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河东薛氏家族碑志文研究
2022-05-23饶岚
饶 岚
(四川大学 文学与新闻学院,成都 610225)
河东薛氏家族是六朝至隋唐时期重要的世家大族,这一族系是从魏晋时期由蜀中迁居河东的,是中古时期形成的望族,并在唐代居于“关中六姓”之中[1]。到了宋代,薛氏家族因简肃公薛奎举进士,官高位显而得以被史书所记载,正如欧阳修在《内殿崇班薛君墓志铭》中所说:“薛绛大族,兴自简肃”[2]1633。据统计,北宋绛州薛氏家族现存碑志文10篇[3],其中有7篇出自欧阳修之手,此外,薛奎三个女儿的墓志铭也有幸流传下来。
一、薛氏家族基本情况
薛氏为绛州正平人,其家族历代居住于河东地区,《资政殿学士尚书户部侍郎简肃薛公墓志铭》(以下简称《薛奎墓志铭》)中写“薛夏之封,以国为姓。其后河东,隋唐最盛。公世载德,实河东人”[2]720,薛氏的先祖出于黄帝之后任姓,任姓六代至奚仲,封薛;《宋故和义郡夫人薛氏墓志铭》中也记载“薛氏世家河东,为全晋冠族,自简肃公以道德忠亮辅佐仁祖,为时名臣”[4]146。由薛氏家族的墓志铭以及相关的文献资料可以得知,薛奎的曾祖薛景、祖父薛温瑜、父亲薛化光均不显达,仅《续资治通鉴长编》(以下简称《长编》)中有记载了一条薛化光就平定河东地区向太祖所提出的建议(1)《宋史·薛奎传》云:“父化光,善数术,尝以平晋策干太宗行在,召见不用,罢归”。《续资治通鉴长编》云:“已未,徙太原民万余家于山东、河南、给粟;庚申,分命使者十七人发禁军护送之,因屯于镇、潞等州,用绛人薛化光之策也。化光言:凡伐木先去枝叶,后取根柢。今河东外有契丹之助,内有人户赋输,窃恐岁月间未能下。宜于太原北石岭山及河北西界山东静阳村、乐平镇、黄泽关、百井社,各建城寨,扼契丹援兵,起其部内人户,于西京、襄、邓、唐、汝州给闲田,使自耕种,绝其供馈,如此,不数年间,自可平定。上嘉纳之。”两处记载有矛盾之处。。
表1 薛氏家族世系表
根据现存的碑志文,北宋薛氏家族可考的世系有七代,从仕宦情况来看,薛奎乃是薛氏家族官位最高者,官至参知政事,罢为户部侍郎、资政殿学士、判尚书都省[5]9629,因为薛奎仕途显达,其同辈兄弟以及晚辈均以荫补入仕。虽然他们的差遣大多位轻,但从其墓志铭可以看出,均有一定的政治才能,不过,在北宋的政治制度之下,科举考试对家族兴旺发达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虽然官员的子孙后代可以享受恩荫而做官,但荫补入仕的人一般品阶较低,因为没有出身,升迁也较慢,如果后代中没有人继续在科举中取得较好的成绩,那么这个家族很快就会没落,薛氏家族正是如此,经过了两三代人后,便渐渐衰落无名了。
从姻亲情况来看,薛氏家族的婚姻有两大特点:一是政治联姻。士族之间的姻亲关系是士大夫们巩固地位的重要手段,这主要体现在薛家与王拱辰、欧阳修之间,两人均为天圣八年(1030)进士,薛奎看重他们,并将女儿嫁给二人,此事在《宋故宜芳县君薛氏墓志铭》以及《欧阳文忠公夫人薛氏墓志铭》都有所记载。此外,梅尧臣的长女嫁给了薛长孺的次子薛通,梅集有诗《送薛氏妇归绛州》[6]888,欧阳修《梅圣俞墓志铭》也记载:“女二人,长适太庙斋郎薛通”(2)太庙斋郎为朝官子弟荫补起家之官名,梅尧臣此诗作于嘉祐元年(1056),根据欧阳修治平三年(1066)所作《尚书驾部员外郎致仕薛君墓志铭》记载,此时薛通已是蔡州司户参军,官位较之前已有提升。