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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家将与辽、金和杨家将

2022-05-30周群华

延河·绿色文学 2022年9期
关键词:抗金契丹

周群华

与杨家将齐名、在抗夏(宋末抗金)防辽中屡建功勋的折家将——折氏家族,是一个饶有趣味的研究课题。但是,现在所能见到的研究文章仅两篇:一篇是韩荫晟先生的《麟府州建置与折氏源流》一文,一篇是日本学者畑地正宪的《五代、北宋的府州折氏》。他们对府州折氏研究做了一些开创性的工作,但对于府州折氏与辽(契丹)、金和麟州杨氏的关系则基本上没有述及。笔者谨就这一问题做一系统阐述,借以抛砖引玉。

1

折氏同辽(契丹)的关系,是与宋辽关系相联系着的。宋辽双方自澶渊订盟迄北宋末,除庆历增币与熙宁划界两次危机外,再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冲突。因此,府州折氏同辽除前期几次战争外,基本上保持着和平局面。

从地理位置上看,契丹“正西与昊贼以黄河为界,西南至麟州、府州界”。在契丹与府州交界之地,杂居着众多的少数民族,他们在边境进行贸易往来。而这些少数民族部落都是宋辽以至西夏争取的对象,折氏与契丹最初的关系就是由此引起的。

太平兴国七年(982)五月、府州折氏败契丹兵于新泽寨,俘虏将校以下一百余人。李继迁反宋之后,宋雍熙二年(985)降附契丹,而宋辽之间也正处于军事对峙时期。端拱二年(989)正月,右正言直史馆王禹偁上言:“今国家西有赵保忠、折御卿为国心腹,宜敕此二帅率麟、府、银、夏、绥五州,张其掎角,声言直取胜州,则契丹惧而北保矣。”

至道元年(995)正月,契丹大将韩德威诱使党项自振武军入侵府州。“既而契丹众万余入寇,御卿大败之于子河汊,其大将韩德威仅以身免。”大胜之后,折氏遣使向宋朝报捷,受到宋太祖的嘉奖。韩德威的战败,亦使“夏人丧气,不敢深入为寇也”。同年十一月,折御卿患病,为契丹所知。韩德威又率军进攻府州,以报子河汊战之仇。折御卿抱病上阵,“德威闻其至,顿兵不敢进”。翌日,折御卿病死军中。

宋真宗即位,慑于辽国声势,不免示弱。辽自咸平二年(999)以后经常派兵挑衅,深入霸、雄、冀、潍等十九个州军之内,掳掠烧杀,给河北、山东一带人民造成了巨大灾难。景德元年(1004)闰九月,辽胜宗及其母萧太后率军南下,深入宋境,其势凶猛,直逼黄河北岸的重镇澶州(今河南濮阳)。宋真宗在宰相寇准坚持抵抗的建议下,勉强亲征,同时遣使与辽议和。最后,双方达成和议,史称澶渊之盟。

和议之前,折氏对辽曾展开过军事行动,连战皆捷。景德元年,契丹又大举南下,宋朝命麟、府、保州军入契丹境以分其势。知府州折惟昌率其部众,自“火山军入契丹朔州界,前锋破大狼水寨”,杀敌甚多,缴获牛羊铠甲数以万计。此时,契丹正在围攻岢岚军,得知折氏入境破城的消息,便撤围而去。

总之,府州折氏的进击,虽属牵制性质,但它作为居于契丹侧翼的一支力量,无疑给契丹造成了后顾之忧。当辽进攻河北、河东路时,便不能不考虑到折氏力量的存在。

澶渊之盟后,宋辽双方长期没有发生军事冲突。元符二年(1099)三月,宋朝在致辽王朝的表文中说:“缘南北两朝,百年和好,情义至厚,有同一家……”这种和平的局面在府州的反映也是相同的,即边民往来,贸易兴旺。同时,府州折氏对于辽夏间的交往,自然也会随时奏报宋朝。这样,对于保证麟、府地区的对夏战争,并使河东地区免遭两面受敌的威胁,无疑是有益的。

