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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药制造企业创新生态系统的演化机理研究

2022-05-27任新茹

研究与发展管理 2022年2期
关键词:齐鲁制药医药

张 妍,任新茹

(1.中国石油大学(华东)经济管理学院,青岛 266555;2.大连理工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大连 116024)

创新是高新技术企业获取竞争优势的关键。然而,分工专业化使得单个企业通常不具备开发和实施创新的所有资源[1-2],企业不得不通过创新网络获取资源,协同进行产品技术研发[3]。因此,在讨论创新时,企业有必要考虑与某一特定技术演变和发展相互关联的技术系统和环境因素,通过在生态系统范围内建立共同的价值主张,聚合不同行为者的贡献以实现技术突破[4]。在创新管理、战略创新、创业管理的研究中,生态系统已成为一种有前景的研究方法[5]。创新生态系统被认为是提高企业、行业、地区和国家创新能力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6]。在此背景下,如何构建具有绝对竞争力的创新生态系统,是企业和产业未来能够实现从追赶到创新引领的关键。

创新的主阵地集中于高新技术产业,医药制造业是高新技术产业的重要组成部分,然而,近年来医药制造行业的创新挑战变得非常突出。随着研发支出不断增加,内部研发生产率则下降,给制药企业的研发管道带来巨大压力。医药制造的研发、测试、生产、商业化等每个环节都必然建立在产业生态链成员紧密合作、共生共演的产业创新生态系统的支持基础上。许多大型制药企业已经把基于创新生态系统的创新模式作为更加长期和战略性的模式选择。尽管许多制药企业目前在这方面积累了大量经验,但在伙伴关系和联盟方面仍然存在严重失败和不平衡的情况。因此,洞察医药制造业的创新生态系统的演化机理对其创新与转型至关重要。

创新生态系统在理论层面的研究仍处于构建阶段[7],医药制造业这一特殊情境下的研究也较少。随着创新管理活动的日趋复杂化,有必要采取更加全面的视角对企业在创新生态系统中的研发合作进行探索。然而,目前关于医药制造企业的创新研究主要关注创新投入及产出效率,从创新生态系统的整体视角出发的探讨不足。医药制造企业的创新具有复杂性特征,需要众多异质性创新主体的互动协同,也需要面对经济、政治等环境的影响。由最初的创新概念到最终新产品的产业化需要经历漫长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各创新主体及内外部生产要素共同推动创新生态系统的演化发展。基于此探讨中国医药制造企业创新生态系统是如何演化的?演化的动力和内在机理是什么?这些问题对正处在从追赶向创新引领跨越的中国医药制造企业具有重要启示。基于上述分析,本文采取纵向单案例研究方法,以齐鲁制药为案例,深入剖析医药制造企业创新生态系统的演化动力及内在机理。

1 文献回顾

1.1 创新生态系统

创新生态系统在学术界和产业界是一个新兴和流行的概念[8]。它使集体努力实现价值流动、支持技术发展和产生创新成为可能。ANDER[9]率先提出“创新生态系统”的概念,将其定义为企业为加强风险管理、解决关键瓶颈,通过协作安排将各自的产品组合成一个连贯的、面向客户的解决方案。OH等[10]认为创新生态系统包括知识生态系统和商业生态系统,前者由研发驱动,后者由市场经济驱动。TOMAS等[11]借鉴以往学者的研究将创新生态系统定义为由包括行业参与者、政府、协会、客户和其他利益相关者组成的,处于同一场景并相互进化、通过创新获取价值的系统。本文认同在研究创新生态系统时,知识社区中的价值创造和商业经济中的价值获取都应该被强调的观点[12]。创新生态系统由众多利益相关者构成,以实现创新为目的,在分享知识、技术、技能和资源、合作和竞争的过程中共同进化能力的价值创造和获取系统。

