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全媒体时代青年亚文化中的现代犬儒主义倾向及其消解策略

2022-05-27李苏潘金刚

理论导刊 2022年5期
关键词:网络思想政治教育全媒体时代亚文化

李苏 潘金刚

摘 要:在智能化的全媒体时代,人们的思想受到来自多方面信息的影响,尤其表现在以后喻文化为表征的亚文化领域,不同于传统上传下达的扁平式信息获取方式,青年一代生长在开放、包容、智能、高速的立体时代,拥有双重身份的他们既是信息的传播者也是信息的创造者,其强烈的自我意识和表达欲与亚文化圈的随意、逗趣风格自然契合。与此同时,亚文化圈的泛娱乐主义、精致利己主义、隐性焦虑、消费主义等现代犬儒主义弊端逐渐暴露。从成因上看,既有外在西方资产阶级思想的影响,也有自身传统文化的原因;既有客观的市场经济弊端,又有主观的主体认知因素。从消解路径上而言,既要加强网络空间治理,营造天朗气清的网络环境;又要巧妙运用网络思想政治教育,引导青年加强自我认知体系建构。

关键词:全媒体时代;亚文化;现代犬儒主义;网络思想政治教育

中图分类号:D6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7408(2022)05-0122-06

基金项目:2020年度高校科学研究重大项目“高质量发展视域下安徽中小企业的工匠精神培育研究”(SK2020ZD04)。

作者简介:李苏(1998-),女,安徽六安人,安徽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当代社会发展;潘金刚(1975-),男,安徽宿松人,安徽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博士,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当代社会发展。

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谈到:“人们的意识,随着人们的生活条件、人们的社会关系、人们的社会存在的改变而改变。”[1]意识形态不是抽象地蛰居于具体事物之外,相反,现实生产生活方式的变迁是其产生、存在和发展的基础。当前,随着信息技术和自媒体的裂变式发展,文化越来越成为国家综合实力展现的大舞台,网络信息生态的治理也越来越受到更多人的关注。相比主流文化,亚文化灵活多样的宣传方式与丰富的媒介内容碰撞产生强烈的“化学反应”,形成“参与文化”的新样式,为文化繁荣增添了活力。在此背景下,以下问题引起了学界的关注:亚文化的现代犬儒主义弊端是否会消解主流文化的共享价值作用?王冠脱冕之后,主流文化与亚文化圈该如何共存?本文拟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对上述问题作出分析和研究。

一、历史发展:犬儒主义在青年亚文化中的现代嬗变

(一)现代犬儒主义的内涵意蕴

早期的犬儒主义是一门找寻自我、追求真理、敢于反抗的哲学。犬儒主义者敢于撕开伪善的面具,不畏世俗的眼光,蔑视权威,愤世嫉俗,有着严重的“道德洁癖”,衣食简陋而灵魂坦荡。然而,在后来的演变中,由于缺少特定的道德标准,犬儒主义者发出了何谓“高尚”、何谓“下贱”的疑问,最终掉进无可无不可的漩涡,“玩世不恭”成为其标签。现代犬儒主义不是古典犬儒主义的继承,而是古典犬儒主义的异化。二者在内涵上有一定的相似点,最早在古希腊的文本中,衣着简陋、愤世嫉俗、不重物质是犬儒主义者的标签,他们从骨子里对社会的世俗充满质疑,反对一切违背自然的道德规范、物质利益、传统文化等压抑人本性的东西,追求一种精神上富足的快乐。在向现代化转型的过程中,现代犬儒主义不再一味地反抗世俗和拒绝现实,而变成了对现实生活的消极认同和被动接受,它不仅丧失了敢于同世俗抵抗的个性风骨,而且逐渐沦为“极权主义的奴隶”。主要表现为:一是道德上拒绝美德,对一切美好的东西充满怀疑,夹带着自私自利的价值追求;二是态度上怎样都行,拒绝现实的同时又沉浸于现实,常常对生活感到不满而又无力反抗;三是行为上圆滑世故,吹嘘理想和希望的虚假,功利主义明显,为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2]。对于当代中国来说,现代犬儒主义是市民社会思想在市场经济、社会转型、网络普及等各种条件下扎根于本国土壤的变种。其危害性极大,不仅是对青年所信仰的崇高价值观的解构,而且會颠覆权威的至上性,冲击原有的生存秩序。现代犬儒主义的传播方式主要通过文化传播,要想最大限度地减少现代犬儒主义在意识形态中的影响,需要从青年关注的亚文化入手,净化文化传播环境。

