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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中国城镇化进程中乡愁的文化哲思及守望

2022-05-30汤素娥,唐珍名

湖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22年4期
关键词:精神家园乡愁城镇化

汤素娥,唐珍名

[摘要]当代中国城镇化语境中的乡愁,是城乡居民对原乡生活的记忆留念、乡土家国的眷恋情怀和精神家园的文化皈依,存在积极意义与消极意义之分。究其生发缘由,受传统文化的心理惯性、城乡生活的身份迷失和城乡二元制度的掣肘。要放大乡愁的正面效能,消弭乡愁的负面效应,就需走向以人为核心的城镇化,通过优化城乡二元关系、提高城乡居民素养、激活乡愁文化记忆等方式来守望乡愁。

[关键词]乡愁;文化哲思;城镇化;精神家园

[中图分类号]G0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1763(2022)04—0123—06

TheCulturalPhilosophyandWatchfulnessofNostalgiainthe

ProcessofUrbanizationinContemporaryChina

TANGSue,TANGZhenming

(CollegeofMarxism,HunanUniversityChangsha410082,China)

Abstract:NostalgiainthecontextofurbanizationincontemporaryChinaisthememoryofurbanandruralresidentsfortheirhometownlife,homesicknessfortheirnativelandandcountry,andtheculturalconversionoftheirspiritualhome.Therearepositiveandnegativemeanings.Thereasonsforitsdevelopmentincludetherestrictedbythepsychologicalinertiaoftraditionalculture,theidentitylossofurbanandrurallifeandtheconstraintsoftheurbanruraldualsystem.Toenlargethepositiveeffectofnostalgiaandeliminatethenegativeeffectofnostalgia,weneedtomovetowardspeoplecenteredurbanization,andkeepnostalgiabyoptimizingthedualrelationshipbetweenurbanandruralareas,improvingthequalityofurbanandruralresidents,andactivatingtheculturalmemoryofnostalgia.

Keywords:homesickness;culturalphilosophy;urbanization;spiritualhome

乡愁作为人类社会一种特殊的精神文化现象,无论古今中外,虽其内涵在不断嬗变,但从未消逝,至今仍方兴未艾。尤其在当代中国人的精神世界,伴随传统的乡村型社会转向现代的城镇化社会,乡愁的文化韵味越发醇厚,彰显了深刻的文化含义和独特的价值魅力。在城镇化的不断推进中,习近平总书记明确要求让人们记得住历史、记得住乡愁[1]。这迫切需要我们正确把握乡愁的文化意涵、生发缘由及其守望路径,在新时代走向“人的城镇化”进程中和在乡村文化振兴的征程中,进一步廓清认识,作出理论回答。

一当代中国城镇化进程中乡愁的文化哲思

“乡愁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你离开了这个地方会想念这个地方”[2],习近平用通俗易懂的话语概述了当代中国乡愁的定义,赋予了全新的时代内涵。在习近平看来,乡愁是人的情感,所有人都能拥有。乡愁之“乡”,在地域空间上不仅指乡村,也包括城市,泛指生活过的地方。乡愁面向的不仅只是乡村乡民,也包括城市市民。事实上,乡愁(nostalgia)一词最早见于1688年瑞士医生霍弗尔的医学用语,最初语义特指当时跨国作战的部队官兵因强烈思念国家和亲人而产生的生理性症状,并导致身心上的不适反应。尔后,其词义的学科属性逐步由病理学、心理学转向社会学、文化学、哲学领域,并构象成当代大众能理解和接受的范式。在乡愁词义流变过程中,一个重大动因是近代以来人类城镇化快速发展,大规模的人口迁徙成为常态,原先由个人的思乡感扩展为集体的心理情感,抽象为时代性的社会情绪,一种特定语境下人的精神状态。这一特征在中国人身上尤为突出,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用较短时间推进急剧的城镇化变革,传统农耕文明国家转向现代都市文明国家,给人们思想观念带来巨大的激荡与革新,使得乡村与城市融合、传统与现代交织、历史与现实共存。这一真实的当代生活图景,更加反映和激活了中国人带有几千年“乡土胎记”的文化情结,以“乡愁”这种方式表达真实、浓烈而又复杂的心境,力求排除现实世界对自身的异己感与不适感,以此满足对原乡生活的记忆留念、乡土家国的眷恋情怀和精神家园的文化皈依。

