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工业园区公共空间景观重塑的策略探讨

鲁 超

（黄山学院 艺术学院，安徽 黄山 245041）

引 言

工业文明的发展极大地丰富了人们的物质生活，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模式，但同时也带来了不少问题，比如大量被废弃的工业园区在城市空间中出现，对这些旧工业园区的重塑便成为城市空间优化的重要现实问题。在发达国家，工业遗产的重塑已经走过了一个相当长的发展时期，取得了丰富的经验，但在国内尚处于起步阶段，当前我国的旧工业园区改造以拆除重建为主要模式，无法体现对工业历史文脉的传承与保护，很多有着丰富的历史和人文价值的工业遗产被毁掉。因此，强化保护意识、积极探索生态化的再生重塑模式便显得尤为重要。

一、旧工业园区公共空间景观重塑问题综述

公共空间指的是城市居民共同存在着的、除去室内空间之外的、形态开放的场所，旨在为居民提供生活空间，满足公共性活动的需求。公共空间是社会的公共资源，其使用具有开放性、公平性等特点，同时也极具包容性，不仅面对人类，且对自然万物开放，体现了对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理念的尊重[1]。旧工业园区是一种特殊的公共空间，它区别于普通空间的最大特点在于场地的工业化特征，衰败的厂房、三高两低的产业形态、架设无序的电线网络等景观成为众多旧工业园区的典型特征，旧工业园区往往聚集着很多劳动密集型企业，它们分布分散、集群效应差、生产方式落后、产能低下，这些导致旧工业园区环保问题凸显，在空间设计上也较为简单，且缺乏长远规划。

（一）旧工业园区公共空间景观重塑的意义

首先，旧工业园区公共空间景观重塑是探究后工业时代城市以拆除重建为主要更新模式而引发各种社会问题的解决之道的必要要求[2]。工业社会的转型、后工业时代的来临，使城市出现了大量的传统工业残骸，极大地影响了城市宜居生活空间的打造，同时对人们的健康、环境的保护和美化都带来了负面影响，引发了诸多社会问题。为寻求解决之道，拆除重建成为城市更新的主要模式，虽然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社会问题，但却对工业文明的传承造成了伤害，城市的历史记忆与工业文明的痕迹被简单粗暴地割裂甚至抹除，这与现代城市发展和空间设计所追求的社会、经济、生态多功能体现的理念不相符合。

其次，旧工业园区公共空间景观重塑是人本主义城市更新观的要求，正如学者简·雅各布斯认为，拆除重建的城市更新模式破坏了其多样性特质，而现代的城市更新理念应以有机更新和城市再生为主，更新的目的不是与历史决裂，而是包涵了对过往的传统工业文明痕迹在内的整合、设计、优化。[3]

最后，旧工业园区公共空间景观重塑是尊重原有空间形态、构建有机的后工业景观空间的要求。旧工业园区的改造不应该是简单的推倒重建，而要在尊重和继承城市工业历史文脉的基础上，对空间进行有机地重塑和再生，以凸显全新的、多样性的空间使用功能[4]。

（二）旧工业园区公共空间景观重塑的理论基础

国内外关于公共空间的景观重塑的研究比较丰富，形成了多种相关理论，比如城市更新理论、生态设计理论、环境行为理论、景观美学理论等，这些理论从不同视角探讨了空间重塑问题，形成了各自较为完善而系统的观点[5]。其中，城市更新理论认为应以城市的复苏与再生来代替简单的拆除重建；生态设计理论认为修复城市被破坏的环境空间其重点在于综合性生态规划思想的应用，生态技术与功能设计的融合统一；环境行为理论包括行为动机理论和环境认知理论两个部分，行为动机理论基于心理学角度研究人与空间之间的相互制约和影响，认为空间重塑应以人为本，重视功能性与舒适性的统一，而环境认知理论则认为要从人的心理需求出发来设计宜居的空间环境；景观美学理论提出空间重塑的美学特征，空间重塑要体现形式美、意境美与内涵美的融合。这些相关理论为旧工业园区公共空间景观重塑的运用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二、旧工业园区公共空间景观重塑原则