(二)全媒体时代青年亚文化的特质分析

公共话语空间包含官方话语空间和民间话语空间[3]。青年亚文化是相对于主流文化而言的,主流文化具有阶段性、权威性和主导性。在我国,现代主流文化是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随着电脑、手机的普及和互联网技术的发展,一种新生代文化应运而生,这种文化的表现形式具有极强的互动性、即时性、随意性,各种图像视频不仅色彩鲜明、生动形象,而且贴近现实、内容浅显,带给青年以极致的视听享受。不可否认,亚文化的受众体更多的是广大青年,青年对亚文化具有广泛的认同性和一定的倾向性,亚文化反映了当代青年的思想状态,其迎合青年“快餐式享受”的倾向,也反映出当代社会发展存在的“浮躁”“盲从”等问题,对青年亚文化的特点展开系统性剖析是从根本上消解青年思想中现代犬儒主义倾向的关键。

1庞杂性和易转移性。信息大爆炸时代,文化传播渠道多元化,每个青年都是亚文化的传播者和参与者,享有文化传播的主动权。“抖音”“快手”“微博”等等各类社交APP层出不穷,各大平台的兴起为青年提供了畅所欲言的机会和渠道。从心理学视角来看,青年具有很强的逆反心理,处于三观的形成期,社会压力常常让满怀抱负的青年感到沮丧,他们渴望脱离现实的束缚,虚拟空间恰好为青年提供了一个合理释放压力的舒适区。亚文化更像是一个“信息集成圈”,汇集了各种各样零散的信息,“互联网是我们面临的最大变量”[4],这意味着互联网对青年影响的双向性。当前,整个青年言论的导向是积极的、阳光的、充满正能量的,青年的创造性为新的语言传播方式注入了鲜明的时代特征。与此同时,也存在一部分青年将网络当作情绪的宣泄口,发表一些不负责任的言论,这些言论有些是捕风捉影、道听途说,有些甚至毫无根据,只是为了博取眼球和关注,在流量至上的资本裹挟下,亚文化自然被打上消费主义的标签,成为许多错误思想发酵的温床。文化表现出来的碎片化形式,使得其内容真实性极难考证。

2渗透性和非现实性。互联网的发展让一些小众文化被大众所熟知,文化产品与其他产品的区别在于文化具有意识形态性,它对人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具有一定的渗透性。青年对信息的辨别能力较弱,自我防护能力较差,很容易被一些“新奇”的文化所吸引。最明显的表现是语言渗透,“5G冲浪达人”“emo(情绪硬核)”“油麦(幽默)”等网络热词作为新的语言表达方式频频冲上热搜,这些网络用词内容浅显、形式简约,在青年的日常交流中被广泛使用。伴随着从众心理催化的是网络用词的低俗、消极化,容易造成暴力倾向的诱生、自我价值的矮化、崇高信仰的降格。诚然,虚拟空间对共同体生活方式的追求总是会受到来自现实生活的各种牵绊,我们无法活在自己的乌托邦里。就当前亚文化中的“二次元”文化来说,“二次元”人物是由创立者依据科技信息的支撑而设计的虚拟人物。马克思认为,现实的人不仅是相互交往的从事物质资料生产的人,而且现实的人必须有意识、有思想。“二次元”人物算不上是一个“现实的人”,它的形象、性格、声音等一系列特质都是由人创立的,喜欢“二次元”的人能通过这个“虚拟现实”实现“自我满足”和“情感体验”。然而,“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之间存在着不可回避的矛盾,对于一些心智不太成熟的青年来说,容易造成个体的社会期待与社会现实之间的落差,毕竟任何生存方式,其主体都是“现实的人”,主体的需要是一切生存方式的动因[5]。虚拟空间的出现改变了人们的生存方式,在原有实践基础上产生了虚拟实践和虚拟交往,而实践主体极易在虚拟空间中的自由幻象中迷失自我,脱离时代的假象背后,是对现实的妥协和无奈。

