A26/s8001/202204/t20220420_619921.html.

本文系广州市教育科学规划2021年重大课题“教育现代化背景下学生劳动教育评价研究”（课题编号：2021zd0011）的研究成果。

（作者系：1.华南师范大学教师教育学部常务副部长、博士生导师;2.华南师范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胡玉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