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坝坝英语”年年见

谢七七

2022年暑期即将结束。处暑这天清早，贵州水井村一户人家门前的坝子上，73岁的刘晓生正带着几十个孩子学习英语音标。听着阵阵拼读声，他心里满满都是成就感。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上课了，明年再见了。孩子们，Byebye！”课后，刘晓生和“坝坝英语”班的孩子们相约，明年老地方见。“刘老师再见！”“刘老师，明年一定要来哟！”挥别依依不舍的孩子们，刘晓生登上返回重庆的高铁，一一盘点着今夏的收获。“2022年，孩子来得最多，有60人了。10个孩子考上了大学，第一批辅导的孩子还有个今年考上了博士……”

刘晓生义务为山村孩子辅导英语已有十年了。他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军医大学的退休教授，教了四十多年英语。2012年夏天，刚退休不久的他和老伴来到贵州桐梓县水井村避暑。一次散步时，他发现隔壁周婆婆家的孙子国旺英语基础很差，口语尤其不标准，便为国旺进行一对一辅导。

没几天，村里其他孩子听说有位城里来的“刘爷爷”在院坝里教英语，纷纷跑过来。从站着旁听，到自带椅子、书本，一周后竟有二十个孩子固定来听课。“原来英语这么有趣！”“刘爷爷讲的我爱听！”“我有点喜欢上英语了。”刘晓生对孩子们欣然接纳，教一个是教，教二十个也是教。

每天早上不到七点，孩子们就摆好桌椅板凳，掏出笔记本等待上课。刘晓生在课上毫无保留，句句都是多年教学积累的秘诀。为了让孩子们能看清怎么发音，他伸出两手，一手或卷或屈来模拟舌头的状态。孩子们觉得新奇，个个听得全神贯注，眼里都泛着光。天黑了，还常有孩子到他住的地方问问题。很快，他们都能用英语熟背一月到十二月、星期一到星期日，熟读48个英语音标了。刘晓生高兴地不住点头：“都是好孩子！”

一次，刘晓生正讲着课，突然下起雨来。他赶紧让孩子们躲到屋檐下，自己则撑了把伞继续讲。“语音错了，记住了也没用……”院坝里，细细雨声和着抑扬顿挫的讲课声，奏成了最动人的乐章。

一个月后刘晓生离开水井村时，孩子们都来相送。“刘爷爷，您明年还来吗？”不知谁问了一句，院壩立时安静下来，十几双亮晶晶的眼睛都望着他。“来呀！只要爷爷还走得动，我肯定来！”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欢呼。

第二年，刘晓生如约而来，还给孩子们带来许多英语读物。年复一年，暑期的“坝坝英语”课堂如期开课。后来，周婆婆将自家放打米机的房间腾了出来，村民又凑钱买来桌椅、黑板，布置出了一间教室。这些朴实的村民曾想对他表示感谢，可送来的钱物统统被退了回去。无奈之下，他们才想到准备一间敞亮的教室。这次，刘晓生没有拒绝：“能得到乡亲的认可，看到孩子们一步步成长，这就是我目前最大的快乐！”

慢慢地，“坝坝英语”在十里八村传开了。学生多了，教室坐不下，刘晓生又将阵地转移到院坝上。

英语只考了58分的中学生刘远闯，在刘晓生避暑的金桥山庄租了个床位，想跟着他重学英语。刘晓生发现这孩子因为发音有问题，不敢读，也记不住。于是，他从不规则动词表入手，带着远闯反复诵读和背读，又重点讲解发音部位和要领，细细梳理分析课文，帮远闯搭建起英语语法的整体框架。短短一个月，远闯肉眼可见的进步着。返校前，远闯紧紧握住他的手，说：“刘爷爷，您真解决了我的大问题！”那一刻，刘晓生心里也喜滋滋的。

2022年夏天，刘晓生发现有两名即将升入高三的学生英语基础薄弱，心里有些着急。想起前几年帮刘远闯辅导的经历，他决定每晚拿出两个小时专门给这两个孩子补习。受旧伤影响，他右眼的视力只有0.01，晚上在灯光下会干涩、难受。可为了学生，他一天天坚持下来。

这一切都被“助教”骆礼杭看在眼里。已经上大学的骆礼杭是“坝坝英语”首批学生，放暑假依然过来听课、帮忙。她在给刘晓生的信中写道：“我选择了小学教育学专业……我也要成为您那样的人。”

读完，刘晓生眼眶有些湿润。“我始终坚信，教育的目的，不是去灌满一瓶水，而是去点燃一盆火。”十年来，“坝坝英语”班年年如期而至，刘晓生就这样成为山里孩子们的指路红烛，点燃了一簇簇火苗，并指引着他们走向更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