3颠覆性和无秩序性。全媒体时代又称流量时代,某一事件受到大众的关注度会直接反映为文章的浏览、评论和转发量。客观而言,高浏览量作为评价文章、视频的重要标尺,能够反映网络市场的热点关注走向,可以快速帮助大众筛选内容,提供一些重要的信息,反映大众最真实的想法。然而,由于市场经济具有不可否认的弊端,高流量带来的经济收益让“流量”开始变质,“流量欺诈”现象层出不穷,干扰了网民的价值判断。看似抢占榜首的热点信息实际是背后团队运营的结果,这种“虚拟泡沫”不仅抢占了仅有的市场资源,扰乱了公平公正的市场秩序,而且吸引一大批不明所以的明星、网红争相模仿,摧毁了流量的纯洁性。这种繁荣的现象背后,实际是网络亚文化产品的同质化、庸俗化和过度娱乐化,长此以往会割裂历史史实与现实生活联系的必然性,扰乱人们的价值判断,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二、表征解读:青年亚文化中现代犬儒主义趋势的现象梳理

(一)泛娱乐主义:恶搞文化助长历史虚无主义

相比主流文化的严肃性,亚文化具有相当的娱乐性,能在信息大海中吸引眼球、获得关注,甚至颠覆以往固化、传统的思维模式,产生喜剧效果和讽刺化的意味。尼尔·波兹曼早就预示过媒介危机,他表示在信息流通过快的时代,成人世界的信息将不再是秘密,社会公共话语的特征将由理性变为感性、由逻辑性转为碎片化、由秩序落入庸俗[6]。当李白不再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诗仙”,而是人们口中“战绩辉煌”“走位灵活”的刺客时;当康熙和乾隆被人们谈论不是因为“康乾盛世”,而是所谓的“恋爱史”时;当红色故事被添油加醋,而成为无底线的娱乐时,人们必须反思,我们是否在亲手抹杀民族记忆?从唯物辩证法的角度来看,历史虚无主义没有看到实践主体的能动性在社会发展中的巨大作用,偏向形而上学的碎片化思维方式,试图从偶然事件中窥探事实,具有强烈的唯心主义色彩。历史虚无主义者试图为资产阶级侵略的合法性辩护,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打上“经济发展最高形态”的标签,通过各种“恶搞”方式,对历史史实进行颠覆重构,消解主流价值,以“纯属娱乐”的伪装在大众文化中扩大影响,操纵网络舆论,警惕性较弱的青年不仅易受影响,有些甚至成为“帮凶”而全然不知。

(二)精致利己主义:借“利他”之名行利己之事

相比较古典犬儒主义者倡导最低限度的物质生活要求并且摒弃世俗欲望,现代犬儒主义者则是完完全全丧失了这一品质。从价值取向上看,青年当中还是存在将财富多寡和社会地位高低作为人生价值的判定标准。功利性思维侵蚀着青年的头脑,他们渴望在短时期内达到目的,追求高效率的自我发展,又不想花時间进行自我沉淀。相比较利己主义者投机取巧的天性无意识行为,精致利己主义者则在后天教化过程中保持了“有意识虚假”的自觉。譬如,某些大学生把去偏远地区支教看成保研的工具,甚至出现在公众媒体上辱骂山区孩子的现象。令人惊讶的是,他们竟然是别人口中的优秀毕业生、优秀班干部、优秀青年志愿者。拥有完美履历的学生,为什么在思想道德素质上不及格?这种公益变功利的行为成为精致利己主义者最典型的代表。这些精致利己主义者,善于伪装,足够世俗,人格上不健全、缺乏社会责任感。从自媒体的角度看,“物欲”喧嚣,流量变现推动文化与资本互构,流量经济势不可挡。流量变现主要分为三种类型,一是点赞和关注反映流量热度,二是利用热度进行直播带货,三是文化产品注入商业广告[7]。在流量变现的驱使下,一个普通人因为受到媒体大众的关注而演变为流量“工具人”,最具代表性的有“拉面哥”“大衣哥”。他们因朴实善良的褒义流量兴起,又因过度曝光的贬义流量结束。

