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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 牛

2022-05-26罗皓予

青年作家 2022年2期
关键词:德才水牛腊肉

罗皓予

得到九叔今天埋葬白牛的消息,月亮湾的人都来了,这场面远比一个人的葬礼隆重。

走在送丧队伍前头的四个读书少年抬着一幅白牛的遗像,满脸泪水,一路哀泣。紧跟后面的是一群抬棺材的成年人,他们显然很卖力,个个脖子挣得筋脉突兀,气喘吁吁地一路进发。九叔一脸哀伤,一瘸一拐地紧跟在抬棺人群之后。他身后的人群也在缓缓地朝前移动,保持着一种庄重的沉默。

月亮湾是一个苗寨,坐落在月亮河的北面河畔上,一拱横跨南北两岸的月亮桥连起了这个村落与外面的世界。月亮湾历来没有葬牛的习俗,九叔这般厚葬白牛,在月亮湾史无前例。

白牛是一头水牛,生前一身白毛白皮,九叔买来后就给它取了个名副其实的名字“白牛”。在此之前,九叔与白牛素未谋面,是寨上刘家办丧事,九叔恳求主人刘德才刀下留牛,并倾其所有买下了它。

那年的八月,刘德才的父亲去世,出殡那天正是九叔的生日,按照当地习俗,九叔那天不能去刘家闹丧。没闻到酒香之前,九叔还记得这事,他说,今天是我生日,日子相冲不能去帮刘德才抬老爷子上山了,只能勉强在寨上帮他做后勤。可牛还没宰杀,九叔混在伙夫队伍里边烧火边偷喝寡酒,一个人喝到天旋地转。七八个伙夫都笑九叔偏爱猫尿,饭菜还没烧好,他就开始走猫步了。

九叔不承认自己醉酒。他说只是开了一瓶白酒尝尝,主要是看刘德才买的酒正宗不正宗,毕竟现在市场上假酒太多了,不先尝尝,万一买的是冒牌货,对不住来闹丧的亲戚朋友。九叔这话逗得在场的人一阵哄笑,个个向他投来嘲讽的眼神。只有那头即将被宰杀的水牛朝他不断点头,并向他投来信任的目光。九叔觉得在场的人还不如这头牛,他们对自己一贯持有偏见。比如,他爱喝酒,每次到寨上别人家喝醉了,他们老叫他“酒鬼”;每逢杀年猪,他先把寨上人家吃了个遍,然后才回去把自家的猪肉分成12份烘干保存,并规定自己每个月只能吃1份,以此确保自己一年到头都有腊肉吃。月亮湾人瞧不起他这套做法,说九叔是“抠门鬼”。反对归反对,九叔依旧我行我素,他甚至偷笑那些反对他的人活着没脑子。

九叔是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走近水牛的。水牛很温顺,一双突兀的牛眼散发着亲切的光芒,一副半月弯的牛角黝黑发亮,尖角上沾着些湿润的泥巴,一身沾满土灰的白毛带着犁铧掀翻泥土的芬芳气息。由此可见,它是一头长期拿来干农活的耕牛。

九叔伸手轻轻地摸了摸牛头,水牛受宠若惊,伸出带着肉刺的舌头舔了舔九叔的衣袖,一种陌生而熟悉的感觉侵袭而来。九叔瞬间就喜欢上这个即将消失的生命,他蹲下身子,用哀怜的目光和牛对视,目光骤然融会贯通。牛在他面前毫无畏惧,他的悲悯和亲切让牛瞬息间体会到生命之间的和谐与温暖。在他身上,牛隐隐约约看到了一线来自生命末端的希望,不知是感动还是求生的欲望,牛的眼睑竟然湿润起来……九叔在牛眼里看到的不是自己充满伤悲和惋惜的表情,而是一个辽阔深邃的世界。现场的人影在这个世界里显得那么渺小,就像是广漠的一缕风影,一切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九叔的思想走进了牛眼的世界,他像是居身于空旷的春天大草原,一切充满勃勃生机的色调,令他憧憬和向往;他又像面临一场空前绝后的暴风雪,一切渗透拯救生命的欲望,令他惶恐和不安……突然间,水牛一滴豆大的眼泪落到九叔的手背上,一股温热让他回过神来:“这牛不能杀!”

