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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智时代出版专业主义的核心内涵建构

2022-05-30李杨

编辑之友 2022年7期
关键词:出版

【摘要】随着数智技术的发展,传统出版的生产和运营模式不断调整,出版的专业分工边界逐渐模糊,如何找准职业定位以适应新的环境并求得发展,文章认为首先需要理清新时期出版作为一门“专业”的核心特征和内涵。专业主义是对职业存在的必要性和合理性进行的探索和探讨,对相关行业、职业和学科定位及发展具有重要意义。文章基于职业社会学的视角,从角色定位、核心价值及道德规范方面探讨了我国出版专业主义的核心内涵。在数智时代,出版主体是信息的选择者与把关人、共识与价值观的表达者以及知识与文化的传播者;出版的核心价值属性包含意识形态属性、文化价值属性、商品价值属性、科学价值属性、服务价值属性以及技术价值属性;而相关道德规范应基于公共服务价值和属性展开。

【关键词】出版 专业主义 核心内涵 数智时代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6687(2022)7-083-07

【DOI】 10.13786/j.cnki.cn14-1066/g2.2022.7.012

基金项目:上海市教育委员会青年教师培养资助计划支持(ZZslg21041)

作者信息:李杨(1987— ),女,湖北武汉人,博士,上海理工大学出版印刷与艺术设计学院讲师、硕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编辑出版学、科学传播。

新媒体技术的发展对出版形态、业态和生态具有重要影响。近年来,媒介的不断融合使得出版的主体、产品及相关概念得到了延伸,而原本较为清晰的职业定位开始变得模糊,为出版的专业化发展带来了挑战和机遇。《出版人生存现状调查样本报告(2019-2020年度)》显示,出版融合已初显成效,但在实际工作中,只有1.5%的出版从业者适应了新环境,大部分出版人仍在“摸索或靠老本事吃饭”,而现有的教育和培训体系并不能及时满足出版主体的需求。[1]因此,有必要明确新时期出版工作的核心特征和内涵,服务于相关的教学研究、人才建设及产业发展。

专业主义是对职业存在的必要性和合理性进行的探索和探讨,对相关行业、职业和学科的定位及发展具有重要意义。在现代社会“没有专业主义支撑的职业,在人才吸引、话语权建构、社会影响力、职业持续发展以及社会地位等方面均会处于劣势”。[2]回顾新闻出版领域的相关研究,可以发现有关专业主义的探讨多集中于新闻领域,而对出版专业主义进行探索和建构的研究较少。

数字化、智能化技术为出版活动带来了新的生产、运营和发展模式,出版及知识服务行业呈现出了从传统中心化模式向去中心化模式转变的趋势。在新的文化生态环境中,对于什么是出版、出版专业主义的核心内涵以及相关基础概念的探讨“或许是出版学在新的历史条件下重建既有概念体系的一项重要工作”。[3]出版主體应充分认识行业所处的新环境并完善专业相关的基础概念和内涵,以在变局中谋求生存与更好发展。

一、现代出版专业主义建构的困境与必要性

现代出版专业主义建构的难题之一在于出版实践和理论内涵的丰富,不同主体基于专业视角和背景对出版具有不同的看法和认识。在最新的《编辑与出版学名词》中,出版是指“对作品进行选择、编辑、复制,向公众传播的专业活动”,[4]在出版职业资格考试教材《出版专业基础》中,出版是指“有组织地编辑、复制作品并向公众发行的活动”,[5]这两个定义强调了出版流程的三个环节。在相关教材中,出版指“将经过加工提炼的知识信息,通过某种生产方式大量复制在一定的物质载体上,并进行广泛传播的过程”,[6]“将文字、图像或其他内容进行加工、整理,通过印刷等方式复制后向社会广泛传播的一种社会活动”,[7]“内容提供者立足社会,以受众需求为导向,编辑加工作品,经复制后向受众发行的社会活动”,[8]相关定义因循出版三环节的思路对出版的基本定义进行了补充和完善。

