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墨书乡思

王蓝艺

笔尖饱染墨汁，随着落笔的动作，在纸张上留下一个水滴状的印记，思绪戛然而止，记忆的阀门被纸笔冲刷开来，让她想起第一次写诗也是在这样一个层云密布的日子。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从她第一次读到这句诗开始，热爱和痴迷便开始在心中泛滥，她惊异于短短几行便书出的深情美景，亦有自己所钟爱的诗人词人——喜欢易安笔下的清丽淡雅，更爱惨了太白乱醉狂书的繁华盛唐。明月清风，远山烟雨，在他们轻重分明的点染下，无一不落墨生香。

在万般意象中，她最爱的是云。云虚虚实实，变化无穷，是自由，也是希望。因着那句引她初见冰雪颜的诗，她眼里多了云层的绵密。而就在这份溢于言表的喜爱里，她开始观察起头顶的那抹白色，期待着“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里的瑰丽各异，幻想着“云自无心水自闲”中的卷舒分明。

可蜀中的天气着实算不上好，日头朗照的时日少，平日里望去，满目是灰暗的层云，自然也没法让人生出吟咏的念头。于是，为故乡的云写首诗，成了她压在心底的梦。

梦的重启，是一个偶然的际遇，就在一个阴云天，她有幸在书中窥得了一首七律，“九嶷山上白云飞，帝子乘风下翠微”。诗人是她无比熟悉和景仰的那一位，曾写下“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这样的词句，亦用“彩云长在有新天”绘出美好生活的蓝图。现在诗人把这首诗献给了他的故乡，也献出了他的遗憾，因为暮色苍茫，故乡已不复往昔的模样。

她心中浪潮翻涌，轻轻拂去笔尖积起的尘，隔着一首诗，跨越了近百载，她仿佛看见诗人慢悠悠地踏着步子，携了墨色的云，向她走过来，操着一口地道的长沙话，问她：“如今可好，国泰民安否？”她默然点头，望着不远处山腰的层云，提笔墨染。

这是她第一次写诗，握笔的姿势都极不熟练。她努力去適应墨滴在宣纸上渲染出的大小不一的字迹，为如今的顺遂安康、蒸蒸日上，道一首赞歌，而一切都从蜀中叙起，从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的白云叙起。可是她总嫌不够，不够好，也不够多，她把写好的诗卷成一团白，扔在了书桌脚下，又开始下一轮与纸笔的竞赛。房间里很静，只听见笔端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而窗外一片嘈杂——叫卖水果的小贩，面馆里闹腾腾的食客，超市促销活动在招揽顾客。她推开窗，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行人各异，将他们与云一道融进了墨里。

这首诗开启了她的征程，现在她像当年一样站在窗边，手里捧着泛黄的诗集。她最喜欢的诗句早已不再是“云想衣裳花想容”了。

“彩云长在有新天”，她提笔，展过去，书未来，她笔下是欣欣向荣，是新的天地。云层卷卷舒舒，万古如斯，这片土地上从来不缺少热爱，云把热爱揽入怀，她以墨抒怀。

▲老师自评▼

以第三人称着笔，从她的眼里看云卷云舒，从她的情里抒乡思乡愁，寥寥几笔浸真情，看似冷静的笔端涌动着炽热的情感，热烈又克制、奔涌又舒缓，巧妙地将浓烈的乡思融入别样的情趣，更增几分韵味。如果能具体增加一些宣纸落墨的盛景、笔下灵动的情景会更有现场感、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