（一）坚持整体性开发、生态规划的重塑原则

旧工业园区空间景观重塑应坚持整体性开发原则和生态规划原则。坚持整体性开发原则就是要在空间重塑过程中保护好工业遗产，尤其是那些有着深厚的历史与社会价值、有建筑审美意义的工业遗迹，在空间重塑前应对工业遗产进行综合评估，从整体规划角度选择性地对工业遗产进行保护和再生利用[6]；要重视整体设计的观念，将原有的空间形态、材质肌理等空间要素与新设计元素有机融合在一起，体现全新的功能特征；要强调改造后的工业园区与城市环境中其他空间之间的协调统一，这种统一既包括功能上的协调，也包括使用模式、空间形态上的统一。坚持生态规划原则是指空间重塑要从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角度出发，站在生态平衡的立场来进行规划设计。正如麦克哈格在其空间规划理论中所指出的，空间重塑要彰显空间的生态平衡与健康，要坚持为公众打造充满生机与活力的空间环境宗旨。[7]

（二）坚持兼容并蓄、开放性的重塑原则

旧工业园区的空间重塑应遵循兼容并蓄、开放性的原则。坚持兼容并蓄原则就是要在空间重塑中考虑到原有工业遗产的保护，不能只顾及现有的改造升级需求，要体现新旧之间的协调和对比，比如原有的场所氛围、空间特质与新的设计元素、风格之间的协调以及新旧设计元素之间在形式、色彩、肌理之间的对比。总之，要在保护的基础上开发，新旧格局、空间形态之间不应是对立的、非此即彼的状态，而是应该相互融合、再生重塑。坚持开放性原则就是要在行为上和形式上秉持开放性，行为上的开放性指的是空间为公众提供公共服务的便捷性，形式上的开放性则指公众对空间形态、空间氛围等的感知度[8]。

（三）坚持挖掘与彰显美学的重塑原则

坚持挖掘与彰显美学的重塑原则对旧工业园区公共空间景观重塑具有重要作用[9]。如何将工业产品设计得既美观又经济实用，如何使工业建筑体现自身之美及与周围环境的协调等，都是需要设计者充分考虑的问题。美学有着多学科的综合性特征，既会涉及哲学、心理学、艺术学等领域中的问题，也会应用到符号学等学科中的知识。在对旧工业园区空间进行重塑的过程中，应将美学原则充分融入其中，高度提炼工业遗迹中的美学特征，在重塑过程中加以强化，使其与新的设计相得益彰。

（四）坚持传承工业历史底蕴的重塑原则

旧工业园区的空间重塑还应坚持工业历史文脉的传承与发展，重塑不是对历史文脉的割裂与否定，也不是推倒重来，而是要从人类社会发展的高度来看待工业遗产的历史价值，从保护人类文明的整体性、连贯性立场出发，对遗产进行保护与再生产利用[10]。空间重塑过程中，保护与传承必不可少，对城市来说，工业历史文脉表征着城市的记忆，是一个城市的历史名片和时空符号，而对生活在其中的居民来说，历史文脉则是他们情感的依托，是对空间场所的认同和精神归属，是遗留在民众精神世界中不可撼动的深刻记忆。因此，保护、传承、发展工业历史文脉也就是在保护城市的文化历史，保护民众的精神情感。

三、旧工业园区公共空间景观重塑策略

（一）结合工业园区结构进行公共景观设计

结合旧工业园区结构进行公共景观设计应从两个方面进行，即基于整体结构和重要局部的重塑，以及针对单体工业园区进行的重塑。首先，基于整体结构的重塑是指在旧工业园区改造中，从整体布局、重要节点、代表性元素、空间环境等方面进行重塑，其设计要领即在保护与传承工业遗产的基础上通过并置、转置、介置等方法来注入新的设计元素，在“旧”的基础上立“新”，在“保”的基础上求“变”，采取这种方式加以重塑的工业遗产通常包括与生产结合紧密的功能分布区，比如工业生产区、动力供应区、运输线路、物料堆放场、室外装配场地、典型建筑、生产设备等。整体重塑的过程要使每一部分能融入整体格局中，形成新的空间形态，是在旧的工业文脉遗存基础上重新诠释建筑群落关系、色彩体系、肌理特征、绿植铺设、场地氛围等，在体现对传统与历史尊重的基础上构建新的空间形式[11]。此外，要在强调整体规划的基础上，对厂区有重要价值的局部空间或片段化片区进行保护重塑。同时，注重其与新的园区空间之间的协调统一，使其能恰如其分地融入到新的景观空间中。重塑也包括以具体的标志物为主体的重塑，这些标志物常具有显著的历史价值，象征着过往的工业文明，可以是某些建筑物、构造物，也可以是一些特定的生产设备、局部空间等，对这些标志物进行重塑就是要将其作为原有设计元素进行保护和传承，同时对空间中的其他部分进行改造升级，最终使历史标志物与新空间格局融合统一，在整体上表现出全部的空间风貌。比如，以西安大华·1935为例，作为旧工业园区公共空间景观，其立足于原有标志物和建筑基础进行现代化的景观设计，如富有历史感和工业感的大门、园内标志物等，从而实现了历史性和现代性的有效结合（如图1、图2）。