而随着数字技术的发展,新型出版模式不断涌现,出版的中心化传播模式、流程化生产模式开始有所变化,学者们对出版活动也有了新的认识。浙江大学吴贇副教授认为“出版是一种将不同主体创造的知识加以组织、加工、建构,并发布在公共载体上的社会互动行为”,[9]南京大学杨海平教授认为出版是“将知识通过融媒介技术加以组织、设计、开发、加工、整理,并向公众传播的社会互动活动”。[10]相关定义逐渐弱化了传统出版的三环节,而强调了出版主体的多元化、出版技术的融合趋势以及出版活动的互动性。

整体而言,近些年随着数字化和智能化技术的发展和应用,出版实践活动不断发展和丰富,新的产业结构和模式显现,学界和业界对出版的认识变得多元化,集中从某个方面或视角提炼出版的专业主义内涵较为困难。另外,就出版三环节相关定义而言,出版包含了编辑、复制及发行三大类工作,每一环节都有其特定的工作内涵及宗旨,虽最终目标是为读者服务和传播知识,但三者之间仍然存在一定的专业边界,要从共性上对出版的专业主义内涵进行提炼较为不易。而社会互动视角下的相关定义,基于新时期出版活动的新特点对出版主体的概念进行了拓展,这对职业边界及专业主义内涵的建构提出了新要求。

从出版行业内部而言,出版主要有专业出版、教育出版以及大众出版三种类型,每一类型的出版产业有其特定的目标受众和经营模式,从业人员对其出版物的价值判断也存在既有的标准,因此如何综合三者并从整体上把握出版的专业主义内涵难度较大。同时,随着市场经济的深入发展,读者和市场的需求成为判断出版价值的重要依据,智能算法基于大数据为用户匹配可获经济效益较大的内容,编辑出版人员理想和信念的效用有限。而数字出版的发展在带来经济效益的同时扩大了出版产业的版图,如网络游戏、移动出版及在线教育都可归为出版活动。但出版产业版图的扩大,使从业人员的范围随之扩大,职业对专业能力的需求也更为多样化,因此在数字出版时代提炼出版的核心特征和专业主义内涵需整合更多维度的内容。

从出版行业外部而言,公众对编辑出版工作的认识大多停留在传统概念上,认为只要经过技术上的培训就可以获得出版职业的准入许可。[11]这一认识对于编辑出版行业的发展以及人才队伍的建设实为不利。出版活动承载着我国主流文化价值观社会传播和代际传承的任务,并对满足人们精神文化需求、讲好中国故事、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和深入传播具有重要作用。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在一些出版活动中,选题、组稿、排版及校对已逐渐由计算机辅助或替代人工,而编辑出版人员的工作内容将会更多地与价值判断有关。因此,在数智时代,出版工作的“技术”属性减弱,从业人员需要有较好的思想素质、专业素质、职业道德及综合能力。另外,自媒体的普及使得人人都可以是媒介的出口,广义上也都可以是出版的主体,而作为一门专业的出版,需要明晰其专业性所在。

因此,对出版的多元化认识以及出版行业内部分工类别的多样化等因素致使提炼出版的核心特征和专业主义内涵并非易事,但出版工作的重要性和新时期出版活动发展的新特点、新趋势决定了建构出版专业主义内涵的必要性。

二、专业主义与出版

“专业主义”这一概念源于职业社会学,[12]可理解为:“个体公开发誓,支持以……为职业,关注自己的行为,坚持自己的服务准则”。[13]具体而言,专业主义主要是指由社会分工所形成的专业从业人员“共享的一套价值、理念与目标”,它是“专业的核心,也是专业得以存在的特性所在”。[14]经过职业社会学家们的发展,专业主义的内涵和范畴得到发展,主要包含六个方面,分别是:正式的全日制职业、专业组织和伦理法规、知识和教育体系、服务于社会及经济效益、社会支持和认可,以及专业自治,[15]也可归纳为专业主义的外部运行和保障制度及内部核心内涵两个维度。

