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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中西文化交流背景下当代中国书籍设计的发展嬗变

2022-05-23解梦伟侯小锋

编辑之友 2022年5期
关键词:书籍设计现代性

解梦伟 侯小锋

【摘要】全球化将整个世界的文化交流变得更为紧密,使当代书籍设计作为一种设计书写能够在不同的文明区域建立彼此间的联系,进行共识性的比较和叙事。中国书籍设计从受到西方功能主义设计思想的影响而推崇模仿,到思考如何立足本国传统历史文化与民族根性,发掘中国书籍设计的美学内涵,创造性地运用西方技艺法则进行本土化书籍实践探索,逐步确立了民族化风格的设计道路,彰显出自身文化品格与自信。

【关键词】中西文化交流 书籍设计 现代性 复合性

【中图分类号】G2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6687(2022)5-088-06

【DOI】 10.13786/j.cnki.cn14-1066/g2.2022.5.014

书籍设计在符号象征性、传播性与历史性等方面都具有视觉文献的意义,而多数时候被置身于国家、地区的基本文化框架之内。不同民族的设计作品、设计风格往往被冠以时间和空间的坐标,反映的是所处地域时代的现实,而文化的交流为书籍设计技术手法革新和艺术思想的精进提供了多元化通道,促使书籍设计形式与风格为之演变。在西学东渐的语境下,中国书籍设计从观念到印刷技术,都受到了西方近代书籍设计的影响,呈现出将西方设计样式复制、移植于中国书籍设计中的现象,实现了传统书籍范式向现代书籍范式的转向。改革开放后,我国接受了西方的功能主义设计思想,并对其进行转译、变通和再创造。20世纪80年代以来,我国设计界开始思考立足本国书籍历史文化传统,发掘传统书籍美学规律来构筑本土化的书籍设计实践,使中西交流背景下的书籍設计,显现出更为清晰的民族身份和文化品格。

一、吸纳与继承:20世纪80年代书籍设计美学的独立显现

从20世纪中国社会变革背景看,中国的艺术家学习西方艺术思想寄托着两方面的希望:“其一是相信艺术可以改造社会,这一点是中国传统艺术界和当时的主流艺术界所没有的……其二是他们相信并接受了包豪斯的这种工业时代艺术和手工艺是可以结合的理念”。[1]中国对“艺术改造社会”的理念接受时间虽漫长曲折,但来自西方的“利用现代技术、材料和服务大众的革命精神”,建构了以设计通往现代社会的道路。欧美书籍设计经过包豪斯设计学院和美国商业化设计的发展,已成为高度理性和工业化的产物,书籍设计师以哲学的视角对传统文化的批判,逐渐转为理性主义而追求装帧的简洁与朴素。而20世纪80年代后,欧美设计师融合西方传统哲学观念和充满实验与创新的意识,为书籍设计拓宽了视野,使之在功能主义的基础上具有更深刻的人文精神,有了广泛而持久的视觉沟通功能,且注重人们对书籍的体验和感悟,其表现为从理性设计向探索与实验性的嬗变。此时由于社会转型和经济发展的需要,西方现代书籍设计对于中西文化交流充当了转换剂和催化剂,因而具有特殊意义。纵观西方书籍设计从20世纪80年代至今的发展历程,是由科学精神逐渐过渡到理性批判的观念转变(见图1)。

此间,中国在经济上、机制上逐步开放融入全球化的体系中,书籍设计也进入“现代化新时期”,从章桂征设计的《祭红》、张守义设计的《堂吉诃德》等作品可以看出,这一时期书籍设计师已接受了新的设计理念和视觉性的观点。靳埭强等就曾在《中国现代设计与包豪斯》一书中提及在平面设计的构形方式上深受包豪斯的影响,[2]并在后期尝试将中国传统美学与西方现代设计形式结合起来,形成了现代水墨语言的平面设计风格特色,其中不乏对西方功能主义的照搬和模仿,这一时期的书籍设计作品身份语义带有过渡时期的模糊性。虽然改革开放初期我国对西方艺术观念一度产生追逐崇拜,且在设计教育上深受其影响,但对于平面设计的发展而言,其民族性始终没有断裂。从历史角度看,但凡世界上独立的民族,由其长期的心理、传统、传承机制作用下逐渐形成一个完整自觉的文化体系,而这一完整体系势必衍生出一个丰富而独特的设计生态理念和价值观照。这一完整的文化根脉,即便置身五四时期西学东渐和全球化的历史洪流中,也从未被替代。其中既有每个时代有责任与担当的设计师的耕耘,也有民众群体的选择。

