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娘
2022-05-30蔡永平
刘大壮扛着锄头,踏着暮色,拖着酸软的双腿挪回家。大壮从小没了爹娘,他孤身一人,庄稼地里的活儿紧,拼死累活干一天,回到家也没口热乎饭,这日子过得凄怆。
大壮走到家门口,吓了一跳,门旁蜷缩着一截儿黑乎乎的东西。大壮凑上前看,是一个头发凌乱的大婶。大壮用手探鼻息,还有呼吸。大壮赶紧抱起大婶,放到火炕上,盖上被子。
大壮掐大婶人中,大婶醒了。大壮赶忙生火,烧开水,给大婶灌热水。大壮急急做饭,两碗酸汤面皮喂给大婶。大婶缓过劲儿来,她爬起身挣扎着要出门。大壮扶住大婶:“大婶,你身子虚弱,天又黑了,咋走呢?”
大壮问大婶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大婶双手舞动,泪流满面,嘴中“呀呀”着,大婶是个哑巴。
半夜里,大婶额头滚烫,牙关紧咬,浑身打颤。大壮背起大婶去村卫生所,赤脚医生给大婶打了针,拿了药。
折腾了一夜,大婶才安稳下来,沉沉地睡着了。大壮守着大婶,他用毛巾敷大婶额头,给大婶端水喂饭。守了三天,大婶能下地了。
大婶双手比画着,她扛起锄头,拉起大壮下地,她要帮大壮。大壮把大婶抱到火炕上:“大婶,你病刚好,在家休息好了。”
傍晚,大壮回到家。院屋里收拾得整齐清爽,院子里挂满洗干净的被单、衣服。大婶笑眯眯地给大壮端来洗脸水,热腾腾的酸汤面片。
大壮吃得脑门冒汗,咂吧着嘴连声说:“香,真香。”大婶笑眯眯地看着大壮,大壮心里暖暖的。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大婶打扫净院屋,给大壮做了山药米拌面,提起包袱出了门。大壮追出来,拦住大婶,双膝跪地:“大婶,你给了我娘亲一样的爱,你不要走了,你做我娘吧!”
大婶连连摇头,摆手,大壮“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高喊三声“娘!”大婶拉起大壮,抱着大壮泪流满面地“呀呀”答应了。
大壮有了娘,生活有了劲头。大壮不让娘干重活儿,让娘守家。大壮每天唱着歌下地,高喊着“娘”进门。大壮上山下河搞吃的,让娘尝鲜。大壮赶集买衣服,让娘穿暖和。
娘更疼大壮,娘早上倚门送大壮下地,傍晚迎大壮进门,拍去大壮满身的灰土,给大壮擦脸端饭。娘洗涮缝补,把家收拾得整齐清爽,把邋遢的大壮拾掇得帅气。娘俭省,把好吃的省下来,想法子让大壮吃好。
村里人夸赞,好人有好运,大壮捡了个娘,才算真正有了家。
村里的赵老大看上了大壮,把三妮许配给大壮。三妮喜欢大壮的憨实,喜庆的唢呐声中俩人结合了。娘乐得没了眼睛,“呀呀”着手舞足蹈。
三妮对娘好,一口一个娘叫得亲热,婆媳关系赛过母女。三妮生孩子,娘伺候三妮坐月子,把母子伺候得又白又胖。
娘带孩子,操持家务,大壮和三妮搞舍饲养殖。大壮和三妮肯下力,日子在辛劳中殷实起来,盖了红砖青瓦的大瓦房,还买了小轿车。
娘七十四岁这年,胃胀胃疼吃不下饭。大壮带娘去城里大医院做检查,娘不幸得了绝症,动手术要花很多钱。娘双手比画着“呀呀”叫着要出院。村里人劝大壮,十多年了,你尽孝了,你娘岁数那么大,不要花冤枉钱。
大壮、三妮和孩子商量,异口同声地说砸锅卖铁也要给娘治病,让娘再享几年福。大壮取出所有积蓄,又向亲友借了钱,卖了小车,请省城的专家给娘做了手术。
大壮和三妮在医院端尿接屎侍奉娘二十多天。娘出院,村里人来看望娘。娘流着泪,双手合十,俯身向大壮和三妮拜谢。
娘病好了闲不住,挎着篮子去地里摘菜,做大壮喜欢吃的饭菜。有天,娘被一辆路过的大货车撞飞,当场走了。大壮一家人哭天喊地。
大壮做了道场,把娘风风光光地埋葬。村里人都竖起大拇指。
交警队做事故处理,裁定是大货车司机超载超速的责任,事故赔偿五十三万元。这可是个天文数字,村里人感慨,好人有好报,这是娘对大壮的报答呀!
这天,三个男人领着一群人拥进大壮家。他们跪倒在娘的遗像前,“哇哇”大哭:“娘呀,你去哪儿了,把我们找得好苦啊!”
原来,这是娘亲生的三个儿子,大壮早在娘來家之后就打听到了。他们从邻县赶来,吵嚷着要娘的事故赔偿款。
村里人愤怒了,拿起棍棒要赶走这群人。
大壮和三妮站出来,大壮把一张银行卡交给三个男人:“这事故赔偿款你们拿走吧,娘,是我永远的娘,钱,永远买不回我的娘!”
蔡永平: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中国校园文学》《散文百家》《飞天》《百花园》《小小说月刊》《金山》《短篇小说》等报刊,有作品被《散文选刊》《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转载并入选年度选本和中高考试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