专业主义的外部运行和保障制度,其主要作用在于保证从业人员的专业水平、保护专业权威性及专业权利,以及保障专业的发展和相关活动有效运行。就目前我国出版专业主义的外部运行和保障制度而言,有以中国出版协会、中国编辑协会为代表的全国性协会,也有设置在其他一级学会下的各级分会;有较为完善的标准制定组织体系和行业自治机制,以及较为丰富的期刊出版物。但各大高校相关知识和体系存在一些差异,学界与业界对出版的认识与趋势判断也存在一定鸿沟。而要解决这些问题,首先需要找准新时期出版工作的定位,完善相关的知识体系,搭建起学界与业界的有效沟通机制,形成一定程度上的共识。

專业主义的意识形态是其核心内涵,有研究认为它是“可被专业群体接受的价值观标准”,[16]也有研究认为它是“一种社会公共利益的价值取向,是一种以社会责任感为导向的意识形态”。[17]专业主义的核心内涵让从业人员有评价自己和同行的标准,不断强化专业价值信念,增强专业的凝聚力,并保障专业的自主权利;具体而言,主要包含专业的角色定位、核心价值以及道德规范三个方面内容。[14]学界和业界对出版专业主义核心内涵所涉及的三个方面有所探索和研究,但随着出版实践的发展,对专业主义内涵的探讨需要更加具体、系统和清晰。以下,笔者将结合新时期出版的新特点探讨出版专业主义的核心内涵。

三、数智时代出版专业主义的核心内涵

新一轮的科学技术革命使人类社会从工业社会迈入了“数智社会”,带来了生产方式的根本性转换和运营模式的全面调整。[17]数字化和智能化技术提升了传统出版行业的生产效率、重塑了出版实践模式并促进了整个行业生态系统的进化。大数据、人工智能及区块链等技术为出版带来了新的可能和发展契机,也对出版主体提出了新的要求。

出版作为一项文化事业,具有一定的中介性。在一般出版流程中,出版主体基于核心理念和价值观对上游信息进行选择和把关之后传播给读者或用户。与此同时,在这一内容选择和传播的过程中,出版主体实现了自我价值的输出和表达。笔者将基于专业主义的框架,结合新时期出版活动的特征,从专业的角色定位、核心价值属性和道德规范三个方面对出版专业主义的内涵进行建构。

1. 出版的专业角色定位

专业的角色定位来自对其功能的理解,建立在从业人员的共识基础之上。这种共识既是对当前出版活动的认识,也需要以发展眼光探索未来的方向。目前,基于不同的视角,对出版功能存在多种认识和理解。武汉大学方卿教授认为出版有三大功能,即:传播信息的文本功能、宣扬主张的理念功能以及服务社会的社会功能。[18]中国人民大学周蔚华教授认为出版具有传递信息、传播知识、传承文化、教化育人、提供娱乐等功能。[19]从出版流程而言,“对信息、知识的选择与把关是出版的重要功能”;[20]“出版就是一个筛选过程”,[21]服务于知识和价值观的传播。从出版的文化功能而言,出版产业的根基在于文化,经济只是手段;[22]出版人应有全面的市场意识,立足文化,用思想推动出版和社会的进步。[23]

基于以上对出版功能相关研究的回顾可以发现,出版的首要功能是传递信息,那么“传递什么信息”应是出版主体的核心工作之一。其次,出版具有传播思想、教化育人的功能,因此出版的“信息”还需要传出去,并达到一定效果。最后,出版是服务社会、传承文化的社会活动,因此出版也是一种公共服务活动,主体需以社会主流文化价值观的表达者为角色定位,服务于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讲好中国故事,将中华文明中的优秀作品以符合主流价值观的表达方式传递下去、传播出去。在数智时代,出版主体应基于新技术的特征,探索新的模式规律,找准定位,更好地实现出版的功能。

(1)信息的选择者与把关人。出版首先是对有价值信息的筛选和把关,出版人是当前时代有价值信息的选择者和把关人。从出版的定义而言,无论是强调出版流程的三环节说及相关扩展定义,还是基于新媒体新特征的互动理论,都体现了对出版内容的选择与把关是出版活动得以实现的首要因素。从出版的功能而言,传递有价值的信息是出版的核心功能,而“选择传递什么信息”则是出版主体的主要工作内容。从出版实践活动的角度出发,对传统出版者、新媒体出版者抑或是更为广泛意义上的出版者而言,出版的第一步便是“选择”。在数智时代,海量内容基于智能算法进行推送和传播,如何对出版内容进行有效选择尤显重要。