第一,当代中国城镇化进程中的乡愁是對原乡生活的记忆留念。在心理科学看来,记忆作为一种基本的心理活动,是人们学习、工作和生活的基本机能。伴随当代中国城镇化的历史性进程,绝大多数中国人虽然不再像传统农耕社会那样长期固定在一个生活空间,自身思想观念、行为方式和生活习惯也发生了深刻变化,但原乡生活的实践经历,伴随和见证了自身成长,承载着对故园的人事、物件、空间、符号、习俗等信息内容的储备,潜移默化塑造和培育了他们的思维方式、认知根基和情感属性,传递出深埋在身心间的价值观念和文化理念,拼接成属于自己的“文化记忆”,以此诉诸对过往的叙述而获得自我认同,进而编织一种身份意识的基因代码,使得记忆依旧“留乡”。这种“记忆留乡”是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的怀念,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原乡的记忆”始终存在于他们的集体意识之中,本质上是一种以人的记忆为载体的文脉延亘、一份最柔软的真挚情感、一种朴素的唯物主义观念。无论他们如何去选择性遗忘,但内心深处总会有一种意识作为力量在呼唤,表露出原发性、隐约性的乡愁。因此,当强调在城镇化进程中要“记得住乡愁”时,就得到了人们在精神意识和文明观念中“最大公约数”的集体共鸣,获得一种文化感受和文化认同感,恒久影响我们的文化记忆。

第二,当代中国城镇化进程中的乡愁是对乡土家国的眷恋情怀。人人都有乡愁,是因为人人都有来处的故乡。乡土性是当代中国的厚重底色。中华民族积淀与传承了上千年的农耕文明和村落文化,农村就是中华文明的发源地,在长期的社会迁延与情感沉积中,培育和形成了“耕读传家”“诗书继世”“厚德载物”等传统人文理念,它们如同空气一般存在,日用而不觉,影响和塑造了中国人的文化心理、情感态度和思维方式,规范着中国人传统的亲情秩序,生发着中国人天然的乡愁情绪。而引发乡愁的对象,可以是现实中的家园山水,也可以是声像里的俚语乡音,抑或是行为中的民风习俗,归结起来就是在日常生产生活中长期积淀形成的乡亲、乡土和乡情。无爱亦无愁,爱是愁之源,对故乡的热爱就是乡愁的底色。这个“故乡”既可是自身赖以成长的村落社区,也可是推家及国的国家。这份乡愁内蕴的是中国人对自身、对家庭、对国家一体化同构的认知逻辑,“将个人的自我修养与家庭建设、国家治理和天下关照联系在一起,呈现出个体情感延展从‘小我到‘大我的发展理路和从古至今的逻辑进路”[3]。因此,无论当代中国在城镇化进程中如何革新,呈现出怎样的社会情绪和格律基调,中国人的家国情怀始终都能保持鲜明的独特性和相对的稳定性,并伴随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发展而历久弥坚。这不仅是一种根源性意识的乡愁体现,更是一种“我从何而来”的哲思追问,造就了当代中国人最深厚、最亮丽的价值本色和情怀品性。

第三,当代中国城镇化进程中的乡愁是精神家园的文化皈依。马克思曾指出,“‘精神从一开始就很倒霉,受到‘物质的纠缠”[4]。也就是说,在人的精神世界里,精神作为人的意识存在,是人类所特有的、本质的体现,从根本上来源于人的现实物质生产活动。一种“有意识的精神生活”总是试图立足于现实社会而去超越物质世界的约束,在价值层面去觉知和追寻“存在的意义”,让人的精神生活不断递进和跃升,并以此作为人的“安身立命之道”“心灵憇息之所”和“情感寄托之地”,为人的生活提供价值牵引和文化力量,也为人的存在提供信念支撑和精神动力。对于走向城镇化的人而言,这种“精神生活”图景建构的基点来源于自身的成长生活,内蕴于各种文化涵养的信念信仰,造就自身的精神品性与思想取向,由此标识“身体出发的原点”,更标识个体“精神家园的元点”,涵养与负载着自身存在的文化根基与成长方位,具有人学本体论的基础意义;进而使人的存在摆脱精神上的虚无性、紊乱性与漂浮性,获得文化认同、心灵归属与精神安顿,使人的精神生活在内容和水平上具有了层次性和境界性,也使得人的乡愁情绪在结构和功能上具有了内核性和超越性。从这一意义上看,每一个中国人的精神血脉和精神家园里都烙印有乡愁,是人的心灵栖息之所和乡愁生发之器。失去了这一条件,“人的存在”便少了精神慰藉和文化温润,容易陷入“生命不堪承受之轻”的焦虑与苦闷。