在场的人被九叔这话吓得屏住了呼吸,他们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这牛不能杀!这牛我要了!”

现场的人再一次惊愕得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出声,只有各自听见心脏在踹踢自己胸口的声音。

“这牛不能杀!这牛我要了!”

“九叔,要买牛去牛马市场挑嘛!为什么要买这头办丧牛啊?你喝酒疯了吧!”老马的话让大家笑作一团。

大家还在为九叔的话议论谈笑,刘德才请来宰牛的几个男人已到场。为首的叫曹大头,满脸络腮胡,手持巨斧,挺着猪肚,很像《水浒传》里杀人不眨眼的李逵,看上去这家伙是宰牛的主攻手。他们一进场,一股杀气便扑面而来!九叔一看来者不善,转过身去护住牛,随即怒吼:“这牛不能杀!这牛我要了!”

这话把几个宰牛的震住了。曹大头握着巨斧,一脸困惑:“刘德才,这是怎么回事?”

刘德才应声而来,气喘吁吁地指着九叔说道:“九叔,你别在这里添乱!快让他们把牛杀了!”

“这牛不能杀!这牛我要了!今天谁要杀这头牛,除非他把我先杀了!”九叔盯着刘德才,语气很果断。

刘德才第一次见九叔说话这么严肃,他觉得很奇怪,反问道:“你要这头办丧牛?九叔你没发疯吧?”

“我没有发疯!这头牛不是一般的牛,不能杀!你要是杀了它,你会断子绝孙的!”

“九叔你在诅咒谁?你非要买我这头办丧牛干什么?”刘德才一头雾水。

“这个你别管,反正这牛我要定了!你开个价吧!”

“开什么价?我家办丧事,要拿它来招待客人呢!九叔你就别在这里捣乱了!”

“我没有捣乱,今天我一定要买你这头白水牛!你原来多少钱买来的?我可以多给你点!”

“我12000买来的!你能给我多少?”

“那现在我给你多100,怎么样?”

“才多100?九叔别开玩笑了!”

“那12200!”

“不卖!”

“12300!”

“不卖!”刘德才嘴上在回应九叔,心里却在打着算盘。

“12400!”

“不卖!”

……

九叔每一次比上一次多加100。他俩你一句我一语地砍价,弄得旁边几个杀牛的很不耐烦。他们掏出香烟来抽,打发心里的暴躁。曹大头更为焦躁,他憋足力气从一对鼻孔里吹出两股白烟,调头朝几个手下咕哝起来:

“他奶奶的,眼看到手的生意恐怕要被九叔这老家伙搅黄了!”

他们交头接耳了一阵子,曹大头突然把头一扬,鼻孔里又一次喷出两股白烟:

“刘德才,这牛到底杀还是不杀?你给我们哥几个一个说法嘛!”

“杀!”

“不能杀!”

曹大头一听刘德才叫出个“杀”字,他脸上立刻爆出杀气,扬起斧头就朝白牛走去。几个手下纷纷甩掉手上的香烟,紧跟其后追了过去。

“刘德才,我给你15000!” 九叔突然叫出比原价高出3000的价钱。刘德才一阵暗喜,他急忙冲上去一把抓住曹大头的胳膊:

“这牛不忙杀!现在不能杀了!”

“你刘德才还是个孝子吗?一见钱就眼开,你爹白养你了!杀头牛为他老人家送终还啰啰嗦嗦的,我们哥几个不干了!”曹大头撂出这话,收场走了。

刘德才来不及理睬曹大头一伙,他回过头来又问九叔:“九叔,这牛你真给我15000?你拿得出这笔钱不?”

“15000就15000!你等着,我马上回家拿钱。你千万别动这头牛,不然我跟你没完!”

“你不是中邪了吧?还真给我15000……”刘德才突然被九叔的话弄懵了。

现场就像煮沸的滚水,一片嘈杂嗡鸣。九叔如同刚赢得华山论剑的剑客,在众人的议论和目送中离开了现场,他身后的议论继续蔓延开来。

“九叔不可能拿出这笔钱的……比原价多出3000!”