出版活动伴随着“语言文字的产生而产生”。[24]符号化的语言文字系统成为人类有选择地记录、表达信息以传之久远的方式和工具。而出版的意义在于将混乱无序的信息有选择性地编录进符号系统,使得它们变得有序、易于复制。因此,文字是信息的符号载体,而出版则是对信息的选择和展现活动。在数智时代,图像、音频、视频及虚拟现实等媒介是不同形式的信息载体,出版或数字出版首先仍是对信息的一种选择活动。

对信息的选择进一步体现为对出版内容和质量的把关。1947年卢因提出“把关人”这一概念,认为在信息传播的过程中,只有符合把关人价值标准或群体规范的内容才能够进入传播渠道中。[25](131)而出版及相关工作在信息进入传播管道之前对其以某种标准进行选择和加工,以保证传播内容思想导向的正确和信息表达的准确,因此出版主体具有把关人的特质。也正因如此,出版主体具备了形成信息传播权威渠道、引领时代价值观的先天优势。当然,这一优势也受到主体自身、行业组织标准和规范,以及出版政策等方面的影响。

另外,出版是一项文化事业。文化所具有的时代性和民族性要求相关工作者在传承和发展的过程中对文化传播内容进行选择和把关。在出版活动中,出版主体承担着选择促进人类命运共同体发展、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先进文化内容的把关人角色。在数智时代,出版仍然是对信息的选择与把关活动,但需要注意的是,出版主体进行选择和把关的方式和主要内容有所变化。数字化和智能化的技术为采编校印发提供了新的工具和思路,人工智能或可承担部分工作,而出版从业人员则主要对文化、价值取向等方面的内容进行选择和判断。

(2)共识与价值观的表达者。所谓表达,是指将思维结果用语言或其他方式进行表述的一种行为。[26]而将信息经过人类思维选择、加工为符号化的产品进行表达和传播,是出版自出现时就存在于其内部的运作逻辑。在数智时代,出版的表达以语言文字及其他媒介形态为工具和表现形式,以服务价值观主体为宗旨,并以实现传播效果为目的。

从微观上而言,出版以语言文字或其他媒介符号为最小表达单位。这里的“语言文字”可以理解为“语言”,它是人类在社会实践中形成的、被规定下来的一种“符号系统”。瑞士语言学家索绪尔曾在《普通语言学教程》中指出 “语言”是“言语活动”中客观存在的部分,是“一种表达观念的符号体系”,[27]也是社会成员间的契约和共识。语言文字自带的表达属性使得以之为表现形式的出版活动也自然地成为一种表达活动。出版进行的选择、加工、把关、传播等工作,是在对“表达符号”进行选择、加工、把关、传播,也是对这些符号所代表的社会共识进行表达。另外,出版主体对“语言文字”的使用具有示范性作用,在使用这套语言系统和共识符号的同时,赋予符号新的意义,创新符号的表达,推动语言文字、符号系统及其意义的传播、传承和发展。

从中观层面上,出版主体的活动是以表达为主要形式,最终的产品是对内容、思想、价值观的表达。出版主体首先服务于作者和创作者的表达,然后基于自身的价值观和标准对作品表达进行二次表达,最后基于读者和用户的需求调整最终表达。在信息化和专业分工越来越细化的数智时代,出版主体需要有区别于他者的独特表达,集中体现为理念和风格等方面。譬如,在教育出版领域,高等教育出版社提出了“根植教育、弘扬学术、繁荣文化、服务社会”的理念,积极推动出版业务的融合发展,服务于我国教育事业发展的多维需求;在大众出版领域,《新周刊》定位为“中国最新锐的生活方式周刊”,在同质化的期刊市场上通过鲜明的自我表达获得了一定优势。