总体而言,“乡愁”在本质上作为一种具有相对独立性的社会意识,不仅是社会存在的客观反映,还具有特有的发展形式和内在规律。即生活在同等历史环境与社会条件中的人可能有不同的乡愁,具有不同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的人也可能會有相同的乡愁;而不同的人因其价值观念的不同,在不同社会文明形态阶段,生发出的乡愁更会不一样,进而致使不同的乡愁之间存在着积极意义与消极意义之分。就乡愁之“愁”的产生而言,乡愁本身不是坏事,“一个缺少乡愁的时代倒是可悲与可怕的时代,因为只有当人们习惯于既有的生活轨迹,在现实生活中感受不到情感的冲击时,才不会产生乡愁之愁”[5]。

二当代中国城镇化进程中乡愁的生发缘由

当代中国人生发的乡愁在含义、功能与影响等方面,既有别于传统中国回望性的淑世情怀乡愁,也有别于近代中国革新性的救亡图存乡愁,而是在快速城镇化进程中,受传统文化的心理惯性、城乡生活的身份迷失和城乡二元制度的掣肘,在情感遮蔽和文化反思中被“激发”。

(一)传统文化的心理惯性

乡愁是全人类的共同心理,这是由人类文明起源于农耕社会所决定的。中国乡村是全球历史最悠久、形态最成熟、内涵最丰富的乡村。乡村是中国五千多年文明发展演变的母体与产床,是绝大多数中国人赖以生存的故土与场所,这一价值定位和鲜明特质内生了中国人的文化心理和精神品格,使得乡愁如同一组生物基因楔入国民的血液之中。在当代中国城镇化进程中,乡愁无疑是一种对自身生活方式、生存环境和生产条件业已改变或正在消逝的迷惘和惆怅,本质是“告别过往”在文化心理和道德情感上的不适应。特别是对绝大多数的进城人员而言,无论是早年“冲出乡关”的意气风发,还是中年“立业城市”的奋斗耕耘,到老年时“落叶归根”的念想总萦绕心头。这种人生的思绪轨迹看似是个体意识,但更多是一种集体无意识的自觉行动,为普遍意义上社会文化心理的乡愁所驱使。

正如奥地利学者弗洛伊德“重返母体和子宫”理论所论述的那样,人类有先天的“生物机能”,寻找“我之所以成为了我”的潜意识,蕴藏其中的乡愁就是对自己生命的元点追寻,对“岁月且云暮,乡关何处归”的终极追问。这是因为,“人是社会环境的产物,尤其故乡作为每个人成长的第一个环境,对这种环境记忆的沉淀便形成人的情感的心理结构”[5]。也就是说,人的心理结构之中天生存在恋旧的情感因子。任何个体当自身所处的历史方位、社会条件、时空结构发生重大转变,无论历经多长时间来调适周遭的陌生感,总会寻求“身体的融入”“情感的在场”和“精神的归属”。但在固有文化心理惯性下,个体生理机能会对过去稳定的、安全的、熟悉的社会生活做出自然反应和心理调适,产生怀旧之情和价值需求,进而汇聚为思潮性的社会集体意识。这种社会集体意识一旦生发,就会以“乡愁”的形式呈现和表达,彰显出个体对生命的本源追寻和普遍接受的情感坚守,并持久性地存在着。