,这次的亲事,可能也与欧阳修有关。二是姑表舅婚。薛良孺的墓志铭中提到:“女三人,长适大理评事王正甫,次适太常寺太祝王端甫,次尚幼”[2]893,王正甫和王端甫是王拱辰与和义郡夫人的儿子,薛奎侄子的儿子又与薛奎女婿的儿子结为婚姻,是典型的姑表舅婚。这种情况在欧阳修和王拱辰的孙辈依然存在,《欧阳文忠公夫人薛氏墓志铭》记载:“孙女七人……次适承务郎王景文”[7]523,王景文乃是王拱辰之孙,见《宋故和义郡夫人薛氏墓志铭》“孙七人:秉文,景文,并右承务郎。”[4]146
二、碑志文对薛氏家族成员的形象建构
以性别为标准划分,可以将薛氏家族的碑志文分为两类,一类是薛氏家族男性的碑志文,均为欧阳修所作,包括5篇墓志铭,2篇墓表;另一类是为薛氏家族女性所写的3篇墓志铭,墓主是欧阳修夫人薛氏以及王拱辰先后所娶的薛奎第三女和第五女,撰主分别是苏辙、王拱辰和郑雍。
(一)男性形象
在薛氏家族男性的碑志文中,欧阳修多首叙其先世,次叙其政迹功德、享年卒葬、生娶嫁女,最后为铭,概括墓主之为人。墓志铭是用来记载死者生平、颂扬其品德功绩的文体,欧阳修在撰写的过程中也侧重于墓主的政治才能,尤其是《薛奎墓志铭》,全文两千余字,详细介绍了薛奎自淳化三年(992)举进士至明道二年(1033)还第的仕宦经历,薛奎在真宗时为名臣,在刘后垂帘听政时也以刚毅正直为贤辅,欧阳修评价他“敦笃忠烈、果敢明达”,“公敏于材,刚毅自励”,在《简肃公文集序》中赞扬文如其人“气质纯深而劲正。”[2]1131薛奎为政刚毅自直,庄献明肃太后欲衮冕祭祖,薛奎坚持反对,据《长编》记载,明道元年(1032)十二月辛丑,直集贤院王举正、李淑与礼官详定藉田及皇太后谒庙仪注。始,太后欲纯被帝者之服,参知政事晏殊以周官王后之服为对,失太后旨,辅臣皆依违不决。薛奎独争曰:“太后必御此见祖宗,若何而拜?”固执不可。虽终不纳,犹少杀其礼焉。以皇帝衮服减二章,衣去宗彝,裳去藻,不佩剑,龙花十六株,前后垂珠翠各十二旒,以衮衣为名。诏名其冠曰仪天。[8]2575关于此事,《宋史·薛奎传》云:“力陈其不可,终不见听”[5]9631;《薛奎墓志铭》云:“太后不能夺,为改他服”[2]722,《长编》注曰:“奎墓志云太后乃改他服,误也。”[8]2575欧阳修在墓志铭中所言“他服”,可能对简章衮服的一种美化的说法,毕竟撰写墓志铭讲究“称美不称恶”,且体现出他对薛奎做法的肯定态度以及对儒家礼乐制度的坚守。欧阳修所撰写的墓志铭对后世影响也很深远,《五朝名臣言行录》《自警编》《宋宰辅编年录》《东都史略》《锦绣万花谷》《西塘集·耆旧续闻》等史料笔记记载此事时均采用欧阳修的说法。
至于薛塾、薛良孺、薛长孺等人,虽然他们官位不高,欧阳修为其作墓志铭时也多选取其为官时的重要事件来展现他们的政治才能,如《国子博士薛君墓志铭》中写薛良孺平素喜饮酒谈笑,与亲戚朋友相处均十分和睦,但在面对公事时却不惜与人争吵,即便为此丢掉了官职也面无怼色。欧阳修多用简练的语言来展现家族成员不同的个性特点,正如他在《内殿崇班薛君墓表》提到“然予考古所谓贤人、君子、功臣、烈士之所以铭见于后世者,其言简而着……则取其可以简而著者书之,以慰其子之孝思,而信与绛之人云。”[2]672他形容薛塾用“果毅质直”“以气节自高”;形容薛睦则说“孝悌于其家,忠信于其朋友,礼让于其长老”;形容薛长孺用“惠爱”“仁勇”;形容薛良孺用“开爽明秀”“既哲而淑”。并且,通过家族成员墓志铭的相互补充,也使得人物形象更加全面,如《国子博士薛君墓志铭》中,写薛良孺“少孤,育于其叔父,是为简肃公”“幼为简肃公所爱,若己子”[2]894,突出了简肃公对晚辈的仁爱关怀,使他的形象更加立体。