2

如果说北宋前期、中期折氏在抗夏防辽的战争中立下的汗马功劳是有口皆碑的话,那么,折氏在北宋末年抗金斗争的战绩亦可以大书一笔。

在折氏与金的关系中,应当看到,一方面折氏与金交往是紧紧围绕宋金关系而展开的;另一方面又同金夏关系有密切的联系。折氏不仅要抗金,也要防夏。

宋宣和七年(1125),新兴的金朝在灭辽后,即大举侵宋。折氏与金的军事冲突便由此开始。

在对金作战中,折氏家族较为著名的是折可求和折彦质。折可求,《折继闵神道碑》记其官衔为“右武大夫,康州刺史,充太原府路兵马都监,知府州,兼麟府州管界都巡检使,兼河东第十二将同管勾麟府路军马公事”。他是折可大的弟弟,宣和二年(1120)继可大知府州。宣和七年,金人背盟,分两路攻宋。西路元帅宗翰自大同攻太原,东路元帅宗望自燕山府南下攻汴京。这时,惊慌失措的宋徽宗连忙禅位于太子赵桓,准备逃走。赵桓(钦宗)召李纲、种师道、姚平仲及折彦质等文武臣僚议战守。同时,折可求率麟府兵三万,东援太原,为金兵所败。次年,金军逼近宋京,折可求、折彦质、姚古、种师中等纷纷“勒兵勤王”。旋折彦质亦以枢密院都承旨、河北河东路宣府判官的名义致书金军元帅,请求息兵议和,并于十月初五日出使金军。不果。闰十一月,金军攻下开封。靖康二年(1127)四月宗翰、宗望带着被俘的宋徽宗、钦宗和宋宗室、大臣三千余人以及掠夺的大量金银财宝、仪仗法物等运载北归,北宋政权灭亡。就在金军南下前后,西夏亦乘机出兵,抢占地盘。宣和六年(1124)夏兵进占武、朔二州,次年,又攻丰、麟二州。建炎元年(1127)宋一度放弃麟、府、丰三州,旋为宋臣徐徽言收复。

北宋亡后,新建的南宋王朝曾遣使赴夏,要求联合抗金,然不得要领。在这种情况下,折氏抗金就更加艰难,一方面它得不到宋朝的接济支援,另一方面又要提防西夏的报复。因此,建炎二年十一月,当金军进攻晋宁军时,处于四面包围之中的折可求便以麟、府、丰三州投降金朝。金许其仍领府州一带的地方统治权力。可求表面上为金驻守麟府,实际谋求自保,并防御西夏。由于金人对他不太放心,绍兴九年(1139)折可求遂为金将挞辣鸩杀,在动乱中,西夏乘机攻占了府州。折可求之子折彦文便“挈家依金左副元帅鲁国王昌于大同府”。不久,彦文知代州,为报西夏掘挖祖坟之仇,便频频发动对西夏的进攻,从而引起和加深了金夏之间的矛盾。金朝为了平息纠纷,专力南侵,便采纳张奕的建议,将折氏移守青州。

对于折可求降金,史学界一般采纳全盘否定的态度,我觉得还有可以商榷的地方。起初,折可求的确是一个坚强的抗金将领。余嘉锡先生曾引《金虏节要》一书中归正官张汇的话说:“自贼入寇两河,河北更无一战,河东大小虽有数战,惟孙翊、折可求、种师中之战,有可以与贼相持胜负之理,至于败也,诚可惜之……”事实上,折可求与金屡战失利,仍不气馁,以至于被金列上“黑榜”。只是到了“河外兵将十丧七八”,北宋大势已去,金人对府州进行全面围攻之时,为了保存实力以圖再起,才不得已降金的。这一点,可以从吴玠的奏疏和折可求的被鸩杀得到证明。绍兴四年十二月.川陕宣抚副使吴玠奏云:“折可求族属列衔申玠云:‘见今训练士马,俟玠出师渡河,即为内援击敌,上报国恩。”足见折可求的降金还不能归入甘为鹰犬、见利忘义一流,因此,对折可求其人似不宜全盘否定。

北宋灭亡后,与可求一起抗金的折彦质随宋室南迁,建炎三年(1129)任荆湖路安抚使后,他一面继续抗金,一面又参加了镇压杨幺起义。后又曾官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又历知福州、知广州,不久死去。彦质任官期间几次请求离职,都未得到准许。宋王朝很欣赏彦质的才识,对其评价很高:“擅边境之功,世高将阀,服诗书之教,名在儒科。”

除上述折氏事迹外,还有两位折家将也很值得一提:一是折可存,一是折可与。折可存是折克行之子。曾镇压过方腊起义,也讨伐过宋江。金军南下时,为河东第二将,驻兵崞县(今山西代县南崞阳镇一带)。同其一道守城的还有其族弟折可与。后来,金军攻下崞县,折可与不屈被杀;折可存做了俘虏,“被质应州”,后来逃出,卒于中山府北寨。