(二)城乡生活的身份迷失

马克思指出,“意识在任何时候都只能是被意识到了的存在,而人们的存在就是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6]。乡愁作为一种特殊的社会意识现象,就是人在对故乡情感与现实生活之间表露出的矛盾与冲突。中国城镇化是伴随改革开放而快速发展的,城镇化率由1978年的近17%提升到2021年的64.72%,6亿多农村人口迁移为城市人口,城市常住居民超过了9亿人。而且,还有近3亿农民工和非农户口人员往来于城市与乡村之间,特别是他们后代相当一部分直接出生在城市。这些数量庞大的进城人员在城镇化进程中,无论是在法定身份还是在价值取向上,虽已成为事实上的“新市民”,找到了身体停留的安居地,但城镇化把他们转化为“新市民”的同时,也将故乡同质化为自己的镜像,终因疏离甚至割断了自己来处的精神纽带和文化脐带,未找到“安放灵魂”的栖息地,却距离自身或父辈的成长生活渐行渐远,导致在身份摆位上出现“融不进的城市”和“回不去的故乡”的尴尬与无奈。这是被城镇化、工业化“加工”后的情结,实为一种焦虑的、消极的“愁乡”。

正是这种身份迷失,制造了远离“原生栖息地”的失落情绪和思乡之愁。深究其因,当代中国城镇化的进程实则是由以经验主义为内核的传统农业文明模式向以理性主义为内核的现代工业文明转型过程。在这一过程中,人的创造精神、契约精神和人本精神得到极大弘扬,尤其是通过科学技术极大提高了人改造自然界的生产能力,使得在较大范围改造客观世界变成可能。但它本身却是“双刃剑”,存在相对的负面效应,不断改变了原有社会生活结构、文化制度体系、思想道德范式,还日益加剧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和信任危机、人与社会之间的冲突和矛盾、人与自然之间的隔阂和对立,导致缺失了原有生活状态的熟悉与舒适、浓厚人情味的信任与包容,进而难以确定自己生活发展的方向感、安全感、归属感和幸福感,展现出“游离于别处”的无所适从之感。既然他乡的现实之家难以安魂定魄,故乡来处的家园却是魂牵梦系,借助想象弥合和解决现实中认同危机的“乡愁”自然就应运而生了。在这个意义上说,乡愁就是人的文化记忆,一种文化寻根的体现。

(三)城乡二元制度的掣肘

囿于国情和历史原因,我国长期实行“二元结构、城乡分治,一国两策”的城乡二元体制,其最大特征是以户籍制度为壁垒,对城乡进行有区别的资源配置,并由此将城乡人员分成了两种不同的社会身份。改革开放以后,我国计划经济体制转向市场经济体制,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到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城乡分割体制逐步被打破,使得大量增加的非农人口争夺不充分不平衡的城市资源,常住人口城镇化率与户籍城镇化率之间的差距日渐拉大,剧烈的经济转型与滞后的社会转型之间的矛盾愈加突出。当前,随着体制机制改革深入推进,特别是深化农村土地与户籍制度改革,构建工业反哺农业、城市支持农村的新型城乡关系,城乡统筹协调和融合发展格局基本形成。在这条具有鲜明中国特色的新型城镇化道路上,不仅松绑了对农民自由進城的限制,还保留了对农民“返乡”的权利,为乡愁的创设提供了制度条件。

一方面,城市公共资源配置和基本公共服务尚未实现完全均等化,由于受二元户籍制度限制,进城务工农民在就业、住房、医疗、子女教育、社会保障等公共服务领域难以享受城镇居民同等待遇和福利,难以平等共享国家城镇化发展成果。即使他们拥有城镇的“新市民”身份,但嵌入户籍制度的其他福利性制度短板,使得他们依然难以获得与原有城镇居民完全相同的待遇,从而又在城镇内部场域形成新的二元结构。这种“故乡变他乡,他乡依旧是他乡”的尴尬境遇,造成他们在心理和情感上缺乏对城市的深度认同,无疑容易内生出漂泊的“思乡”之感。另一方面,在现有农村土地制度下,进城人员依旧持有农村宅基地和土地承包经营权,以及其他物质利益的往来和牵挂。一旦无法在城市过上理想的生活,依然可以返回农村,依靠土地和原有家产过日子。从这个方面上讲,当前的城乡二元结构体制对农民也是一种“保护型”的结构体制。让无法在城市立足者返乡,让有能力者在城市定居,这给农民选择“离乡”还是“返乡”以极大自主权,在城镇化进程中可以自由地依据自身实际来把握和抉择。于是,乡村既是逃离的对象,又是眷恋的家园。也正是这种进可入城、退可返乡的选项权利,使得作为“大后方”的家乡自然成了永久的牵挂,使得进城人员生发出挥之不去的乡愁。