徐师曾论墓志之体时说“其为文则有正变二体。正体唯叙事实,变体则因叙事而加议论焉。”欧阳修作墓志铭,善于在叙事的过程中发表议论,最为典型的是《薛质夫墓志铭》一文,薛直孺为薛奎独子,因为年少多病,很早就去世了,无功绩可书,整篇墓志铭都围绕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立论,欧阳修首先提出,孟子所言是针对舜娶妻子却没有通知自己的父母来说的,像薛直孺这样因为不幸短命,娶了妻子却没有后人的情况,是值得哀怜的,然后进一步指出“自古贤人君子,未必皆有后,其功德名誉垂世而不朽者,非皆因其子孙而传也”[2]763,贤人君子的功德能够永世不朽,并不都是因为有子孙而代代流传,像伊尹、周公、孔子、颜回这样的人,其道义显扬万世并不是依靠他们的家族独传,而是天下人使其万世流芳。最后得出结论,像薛奎、薛直孺这样,能够保持自己良好的品质而不松懈,就可以死而无憾,体现出欧阳修对儒家思想的独到见解。
(二)女性形象
薛氏家族的女性中,薛奎第四女嫁给了欧阳修,第三女和第五女先后嫁给了王拱辰,她们因为夫家显贵而有幸得到名人为其作墓志铭,且享受到不同于普通女性的政治、经济待遇。二人的墓志也对撰者、书者、篆盖者的官职有详细的记载,比如《宋故宜芳县君墓志铭》乃王拱辰所撰,薛仲孺书,邵必篆盖[2]143,邵必见《宋史·邵亢传》,为邵亢从父,“必字不凝。举进士,为上元主簿。国子监立石经,必善篆书,召充直讲”[5]10337,他是篆隶书法的高手;《宋故和义郡夫人墓志铭》由郑雍撰,韩琦长子韩忠彦书,安焘篆盖[2]146,三人均为当时名臣。
在这些女性的墓志铭中,主要记载的内容包括生平、妇德、子孙,其中妇德是重点表现的内容。《欧阳文忠公夫人薛氏墓志铭》中,苏辙通过薛氏侍奉性刚严好礼的婆婆而能合其意;朝禁中而能进对明辩,受到慈圣光献太后赏识;治理家事有法度,对家中诸妇及诸子均能以礼戒之这三个方面的事,来凸显薛氏“安于礼法,恬于祸福”[4]523的性格特点。《宋故宜芳县君墓志铭》中,王拱辰先介绍了薛氏的身世,回忆了由薛奎做媒而将薛氏许配给自己的经过,然后写薛氏嫁入王家之后的情形,“夫人既归,事舅姑,夙夜惟谨。接娣姒,颜色惟睦。奉闺阃,出入惟顺。故宗族内外莫不叹美”[4]143,寥寥数语表现出对其妇德的赞美,从各个方面概括了薛氏在侍奉公婆、处理妯娌关系以及在日常生活中的表现。《宋故和义郡夫人墓志铭》中,郑雍则花了更大的篇幅来描写薛氏的品性修养,分别记述了薛氏对待已故的舅姑“事亡如事存”以及与家中昆弟、娣姒恭敬友爱,对家族中父母已亡的晚辈男女都能视如己出;受到慈圣光献皇后优宠却不慕荣华;通晓佛理与老庄,淡然恬泊这几个方面,正是铭文中所说的“内外顺适,宗族燕喜”“家道以真,闺门有序”。由于古代女性主要的活动场所主要在家庭之中,因此很少能够被史书所注意,而这些墓志铭作为记载宋代妇女的重要史料,具有不容忽视的历史价值。正如《欧阳文忠公夫人薛氏墓志铭》云:“文忠所以得尽力于朝而不恤其私者,夫人之力也,而世莫知之”[7]523,通过这几篇墓志铭,薛奎的三个女儿由此被后人所知,她们教养子女、侍奉舅姑、和睦亲族、管理家庭的能力,言行举止以及一些日常琐事也得以被记载。