不同创新主体之间的联结互动,以及内外部生产要素的相互作用共同推动创新生态系统的发展和演化。参与者是创新生态系统的四大核心要素之一[1],在创新生态系统演化的不同阶段可能承担不同的角色。企业创新生态系统的参与者包括焦点企业、客户、价值链上游的供应商和下游互补者、生产者、分销商、分包商、金融和研究机构、互补技术制造商和监管机构、竞争对手和制度性机构[13],以及企业资助成立的内部、独立创业企业等。学界目前对创新生态系统参与者角色划分多从价值创造角度出发,“生态系统领导者”和“互补者”是创新生态系统文献中最广泛使用的两个典型角色[14]。根据参与者在生态系统诞生期间所进行的特定活动划分为领导者、直接价值创造者、价值创造支持者和创业生态系统4类[14]。领导者对生态系统起源、生态系统治理、建立伙伴关系、管理平台和分配价值而言不可或缺;直接价值创造者指的是与价值创造直接相关的角色;价值创造支持者指不通过产品和服务的交付直接增加价值,而是通过提供外围支持元素提供价值的角色;创业生态系统是在早期生态系统出现的角色。

SU等[8]认为,并非所有创新生态系统都有相同的结构模型和内部协作机制,解构创新生态系统需考察其结构,理解生态系统不同层次的相互关联和内在协作[15-16]、建立一个充分开放和模块化的体系结构对于促进整个生态系统的创新至关重要[17]。从结构层的角度来划分,创新生态系统是围绕一个中心节点产生或创造的,SU等[8]结合“核心—外围结构”和“核心平台开发与应用三层结构”,提出了新的“三层核心—外围结构”的创新生态系统。在“三层核心—外围结构”中,中心企业(核心层)可以构建一些功能多样的创新平台(平台层),连接不同的外围角色(开发和应用层)。

1.2 医药制造企业创新生态系统

医药制造是以科学为基础的产业。医药创新涉及严格的专利保护,依赖大量的实验、统计、观察以及经验积累,且创新需经历实验室开发、药物毒理、临床试验、新药申报等多个阶段,需要药理学、毒理学、制剂学、临床学等组织的密切合作。相比其他行业,医药制造行业的创新耗时更长,成本更高、风险更大。我国医药行业创新生态系统的政府特色明显,早期较弱的知识产权体系促进了医药新技术的扩散却严重阻碍了技术的创新。随着经济转型及国家对医药产业创新的鼓励和支持,国家政策法规、指导定价、市场调节方式也会引导企业技术创新的方向。政府的角色在创新生态系统演化过程中也发生了显著变化。单一企业难以实现完整创新,创新需要经过多个环节、多个成员的参与和支持,通过系统成员的一致协同,才能有所突破并在市场上取得成功[18]。尽管已有学者从制度[19]、技术并购[20]、网络[21]等角度对医药制造企业创新问题进行了研究,但从创新生态系统视角切入的还较少。割裂企业所嵌入的创新生态系统演化特征从某一局部变量或产业链的某一位置成员角度探讨其创新问题,难以揭示创新背后的真正原因[22]。医药制造企业能够实现创新突破,最主要原因是构架了从基础研究、技术研发、技术商业化的完整创新生态系统,产业链上游高校/研究机构,中游原材料供应、生产制造企业与下游市场销售终端之间密切合作,实现技术和市场精准对接。综上所述,现有医药制造企业创新问题的研究尚存在以下缺口。①支撑医药制造企业技术创新的企业创新生态系统是如何形成的?②推动企业创新生态系统演化的驱动因素是什么?创新生态系统的演化机理是什么?

1.3 6C框架

以往对生态系统的研究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是研究商业生态系统的不同角色[23-24],另一方面是研究角色如何相互联系[1,25]。RONG等[26]提出了一个基于物联网的商业生态系统如何工作的6C框架将这两个方面联系在一起,将生态系统作为一个整体流程为研究人员从整体角度研究生态系统提供了一个全面的分析工具。

6C 包括情境(context)、成员(construct)、结构(configuration)、合作(cooperation)、能力(capability)、变化(change)。情境是指商业生态系统发展的环境背景;成员指商业生态系统的基本框架;结构主要指识别业务生态系统及其配置模式中合作伙伴之间的关系,其中成员也决定了特定生态系统的结构及目标;合作反映了合作伙伴为实现共同战略目标而进行互动的机制。此外,不同的能力反映了建设性因素和合作战略,这一维度有助于回答为什么一种模块化供应网络比另一种运行得更好的问题[27-28]。最后,每个商业生态系统都面临着变化的挑战,包括模式更新、商业环境变化、技术创新的演化。

生态系统更新意味着系统即将进入一个新的生命周期,系统的变迁会导致系统构成和合作演化,关键企业与业务环境以及核心业务伙伴互动的方式更新,同时也对企业的动态能力提出新的要求。因此,6C被认为是解释工业系统及其动态环境共同演化的首选框架。目前,中国管理情境下基于6C框架的研究还较少。鉴于医药制造企业创新生态系统的演化机理尚不明确,有必要基于6C框架进行系统分析,有助于创新生态系统的动态平衡[29]。