(三)隐性焦虑:贩卖焦虑类网络热词的流行

在社会转型期,瞬息万变的社会环境使得人们适应了快节奏的生活。长期在这种高压力的氛围中,难免会发生心态上的变化。应激反应下的青年开始怀疑一切,对现实产生疏离感。当前,青年的拖延症、抑郁症、强迫症等心理健康状况问题层出不穷,这些心理障碍是青年对社会生活认知和情感的显性表达,并以点到面的速度呈现群体性焦虑。就其产生的个体因素而言,一方面,在后现代主义思潮影响下,个体崇尚的绝对自由造成的价值观迷失与社会提倡的规则秩序、责任担当相矛盾,使得部分青年的个性需求无法得到释放,造成个体的心理落差。另一方面,刚刚经历成人“断乳期”的青年在人生转折时期,无法坦然面对失败,试图用表面上的无奈和迷茫掩盖自己内心的失落,以自嘲的形式和满不在乎的言语压制自我意识,给自己贴上心理问题的标签,试图得到安慰和同情。就其产生的外在因素而言,亚文化圈信息庞杂,具有较强的不确定性、误导性、失真性,加剧了民众内心的紧张感和不安全感,仿佛对现实世界的一切表示怀疑才能达到保护自我的目的。网络媒体过度消费民众的焦虑情绪,夸大客观事实、传播消极文化、营造“跟风焦虑”的社会氛围。人们仿佛都成了齐泽克笔下“戴面具的人”[8]。面具的作用也不仅仅是简单掩盖个体的真实想法,更重要的是给自我认知的歪曲提供合理借口,他们知道什么是对的,却依旧坦然为之[9]。

(四)符号创设:身份重塑下的消费陷阱

马克思、恩格斯就语言对人类进化的作用作了以下三点阐述:一是劳动的产生促使人猿手脚分化和直立行走,将人和动物区分开来,奠定了人脑发展的巨大基础。二是语言是思想的直接现实,语言作为物质的东西,语言形式是思想观念外化或对象化的过程,是思维本身的产物。语言和思维相互协调、互为发展。三是语言具有社会历史性,交际功能是语言最基本的功能[10],伴随着社会形态由低级向高级阶段发展,语言也会出现分化和消亡。进入全媒体时代,社会大环境的变化催生新的语言沟通媒介──符号文化。从形成原因看,在网络空间中,个体的身份信息缺乏真实性,通过符号标签实现个体身份的重新建构,个体的社会属性没有变。智能化的大数据通过数据比对,打破传统的地缘聚集、血缘聚集等集聚方式,实现了陌生个体之间的同质聚合,涌现出“饭圈”“丧文化”“网红”“佛系文化”等新式符号。从批判的立场上看,符号创设是青年追求新颖与便捷化交流碰撞的结果,客观上不存在好坏之分,真正让青年陷入焦虑陷阱的是资本裹挟下的“符号商品”带来的非理性消费,如“秋天的第一杯奶茶”“锦鲤色”等,青年对崇尚物顶礼膜拜,更倾向于满足自我欲望的消费,常常面临着自身实际消费能力不足与高购买力之间的矛盾。在消费主义和流量推送的共同驱使下,放大这些商品本身的能指意义,放大个体的孤独感、焦虑感,网络空间里看似拉近距离的沟通交往,实质上变成了人的本质的异化。在精神分析学的语境中,不同的物是各类不同的象征符号,青年的“恋物”行为实际上是陷入了拜物教的幻象陷阱。这种无视自身经济基础的行为导致的后果就是“月光”族、啃老族、“月欠”族的出现,有些青年甚至迷失在享乐主义的幻境中,跌入了校园贷和网贷的陷阱。“商品形式在人們面前把人们本身劳动的社会性质反映成劳动产品本身的物的性质。”[11]95同样,主体对物的欲望本身没有那么强烈,很多时候这些欲望实际上是“他者的欲望”,资本把“抽象符号”与“现实身份”绑定,掩盖了主体的自我意识和真实需求。