“这个酒鬼连酒都是讨别人的来喝,怎么会有这笔钱?天大的笑话!”

“原价12000他拿不出,还口出狂言开价15000……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抠门鬼一定是中邪了!他怎么舍得掏钱来买这头水牛啊!”

“九叔在玩什么把戏……别耽搁刘家办丧事哟!”

一袋烟的工夫,九叔在观众的议论声中急匆匆回到现场,他两手攥着一个包裹,一股脑儿往人群里钻,直接来到刘德才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随着一股刺鼻的酒味窜入旁人的鼻孔,几叠鲜红的钞票跃入众人的眼帘。

刘德才喘着粗气一下子把钞票连点了三遍,一分不少,刚好15000。他攥着到手的钞票喜形于色,激动得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那样子一点不像家有丧事,倒是很像在操办一场添丁的喜宴。他激动了半晌,才回个神来颤抖着公鸭喉:“够了够了!这牛归你了九叔,赶紧把它拉走吧!”

谁也想不到,九叔竟然拿出钱来买下这头办丧牛。现场蓦然变得鸦雀无声,人们主动给九叔让出一条道来,目送他赶牛走出办丧事现场。不少人在惊诧中尚未回过神来,耳畔一直回荡着九叔撵牛回家的吆喝声。

九叔让这头水牛获得了新生,还给它取了名字叫白牛。白牛在月亮湾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也成了九叔家的新成员。从此,是不是白牛给月亮湾带来了是非祸福,众说纷纭。

春耕时节,白牛最忙最辛苦,寨上几乎家家都来找九叔借白牛去耙田犁地。那个时节,人们都记得九叔,感恩白牛。为了讨好九叔,借上白牛耕田犁地,人们总是送酒送肉给九叔。送的人多了,九叔就把酒肉拿到集市上换成钱存起来。渐渐地,九叔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好起来!月亮湾人只要和九叔喝酒,都夸九叔买白牛真有眼光,白牛真是头福牛!

九叔对白牛自然是疼爱有加,呵护备至。他总是生怕白牛饿坏了,没力气干农活,每天天不亮就拉它上牧场吃草。干完农活回家,天还没黑,他又忙着牵白牛到月亮桥下的月亮河去洗澡,让白牛在河里舒舒服服地泡一阵子,消除一天的疲劳。

月亮湾有四个小有名气的读书少年,分别是村长赵宝贵的大儿子赵红军、老马的小儿子马小海、李美凤的长女李花花、刘德才的独生子刘一根。他们四个在学校的学习都很拔尖,成绩了不起,每个学期校长都亲自把奖状、奖学金送到月亮湾来发,还当着父老乡亲的面说,这四个读书少年很有前途,小学五年来品学兼优,成绩一直在各班上名列前茅,是月亮湾的未来和希望!可这四个读书少年在九叔眼里却没有校长说的那样完美,因为他们每个周末放学回家,路过月亮桥看见九叔和白牛在桥下泡澡,总是爱戏弄九叔和白牛。有时他们会从桥上排队拉尿淋九叔和白牛,甚至朝九叔和白牛扔石头和土块。他们之所以对九叔和白牛带着抵触情绪,老看不顺眼,大概源于平时受到父母亲的影响,九叔在这伙读书少年眼里就是个“酒鬼”“抠门鬼”,白牛在他们的认知里就是头办丧牛,感觉它带着一股邪气。一次,九叔和白牛在桥底泡澡上岸,刚巧这群读书少年路过桥上,刘一根指挥他们捡石头土块袭击九叔和白牛,九叔为护白牛被石块击中头部,鲜血直流……九叔一直想找校长说说这件事,可是每次校长来月亮湾,家长们都会排队拍红掌心欢迎他下车,杀鸡宰鸭款待一番,到最后回去时,家长们又争先恐后搂着扶着他上车。