1.4 研究述评

通过系统回顾以往研究发现,缺少从创新生态系统的视角来研究中国医药制造企业创新背后的动因,且医药制造企业创新生态系统的演化机理也不明确。6C框架有助于对这一问题进行解释。因此,本文借鉴6C框架,集中于微观层次,从情境、成员构成、网络结构特征、系统合作以及能力建构这5个维度刻画并测度企业创新生态系统演化特征及其涌现过程。基于此,本文按照“动因—行为—结果”的研究逻辑,识别企业不同阶段创新的动因、采取的行动以及产生的结果,研究医药制造企业创新生态系统的演化过程,从而探索其演化动力和内在机理。

2 研究设计

2.1 方法选择

本文聚焦于探讨医药制造企业创新生态系统的演化机理。首先,企业创新生态系统的演化是动态过程,案例研究能够透过现象更好地挖掘背后的理论逻辑和规律。其次,企业创新生态系统的演化机理属于“how”的问题,案例研究是最合适的研究方法[30]。就当前来说,医药制造企业创新生态系统的构建还处于一个逐渐摸索、逐步发展的阶段,难以进行大样本实证研究。案例研究方法能够不依赖以往的文献和研究经验,根据管理实践中涌现出来的新现象进行理论构建[31]。最后,与多案例研究相比,单案例研究适合于研究具有代表性的典型案例,从过程导向的视角对单一案例进行纵向研究,有利于分析关键事件的发生次序、提炼因果关系[31]。企业创新生态系统的构建及演化是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纵向单案例研究方法与该研究目的非常契合。

2.2 案例选择

为了保证单案例研究的典型性与启发性,本文最终选择了齐鲁制药作为案例研究样本,原因如下。①齐鲁制药是一个典型的创新生态系统。齐鲁制药产品制造需要核心企业、政府、高校和科研机构、上游部件供应商、下游互补方等多个组织的协同合作,在合作过程中,组织之间是共存共生、相互依赖的关系,具有典型的创新生态系统特征,与本文主题高度契合。②齐鲁制药创新生态系统经历了从系统成员缺失、结构不完善到成员逐步多样、结构逐步完善的演化过程,便于研究者捕捉细节,更深入地洞察与理解创新生态系统的形成。

齐鲁制药成立于1958年,是中国大型医药骨干企业,主要从事治疗肿瘤、心脑血管疾病、感染、精神神经系统疾病的化学药物、生物技术药物的研究开发。齐鲁制药建有全面系统的科技创新管理体系。截至2020年,齐鲁制药相继在美国旧金山、西雅图、波士顿和中国济南、上海建立了五大研发中心,累计承担30余项国家重大科技专项,获得4项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累计申请专利453项,研发上市200多个药品,其中41个药品为国内首家或独家上市。

2.3 数据收集

为了提高案例研究结论的效度,本文使用MILES 和HUBERMAN 的三角测量方法,采用多种数据来源从多角度描述研究问题。数据来源主要包括对齐鲁制药管理人员的访谈、媒体有关齐鲁制药的新闻报道、网站上发布的公告以及相关学术研究成果等。首先,由研究小组对有关齐鲁制药的新闻报道、文章等二手资料进行全面搜集,记录二手资料10 万余字。在二手资料梳理的基础上,研究小组赴齐鲁制药总部,对齐鲁制药集团的流程与信息化部总监、政府事务部总监、研究院副院长、生产副总监、战略绩效部经理等进行3个小时的深度访谈,以上被访者充分了解企业的发展历史、研发活动、合作网络以及新药研发绩效等情况。为保证采访所获信息真实全面,访谈开始前被访者均被告知该访谈属于开放式。访谈中,研究小组成员适当提问,对重要信息和内容进行补充。访谈结束,小组成员在24小时内对资料进行整理核对并录入电脑,最终获得总计3万余字的一手访谈资料。具体资料来源情况如表1和表2所示。

表1 二手资料来源及数量Tab.1 Secondary data sources and quantity

表2 访谈调研核心内容与人员情况表Tab.2 Core content of the interview survey and the personnel situation