三、生成逻辑:全媒体时代青年亚文化中现代犬儒主义的成因分析

(一)工具理性主导的经济发展现实:西方资产阶级腐朽思想和不成熟的市场经济弊端造成现代犬儒主义

为了发展经济,我们提出了“学习一切国家的长处,包括资本主义国家”的口号。不可否认,相比较计划经济,市场经济是适应特定历史条件发展的需要,对于激发市场活力、达到资源配置效率最优化具有积极作用。但是,随之而来的西方资产阶级腐朽思想给人们的价值观造成巨大冲击,仿佛什么事情都可以通过“计算”实现效益最大化,形成“片面理性化”局面,主要表现为以下几个特征:一是“物化”的虚假意识造成消费目的异化。生产方式的巨大进步带来生产力的巨大发展,促进商品经济的巨大繁荣。为了避免消费资料生产过剩的情形,商家利用各种消费广告和虚拟市场在不知不觉中给人们灌输消费意识,刺激人们的消费需求。商家将抽象的概念“物化”,如保健品代表健康、奢侈品象征身份、化妆品带来美丽、学习机创造好成绩等等,虚拟市场通过大数据“云计算”制定个性化推荐,牢牢抓住各个年龄段的潜在消费对象。二是去人格化和无力感加强。在快节奏的社会转型时期,人们的需求层次也在不断提升,各种外在的压力常常让人充满无力感:就业形式依旧严峻,随时面临失业的恐慌;购房压力引发的低生育率;强制性的“996”工作制带来的剥夺感等社会现实严重影响公众情绪。从长远眼光来看,当经济发展进入一个定点时,市场经济下企业的生存法则“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将会造成“内卷化”趋势,这不仅不利于经济发展,而且容易影响人们的健康心态。三是价值观上的虚无主义。按照尼采的观点,虚无主义摒弃了“最高价值”。在一个虚无的世界里,人们没了规矩和精神的约束,往往会感到舒适[12]。我们这里所说的虚无主义不同于尼采的“人文主义自由”,我们谈的更多的是青年的信仰问题。历史虚无主义思潮借助大众传媒的手段,对红色人物进行“去英雄化”解读,造成对待历史人物持“中立化”态度,对待历史事件“不关心”“不在意”。长此以往,青年对政治没有认同感、对历史没有敬畏感、对国家没有归属感,会成为一个彻底的现代犬儒主义者。

(二)外在异己力量强大:同侪效应引发的攀比心理、猎奇心理、求异心理助推消费主义浪潮

追求新奇是人类的本性,多样化的需求是社会创造性发展的巨大动力。然而,外来的压力性消费在不知不觉中为消费主义的生成埋下伏笔。齐泽克用“知和行的分裂”来描述现代犬儒主义,从认知方面来讲,现代犬儒主义者本着对一切保持怀疑的态度,一旦崇高追求与现实生活存在落差,他们便浑身散发着虚无主义气息,主要表现为:一是道德的虚无。他们模糊善恶的界限,用道德具有相对性来掩盖道德标准的行为干预,他们认为道德是个人的选择,不存在对错之分,价值观念存在“合法化”危机。二是信仰的虚无。他们质疑榜样的力量,认为一切美好和崇高的东西都是站在编造者立场上的利益选择,用“佛系”来抵制“竞争”、用“漠视”来表达自我防御、用“平庸”来掩盖内心失落。三是理智的虚无。现代犬儒主义者继承了先前“对事物表示怀疑”的态度,他们站在自我满足的“批判者”立场上行使自己的话语权,往往会被多数人的规则和玩法所利用,无论是崇高的还是庸俗的价值观念都是他们批判的对象。从行为方面来讲,在回归现实生活后,现代犬儒主义者又摇身一变,一部分人以旁观者的姿态假装适应社会现有秩序,用不参与、不反抗、无欲无求的生活方式表达自己对异己力量的妥协。另一部分人一边批判商业资本唯利是图,是剥削和压迫人民的工具,一边又享受金钱带来的快感,以财富、成功来定位个人。从心理学成因上分析,弗洛伊德认为,没有得到满足的愿望或没有得到平息的激动,是整个精神机关的基本促进动力,个体通过释放不满足感,达到消解紧张,获得快乐。他将人的意识分为三部分,自我、本我和超我[13]。简单来说,自我是人的本能,而超我代表着一种社会秩序和道德规范,站在自我的对立面。被资本逻辑生产生活方式宰制的青年人承受着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当个体承受的压力过大而产生焦虑时,自我就会帮助启动自我补偿防御机制,而互联网的出现正好给予个体的原始冲动得以表达的渠道,形成娱乐无下限的局面,造成流量当道、审丑文化盛行。

