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的约定

何志君

“唉，又是这几个学生没有完成背诵任务。”我看着这些熟悉的名字，无力地叹了口气。想到我多次叮嘱、反复做工作，但收效甚微，我烦躁地将名单一扔。大大小小的纸张东倒西歪地横躺在办公桌上，一如我此时杂乱的心。

这时，一个高高的、瘦削的身影闪进我的办公室。我定睛一看，原来是小奥——一个在班上存在感不强的男孩。他性格腼腆、内向，上课不讲话，不左顾右盼，不举手发言，下课也不与别人疯闹，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如一潭死水，泛不起任何涟漪，好像在班上没有他这个人的存在。但是，他在语文未背诵名单上又不断地刷着存在感，而这次未背诵名单上又有他的名字。

“小奥，有什么事吗？”我努力抑制内心的烦躁之情。

“老师，我，我……”小奥双颊微红，声音颤抖，神情紧张得仿佛脸上的那几个小雀斑都要蹦出来了。

“不要急，慢慢说。”我放低声音、放缓语调，温和地对他说。

小奥抬抬头，用眼睛快速扫视了我一下，又垂下了头：“老师，这四首古诗其实我会背。可是，可是……”他的情绪又有点激动起来，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可是背诵的时候，我一紧张，那一两句总是卡壳了。”他顿了顿，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鼻尖上沁出些许汗珠。“我真的会，只是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背完，老师您一定要相信我。”他抬头瞥了我一眼，眼圈微微泛红，又低下头用略带哭腔的语调说着，双手不停地捻着衣角。

听着他断断续续的诉说，我内心由烦躁变得平静起来，继而对他渐渐燃起了希望。“那你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我面带微笑地看着他，柔声问道。

他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地面，欲言又止。我安抚他：“没关系，你把你的想法说出来，我们再一起商量是否可行，怎么样？”

“嗯。”他点点头，小心谨慎地说：“老师，今天是星期五，我想……”他停下来，咽了一下口水，不自觉地将头压低了一些。

我站起来，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鼓励他说：“别紧张，大胆地说出来，说得不对老师也不会怪你的。”

他神情变得舒缓一些了，抬起手背重重地擦去鼻尖上的汗珠，直了直腰杆说：“今天是星期五，明天后天是周末，我一定回家认真背诵，星期一一定到您这里来背诵，甚至默写出来。”说到“一定”这个词时，他身体绷得直直的，头重重地点着。

听到他自己说的解决办法时，我的内心仿佛突然有一道阳光照射进来，我立即追问道：“真的，星期一能来背诵、默写吗？”

“真的！”他将那张青春又稚气的脸扬得高高的，认真地看着我，眼中流露出自信的光。

对一个语文基础薄弱的孩子来说，他能冲破性格的束缚来办公室找我，勇敢地寻求再次检查的机会，这就是一种进步，说不定也是改变他现状的良机，我一定要给他这次机会。虽然我有一瞬间怀疑他是否能兑现他的承诺，但我还是立刻坚定地伸出右手，说：“老师给你一次机会，也希望你能信守诺言，记住今天我们的约定。”

他可能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迅速、坚定地答应了，脸上浮现意外的神情，转瞬之间又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轻松和释然。他也微笑着伸出右手，郑重地握住我的手。

“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约定哦！”我高兴地说着。

“我一定信守承诺！”他微笑着，嘴角上翘，眉眼弯弯，眼眸中好像有无数星星在闪烁。

时钟的指针像一位老者，慢吞吞地向前一点一点挪动，星期一终于来了。我早早地来到学校，开始新一周的工作。第一节课犹如一个世纪般漫长，美妙的下课铃声终于响彻整个校园。我有些坐立不安，眼睛时不时地往门外望去，但是都没有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第二节课的上课铃声不适时地响起来，我的心渐渐往下沉。“小奥怎么没来？难道将我们的约定抛到九霄云外了吗？”我将正在改作业的红笔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45分钟又溜走了，第二节课下课铃声响起。“老师，老师。”一阵急促的叫喊声打断了我备课的思绪。“第一节课老师拖堂了，我怕时间不够，所以现在才来。”因为跑得急，小奥额头上布满一层细密的汗珠。

“不要紧，现在来不迟。”我揪着的心缓缓平静下来。

“好，我现在就默写。”小奥手中的笔在默写本上疾走着，不一会儿，四首古诗已站好队，整齐地排列在本子上。

“我默写完了。”小奥将默写本郑重地递给我，“我一定全对。”他眼中自信的光芒忽闪忽闪的。

果真全对，我在默写本上打上四个大大的红钩。“老师为你点赞！”我竖起大拇指。

小奥看着默写本上的四个红钩，脸上绽开灿烂笑容，将本子紧紧抱在胸口，生怕它逃走了似的。

上课铃声又响了起来，他慌忙合上默写本转身就跑。急着跨出办公室大门时，他像记起来什么似的，身体往后倾斜，头探进办公室，大声朝我说道：“老师，下节课我还要来背诵的，我没有忘记。”“再见”两个字还在空中飘浮着，人已经飞也似的跑远了。

望着那奔跑的背影，我如释重负，内心既欣慰又喜悦。

每一个孩子都是一朵花，有自己的生长习性、开花时间。作为老师，我们要善于发现孩子们的不同特性，用适合他们的方法促其成长，让他们找到属于自己的春天，開出灿烂的花朵。

（作者单位：湖北省孝感市楚澴中学）

（插图：罗家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