2.4 数据分析

本文将收集的一手、二手数据资料按时间顺序进行整理。依据导致齐鲁制药所处创新生态系统生命周期阶段发生改变的关键事件,将其划分为新兴和多样化两个阶段。依据6C研究框架,进一步梳理齐鲁制药创新生态系统每个阶段的情境、成员构成、网络结构特征、系统合作以及能力建构。在齐鲁制药创新生态系统构建的新兴阶段,企业从提出新的解决方案到产生简单供应链;在多样化阶段,齐鲁制药创新生态系统快速扩张,高度鼓励解决方案的多样性,合作伙伴网络非常灵活。在数据分析的初始阶段,由研究者共同负责制定编码方案,包括确定关键构念、核心过程以及构念间的核心逻辑。在编码过程中,研究团队的两位成员结合理论框架与编码方案分别独立编码,识别关键构念,部分构念来自既有研究。在数据分析的精炼阶段,采取集中研讨的方式对研究者各自的初始编码结果进行补充,减少由个体主观性引发的编码结果的片面性,加强数据的客观呈现。在结论与验证阶段,深入探讨创新生态系统不同阶段组件的调整,归纳总结创新生态系统的演化机理,通过数据、涌现理论和现有文献的反复补充和迭代,加强逻辑验证,逐渐实现数据与理论的匹配,增强理论的抽象化程度[31]。

3 案例分析

3.1 新兴阶段:供应链系统的初步建立(1981—2002年)

20世纪80年代,随着改革开放的步伐加快,一些跨国企业凭借其廉价的产品及规模经济优势进入我国市场,而我国制药企业人才短缺,物资极度匮乏,在市场上面临强烈的冲击。世界制药业面临急剧变化,新药研发不再像以往有利可图,新药研制的风险和难度增大,越来越多的制药企业认识到不联合开发则难以立足。齐鲁制药厂由于产品单一、设备老化、生产效率低,受到强烈的市场挤压而面临倒闭。资金人才不足使得开发新产品难度过大,董事长李伯涛指出,开发新产品必须要坚持两条腿走路。第一,要大胆吸收和引进先进技术和科技成果;第二,要坚持引进、联合和自行开发并重。这一阶段的主要任务是构建健全的供应链体系,顺应市场需求,生产新产品帮助齐鲁制药厂转危为安。

在市场冲击、研发成本高昂、周期长且回报率低的制药行业大环境下,制药企业重点关注如何更好地获取关键性互补资源、更好地适应产业链分工嵌入,从而通过构建创新生态系统获取竞争优势。在这一阶段,企业家的前瞻能力、整合协同能力、资源配置能力、制造能力等使能能力发挥重要作用。齐鲁制药有限公司生产副总监李向东提到:“公司领先于行业开发的第一个国家二级新药卡铂,就是来自董事长李伯涛对肿瘤方向发展前景的精准定位。”李伯涛发现先进技术后,努力凭借其整合和协同能力,建立人才、供应商以及商业化伙伴之间的集中网络,从系统成员那里获取资源,刺激投资需求,顺利将技术商业化从而获取市场价值。另外,在该阶段,资源的稀缺性要求齐鲁制药能够精准地将资金投入到关键领域,专注于医药研发和生产设备的现代化,制造能力快速提升。

制药行业的创新过程包括创新设想形成、基础研发、试制、临床试验、生产销售等诸多环节,因此制药企业的创新生态系统往往包含多样化的成员。在该阶段齐鲁制药创新生态系统的主要成员包括企业家、高校、科研机构、投资者、供应商、制造商、政府,具体角色分布如表3所示。

表3 新兴阶段创新生态系统成员Tab.3 Members of the innovation ecosystem in the emerging stage

制药行业创新活动具有极强的复杂性及技术依赖性。新兴阶段,制药企业往往技术、资源力量相对弱小。与一般创新生态系统进行内部资源整合和培育研发能力的演化路径不同,在新兴阶段,制药企业主要通过授权许可、外部技术转让、合作研发、合资研发等方式,以明确的契约进行点到点的合作创新。1998年,齐鲁制药在政府委托下定向收购了济南制药厂。1987年,齐鲁制药从山东医科大学购买“卡铂”专利,后续投入大量的资金和科研人员,与山东医科大学联合攻关研制了抗癌新药“卡铂”,在全国同行业中第一个拿到了国家的生产文号。齐鲁制药积极推进外商合作项目,与意大利安替比奥集团共同投资2 500万美元建立合资企业,生产头孢类抗菌素系列产品。