从全球化的角度看,中国的书籍设计深受西方乃至世界设计思潮的影响,既是一种主动的历史选择,也是一种客观的判断。中西书籍设计的差异性正是受到历史传统、文化观念与价值观的差异影响而各自有不同的视觉表征。从书籍设计的视觉表达来看,20世纪80年代中期中国出现了一批“非本土”的书籍设计,向西方学习与探索本土化语言的表达,成为当代中国书籍设计的重要特征,但并不意味着否定传统。中国传统书籍设计是一种精神生产高于物质生产的形态,也是一种固化的文化范式,这一结构的体现以线装本为视觉语言样式。在全球化语境下,中国与西方对待传统文化的态度与道路不尽相同。西方设计师通过“传统批判”的哲学阐释思辨的线索以塑造书籍设计形象。欧美书籍设计也擅长通过富有逻辑思辨的简洁设计风格来表达书籍的视觉要素,内容信息则以精确的语言为表现之一,这一阐释过程来自科学的分析方法。西方理性主义所带来的简洁朴素,成为普遍认可的美学特征。相比之下,国人对待书籍设计的文化传承呈现“始终守初”态度,这使得中国的书籍艺术更关注传统文化中的“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道至简”境界,关注自然与人共生、天人合一的精神释放,中国书籍设计所塑造的朴素、厚重且富有诗性的古雅之美,恰恰是中国的象征主义哲学和浪漫主义情怀与西方“简洁务实”“理性高效”思维模式的截然不同之处。显然西方设计逻辑更多是体现在科学精神与理性态度基础上的功能主义,就两者本质而言,有着释放性与压制性的内在矛盾,其症结在于支撑思想体系的二元体制。这些观念导致中国当代书籍设计不可能让自身的民族根性完全随西方的纯粹理性而消失殆尽,改变为本能和直觉的哲学理念。尽管受到现代潮流的巨大冲击,中国传统文化思想依然显示出旺盛的生命力。正如余秉楠在莱比锡学习书籍设计时曾创立的一套字体——友谊体,其既有德国理性主义的字体架构与逻辑思维,又有中国毛笔书法中顿笔的痕迹,整个字体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中西交融的特质,体现出“洋为中用”的思辨创造。

中国设计师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不断挖掘传统文化中的图形与地域性语言,寻找中国文化特点明显的视觉语言,中国书籍设计师善于提炼中国古典人文意蕴的视觉元素,包含文字、水墨、线装等显性视觉符号,并将传统人文精神以选取适当的材料、工艺、排版方式,物化为书籍设计的各个结构组成部分,塑造出极富中国特色和古典韵味的书籍新形态。潘焰荣设计的《茶典》一书(见下页图2),从内到外都散发出“道”与“禅”的中国古典哲学奥义,封面采用茶色水洗牛皮纸,茶色、茶香、茶味浓郁,凸版印刷形成微微下凹的书名与印章,清晰规整。内页采用书画名家以茶为题的书画作品,主要用圣经纸印刷,以古典竖线红栏,书口加鱼尾,按原典籍影印版直接呈现,天头开阔,内页中穿插采用宣纸四色印刷的名家画作和画作解读进行阅读节奏的调整,文字为唐小楷体,皆为名书家所撰,呼应了成书年代。每一篇章前的极细线工笔白描画,与书法及繁体印刷字体各具特色,相得益彰。上下书扣与翻口刷金色,体现出优雅舒适的茶书典籍意趣。[3]可以看出,中国书籍设计的民族化思潮,脱离不了中国的传统知识形态和行为方式,书籍设计与伦常教化有着密切的关系,由此造就了中国书籍设计中讲究内在、超越、静思、人文等思想观念。20世纪80年代书籍设计中的表达也倾向于传统文化的表现与再现,意在“古为今用”,借传统意蕴塑造当代中国书籍的设计风貌。

二、变通与革新:20世纪90年代书籍整体设计观念的形成

对于书籍设计实践来说,规则、尺度、原理等确切的理论始终是指导技艺的具体概念,使作品形式语义不断具体化。近20年间我国持续参加“世界最美的书”评选,这也使国内设计师获得了国际赛事获奖经验,并形成了一定的国际影响力。中西交流的经验引发了当代中国书籍设计理论的突破以及观念的革新,其中“整体设计”观念给国内书籍带来挑战,设计师逐渐意识到书籍设计形式与内容隶属于统一的整体,而不能被独立分割,书籍设计的概念也经历了从装帧设计向书籍整体设计的意识转变,书籍整体设计观念给书籍的整体策划、装帧形态、文本内容、设计风格、印刷技术等都带来了全新的面貌。