每次校长到寨上来,九叔是唯一不能参加热闹的人。他不受家长们邀请,也不讨读书娃们欢迎。每次见到寨上为这伙读书少年办喜宴,九叔就会强忍着酒瘾,一个人待在家看守白牛,他担心这群读书少年高兴过头了又会来偷袭他和白牛。当然,他更不愿意让他们扫兴!这样一拖再拖,九叔的伤口就拖好了,也就没有必要再去麻烦校长了。

这天,天色微亮,九叔又急匆匆拉白牛去吃草。白牛路过老马家门前时不小心踩死老马家一只未足月的花狗儿。老马听闻花狗儿死去的惨叫,穿着裤衩冲出来硬逼九叔赔他一只大狗。老马的理由很简单,如果白牛不踩死他家未足月的花狗儿,它总有一天会长成大狗的。九叔很无奈,只得回家把家里唯一的那只老母狗拉去赔给老马。这事不久,白牛又在寨上踩死李美凤家一只怀孕的母猫。李美凤风风火火去派出所报案,要求派出所出面解剖母猫的尸体,按猫头个数赔偿。解剖结果,发现母猫肚子里怀有5只刚成毛胚胎的猫仔,加上母猫本身一起,九叔又赔了李美凤家6只大猫。尽管白牛摊上了两件让九叔赔本的事情,但九叔并不责怪白牛,反而更加倍照料它。到了雨季,九叔不忍心让白牛冒雨去吃草,他又冒雨上山去割草背回家喂白牛。有一次因雨天路滑,他摔断了左腿,治好后九叔成了个瘸子,走路总是一瘸一拐的……看着白牛给九叔带来的损失和创伤,月亮湾的人又认为白牛本来是办丧牛,不吉利,养不得,再养会祸害主人甚至会殃及寨上人,纷纷劝九叔把白牛卖了。面对众人的劝说,九叔始终坚持一句话:“我还活着就不会卖白牛,宁愿养它到老死!”

人们劝不了九叔卖白牛,就渐渐疏远了他,寨子上有什么事,也没人搭理他了。九叔每天牵白牛去坡上放牧。郁闷的时候,九叔一边看白牛吃草,一边吹芦笙给它听。悠扬的笙歌传递着生活的诉说,由近而远,撼牛心神,听到伤心处,白牛竟然会流泪!白牛有所悟,亲切地走近九叔,伸出带着肉刺的舌头不断舔他的衣袖。九叔心疼地摸摸牛头:“白牛啊白牛,九叔没事,吃草去吧!”

九叔不想让白牛伤心,他觉得他和白牛有自己的世界,没有必要和寨子上那些不通情达理的人斤斤计较。他和白牛有自己的活法,没必要为他们把日子弄得焦躁不安。在青山绿水的蓝天下,他和白牛是自由的,应该把日子过得漂漂亮亮的……九叔这么想来想去,他立马换了一副表情,舒展皱纹,喜上眉梢;也换了一个曲调,欢快起伏,抑扬顿挫,吹出一种洒脱和愉悦。白牛听着听着,突然仰天长啸,随之起舞,来回奔跑,欢快地跳跃,舞动着身边的草木。芦笙悠扬,和风曼舞,人牛同乐,这默契的配合,让整个山坡充满了欢乐!

愉快的一天显得飞快,转眼天色已晚。九叔和白牛带着满腹的快乐刚回到家。一场来势凶猛的暴雨开始袭击月亮湾,密集的落雨如同由高空向地面扫射的枪弹,仿佛要把月亮湾打得千疮百孔。

连续半个月的暴雨天气,昼夜不停,人们无法下田下地干农活,整天蜗居在家闲着吃老本,这种情形对勤劳的月亮湾人简直是一种折磨。人人在家里打转,理不出任何头绪,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乱了方寸。面对这恼人的雨天,九叔一直耐着性子打理自己和白牛的生活。眼看已进入一个新的月份,这天九叔上楼打开一包腊肉来改善眼下的伙食,他刚爬到楼上,就嗅到腊肉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味。九叔取出一小块熏干的腊肉下楼做菜,他把腊肉往火里一抛,火堆噼里啪啦炸出一股腊肉香,香味迅速弥漫开来。白牛闻味而来,走近火堆,它探头朝火堆嗅了嗅,嘴巴里立即溢出一线连着一线的唾液来。

“白牛啊,九叔在烧腊肉呢!这雨下得人心都快发霉啦,还是我九叔库存的腊肉香啊……虽然少了点,总比寨上人家没有吃的好啊……一会儿弄好给你打一瓢腊肉汤喝吧!”