多种创新要素共生共存是制药行业创新生态系统保持旺盛生命力的重要基础,是创新持续迸发的前提[32]。在新兴阶段各类生产要素处于离散状态,企业的实力也难以吸引利益相关者的主动聚集。因此,在新兴阶段企业家是维系整个创新生态系统的关键。企业家在建立一个有目的的内部网络(如员工)和外部合作者(如供应商、客户)之间发挥了链接作用。与此同时,企业家还在从事研究的行动者(如大学)和那些旨在将技术商业化的行动者之间充当中间人。例如,李伯涛亲临实验室,精确掌握产品开发进度和问题;走访大专院校、科研单位以解决新产品开发难题;抓住国家对外开放的好机遇,将创新生态系统扩展至德国、意大利等国家的先进制药企业;从国外引进大量先进设备,加强和德国、意大利等国家先进制药企业的合作,吸引外商投资。此外,在人才的获取方面,李伯涛带领下的齐鲁制药厂以其一流的硬件设备、先进的企业管理、爱才惜才的文化氛围从1983年到20世纪末先后吸引了近千名大中专毕业生、硕士研究生,建立了一支较为完善的人才队伍。

综上所述,在新兴阶段,齐鲁制药创新生态系统的成员数量较少,且呈零星分布,生态系统的结构也较为松散,系统成员之间的联系多为线性,生态系统的开放性也较差。齐鲁制药受到自身实力和所处情境的制约,其技术创新主要以普通原料药、仿制药和生产工艺上的突破为主,重点专注于技术创新的价值获取。齐鲁制药在新兴阶段的创新生态系统结构如图1所示,其中的高校包括山东大学医学院、中国药科大学、天津医科大学等;科研机构包括华西医院、齐鲁医院等;供应商包括德国、美国、意大利等国家的冻干机、粉针设备、片剂设备、自动控制和检测设备等制造厂商;制造商包括原济南市国棉八厂(化学、生物工程药物基地)、原历城黄河化工厂、黄河河务局花岗石厂(医药包装材料厂)、山东齐发药业公司(抗生菌发酵原料药基地)等;投资者包括意大利安替比奥集团等。图1中的高校、供应商、政府、投资者、科研机构能够接触到系统外的异质资源,齐鲁制药的企业家在外部合作者(高校、供应商、制造商、政府、投资者、科研机构等)和齐鲁制药内部网络之间发挥了链接作用,外部合作者与齐鲁制药合作的方式主要是点对点的合作,资源也是点对点的双向流动。

图1 新兴阶段医药制造企业创新生态系统结构图Fig.1 Innovation ecosystem of pharmaceutical manufacturing enterprises in the emerging stage

3.2 多样化阶段:创新生态系统的扩张(2003年至今)

在多样化阶段,医药行业的生产、销售情况保持快速增长,但生产成本的增加使得医药行业利润增长缓慢,医药企业利润增长空间被极度压缩。我国药品生产企业与国外药品生产企业在研发投入和研发绩效方面存在巨大差距。国内制药企业主要生产普通原料药和仿制药,市场上技术壁垒低,易打价格战。政府在“十一五”规划中针对国内医药行业发展的困境,明确提出了有关创新药物研究的基本思路,即新一阶段我国要实现医药产业由仿制为主向创新为主、由生产主导型向研发主导型的根本转变。