(三)家族家风
薛氏家族的碑志文有一个重要的共同点,就是强调薛家之历史与家族之家风。欧阳修在为家族男性撰写碑志文时反复介绍其家族背景,比如《薛奎墓志铭》中介绍家族历史“薛氏之先出于黄帝之后任姓……隋、唐之间,薛姓居河东者为最盛。”[2]720《龙武将军薛君墓表》中“然其兄弟无人及其诸子,皆用公荫禄仕,以忠厚孝谨多材能,为绛大族”;《内殿崇班薛君墓志铭》中“二子皆以材贤,克承其家”;《国子博士薛君墓志铭》中“故其家法严,而子弟多贤材”;在《薛质夫墓志铭》中也反复赞扬薛质夫能够继承其家风。从这几篇墓志铭中,可以看到薛奎在这个家族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不仅是男性,薛氏家族的女性也都能承其家风,如《宋故和义郡夫人墓志铭》中写道“简肃公……为时名臣,门阀之庆,实钟女范,故夫人之生也,静思警敏”[4]146;《宋故宜芳县君墓志铭》中形容薛氏“生而慧晤,长而静悫”[4]143;苏轼在欧阳修夫人的铭文中也强调“简肃之肃,夫人实承之。文忠之忠,夫人实承之。”[7]523薛氏家族在绛州能获得乡人喜爱,在官场能施展才能,嫁出去的女儿在夫家能贤淑有礼,都得益于其家风对个人的塑造。
三、薛氏家族碑志文之价值
北宋河东薛氏家族的碑志文留存篇目较多,且具有较高的文学价值和历史价值,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独特的叙事手法
薛氏家族这几篇碑志文,撰者灵活运用了倒叙、插叙、补叙等手法,如《薛奎墓志铭》,开篇先写明道二年薛奎以疾告归其政,仁宗诏优公不朝,而视事如故,后详叙其世系、仕宦,并以明道二年太后欲以天子袞冕见太庙之事作结,在时间上首尾呼应,更突出薛奎之声誉以及朝廷对他的器重。《宋故和义郡夫人墓志铭》也用了倒叙的手法,先叙薛氏嫁给王拱辰的经过及享年卒葬,然后才将薛氏待字闺中及嫁入王家之后的事娓娓道来。而在《宋故宜芳县君墓志铭》中,王拱辰将现实与梦境相结合,开头写薛氏出生时的灵异之兆,结尾补叙了一个奇异的梦,“天圣之岁,尝梦黄花满空,集己之身,翌日有殿中之好,谓宜华发偕老,既寿且淑,甫二纪而谢”[4]143,薛氏嫁入王家六年的时间里,几经丧事,二人的后代也相继去世,丧妻丧子之痛,使人叹惋,就连铭文里也反复写道“吁嗟哀兮”,这篇墓志铭虽然篇幅不长,但抒情色彩浓厚,字里行间对夫人芳华早逝的悲痛之情溢于言表,其真情实感令人动容。
(二)北宋恩荫制度的反映
通过薛氏家族的碑志文,能够对真宗至仁宗朝的恩荫制度有更深刻的认识。恩荫是朝廷按照权贵的政治身份而授给其子孙亲戚官职的选举制度,是官僚阶层享有的一种特权,到了北宋,恩荫制度空前兴盛,成为了当时选官的重要途径之一[9]。薛氏家族成员基本都是用恩荫入仕,但随着真宗至仁宗刘后时期对荫补法的完善,即便是高级官员,荫补的级别都非常低,如薛良孺“以公荫,为将作监主簿、太常寺奉礼郎、大理评事、将作监丞、大理寺丞”。宋代的荫补官员较进士出身的官员相比,晋升也更缓慢,《长编》记载:“诸寺、监主簿、秘书省校书郎、秘书省正字,有出身转大理评事,无出身转太常寺奉礼郎”“太常寺太祝、奉礼郎,有出身转诸寺、监丞,无出身转大理评事”,良孺、长孺荫补的官职大多相同且官职的变动也与《长编》所写的相符合。另外,薛直孺因“简肃公薨,天子推恩于其孤,拜大理寺丞”则是属于抚恤性的荫补,这种特典恩补主要是皇帝褒扬忠烈贤达、奖励军功政绩的一种重要手段。