图1 西安大华·1935大门

图2 西安大华·1935园内标志物

其次，对单体工业园区进行重塑的重点在于保护的同时充分利用现有条件，结合新空间景观环境的构建目标和模式来进行有选择地再利用，单体工业园区常见的空间保护再生模式有博物馆模式、运动休闲空间模式以及综合体模式。所谓博物馆模式指的是将工业遗留建筑改造升级为博物馆或展览馆，以全新的特色空间来体现其社会价值，还以西安大华·1935为例，大华博物馆在保留了原始历史内容的基础上，结合新时期青年流行元素进行改造，既有流行乐队，又有周末照相馆，彰显了历史底蕴和现代流行文化（图3）；运动休闲空间模式指的是对工业遗留物开发再利用，以挖掘其新的使用功能应用于休闲娱乐场所等；综合体模式是指将旧工业园区改造成咖啡馆、超市等新的城市空间，在保留其部分工业文化特征的基础上带给人们全新的空间体验，比如西安大华·1935工业园内的“绿驴咖啡”，作为网红咖啡馆，它吸引了众多年轻群体纷纷打卡，同时这一咖啡馆还参与慈善活动，备受社会关注（图4）。针对单体工业园区的重塑，通常的方法有全方位保护、关键性保护、重构与扩展。其中，全方位保护主要是针对符合文化建筑遗产保护规定的工业遗迹进行的保护、修缮和加固等；关键性保护首先是对标志物进行隔离保护，然后是进行功能转换，比如将仓库改造成酒吧等；而重构与扩展指的是对一些价值不高的工业厂区进行部分空间选择性保护，同时进行改造和扩建，以体现新的功能。

图3 西安大华·1935大华博物馆

图4 西安大华·1935绿驴咖啡店

（二）注重工业园区环境及设施的艺术化塑造

运用工程技术和艺术表现手法，对旧工业园区的工业遗留设施以及地形地貌进行设计与重塑是当前工业空间重塑的常用方法，具体来说包括两大方面。

第一，对旧工业园区的场地环境以及生产设施进行艺术化改造和重塑，它包括了对场地艺术重塑、利用工业遗留物进行的艺术设计、对空间色彩体系的处理、对空间照明系统的处理等四个方面。首先，对场地的艺术重塑指的是将原有场地构成元素中最富有工业文明特征的部分进行高度提炼，然后采用当代的艺术设计手法加以重塑，使这些元素具备浓厚的文化艺术特质，使走入该空间的人们能同时体验到厚重的历史文明与浓烈的现代气息。其次，以艺术性的眼光重新审视工业遗留物的价值，采用艺术手法将其进行再利用，创作成具有工业文明特征的艺术作品，并将其点缀于新的空间景观之中。再次，处理色彩。通常旧工业园区在整体色彩应用上以黑白灰为主，在重塑过程中，可以结合空间周围构成来丰富色彩体系，适当增加暖系色彩来加强空间的层次感以及视觉冲击力。最后，照明系统设计。无论任何现代空间景观，照明系统都是很重要的构成元素，在空间重塑中，同样要注重照明系统的重塑设计，使其更加符合场地性质，必要时可通过A R技术等构建个性鲜明的景观空间。

第二，对旧工业园区的地形地貌进行艺术化改造和升级。通常采用的方法源自波普艺术、极简主义、大地艺术等现代空间设计理论和原理。波普艺术的核心在于废弃物的再利用和标新立异的设计风格；极简主义的核心特点是几何形体的运用及抽象表现方法，极简主义下的地形塑造通常呈现为各种几何形态；大地艺术的核心强调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简洁、质朴是其设计关键词。

