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上麓山
2022-05-30喻灿锦
90至93年,大学三年时间,我在长沙岳麓山山麓附近的湖南省高等财经专科学校度过,如今母校已经专升本更名为湖南省财政经济学院。当时岳麓山须收门票,我和大学同学一帮穷学生周末常常经省财院(现已并入省师大)和省党校从岳麓山后背上山,可以免门票费。
大二的某个深秋,同寝室同学事先约好了周日一起去爬岳麓山的,可是早上都十点了,一寝室的女孩子们全赖在温柔乡里呼呼大睡,我大叫也喊不醒,一个个扯,也扯不起来。一怒之下,俺决定扔下这群背信弃义没良心的,独自一个人上岳麓山。走得急,口袋里没装一分钱,而且我刻意想给自己留一段穷游、裸游的记录,就索性不去抽屉里面翻找零钱了。于是两手空空,口袋也空空,一个人,出发。
按照现在的时尚流行语,就是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虽然也没旅多远,几乎就在校门口。听上去很美,很浪漫,其实是吃了点苦头的。没钱,不能坐公交车,只能走到省党校,走到后山脚下的时候,脚已经开始痛了。没钱,路上渴了饿了只能干忍着。那天是深秋的雨后天气,有点冷,有些阴。独自一人在满目荒草和苍翠树林间的黄土砂土小径往上爬的时候,不禁有些头皮发麻。路上时而经过一座无名坟墓,时而听到风儿一阵阵呼呼地刮过的声音,或猛不丁地听见一只鸟凄厉的鸣叫,还有莫名其妙说不出的杂声,每每令我惊起鸡皮疙瘩。此时俺真想就此打道回府了,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啊。回去也是漫长的路程,何况半路铩羽而归,肯定会遭到室友嘲笑的。我可是要面子的人呐,只好咬咬牙,提提神,继续气喘吁吁往上爬。额头上很快就开始细细地冒汗,既是爬山剧烈运动导致出汗,也是因为旁边荒无人烟渗得慌的环境,害得我时不时自己吓自己,连手心都在冒汗。岳麓山上埋忠骨,山间埋着以黄兴、蔡锷、陈天华等革命志士为首的众多坟墓,经过那一座座有名无名的坟墓时,我几乎是目不斜视、踉踉跄跄、手脚并用、连爬带滚爬过坟墓旁边的,好半天还惊魂未定。此时就更后悔自己单独一个人爬山的决定了。
甚至不敢驻足欣赏那些还未凋零的美丽的火红的枫叶,快速行进,终于爬到半山腰上一个比较缓冲的地带。忽然发现一片农居屋后山坡上栽种的桔子,尚有大量桔子未采摘,果实累累地挂在树上,像一个个桔黄色的小灯笼,煞是诱人。我正又累又饿又渴来着,简直是天助我也!四顾眼前无人,二话不说爬上桔子树一顿猛吃猛摘,然后将衣服裤子口袋装得满满的,预备回去向寝室里的那些家伙炫耀一番战果。待我心满意足跳下桔树,定睛一看,只见树上挂着一个小纸牌,上有毛笔大书:“摘桔一个,罚款2元!”幻想着主人马上放了巨大的狼狗来咬我,带了一大帮人扛着大木棒和锄头来追打我,那场面不敢想象。这样浮想联翩地联想着,吓得我差点屁滚尿流。我的妈呀,还不快逃!怀揣着满身大大小小的桔子,形象比较怪诞的我一路狂奔,一口气跑到了山顶,直到看不到民居住宅的地方才彻底安心,慢下来。
好不容易继续爬到山顶,一时找不到平时在岳麓山顶经常见到的电视塔。咦,哪儿去了呢?我有点找不着北摸不准方位了。正诧异间,一阵强大的冷风拂过,吹得我直打冷战。此时,灰白色的云雾缓缓的被风撕开,一个巨大的塔状物体慢慢地像被掀开面纱,一点点、一步步、近距离地呈现在我的眼前,感觉就像有人在我面前变着一个无中生有的神秘魔术。忽然想起小时候看的一个影片《王子复仇记》,冤死国王的面容突然在黑沉沉、灰蒙蒙的几座巨塔之间,对着王子说:“孩子,你要为我报仇,为我报仇,报仇……”当时年幼的我蒙着眼不敢看这个镜头。此时,猝不及防,毫无防备的我吓得打了一个寒噤,头发竖起来,目瞪口呆地望著巨大的电视塔缓缓地呈现在我的面前。
所幸随后下山的路全是宽敞平坦的沥青路,大路上陆陆续续见到来游玩的游人,我于是放松心情,沿途慢慢欣赏着晚秋五彩斑斓的山间美景。
蓦然回首,二十多年已经过去。那时青春、任性、激情、单纯,岳麓山下的大学生涯,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喻灿锦简介
喻灿锦,笔名怪味苏。土家族,现居长沙,中国作家协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员、2019年出版散文集《湘西姑娘》、诗集《澧水踏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