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瑞士]罗伯特·瓦尔泽

昨夜，风是如此柔和，如此轻软。再没有小猫能像昨夜那般温存小心地偎依。一位猫妈妈就这样甜甜地、亲热地爱抚着她天真无邪的孩子。

我踏着熟悉的陡峭小径上山。一路上景色宜人，万籁俱寂。树木纤细的枝丫与黑黝黝的形体耸入静悄悄的、银灰色的夜空。一股发出悦耳旋律的涓涓流淌的清泉，跳过各色各样的岩石，顺着山路潺潺地流入山下的森林。

森林是一个童话世界，我走在其间，仿佛童话世界的漫游者。这里有无边的安谧与宁静。这是一个月亮缺席的夜，但是，星星如和善的眼睛，时时穿透森林，望穿仙境似的黑夜，赋予它可人的灵性。欢娱的思想悄悄地跟着我走过森林，四周弥漫的魔力，随着时间伴着我的足音增长。一切都像中了魔。

山脉犹如一个睡了千百岁的巨大的乖孩子。夜如妇人温柔无比的双臂，越来越紧地将我拥抱。我走近一片无树的空地，便望见山下柔和奇妙的平地上城市隐约的屋宇和无数的灯光。这众多的灯火，优美地洒布在平原上，恰似浮游在安逸、天真和正直的海洋之中。

我伫立了一会儿，深谷与高山仿佛在微笑，在嬉戏，在倾诉爱的絮语。然后，我举步前行，钻出树林，不久便来到一处孤寂的农舍。大树遮蔽了它的屋顶和门前的地方，听井中水声汩汩，感受夜的寂靜、空气的安谧，幽暗可爱的空间的宁静。还有潺潺的溪水，孤独高贵的农舍，充满古朴气息的森林。农舍离得这样近，森林的边缘这样温暖，森林之中洋溢着皇族般的高贵，这一切令我止步，令我深思，我好像置身于高雅、温柔、广袤的王国。淡淡的红色染亮两扇窗。路上没有人。

我独自站在温柔美丽的夜色中，站在美丽的黑暗之间。

（摘自天津科学技术出版社《永恒的经典：流传千古的130篇传世散文》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