（三）通过植物景观设计提升公共空间美学特色

植物造景自20世纪80年代提出以来就倍受关注，并逐渐在景观规划设计中占据愈来愈重要的地位，植物是生命的象征，代表着生机与活力，将其应用到景观设计中，不仅在空间划分、地面覆盖、形态塑造等多个方面有重要作用，且可净化空间、陶冶情操。在旧工业园区的空间重塑中融入种植设计是非常必要的，从类型上来说，这种设计包括了生态性质的景观设计、工业型的景观设计以及观赏型的景观设计。生态性质的景观设计主要是指对工业园区中遭到破坏的自然环境有修复作用的植物群落设计；工业型的景观设计则是指种植在园区工业场所中的植物群落；观赏型的景观设计多用于生态环境较好的厂区，其功能类似一般城市植物景观，突出美化环境、陶冶身心的作用。旧工业园区的植物景观设计是一门跨学科的应用型科学，它涉及生态学、美学、环境心理学等多个学科，在种植上要注重相关理论引导，选择适应性更强的本土化植物品种进行整体规划和布局，使种植植被具有可综合修复、经济、文化等多项价值功能。此外在种植设计手法上，可从三个方面入手。首先是针对生态性植物的种植设计，应深入了解旧工业园区的生态环境和植被种群；其次在此基础上，围绕生态平衡进行植物景观设计，多选择适应性更强的乡土植物作为配置植物；最后还要充分考虑原有的植物种群结构、配置品种、季相色彩等进行综合设计。

（四）进行体验性、互动性的公共空间活动策划

旧工业园区空间重塑的目的在于呈现一个兼具工业文明气息与现代空间特征的景观空间，使人们徜徉其中可直观地感受工业文化的厚重与丰富，同时能在与工业遗产结合密切的各种娱乐活动中获得不一样的体验感，使这些工业历史文脉与记忆以另外的方式得以延续和传承。首先，充分挖掘旧工业园区中构成元素的旅游价值，开发工业旅游项目，这些构成元素应该是多方面的，既可以是工业设施、工业场地、各类工业遗产，也可以是旧工业园区所处的自然或人文环境，总之只要是具备旅游价值都可以作为旅游要素加以开发，并整合到整个工业旅游项目体系中来。项目的内容应丰富多彩，可以是与工业文明相关的设施展示、生产方式参观，或者特定场地游览等。其次，开发休闲娱乐项目，使人们放松身心、体验愉悦。比如，对旧工业园区的建筑设备等进行再利用，开发成娱乐活动空间、户外休闲活动设施等，使这些工业遗留物的价值实现转换。最后，利用原有场地和设备在保护的基础上进行功能再开发，使其更符合当代人们的生活需求，比如将特定场地改造成极限运动场所、主题活动公园等，人们可以在闲暇时间来这里举办或体验各种趣味性强的主题活动，丰富业余生活。

（五）借助生态技术实现公共空间环境保护

工业经济的发展在极大地丰富人们物质生活需求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带来了环境污染、能源危机等方面的问题，并成为经济发展的掣肘。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在尊重自然的基础上进行生态化的景观设计成为当代空间景观规划设计中需要遵循的一项基本原则，由此而催生出生态设计理念、生态学原则、生态技术等概念和理论。在工业园区的改造中，保护生态结构、治理污染、废弃物的再利用等已然成为重要的改造设计事项。首先，对原有工业园区生态环境的保护主要是指工业厂区被废弃后自然生长起来各种植物群落，进而形成新的动植物生态体系。在旧工业园区重塑中，要对这些生态系统加以保护，保持其生态学价值，重塑的过程应在尊重这些自然形成的生态系统的基础上进行。其次，在对环境污染的治理、重塑过程中，要对受到污染的土壤、水体等环境要素进行治理，比如对土壤污染的治理可以采用物理、化学、生物等技术和方法来进行，物理覆盖、热修复法、生物降解法等都是很好的办法，而对水污染的治理通常的方法有水生植物降解、物理沉淀、微生物技术等。最后，实现对旧工业园区生态系统的修复和对工业废弃物的再利用，对生态系统的修复应通过物理、化学、生物技术来对原有地貌、土壤、水体、植物群落进行保护，以稳固土壤、净化水质。在此基础上，配置适宜的植物品种，丰富植物群落，平衡生态系统；对废弃物的再利用主要是指针对那些对人体和环境无害的废弃物进行功能转换，通常来说再利用的方法有充当标志物、作为景观设计元素、用作设施的维护建筑材料、艺术加工和二次创作等。

结 语

旧工业园区公共空间景观重塑不仅是国家工业历史文脉传承与保护的重要事项，也是建立城市生态文明体系、优化宜居环境的现实要求，是提升社会文化软实力的表现。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经济发展突飞猛进，取得了辉煌的成绩，极大地提升了我国的硬实力，但与此同时也表现出文化软实力方面的滞后，对旧工业园区公共空间景观重塑在某种角度上来说也是在丰富和发展社会的文化软实力，将我国的工业历史文脉以一种更好的形式传承和发展下来，因此旧工业园区公共空间景观重塑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