由此可见,在北宋末南宋初的抗金斗争中,府州折氏起了相当重要的作用。折氏势力的存在与宋王朝的一贯支持是分不开的:一旦失去宋朝这个后盾,即使是英勇善战的折家将也只能或亡或降。这说明一个地方势力或地方政权,一旦脱离了一个有力的中央政权的支持是难以独立生存的。

3

折氏世居府州,他们多与邻近的边帅和少数民族部落首领联姻,以达到巩固其地位的目的。其中与麟州杨氏的联姻最为有名。

麟州杨氏,始祖为杨信,杨信有二子:长子杨业,次子杨重勋。五代后汉初,杨信被任为麟州刺史,隶属于河东留守刘崇。此时折德扆以团练使主府州州事。麟、府二州均为河东路的河外重镇。折德扆以其女嫁给杨信长子杨业,折杨结为亲家,自然有利于增强他们的实力,提高他们在地方上的声望。

后周代汉以后,河东节度使刘崇建北汉政权,麟州杨氏附于北汉。杨信其时遣子杨业任职刘崇军中,折氏偕行。从此,杨氏一族分居麟州、太原两地。不久,府州折氏附周,麟州杨氏孤悬河外,依违于北汉、后周两个政权之间。入宋以后,杨氏转附于宋,仍领麟州防御使,多次与府州折氏联合对北汉作战。后来在宋朝厉行削藩的政策下,始不再专麟州之土。

首先,谈谈杨业。杨业富有指挥才干,号为“杨无敌”。杨业父子在宋初对辽战争中屡败辽军。他后来战死,乃潘美嫉恨,见死不救所致。杨业妻折氏曾上书宋帝,申述杨业战死之因。以此宋帝做出处分:监军王侁、刘文裕削籍为民,潘美则“削三任,为检校太保”。杨业和折氏共有七子,他们依次是延玉(渊平)、延浦、延训、延环、延贵、延昭(本名延朗)、延彬。其中以延朗最为有名,在戏剧里叫“杨六郎”。因此宋人著作如王称的《东都事略》、欧阳修的《杨琪墓志》,谈杨业之子时均只提到他。

杨业死后,朝廷任延朗为崇仪副使。旋升任莫州刺史。景德元年(1004)契丹南侵,延朗便“率兵抵辽境,破古城,俘馘甚众”,有力地奉制了契丹的南下。宋、辽和议之后,宋命他为知保州兼缘边都巡检使,谨守边防。延朗之子文广,亦颇具才能,在对夏作战中,战功卓著,名闻西陲。由此可知,杨业与折氏的后代亦不乏骁勇将才。他们与府州折氏一样,击辽抗夏,为加强宋代边防起了不可低估的作用。

其次,谈谈折太君。折太君,小说、戏剧里作佘太君,其实这是一回事。据《通志·姓氏略》:“折,常列翻”,即“蛇”或“佘”之音。由于折、佘同音,而折之为姓极少见,好事者遂移折作佘,折太君由之遂变为佘太君。小说、戏剧中的佘(折)太君如《十二寡妇征西》《杨门女将》之类,称其能杖钺征讨。折氏能打仗吗?回答是肯定的。折太君的祖先,系出身以“战射为俗”的鲜卑族,并非书香门第的深闺千金。她的祖父、公爹和丈夫都是赫赫有名的战将。折氏身为将门虎女,从小耳闻目睹战马咆哮、鼓角高鸣、亲人喋血沙场的情景,这不能不对她产生深切的影响,从而练习骑射战斗、布阵行兵的技能,这是完全可能的。乾隆《保德州志》云:“考《岢岚志》载:‘折氏系德扆女,性敬敏。尝佐业立战功。”清人康基田亦说:“乡里世传折太君善骑射,婢仆技勇,过于所部,用兵克敌,如蕲王夫人(即韩世忠之妻梁红玉)之亲援桴鼓然。”所以说,小说、戏剧里颂扬的“杨门女将”也并非无稽之谈,只不过将其夸张拔高罢了。

杨、折二家各自作为麟、府州的土豪,在五代纷战时期结为亲家,以图自保,并随着政治军事形势而投附于不同的靠山。入宋以后,折、杨两家同附宋朝。北汉亡,身为北汉名将的杨业也随即内附。北宋统一后,民族矛盾更加尖锐,北有契丹窥视中原,西有继迁攻扰夏、银一带。面对这种情况,府州折氏和麟州杨氏由于內附,便积极参加了抗御辽、夏的战斗。杨家将屡败契丹,名闻中原;折家将坚守府谷,夏人惮之。可以说,他们在为宋守边、安抚蕃族方面做出了重大的贡献,以至于后人将其事迹编成小说、戏剧加以传播颂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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