(三)文与史的互证
薛氏家族现存的墓志铭,有的是纸本,有的是石本,石本因为题有撰者、刻字者、丹书者的姓名及其职衔,能够提供更多的信息。通过这些墓志铭,能够证明、补充史书的记载。
首先是欧阳修晚年被谤其私于子妇之事,《宋史》与《长编》关于造谣者之名,有不同的记载,前者云:“修妇弟薛宗孺有憾于修,造帷薄不根之谤摧辱之,辗转达于中丞彭思永,思永以告之奇,之奇即上章劾修。”[5]10380而后者云:“有薛良孺者,修妻之从弟也,坐举官被劾,会赦免,而修乃言不可以臣故徼幸,乞特不原,良孺竟坐免官,怨修切齿。修长子发,娶盐铁副使吴充女,良孺因谤修帷薄,事连吴氏。”[8]5073根据欧阳修所作《国子博士薛君墓志铭》的评价,薛良孺为人“开爽明秀”,且在嘉祐八年(1063)就已经去世,《长编》英宗治平四年(1067)所记诽谤之事,当是薛宗儒为之,《宋史》的记载无误。关于薛宗儒,欧阳修有诗《送薛水部通判并州》(作于嘉祐二年),诗中赞美薛氏“胸怀磊落”“气略纵横”“玉尘生风”“金鳞照甲”,在《内殿崇班薛君墓志铭》(作于庆历元年)评价“二子(薛仲孺、薛宗儒)皆以材贤”,而经历了“长媳案”以后,欧阳修也多有感慨,《感事四首》“风波卒然起,祸患藏不测”;《新春有感寄常夷甫》“恩私未知报,心志已凋丧。轩裳德不称,徒自取讥谤”等诗,都是其晚年心境的记载。
其次是薛仲孺的官职变动情况,由于薛仲孺的墓志铭不存,其详细生平难以得知,但通过薛氏家族的碑志文可以推出,由康定二年(1041)至庆历四年(1044),薛仲孺已经由京官升为朝官。《内殿崇班薛君墓志铭》记载康定二年薛仲孺为大理寺丞,通判陵州;而《宋故宜芳县君墓志铭》中,宜芳县君于庆历四年九月庚申克葬,其墓志铭为薛仲孺书,书此篇时薛仲孺已获得朝奉郎守太子右赞善大夫云骑尉的官阶,其中,朝奉郎为文散官名,北宋前期正六品上[10]561,太子右赞善大夫也是阶官名,为正五品下[10]31,在北宋前期,寄禄官低于职事官一品称守。另外,欧阳修有《大理寺丞薛仲孺可太子右赞善大夫制》:“尔幼以奎荫而登仕籍,今由累歳,遂升于朝。惟尔伯父之行,有司考法,谥以一德不懈、执心决断之名,可谓美矣。守尔家法,克勤厥官。”此篇作于庆历四年,“遂升于朝”是指薛仲孺乃是在常朝日朝见皇帝的官员,在北宋前期,常参官称为朝官或升朝官,秘书郎中而下未常参者曰京官。根据龚延明《宋代文官寄禄官制度》中所列举的北宋京、朝官本官阶表[11]可知,自21阶“秘书郎、著作佐郎、大理寺丞”而下为京官,20阶“太子中允、左右赞善大夫、太子中舍、洗马”以上为朝官,这同样佐证了上述推测。
总而言之,河东薛氏家族在经历了魏晋南北朝、隋唐时期的繁荣,在北宋又显赫一时,这些流传下来的碑志文,为今人了解其家族史和北宋时期的历史背景具有重要的意义。
附表:北宋河东薛氏家族现存碑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