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是精神的故乡
2022-05-30阮京易
关键词:尼采;艺术;生命;理性
海子曾言:“我把石头还给石头。”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以艺术轻叩生命,拂去遮蔽生命本真的理性,把生命还给了生命。尼采怀着对人类命运的隐忧,宣扬他的美学观念,意在以美学引导人生,以艺术解放生命,使艺术成为生命的方舟,让生命真正的渴求和意义在艺术这一精神故乡中得以尽情呼吸。
尼采以充溢着生命感的艺术为受理性压制本能的生命探寻出路,在他那里,艺术成为了生命最高的使命,他意图以日神精神和酒神精神这两种艺术冲动来拯救生命。
使人陶醉于梦幻般的审美状态中去忘却人生的苦难本质是日神精神的要义。人生如一场远航,在到达目的地的过程中会遭遇惊涛骇浪,历经舟葬深海的危险,种种苦难往往扑灭了人类继续前行的动力。因此,人类迫切渴求掩盖世界充满苦痛的模样。而日神是光明之神,以造型艺术为现实罩上一层美丽的面纱,掩盖现实本来的模样。在日神创造的静谧祥和的外观中,现实不断交织的痛楚消散了,人类通过幻象得以解脱现实的痛苦,沉浸在一片光明的静观之中,找到生存的慰藉。日神精神对于生活进行了艺术化的美化,替人生进行了美的修饰,从而让人生变得值得一过,迸发出生命蓬勃的活力,跨过了人生的苦痛,对人生萌生出一种爱恋,欣然去经历人生的每一个瞬间。
尼采发现希腊人对于音乐艺术,并不只是沉醉于美的外观,在他们的天性里,还汹涌着一种更为强烈的冲动。这种冲动就是酒神精神的“醉”的状态。酒神精神分娩自希腊人的酒神祭,在酒神祭上,他们冲破禁忌的束缚,宣泄本性的欲望,重归于赤裸的原点。狂喜的幸福在人的本性中奔涌。酒神精神让人们的生命破除理性划定的一切界限,让人达到浑然忘我的境界。此刻,酒神精神的激情将人类带入了物我两忘的状态,个人的生命与世界的生命在这个过程中便紧紧融合在了一起。人与世界不分彼此,人与人之间亦是。沉浸在酒神精神狂醉中的人们,每个人都感到自己同邻人团结、款洽、亲密无间,人与人之间的屏障和隔阂土崩瓦解,重新团结起来,守望相助,人们徜徉在大同世界中,回归到最初的本真模样。此外,处于酣醉的状态中的人通向了生命最深处,释放着生命的激情,一种巨大的原始的生命力在人的身上涌动,因而迸发出旺盛的力量,推动困于苦难中的人昂扬起斗志。酒神因素展现的艺术力量异于日神因素,其艺术力量因源于本性而永恒,使得日神个体化的魅力黯然失色。酒神精神解除了生命的枷锁,开拓了通往存在之母的大道。
在尼采看来,苏格拉底主义的理性向极端膨胀,苏格拉底依靠自己的直觉去批判本来应该由直觉肯定和创造的事物,凭借自己的知觉去创造本来应该由知觉去批判和规谏的事物。尼采认为,苏格拉底颠倒了直觉和知觉的作用。从生命的角度来看,玫瑰花无论叫做什么名字,它都是那么芬芳。玫瑰的美毋须依赖知觉对感官的信息处理和分析,它更不需要经过缜密的推理和逻辑有力的论证去阐述。美仅仅是人类的直觉引发的一种感觉,无关乎知识,无关乎经验,它根源于人类的生命本能。人类的审美活动,是人们从自然的生命本能出发,去认识人生和世界,是生命本性的自由舒展,尽情奔驰。同时,尼采犀利地指出了科学和理性固有的局限,“它隐藏在逻辑本质中的乐观主义在这界限上触礁崩溃了”,他颠覆了科学万能的真理。诚然,理性能够推理演绎出许多事物,客观世界能够在这个过程中慢慢被揭示,但是,理性却无法推演生命的价值。理性一味地依靠逻辑的推理和判断,诱使人类无限地追求外物,鲜活的生命感被忽视和压抑,人类退化为物的奴隶。苏格拉底主义者的这种追寻逐渐脱离生命本身,最终背离了生命,走向了生命的反面。
在当代社会,技术作为生产力的纯洁性已经消失,也已成为特定的社会理性,不断地架构着世界,无形地奴役着人类。历史的齿轮似乎又转回到了狄更斯《双城记》的论断之中:现在的时代是一个最好的时代,又是一个最坏的时代。我们享受着前所未有的物质的富足,但是,我们又经受着前所未有的精神空虚的恐慌。尼采的艺术观念闪烁着人文关怀的光辉,试图救赎着贫困的灵魂,呼唤着找不到依靠的灵魂回到精神故乡。
在技术理性的奴役下,事物的功用占据了人们视野的全部。浮沉于技术理性中的人,当给自己带来的效益一旦缺失,人们就会陷入惊慌无措的状态,踌躇着是否继续前行,生命将失去依傍。除却利益之外的其他事物再难引发他们内心的波澜,从而人是否为人就变得可疑,人类的精神悄然发生着异化,造成了人的畸形,最终是对人存在价值的否定,是对人存在意义的背叛,人与人的本真在日渐分离。面对生命的麻木,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疾声呼吁:“艺术是生命的兴奋剂。”复苏艺术是当代社会迫切的任务,是处于空虚无依状态的人们的精神乡愁。
艺术的内核是酒神精神,解放了一切原始的生命冲动的酒神精神,冲破了束缚在生命之上的枷锁,自然也帮助人类去除了遮蔽人类生命本性和生命活力的过度膨胀的技术理性。人类为了利益的追逐而身心俱疲,甚至得到了之后,也未曾收获预期的幸福。因为这些是人类生命本性之外的东西,并不是人类生命的真正需要,追逐只是受到了欲望和功利的驱使。世俗的人受到功利的誘惑,在这样的世界中,人走向的是沉沦的道路。在技术理性泛滥的病态社会,人类的生命遭到了太多的遮蔽,以至于人类的生命是晦暗不明的。在一场场背离生命本性的精确计算和慎重权衡中,我们似乎拥有一切,但又穿越在一片虚无之间。而酒神精神追求的是生命本真的状态,是对生命本身活力的释放,生命的激情在酒神精神中尽情地燃烧,沉重的功利目标和欲望追逐的枷锁渐渐解除,技术理性的统治悄然崩溃。在酒神精神中,生命才能除去遮蔽,走向澄明,生命本真的模样得以显露,抒发着本体深处最强烈的感受。
尼采痛心疾首地在《悲剧的诞生》中呼吁着:“艺术,除了艺术别无他物!它是使生命成为可能的伟大手段,是求生的伟大诱因,是生命的伟大兴奋剂。”在艺术的陶冶中,生命去除了遮蔽,去除了太多不纯粹的干扰和诱惑,摒弃了世俗功利的标准。同时,人能以一种审美的姿态观赏人生,找到坚不可摧的生命理由。人们在艺术的精神故乡里,一定能找到一方心灵永恒的栖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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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阮京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