(三)社会转型下公共伦理面临冲击:传统文化自身矛盾内容助长了现代犬儒主义情绪

一是封建社会制度残留的“顺从”基因阻碍自我意识的觉醒。在传统封建专制制度下,以血缘、种族、家庭为主线的尊卑体系牢不可破。虽有“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君王之道,但人民与贵族之间权力的巨大落差让普通老百姓认识到自己微乎其微的话语权。在强有力的权势面前,安分守己、遵守礼教成为人们明哲保身的必然选择。在不完善的阶级关系面前,老百姓并没有较强的反抗行动,一方面,普通人在当时并没有接受教育的权力,思想上愚昧迷信,极易将统治者身份“神”化,将其视为“天选之子”,而将自己称为“小民”。当遭遇天灾或是强制纳税导致个人基本生活得不到满足的情况下,稍稍萌发起来的反抗行动也会被有组织的军队所镇压,反抗所需的成本和代价不言而喻。即使反抗有所成效,政权的维持时间一般都比较短。其中,小农的劣根性是最根本的原因。另一方面,小农经济模式下共同体意识束缚个体理想价值的实现。在个体价值绝对服从整体利益的普世价值观下,个人不是独立存在的个体,而是依附于家族和权威之上的存在[14]。在小农经济条件下,人们大多集群而居,为了防止自己成为别人眼中的异类,让自己在熟人环境里生存下去,人们在表达自己的需求时,总是持内敛、从众和中立的态度。二是熟人社会下的特殊信任适应不了社会环境的巨大变化,极易引发“信任危机”。乌尔里希·贝克在其风险社会理论中论述了随着现代化的推进和生产力的发展,科技在帮助人类创造财富、给予生活便捷和快感的同时,不可避免地会有潜在“副作用”。一方面表现为自然风险转为人为风险,长期以来,人们承受着洪水、干旱、地震等自然灾害带来的危害,萌生出改造自然、减少不确定性风险的想法。然而,由于人类对自然的认识和开发能力的不足,遭到自然力量的“反噬”,生态的破坏导致人类面临共同的生存环境挑战,通讯、交通的发展使得全世界的人联系更加紧密,二者共同助推风险社会的“全球化”趋势。另一方面表现为人为风險转化为智能风险。具体表现为对科技的过度依赖、陷入高科技创造的虚拟世界难以自拔,由此引发传统信任体系向现代信任体系的过渡。在传统的信任体系中,偏向一种“天然”的群体信任,也就是所谓的伦理型“熟人社会”,语言、传统、观念、习惯的同质促成了有限的、以血缘为基础的人际关系网的形成。随着现代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带来的交往范围扩大,主体间的联系和交往变得复杂和抽象,信任开始淡化伦理性而逐渐凸显道德性,特别是虚拟空间的出现,庞杂的信息、过低的造谣成本、平台监管不力等原因降低了人们的安全感,对主体的信息辨别能力要求提高,促使信任成为一种选择,理性主体在复杂的环境下权衡利弊,自然而然地将信任概念简化为“实利主义”,以降低自己的损失,最终演变成功利型人格。

四、对策思考:青年亚文化中现代犬儒主义的消解策略

(一)引导青年用辩证思维加强自我认知体系建构,增进青年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认同