从宏观角度而言,出版的性质决定了它需要承载起的两种表达使命,也即作为意识形态工作和文化事业所要承担的价值观立场和文化立场上的表达使命。出版是思想宣传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意识形态斗争的前沿阵地。随着社会经济和国际形势发展的需要,出版主体应自觉成为我国主流意识形态话语的表达者,服务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以及国际话语表达。同时,作为文化事业的服务产业,出版业和出版主体需要成为主流文化价值观的表达者,向社会输送符合主流文化价值观的信息和内容,实现传播效果,以促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进步、发展与传承。

(3)知识与文化的传播者。传播是指“社会信息的传递或社会信息系统的运行”,[25](6)传播者可以理解为参与社会信息传递或社会信息系统运行的主体。当出版主体利用各类符号传递信息、宣传思想、传承文化,并通过一定的发行机制和渠道将出版物送达公众时,出版活动便成为一种信息传播活动,出版主体便是社会文化、知识和思想的传播者。而出版活动本身也可以理解为一种社会信息系统运行活动,出版系统是社会信息系统的子集,它有其完整的流程和系统的运作模式,因此出版主体也是出版系统、社会信息系统的参与主体。

另外,出版是一種面向公众的文化活动,没有受众和传播目标的表达活动不能称之为出版,而出版的功能也要求出版的“信息”需要传出去且达到一定效果,因此出版的最终目的应是实现传播效果。回顾出版的发展历程,可以发现实现传播效果对出版的专业化及长远发展至关重要。在工业化时期,出版业的发展伴随着专业化程度和传播力的提升而不断受到重视,相关的实践和研究得到发展;而在更早的时候,虽然出版也具有较高的从业门槛,但因其影响力较弱以及受众范围较小而得不到重视。因此,实现出版的功能、价值和传播效果是出版主体作为传播者生存与发展的必然要求。

而在如今智媒体、自媒体传播模式不断深入和发展的时代,出版的传播力理论上优于以往任何时候,但随智能出版的实现、人人都是媒介出口传播模式的普及使得出版的专业门槛降低,而去中心化的信息运行方式也使得出版主体作为传播主体的边界逐步被消解,同时出版主体的专业性和权威性受到了挑战。这要求出版主体首先明确自身在出版信息系统中的主体定位,了解社会信息系统运行的新特征和趋势,调整并创新运营模式以适应新的信息环境,重构作为知识与文化传播者的专业特征,实现出版的功能和使命。

2. 出版的核心价值属性

对价值的界定需从“效应”出发,同时考虑价值主体、客体及两者之间的相互作用。[28]在探讨出版的核心价值时,也应基于效应,以出版价值主体、客体为逻辑起点,逐渐深入到出版的价值属性。在出版活动中,出版主体创造、运营并传播出版客体,实现客体的价值并提升效益,同时对客体的价值属性进行规制和维护,服务于出版价值主体。数智时代的出版是传统出版与新技术融合发展的结果,出版主体与客体概念和范畴得到了延伸,出版延续了传统出版的价值属性并在某些方面有所发展。

(1)出版的意识形态属性。一切媒体都是意识形态机构,[29]都是意识形态竞争的产物。意识形态属性是我国出版工作的根本属性,存在于出版主体与出版客体之中。从出版主体的角度而言,我国出版主体是党和人民的喉舌,是党思想宣传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从出版客体的角度而言,客体由主体实现其“举旗帜、聚民心、育新人、兴文化、展形象”的使命任务,服务于人民需求和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在数智时代,出版资源和用户需求多样化,但意识形态属性仍然是我国出版活动所需坚持的根本属性。

(2)出版的文化价值属性。“出版的文化属性,是指出版活动反映文化、传播文化和影响文化的属性,是出版活动区别于一般经济活动的根本属性”。[30]出版主体作为文化产业的参与者,首先是相关文化的“代言人”,其次需保证出版客体的文化属性以实现其被赋予的价值和功能。而出版客体本身即是一种文化产品,比如图书,其“功能和使用价值直接影响人、塑造人,影响社会精神与风尚”。[31]因此,出版的性质和功能要求出版须具备一定的文化价值。在数智时代,新的社会文化生态环境带来了新的情境和挑战,在出版实践活动及专业主义内涵中,应重视出版的文化价值属性。