在利益与政策的双向引导下,齐鲁制药这一阶段的主要任务是加速走出去,利用国际资源,建立完善的产品研发生态系统。由于新兴阶段齐鲁制药积累了丰厚的资本和合作经验,自身的研发实力也有了较大提升。企业占据创新生态系统的主导地位,身份由原先的产品制造者向投资者、技术研发者等转变,核心能力由原先的使能能力向赋能能力转变。齐鲁制药有限公司生产副总监李向东提出:“创新药研究是地球上最大的一个团体竞技活动,能把全球的资源为我所用是最重要的。”因此该阶段齐鲁制药需要具有较强的吸收能力、管理能力、筛选能力和创新能力。首先,药物的自主创新研发涉及临床前研究、制剂开发等多个环节,每个环节合作的对象类型也不同。这要求齐鲁制药有优秀的评估和筛选能力,在技术突破的每一个环节,能够根据自身的需求,从成百上千的合作单位中筛选出最适合、最权威的合作伙伴。选定合作伙伴后,如何降低合作成员之间的交易成本和协调难度,提高信息沟通的质量,减少企业知识泄露的风险是主要难题。针对这种情况就要求齐鲁制药有良好的沟通和管理能力,通过更加完备的协调机制与系统成员建立友好的合作关系,以提高成员合作效率。其次,实现由仿制为主向创新为主、由生产主导型向研发主导型的根本转变。这一阶段核心技术突破以高端仿制药和原研药为主,这不仅要求企业获取新颖技术、不同行业的工艺与互补知识,还要求齐鲁制药有优秀的吸收能力、学习能力和创新能力,能够对资源进行快速整合。在对资源学习吸收的过程中,突破思维定式,积极创造新产品的技术突破思路。由于自身研发实力与能力的增强,吸引了更多合作伙伴,创新生态系统成员快速扩张、技术突破成果快速涌现。在多样化阶段,齐鲁制药创新生态系统的主要成员包括政府、高校、科研院所、供应商、制造商、互补者、企业家、投资者、竞争者。具体角色分布如表4所示。

表4 多样化阶段创新生态系统成员Tab.4 Members of the innovation ecosystem in the diversification stage

齐鲁制药作为创新生态系统的领导者,自身拥有完善的研发体系。该阶段,齐鲁制药和200多家高校/科研院所、互补企业、竞争者建立了战略合作关系。在此基础上建立了以济南总部药物研究院为研发主体,上游与美国、上海创新研究公司(创新源头)相衔接;下游与各子公司相衔接,涵盖了化学药物、生物技术药物从早期发现、开发到产业化的完整研发体系。该研发体系位于齐鲁制药内部,资源禀赋程度高,是创新的排头兵。高校、科研院所、竞争者、互补企业等技术合作方处于焦点企业外部,资源禀赋相对较高、专业化程度高、具有松散耦合,不受齐鲁制药严格管理的特点,是齐鲁制药研发系统的智囊团;政府部门、银行、资助者等为创新生态系统的技术突破活动提供政策上的引导和资金、人才等的支持,有助于完善技术突破生态系统的构建。例如,齐鲁制药有限公司生产副总监李向东提到:“2007年国家对医药行业的改革推动了齐鲁制药真正意义上的创新药研发。”

综上所述,在多样化阶段,齐鲁制药建立起以企业内部核心研发体系为技术研发的排头兵,以焦点企业外部的技术合作方为智囊团、以提供良好开发环境的政府、银行等机构为支持系统的三层创新生态系统结构。生态系统开放性更强,成员之间的交流更密集且趋向网络化,合作形式更加多样(包括建立研发战略联盟、建立合作交流平台、对外投资吸引人才等)。例如,2021 年齐鲁制药搭建国际癌症学术云平台,与中国科技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以及美国纪念斯隆—凯特琳癌症中心针对国际肺癌、肝癌的最新治疗方案展开学术交流。技术突破方式主要以和专业公司/科研机构/高校合作开发、自主开发为主,系统成员之间的沟通也趋向于网络化、平台化。齐鲁制药在多样化阶段的创新生态系统结构如图2 所示,其中的高校包括天津大学、山东大学等;科研机构包括中国科学院上海药物研究所、山东省药学科学院,山东省化学药物缓释剂工程技术研究中心等;互补者包括药明康德等;竞争者包括辉瑞制药、诺华制药等。图2 中,同一层次的系统参与者以及不同层次的参与者之间都存在资源交换和互动。

图2 多样化阶段医药制造企业创新生态系统结构图Fig.2 Innovation ecosystem of pharmaceutical manufacturing enterprises in the diversification stage

4 医药制造企业创新生态系统的演化机理探讨

4.1 医药制造企业创新生态系统演化动力

4.1.1 驱动力 新兴阶段,医药制造企业创新生态系统受限于人才、生产设备及生产资料的匮乏,企业仅是被动地迎合市场需求。在该阶段,企业受市场冲击等影响,不得不建立健全的供应链,在外部驱动力的作用下,形成了包含内部网络和外部合作者的简单创新生态系统。各成员研发创新的积极性较低,所有活动均由企业家牵头带领,围绕企业的仿制药等业务展开,不论是技术还是管理模式,多以模仿创新为主。多样化阶段,医药行业进入“微利时代”,利润增长空间被极度压缩。通过新兴阶段不断积累的资本和合作经验,加之数字技术的发展与信息的高速传递。在这一阶段企业不仅能迎合市场的需求进行生产,更能“创造需求”。企业这一阶段的目标是加强自主创新能力,打破国外垄断,在追求企业利润的同时压低产品价格,为消费者谋求更多福利。这一阶段企业构建创新生态系统的驱动力主要是内在动力。企业自身实力的发展吸引了更多的成员加入,形成了自己的研发和管理体系,将重点放在了生物制药等自主创新产品上,并且提供资源鼓励内部和外部孵化,系统中成员的积极性更高,在焦点企业的带领下主动进行创新。