青年思维活跃、善于变通、勇于挑战,但由于知识和社会经验不足,对社会和自我认知不够全面和客观。具体表现为政治信仰不坚定、政治方向不明确、政治理论不扎实、政治情感不浓厚、政治态度不鲜明。究其原因,一方面,青年处于与社会接触的初级阶段,缺乏一定的是非辨别能力,思考问题往往从个人出发,难免会有局限。在各类亚文化迅速传播的背景下,各类投机性文化产品对青年原本尚未完善的价值观产生冲击,这些带有“虚假意识”的文化产品对社会共享价值的构建形成阻碍。解决这一问题,首先要依靠各级各类高校的全力配合,加强青年“四史”教育,帮助学生了解文化自觉的历史逻辑,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帮助青年形成正确的价值判断和价值选择。其次要依靠整治网络空间环境,营造反现代犬儒主义、反文化虚无主义的正能量风气。各类媒体要加大对道德榜样的宣传力度,创造出人民真正满意的文化产品。另一方面,要加强青年自我反思,建立一套反伪道德的价值标准,把握思想的方向和深度,拒绝任何低俗思想崇高化、崇高思想低俗化的倾向,注意协调物质需求和生存需求的度,既不要像古希腊犬儒主义者那样一味追求道德而忽略基本生存需求,也不要像现代犬儒主义者那样在追求物欲中丧失自我,健全的价值观是在正视自己的基础上形成的,在面对压力的时候,要寻找适合自己的压力释放方式,切勿让颓废情绪助长现代犬儒主义情绪。

(二)创新主流媒体的叙事方式,提升思想政治教育的亲和力,增强主流意识形态的话语表达,构建新形势下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话语体系

青年处于人生观、价值观形成的关键期,在各种思潮激荡的全媒体时代,如果没有思想政治教育的正确引导,青年很容易陷入极端情绪,掉入“物欲”“功利”“冷漠”等现代犬儒主义的陷阱之中。在意识形态领域,马克思主义不去占领,其他意识形态就会去占领。思想政治教育的说服力不是靠华丽的辞藻,更不是靠考试的高分答卷,而是靠灵活的话语表达。只有真正掌握群众、从根本上说服群众、广泛得到群众认同的话语才能产生效力。在互联网时代,应当选择易被大众接受的实践话语,实践话语具有生动性和感染性,能够实现青年与教育内容的有效沟通。相比实践话语,学术话语本着对思想政治教育内容完整性、准确性负责的态度,在表达上必然严谨、抽象。在不同的场景下选择符合青年和社会发展要求的话语表达是思想政治教育自身科学性和政治性的内在要求。当前,主流媒体面临着各类以泛娱乐主义、庸俗化等为特征的意识形态挑战,在打赢守好网络主阵地战中,只有在坚持党性原则和内容底线的基础上,根据时代发展要求和教育对象等因素的不同,丰富和创新表达形式,增加思想政治教育的人文关怀,才能推动构建全方位、全过程的思想政治教育模式。

(三)加强网络空间治理,引导流量向善,利用优秀传统文化创新文化传播方式,展现本土文化的魅力

互联网在促进信息迅速传播的同时也为大众提供了展示自己的机会,开发了一条新的商业渠道——网络直播。伴随着直播的普及,在资本的助力下,电视的收视率让渡给视频的点击量,网络产品的艺术性被消费性所取代,网络产品的特点越来越快餐化、同质化、碎片化,要想盘活潜在的网络资源,光靠“哗众取宠”终究不能长久。从根本上解决网络空间的生态问题,一要以治理为导向,完善相关法律法规,筑牢“防犬儒”的高墙,二要以技术为手段,不断强化内容评估和监测系统,警惕“打擦边球”的倾向,三要以原则为引领,构建从艺“真善美”原则——态度真诚为真,品行至善为善,德艺双馨为美。单从流量的性质来说,流量本身是时代进步的产物,是一种新的生产力,其所具有的去中心化性质成为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去中心化带来的赋权功能转变了传统的单向度信息传播方式,形成一种多元主体互动的信息交流方式。另一方面,碎片化的信息传播方式消解了主流意识形态的宏大叙事,动摇了传统主流意识形态的“压舱石”地位。要想创造文化大繁荣的局面,需要传统媒体和新媒体携手利用新的条件共同努力。以河南卫视为例,不论是春晚美轮美奂的唐宫夜宴,还是一战封神的水下洛神,在给大众带来极致视听享受的同时也让大众体会到了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地方台文化产品的频频“出圈”展示了“文化内核+形式创新”的巨大成功。