三在“人的城镇化”进程中守望乡愁

恩格斯指出,“断定人们只有在消除城乡对立后才能从他们以往历史所铸造的枷锁中完全解放出来,这完全不是空想。”[7]走向“人的城镇化”是当代中国构建现代化的新型城乡关系、实现城乡一元化协调发展的必由之路,也是当代中国人“记得住乡愁”的必然选择。“人的城镇化”就是“以人为本”的新型城镇化,是相对于“物的城镇化”或“土地城镇化”而言的。“记得住乡愁”的城镇化才有生命力,在推进城镇化进程中,需要坚持人民主体地位,更加突出人的利益关涉、情感诉求和精神文化需求,放大“乡愁”的正面效能,消弭“乡愁”的负面效应。

(一)优化城乡二元关系

如前文所述,城乡二元结构体制是生发乡愁的重要方面之一。破解城乡二元结构体制掣肘的关键无疑在于处理好城乡两者之间的关系。正如习近平所言,“在现代化进程中,如何处理好工农关系、城乡关系,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现代化的成败。”[8]纵观新中国成立以来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城乡关系演变历程,呈现出由对立到融合、由二元到一体、由分治到统筹的发展逻辑。虽然当前我国新型城乡关系基本建立,城乡一体化融合发展的体制机制基本具备,但城乡关系中存在的户籍制度改革、城乡要素流动、城乡基本公共服务供给等方面还存在诸多问题。这些问题归结起来,实际都是“人”进城镇后的问题。这就要求我们坚持以“人的城镇化”为核心,重塑好人与城、人与乡的关系,让广大进城人员平等参与城镇化进程、共同分享现代化成果。也只有妥善解决好这些问题,才能让进城人员在城市中获取更多伦理意义上的慰藉,进而消解乡愁的负面效应。

坚持“人的城镇化”守望乡愁,就是要在城镇化进程中加快改革和优化城乡关系。一要更加注重提高户籍人口城镇化率。“推进人的城镇化重要的环节在户籍制度,加快户籍制度改革,是涉及亿万农业转移人口的一项重大举措。”[9]截止2021年底,我国户籍人口城镇化率为46.7%,比常住人口城镇化率低了18.02%。因此,在充分尊重农民意愿前提下,“积极推进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加快落实户籍制度改革政策,鼓励各地区进一步放宽落户条件,全面实行居住证制度,推进居住证制度覆盖全部未落户城镇常住人口”[10]尤为迫切。二要更加注重城乡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均等化”并非指城乡之间在公共服务上绝对平均化,而是遵循城乡之间的差异,坚持公平与效率的统一,加大对农村地区的公共服务投入,防止两极扩大化,同等赋予进城农民、居村农民与市民均等的公共服务权益。三要更加注重环境宜居和历史文脉传承。习近平指出,城市发展要“突出地方特色,注重人居环境改善,更多采用微改造这种‘绣花功夫,注重文明传承、文化延续,让城市留下记忆,让人们记住乡愁”[11]。显然,“人的城镇化”不是到处水泥钢筋林立的高楼大厦,不是用“城市让生活更美好”的理念引导农村人口进入城市,更不是强迫农民上楼卖地都变成市民,而是最大限度构建邻里之间充满人情味的城乡生活共同体,在生态与文化交融的居住环境中,有更多的“乡愁味”。唯有如此,才能满足人们内心深处对于文化和情感的精神需求,升华对城市的文化认同,使“离乡”人员产生正向的乡愁体验。

(二)提高城乡居民素养

不同道德素质的城乡居民有不同的文化心态,影响并生发出不同的乡愁,不同乡愁又使他们在面对自己的城市和念想自己的故乡时,会产生不同的情感,进而对“人的城镇化”产生影响。“人的城镇化”关键在居民,要害在居民的德性素养,这不仅事关他们自身的生存和发展,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城乡的整体文明程度,同时还决定了城乡发展的文化品位和未来追求。可以说,居民素质是城乡文明建设的核心所在,对推动“人的城镇化”进程具有重要作用。相反,如果一个地方没有居民的德性素养作支撑,就会形同一具行尸走肉的机器,一副缺乏了温度与灵魂的空壳。人人都难以谈得上对城市的热爱和归属,只会任由“生活在别处”的思绪纷飞和“月是故乡明”的乡愁弥漫。应该看到,当前我国城乡居民的总体素质还亟待提升,与城镇化进程中所需的道德素质还不匹配,已经成为阻碍推进“人的城镇化”的一块短板。