4.1.2 驱动者 研究发现,医药制造企业在创新生态系统演化的不同阶段,主要驱动者也发生变化。创新生态系统两个阶段的主要驱动者分别为齐鲁制药的企业家、作为制度构建者的政府与作为核心主导者的集团公司。不同驱动者在不同阶段的战略行为对创新生态系统演化的作用机理不同。新兴阶段,作为核心主导者的企业家通过自上而下的产品、组织结构调整、链接内部网络和外部合作者构建了创新生态系统的雏形。多样化阶段,作为制度构建者的政府与作为核心主导者的齐鲁制药集团公司发挥了驱动者的作用。政府积极从税收、金融、知识产权等方面制定有利于医药产业创新发展的政策,对推动企业“走出去”,加强技术突破的投入发挥了重要作用,推动了创新生态系统的演化。齐鲁制药通过与系统成员加强资源交互与管理、技术合作以及构建系统体制规则促进生态系统的演化。

4.2 创新生态系统的演化机理

在创新生态系统构建的新兴阶段,使能能力促进了供应链的构建。该阶段齐鲁制药资源匮乏,缺乏话语权,系统成员之间的合作也是以点到点的线性合作为主,以明确的契约进行合作管理。企业能力建设的重点在于适应现有系统规则以更好地获取和整合系统资源,在合作过程中积累合作经验,提高自身实力,积累资本。因此,新兴阶段构建的能力为企业家的前瞻能力、整合协同能力,齐鲁制药核心企业的资源配置能力、制造能力这4种使能能力。

在创新生态系统构建的多样化阶段,赋能能力促进了创新生态系统的构建。该阶段齐鲁制药已经具有一定实力,企业的创新需求也由以普通原料药、仿制药和生产工艺上的突破为主向以高端仿制药和原研药的创新为主。系统成员之间的合作也趋向于网络化、平台化。企业也更加重视赋能能力的构建,比如注重对合作伙伴的筛选和管理,注重有助于系统成员持续发展、共同成长的制度建设以及对核心知识的吸收和创新等。通过赋能能力的构建,齐鲁制药最终建立了一个开放、完善的创新生态系统。

4.3 医药制造企业创新生态系统不同阶段演化特征

第一,在创新生态系统的新兴阶段,其系统成员较少,结构松散,开放性较差。企业初步建立了一个成员较少、结构较为松散、开放性较差的供应链体系。此时创新生态系统的任务主要以普通原料药、仿制药和生产工艺上的突破为主。较多样化阶段的创新生态系统而言,新兴阶段企业的自主创新能力不足,生产设备落后,创新方向主要由高校、科研院所等学研机构主导。同时,受限于企业实力,创新生态系统中的成员主要来自国内;第二,在创新生态系统的多样化阶段,企业的自主创新实力增强,成员快速扩张。生态系统建立起以企业内部核心研发体系为技术研发的排头兵,以焦点企业外部的技术合作方为智囊团,以提供良好开发环境的政府、银行等机构为支持系统的三层创新生态系统结构,结构更加完善,生态系统开放性更强。此时创新生态系统中的国外成员增多,更有利于系统把握最新前沿,突破技术壁垒。企业借助数字化技术进行信息化管理,合作方式更加灵活,信息传递效率更高,创新方向不再由系统中的某一成员主导,系统中的成员均可引领创新。医药制造企业创新生态系统的演化机理如图3所示。

图3 医药制造企业创新生态系统的演化机理Fig.3 Evolution mechanism of the innovation ecosystem of the pharmaceutical manufacturing enterprises

