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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茜散文二题

2022-05-24辛茜

红豆 2022年3期
关键词:雪绒花花粉野花

辛茜

出水的凌波仙子

到了春末,青海河谷的冲积平原上,各种形态的梁、峁已经被深绿色的植被覆盖,它们或高或低,柔和的山缘竟看不出一点高原坚硬的脊梁,恍若仙境,似乎把我带到了山清水秀的江南水乡。纯白的淫羊藿、三脉梅花草,粉色的无距耧斗菜、瞿麦在杂草间挺起身子轻歌曼舞。每个柱头都在翘首等待携带花粉的蜜蜂擦身而过,为自己带来爱情。特别是那些长在河滩、泉边、草地和路旁的马莲,仿佛才出水的凌波仙子,在深绿、坚韧的茎叶中亭亭玉立,用它深沉的、令人眩晕的淡蓝吸引着蜜蜂的眼球,伸展的花瓣也时刻准备拥抱存放花粉粒的花药。一旦捕获花粉,柱头便开始对花粉认真评估、确认。如果正好匹配,柱头上的细胞就会释放出水液和营养物质,逐渐融化花粉厚实的盔甲,经历复杂的受精过程。假如碰不到适合的花粉,会马上将不适应自己的异类拒之门外,无奈中选择风中捕获花粉的方式。这是早春开花物种的特殊本领,而花期较长的野花则比较矜持,会把花蜜藏在深处,等待适合自己的求爱者。

马莲是我儿时非常喜歡的一种野花,曾经陪伴我度过了许多快乐、寂寞、孤独的时光。我们大院里的孩子,经常沿着清凉的小水渠、小河沟寻找马莲。如果碰着一束,再看见一束,走不多远就会看到成片的马莲。欢呼着,奔到它的身边,摘一朵花戴在头上。然后,一屁股坐在潮湿的草地上,用一丝巧力,从马莲的根部把叶子拔下来,用它柔韧而富有弹性的叶子搭成四层,编出小姑娘喜欢的发带、花环、小狗、小衣服什么的。

到了端午节,如果要包粽子,马莲的叶子又是最好的结绳,用它捆扎的粽子又香又好吃。不过,这通常是祖母、姥姥关心的事。

我只知,马莲花的忧伤是我的心。怀抱羊羔的姑娘在春天出嫁,空空的黑发上没有花簪、没有珍珠,只有马莲。

现在,家属院已不见马莲,也不会再有蹦蹦跳跳的小姑娘为马莲的开放欣喜若狂。但是,青海东部的三川谷地、大通河谷、祁连冰沟、海北门源、青海湖东岸,以及寒漠砾地、唐古拉山海拔五千米以上的地方,温存贤淑的马莲花,依然能够平静而繁茂地开放。每一处马莲花摇曳的深绿草丛,都能把你引向密林深处,以及麦田起伏的地方、高高的山岭。田地里刚刚拔过草的妇女,正漫不经心地坐在马莲的身旁歇息,劳作时的胳臂和脚也不时会蹭着马莲的叶子。而且我还注意到,在马莲密集,被称为马莲滩的地方,会出现两三个四五个并排的坟墓,在马莲的包围中静静沉睡。

能够长眠于此,回归自然,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我深感这一切带给我的美意,并深深地感激马莲与生俱来的、清纯杰出的蓝,为秀丽多情的青海山川,增添的这一抹亮色。

端午节

端午的时候,夜里的雨使田野的空气清新可人。沙枣花正浓,艾叶缠绵,插在大门上的香味驱走了邪气。一直以来,甜甜的粽子里总是包裹着红枣的相思,任雄黄酒的气味四处飘散。祖母说,被艾草熏过后,一年不招虫子,如果再用艾草煮的水泡过身子,百毒不侵。

满山满坡的绿慢慢浓稠,田野里、山坡上、沟渠旁的野花令人诧异。各色报春花还在俏立,多绒毛的全缘绿绒蒿依次盛开,菖蒲蔓延,深褐色的灌木丛起着细微的变化。一条平平坦坦的路通向大阪山,路旁的白杨亭亭玉立,白杨身后,用于浇灌农田的小水渠如清泉流淌,玫瑰色的荷包牡丹随处可见,成片的马莲像才出水的凌波仙子,紫雾般荡漾在河滩,弥漫在田间。

寒冷、缺氧、紫外线强烈的青海高原,绝不仅仅只有空旷与苍凉。野性的美容纳着一切,而每一处高山草甸,植被密集的绿地,令人销魂。以青杨为主的三千多亩人工林,五十多万亩天然灌木林、乔木林,虽不能与终年草木丰美的南方相比,但在青海,足以让人心花怒放。

置身于察汗河峡谷,仲夏的白天显得尤为亮丽。植物的呼吸、河水的浪花,汇聚着鸟的欢叫。河谷边茂盛的窄叶鲜卑花正在开花。窄叶鲜卑花是灌木,属蔷薇科,有些微异域风情。只可惜两岸漫坡上白色的陇蜀杜鹃已经开败,只有山顶的树冠间还点缀着几朵白色的花瓣。杜鹃的花期如此短暂,是我没有料到的。三周前不是还打着花苞吗?我自言自语地嘟囔。但很快,失望的情绪就被陡峭的岩壁上一朵钻出石头缝的紫色刺芒龙胆冲淡。这是一种不太常见的龙胆,颜色凝重深沉,花型精巧别致,轻轻松松地盛开在山崖。

踩着青色石头,蹚过缓缓河水,沿着山脊慢慢向上攀爬。意外的惊喜接连不断,杜鹃的憾事早已抛之脑后。没有见过的野花条裂黄堇、乳突拟耧斗菜、珠光香青和火绒草在山崖间纵情开放,紫花碎米荠和唐古特报春、虎耳草像影子一样,跟随脚步,数也数不清。

比起在三四月苦苦寻觅到的麟叶龙胆、阿拉伯婆婆纳,夏日的野花丰满茁壮、生机勃勃。原来长在阿尔卑斯山脉一带的火绒草就是我眼前珍贵的雪绒花,白色的花序小巧玲珑,细细的绒毛护佑着银灰叶片。野生雪绒花生长在环境严酷的高山上,极为稀少,常人难见。能见到雪绒花的人,被奥地利人称为英雄。当年轻人向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表达爱意时,象征着勇敢的雪绒花又被视为至高无上的礼物。

让我兴奋不已的是,草丛间除了这些难得一见的野花,生于海拔五百米山地的五脉绿绒蒿,竟然也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悠悠然怒放的样子,不是平时见到的花苞苞。通常摄影师拍到的五脉绿绒蒿,都像铃铛一样弯弯地、低低地垂着。可是今天,这朵花不同往日,开心地绽开笑颜,向我微笑。

海拔接近三千六百米的山坡上,绿绒蒿的身边点缀着几朵少见的雪灵芝。雪灵芝没有开花,像蔬菜西兰花一样安静。世间流传下来的很多神话故事,把雪灵芝当作了神花,但眼前的雪灵芝,没有明星闪亮登场的派头,没有丝毫的傲慢和造作,安静、甜美地匍匐在绿绒蒿身边,尽情享受着阳光、微风和清水。

由于奇异的收获,走过一座颤颤的吊桥时,我没有像平日那样因为胆小而恐惧。到了对面,回头看时,吊桥还在摇晃,杜鹃的叶子肥硕密集,不知还有多少神奇的野花在察汗河峻峭的峡谷静静开放。

责任编辑   韦毓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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