白牛似乎有点迫不及待,它在火堆边上停顿了好一阵子,才拖着长长的唾液离开了。

九叔忙碌了好一阵子才煮好饭菜,一碗香喷喷的腊肉端上餐桌,然后倒好一碗香醇的苞谷酒,他准备好好享受一番美味佳肴。吃饭喝酒之前,他得先上一趟茅厕去先腾空肠胃。九叔才离开不到半袋烟的工夫,白牛嗅着香味闯进屋去,它先低头去喝干主人装在地上盆里的腊肉汤,还嫌不过瘾,索性抬头风卷残云般把餐桌上的酒肉一扫而光。酒醇香,肉油香!白牛第一次尝到了酒肉穿肠的滋味,它意犹未尽,正反刍满嘴的爽味,谁知屁股突遭到几下重重的棒擂。

“你牛!竟敢动老子的最爱!找死!”

九叔气得七窍生烟,他第一次出手打了白牛,而且出手很重,连自己也摔倒在地上。

九叔一边爬起来,一边骂白牛:“老子不是给你留了一瓢腊肉汤了吗?你却连老子那份也给干光了……白养你了!别回来……”

白牛逃出屋外,头也不回,一路狂奔而去,直到听不见九叔的谩骂。

正当人们的耐心枯萎、暴躁萌芽之时,暴雨突然一夜之间就像逃兵逃离战场般销声匿迹了,太阳乍暖,人们倾巢出屋,争先恐后忙着晒晒发霉的心情。暴风雨的侵袭,冲垮了月亮湾不少田地,连月亮河上的月亮桥也被雨水冲走了。没有了月亮桥,月亮湾人出入外界只能靠暂时的小木舟渡河。人们不断埋怨天公为何要这般造孽人间。天才放晴几日,道路泥泞未干,月亮湾又发生了鸡瘟,不到三天,寨上的鸡全发瘟灭绝!月亮桥荡然无存,田地被暴雨冲垮不少,全村发生鸡瘟灭绝,这些现象月亮湾从来未发生过,人们把这些自然灾害嫁祸给白牛。甚至寨上有人放出猛话,要找机会毒死白牛!

九叔听到这个可恶的消息,不禁担心起白牛的安危来。一连几天,九叔找不到白牛,也不见白牛回家,他心里忐忑不安。九叔很后悔自己不该为那顿酒肉伤了白牛的自尊,他很担心寨上那些别有用心的家伙会下手毒死白牛。一天夜里,九叔梦到白牛遭到别人下毒手,死得很惨。它四脚朝天,肚子胀鼓鼓的,头上半月弯的一副牛角全断了,冒着血泡,两只牛眼直瞪着自己……他被噩梦惊醒,急得老泪纵横。

持续的降雨,催生了月亮河两岸青草。面对鲜嫩的青草,白牛却毫无食欲,失去了主人的呵护,它一直在河边流浪,在风雨中徘徊。

眼看又一场暴风雨的侵袭即将来临,满天的乌云像一张无形的魔毯,黑压压的,裹着月亮湾的村庄,令人窒息,这给人们划舟渡河带来不小的风险。这天傍晚,雨雾中九叔撑着雨伞一瘸一拐地来到月亮河边寻找白牛。一直找不到白牛,他泪流满面。不一会儿,河的上游突然传来几个人求救的呼喊声。九叔循声看去,只见河面上正忽隐忽现地漂浮着几个人影。原来是上游渡河的小木船翻了,九叔急忙大声呼喊救人!

听到九叔的呼喊,白牛闻声而动,它冲出雨雾跳入河中,直朝几个漂浮的人影游去。白牛逐一靠近落水人,并用身体护着他们,让他们逐个爬到自己背上,然后驮着他们往下游河岸游去。这时,闻声赶来的人们终于看清白牛背上的人正是月亮湾的几个读书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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