5 结论与展望

5.1 研究结论

本文围绕“医药制造企业创新生态系统的演化机理”这个核心议题开展研究,并通过对齐鲁制药的纵向单案例分析,依据6C研究框架揭示了医药制造企业创新生态系统的演化机理。①齐鲁制药创新生态系统演化经历了新兴和多样化两个阶段,新兴阶段的创新生态系统的演化动力主要来源于企业外部,这一阶段的演化驱动者是企业家,在其带领下企业为适应市场需求主动寻找合作伙伴,驱动了简单创新生态系统的形成;多样化阶段的演化动力主要是内在动力,企业自身实力的增强使其不再受限于生产仿制药以满足市场需求,创新重点逐渐向自主创新转变,演化为扩张创新生态系统。②在创新生态系统演化的不同阶段,核心主导者动态变迁,不同主导者行为及其作用机理不同。企业使能能力和赋能能力的构建共同推动了医药制造企业创新生态系统的持续性演化和升级。③创新生态系统新兴阶段,成员较少、结构松散、开放性差的简单创新生态系统,技术创新重点关注价值获取。多样化阶段,创新生态系统成员增加,结构完善,开放性强的扩张创新生态系统,技术创新重点关注价值创造。

5.2 理论贡献

第一,本文揭示了医药制造企业创新生态系统在不同阶段中的演化动力—驱动力不同,补充了当前创新生态系统的演化动力研究。研究显示,医药制造企业创新生态系统的新兴阶段,驱动力主要是外在动力,多样化阶段的驱动力主要是内在动力。

第二,本文揭示了医药制造企业创新生态系统在不同阶段中的演化动力—驱动者不同,丰富了现有创新生态系统演化动力研究。创新生态系统的目的通常由核心主体确定,因此聚焦核心主体的战略意识和主观能动性有利于探究创新生态系统的演化机理[33]。要理解产业关键环节都有一个或多个掌握关键核心技术的龙头企业的创新生态系统是如何构建的,就需要对关键驱动者的战略行为有深刻理解[34]。

第三,本文从能力的视角揭示了医药制造企业的创新生态系统是如何从简单创新生态系统到扩张创新生态系统的演化过程,对当前创新生态系统研究予以完善。具体而言,在创新生态系统构建的新兴阶段,使能能力促进了供应链的构建;在创新生态系统构建的多样化阶段,赋能能力促进了创新生态系统的构建。

第四,本文从情境视角切入,探析了两个阶段的情境驱动力及其如何推动创新生态系统的演化机理,丰富了创新生态系统理论。已有关于创新生态系统的研究重点关注创新生态系统的价值创造与价值获取等[35],然而设定创新生态系统的目标会受到情境变化的约束[33]。现有创新生态系统研究缺乏对情境的全面而系统的关注[36],关于其是如何出现和演化的理论研究不足,缺乏系统性的理论框架[37]。

5.3 政策建议

根据研究结论,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议。①在国家层面,要充分发挥国家在医药行业创新生态系统建设中的引领和支持作用,积极从税收、金融、知识产权等方面制定有利于医药产业创新发展的政策。②在医药制造企业创新生态系统的新兴阶段,企业家扮演了关键驱动者的角色。因此企业家应及时洞察市场和政策带来的发展机遇,通过有效调整企业发展战略推动企业创新生态系统的演化。③企业在合作过程中要重视使能能力和赋能能力的构建。注重不同合作形式的灵活使用,通过合作充分利用创新生态系统中的资源,重视关系资产的构建和自身实力的提升,与发展阶段相匹配的合作治理方式有助于系统层级之间高效的沟通和交互,进而有助于技术创新。④在齐鲁制药创新生态系统的多样化阶段,企业内部核心研发体系为主力军,外部的技术合作方为智囊团。因此,医药制造企业要强化自己的创新主体地位,发挥骨干企业整合科技资源的作用,鼓励行业龙头企业建立产业创新联盟。

5.4 研究局限与展望

尽管本文通过案例分析揭示了医药制造企业创新生态系统的演化机理,但仍存在一些局限,期待后续研究进行补充和完善。①由于本文关注的是医药制造企业,其他行业的创新生态系统的演化可能呈现不同特征。未来研究可以收集不同行业、多个企业的数据进行多案例研究,进一步探索不同行业创新生态系统的演化机理是否存在差异。②未来可进一步深入探讨医药制造企业创新生态系统中各层次内部的作用机理,如各参与者之间如何建立有效联系以加快创新生态系统的形成。③未来可结合定量方法探讨各驱动因素之间的最优组态,进一步得到构建创新生态系统的多元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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