坚持“人的城镇化”守望乡愁,就是要让乡愁成为城乡居民共同的情感纽带,在努力提高城乡居民素质和能力的过程中,逐步化解城乡之间的文化隔膜。一是要培育城市精神。通过发挥好城市精神的凝聚、引领、激励等功能,树立市民角色意识,拉近与城镇原住市民之间的心理距离,强化市民身份认同,增创投身城镇化建设的动力,炼造一颗融入新型城镇化的安稳的“心”。二是要增强职业本领。城镇就业跟乡村就业最大区别在于,职业分工更细、竞争压力更大、服务质量更高,这就要求进城人员必须要在城市职场中汲取智慧和力量,大力弘扬工匠精神,不断提升自身职业技能水平,练就过硬本领,做到凭借一技之长在所在地安居乐业,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三是要转变日常生活方式。要与时俱进提高生活情操和生活追求,自觉改变一些落后的、消极的日常生活习惯,整合传统与现代、农村与城镇的生活行为,追求更加健康向上且形式多样的生活方式,养成现代文明生活理念,才能让留住的乡愁是有人情味和文化气息的。

(三)激活乡愁文化记忆

就“乡愁”实质而言,它并不受城乡空间上的阻遏,而是城镇化进程中所带来情感和理性的疏离。恩格斯曾形象地描述欧洲城镇化,“无家可归的人挤在大城市的贫民窟里;一切传统习惯的约束、宗教制从属关系、家庭都解体了”。[12]可见,人类在走向城镇化的进程中,无论是西方还是中国、近代还是当代,城市对乡村文化的消磨一直具有重要影响,对“乡愁”的生成具有刺激功能。显然,“乡愁观念提出的关键之处,在于揭示出了城镇化进程中乡民主体理性和情感的纠结所造成的悖谬”。[13]关注乡愁的表达,是有着城乡时空双重生活经历的人的自然视角投射。毕竟,他们是乡愁在城市场域的基本承载者,也是乡愁在实践空间的转向担负者。其乡愁观念不仅是空间距离造成的纯粹思乡病,更是在从农村到城市的空间位移中,远离乡村的观念选择和面向城市生活的情感适应。

坚持“人的城镇化”守望乡愁,就不能只是专注生硬的技术层面,让居民生活在城镇“灰色丛林”的特定空间里,而是要找准城乡关系的有效衔接点,通过重构心灵故乡,“发展有历史记忆、地域特色、民族特点的美丽城镇,不能千城一面、万楼一貌”[14],让城镇始终是乡村空间文明形态的延展,使乡土情结找到实践的支撑点,让人在城市“回归”,让乡愁在城市有附着的根基。一是对于有条件的新建城镇,可以就地城镇化。恪守习近平总书记“体现尊重自然、顺应自然、天人合一的理念,依托现有山水脉络等独特风光,让城市融入大自然,让居民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15]的基本要求,完善基础设施,发展公共事业,挖掘文化遗产,保留历史文脉,保护好属地的原有文化形态,保持好原有村镇分布大致格局和景观,严防大拆大建,让城市融入大自然,就地完成农村向城镇的蜕变、村民向市民的转变,以此实现保存原生态乡味、传承乡愁的目的。二是对于发展中的城镇,可以实施就近城镇化。坚持做到传统和现代融合、城市与乡村结合,增强乡村相应区域半径内的城镇吸引力,完善教育、医疗、交通、社会保障等公共服务供给能力,推动城乡之间深度融合发展,逐步缩小城乡差距,引导农村人口迁移到家乡附近的城镇生活,最大限度地留住乡愁。三是对于成熟的城镇,推动城市文化空间的现代转型。遵循和把握城市发展的历史文脉,突出城市传统文化特色,增加城市公共文化活动场地,重塑城市内部文化空间,像珍视自己的眼睛一样对待好城市的古树古井古建筑,用历史风貌守护好城市的“根”和“魂”,才能“保留城市历史文化记忆,让人们记得住历史、记得住乡愁,坚定文化自信,增强家国情怀”[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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