(3)出版的商品价值属性。出版主体参与出版活动是为了实现客体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当出版客体作为商品进入市场流通环节后,出版客体便具备了商品属性。而客体商品价值的实现则为出版主体带来了收益,并对主体的运行和发展提供保障。因此,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环境下,需要建立起完善的出版商业模式,构建健康的出版环境和生态,并在保证社会效益的同时,实现出版客体的商品价值,以此保障出版产业的存在与发展,并实现主体的专业化。在数智时代,随着出版生产经营模式的融合和调整,出版主体所面临的竞争压力与日俱增,如何基于新的媒介技术规律有效实现出版物的商品价值是出版主体所需面对和解决的现实问题。

(4)出版的科学价值属性。出版的科学价值属性决定了出版的发展前景和社会公信力。从出版主体的角度而言,其科学价值属性体现在主体对出版规律的认识、判断、理解和运用方面,比如对选题策划、运营管理、发行传播、新媒体技术及出版趋势等领域理论和实践规律的研究及把握。从出版客体的角度而言,出版物是出版主体按照行业规范选择、编辑、审核之后形成的作品,同时经过了一系列审查程序,因此其内容和形式都需要具备一定的科学性,并符合相关的标准和规范,这尤其体现在专业出版与教育出版中。因此,在出版活动中,主体应注重出版的科学价值属性。而在数智时代,对这一属性的把握是专业出版主体区别于其他出版主体的重要体现。

(5)出版的服务价值属性。出版总是作为一种被宏观环境影响和决定的社会活动而存在,是以满足特定情境下社会生活参与者需求为目的的服务者。出版及相关活动服务于相应的上层建筑、服务于产业和经济的发展、满足读者或用户的多元需求、为人类文明和文化的传播及传承提供保障。而从微观层面上而言,在编辑、复制及发行的过程中,出版主体为作者和读者提供服务,出版客体服务于人民的精神文化需求。相关研究认为出版学的学科本体应是“出版服务”,也即要回答出版是“为谁服务”以及“如何服务”两大问题。[32]因此,从出版活动的角度而言,出版属于一种服务活动,服务价值属性伴随着出版活动的整个过程,尤其是在以服务用户需求为特征的数智时代。

(6)出版的技术价值属性。出版的技术价值属性是指出版技术所具备的价值属性。出版的发展伴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不断创新出版流程和出版物形态,人类的出版史也可被理解为一部出版技术发展史,而相关出版技术的发展同时也反作用于社会和科技,促进人类文明、社会和科技的发展。从出版主体的角度而言,对出版技术的研究和有效运用可服务于出版活动的各个环节,达到提质增效的效果并更好地服务于出版目标。同时,相关技术和行业标准也为出版业的健康发展提供保障。从出版客体的角度而言,出版物所应用到的技术一方面促进了相关技术的应用和推广,另一方面也为读者带来了更为优质的内容和服务体验。在数智时代,数字化、智能化的媒体技术赋予了出版活动创新的动力,传统出版内容的数智化过程即是出版技术价值的体现,因此如何充分发挥新技术的优势助力出版产业的发展,是出版主体在实践活动和理论探索中需要考虑的重要方面。

3. 出版专业主义的道德规范

艾尔伯特在《专业化的理想》中提出:“任何职业如果要走向专业化,那么它的价值理念必须高于职业本身,而最高的价值理念莫过于公共服务的伦理道德精神。”[14]在数智媒体时代,伴随着知识服务等相关出版模式的出现,服务用户需求成为产业发展的基本要求,出版的服务价值尤为显现。出版活动需要满足出版主体、出版客体及出版服务对象等各方面的需求,宏观上服务于社会生活参与者在一定历史时期不断变化的需求;微观上是服务于作者与读者。另外,作为服务于上层建筑的出版,我国出版主体除了需要考虑自身的价值取向和功能定位,还需要服务于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同时,相关服务及活动还需以实现出版的社会功能和社会效益为前提。因此,出版主体及从业者的道德规范首先应基于出版的公共服务价值展开。