(四)营造公平公正的社会环境,拒绝恶性竞争,抑制互联网领域“内卷”化趋势

在有限的网络空间,为了争取市场竞争力,网络领域的一些人无视网络内容市场的规则,一味追求高点击率和高播放量,制造“流量繁荣”的假象,在道德底线上反复“横跳”,长期下去会形成“内卷”趋势,不仅造成资源浪费和资源内耗,不利于网络行业的健康发展,而且容易散播人们的焦虑情绪,加深人们的无力感,造成社会氛围的浮躁。究其根本,一方面,媒体工作者特别是有着一定影响力的社交平台“大V”必须对网络文化产品充满敬畏,言论自由不代表言论廉价,要想真正在行业内生存下去,守正创新才是实质性的竞争力。另一方面,所有“流量至上”评价标准颠倒了网络文化产品“量”和“质”的规定性要求,代表着人们对“数字化”统治方式的服从,是对商品拜物教式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妥协以及对任何事物或事件都可以用金钱衡量的资本逻辑的退让。探索一条“去内卷”的网络文化产品发展之路,一是要正视自己。树立创新思维,发现自己的优势,在探索和发展中建构自己的风格,要认识到“昙花一现不是春”,只有常态化的努力才能创造出经得起检验的精品。二是要正视竞争。树立辩证思维,反对同质化竞争,倡导差异化竞争,差异化竞争不是坏事,有差异才会有进步。三是要正视贫困。这一条不仅适用于从事媒体工作的青年人,而且适用于全体青年。马克思认为,“财富是人的创造天赋的绝对发挥”,“真正的财富就是所有个人的发达的生产力”[11]713-793。他突破了古典经济学家抽象谈论劳动创造财富的说法,为当代青年树立正确的金钱观提供了方向引领。真正意义上的贫困不仅是物质上的拮据,自我价值的实现也不是单单靠物质满足,劳动的异化带来了人与人的本質的疏远以及个体的应然存在状态的异化,最终造成个体被生产出来的物所支配,退化为只为满足物质需要的、为极权主义所束缚的单向度的人。

参考文献:

[1]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399.

[2]左路平,吴学琴.现代犬儒主义的中国样态及其应对[J].思想教育研究,2020(10):98-102.

[3]刘琳琪.语言·符号·文化:新媒体时代话语生态的变革与传播[J].文艺争鸣,2021(6):195-199.

[4]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习近平关于网络强国论述摘编[G].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21:47.

[5]赵建超.虚拟生存的“虚实矛盾”及其超越之境[J].内蒙古社会科学,2020,41(1):40-47.

[6]尼尔·波兹曼.娱乐至死[M].章艳,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15:106.

[7]朱巍.互联网流量经济背景下的自媒体治理[J].青年记者,2021(7):20-21.

[8]唐正东.齐泽克的犬儒主义意识形态观批判[J].江西社会科学,2015,35(11):5-10.

[9]斯拉沃热·齐泽克.意识形态的崇高客体[M].季广茂,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7:39.

[10]徐赳赳,张丽娟,毛浩然.马克思、恩格斯论语言[J].汉字文化,2017(2):15-23.

[1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12]刘森林.虚无主义的三个深渊:以马克思批判施蒂纳为核心[J].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20(4):53-63.

[13]弗洛伊德.自我与本我[M].涂家瑜,李诗曼,李佼矫,译.北京:台海出版社, 2016:181.

[14]章玉丽.犬儒主义泛化的传统因素分析[J].思想教育研究,2016(10):67-71.

【责任编辑:张晓妍】

猜你喜欢

网络思想政治教育全媒体时代亚文化
玩具变“潮” 已成为一种亚文化?
向沛文:穿行于青少年亚文化
对高校辅导员网络思想政治工作的思考
高校网络思想政治教育实效性发展对策研究
全媒体时代高校新闻人才培养应对舆论新环境改革研究
小区域内亚文化区划分路径研究——以重庆市区域内亚文化分区研究为例
“腐败亚文化”何以挥之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