另外,出版作为主流文化的选择者和表达者,处于各种观点、理念和思想交锋的风眼中,对出版内容的价值判断仍是相关工作的首要任务,因此还需要明确出版活动中思想文化传播的伦理道德精神,并基于出版专业主义的价值属性进行判断。所以,在数智时代,依据不同的话语情境和价值属性,出版专业主义的道德规范须从微观到宏观多个层面进行构建。

结论与讨论

数字化和智能化媒体的发展推动了出版业的进化,给出版职业群体带来了机遇和挑战。如何抓住历史机遇期并实现产业及职业的专业化发展,需要有实践和经验的指导,还需要有一定理论的支撑。专业主义作为社会学语境中为职业构建结构制度的理论,能够为出版业的专业化发展提供理论支持。本文基于职业社会学专业主义的理论视角,探讨了新时期出版的角色定位、核心价值属性以及基础道德规范,最后本文将对结论进行探讨以更好地服务于出版专业化实践。

传统出版包含编辑、复制与发行三个环节,但随着出版内涵的延伸以及新型传播模式的流行,这三个环节已逐渐不再适用于一些新的出版形态或业态,或者说出版的某些环节和典型特征开始有所变化。专业主义的理论框架提示,对职业准确的定位是专业化发展的重要基石,因此本文通过对出版活动特征的探讨,认为新时期出版的主要角色定位是信息的选择者与把关人、共識与价值观的表达者,以及知识与文化的传播者。在智能媒体时代,出版不是技术性质的流程化工作,而是具有高度人文价值和社会价值、人工智能无法替代的专业化职业。

专业主义理论内涵中的核心价值可理解为专业工作的出发点和判断标准,对专业化的实践提供指导。本文基于出版与数字出版的属性提出了新时期出版工作的六个核心价值属性,即:意识形态属性、文化价值属性、商品价值属性、科学价值属性、服务价值属性以及技术价值属性。需要注意的是,意识形态属性是我国出版工作的根本属性;文化价值属性是出版区别于其他经济活动的特殊属性;而服务价值属性则是伴随整个出版活动的价值属性,在数智时代这一属性尤为显著。在出版实践和理论研究中,相关主体可基于价值属性及主体定位,策略性地构建出版专业化发展路径。

提炼职业道德规范是专业主义建构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它直接服务于专业工作的实践环节。在以往研究中已有较多成果,而本文主要依据新时期出版工作的新特点,认为出版的职业道德规范应基于出版的社会角色定位和核心价值维度展开,尤其需要重视出版的公共服务属性。在未来的出版工作中,出版主体将更多地承担价值判断方面的工作,并以符合主流文化价值观的表达方式实现出版功能,服务于人类社会文明的发展与进步。

至于专业主义理论框架中的专业权力、职业教育及知识架构等维度,首先其大多属于专业制度构建的方面,需基于其他视角展开探讨;其次在新的媒介环境下,出版及数字出版产业的版图扩大,出版与数字出版学成为一门交叉性、应用性结合的社会科学,其知识架构的边界还需要研究,同时也需要思考是否有必要设置严格的专业边界;最后,出版融合除了是出版技术和形态方面的融合,也是出版产业、组织、知识方面的融合,专业权力等方面的构建还需基于实践进一步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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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Construction of  Core Ideas for Professionalism of  Publishing in the Digital and Intelligent Era

LI Yang(College of Communication and Art Design, University of Shanghai for Science and Technology,Shanghai 200093, China)

Abstract: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digital and intelligent technologies, the production process and operational modes of traditional publishing are changing, and the boundaries of publishing professional works are gradually becoming blurred. How can the publishing professional occupations adapt to the novel environment and search for development? This paper argues that it is necessary to clarify the features and connotations of publishing as professional works. Professionalism is the exploration and discussion of the necessity and rationality of occupations, which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the development of related industries, professions and disciplines. Based on the perspective of sociology of occupation,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ideas of the professionalism of publishing. In the digital and intelligent era, publishing practitioners are the gatekeepers of information, the conveyor of consensus and values as well as the disseminators of knowledge and culture. The essential attributes of publishing have ideological, cultural, commercial, scientific, service and technical dimensions. Also, the relevant ethics should be primarily based on public service values and attributes.

Key words: publishing; professionalism; core idea; digital and intelligent e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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