“法兰克福书展”“世界最美的书”等国际赛事的历届获奖作品,无疑对国内的书籍设计具有深远影响,国内对书籍的评判标准逐渐从封面、图形、装帧的形式,转变为书籍整体设计概念,倡导书籍设计从之前专注封面设计的枷锁中脱离出来,转向书籍视觉信息的系统设计,从文本内容出发,挖掘书籍意涵,以文字、图形、构成等构造学语言重新建构视觉信息,进而提升书籍外观的整体美学品格。

书籍整体美的观念衡量标准已在设计界形成普遍共识:一是书籍内容与版面的匹配性与整体性;二是书籍封面与内页的整体性;三是书籍材质与印刷质量的整体性;四是书籍本体属性与书籍精神气质的整体性。也就是更强调书籍材料、設计、语言、技术、工艺等整体状态,在强调功能性与阅读性的同时,不能仅仅追求形态的创新与转变,还要注重内容价值属性与合理展现。[4]对于书籍整体设计理念,德籍华人设计师何见平也在《现代德国平面设计评述》一文中谈道:“书籍设计是一个完整的体系,其功能性、艺术性、主题思想与视觉形式等的要求几乎是一致的,它们是一个完整的有机整体”。[5]他认为从书籍装帧到书籍整体设计是一种思维方式和设计方法的转变,装帧只是书籍的外包装形式,而书籍设计工作则是一个从策划到呈现的系统工程,它既要创造书籍的视觉形态,还要通过设计语言使阅读者有参与性和互动性,使读者从中得到书籍整体美的感受和心灵启迪。他的设计作品从单一的设计方法呈现,到尝试设计中的自我符号表现,再到追求自己的思想表达,都融入书籍整体设计的观念之中进行再现。诚然,从书籍构造的形态、字体的排列,到图像的选用、图形的创造、色彩搭配以及纸张材料与印刷工艺的选择,都需要设计者寻找书籍内在的逻辑叙事,提炼和升华,最终达到一种美学与阅读融合的视觉表达。书籍整体性尤其体现在对制作工艺的重视方面,90年代以后书籍制作的单一化和粗糙感渐行渐远,材料和工艺不仅是这本书整体美的一个方面,也是这本书所表达的特殊符号。如何见平为《图文》一书设计的展览画册(见图3),此书籍设计荣获“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国家设计奖”。其书籍形态创意灵感源于中国经折装,前后书页为折页形式,但又打破了整页折叠的惯例,采用部分半折页的形式,在翻阅时形成诸多变化的空间,整个书籍呈现出左右不等高的梯形特异形态。在折页中巧妙隐藏了中文和部分信息,改变了双语编排一一对应的标签化设计,书籍封面与封底采用金属质感的立体字“图”“文”二字。为不破坏书籍的整体视觉美感,书籍的函套使用极小的哥特体德文进行烫金印刷处理,切口采用未清边处理,保持了毛边状态,全部由手工装订完成。据何见平介绍,这本书设计的创意源于中国的“竹骨白纸折扇”,书籍的外观形态也保持了立体的扇形图书式样,此书籍整体设计充满了中国传统的审美意趣和文化想象。

20世纪90年代以后,我国的书籍设计创作对西方设计语言表达有了更为深刻的评判、思考,不再将西方的抽象元素和数理方法简单地挪用到书籍设计视觉语言中来,而是使图形语义变得丰富多样;形式也不再一味追求中国古典书籍样式,更注重于在挖掘传统书籍文化价值的基础上,运用信息学、色彩学、材料学等新的理念,根据书籍内容的整体系统、精神气质做出多元化探索,综合思考书籍设计的时代审美、空间尺度和阅读体验,在中西交流中显现出当代中国书籍设计整体化的美学品格。如2019年获得“世界最美的书”荣誉奖的《江苏老行当百业写真》(见图4),是一本在整体设计上具有突破的作品。该书虽是反映地域行业特点的书籍,却使用了多元化的手段,打破了常规设计思路,书籍的装订形式独特,以书籍使用的粗陋纸张搓绳取代锁线进行装订,封面与内页均采用粗糙的手工点心纸张,四个侧边均采用手工打毛,与质朴无华的设计风格相协调。整本书采用内页黑红双色印刷,引起读者对20世纪70年代日常生活的历史回忆。插图使用鲜活真实的摄影图片,又将读者记忆拉回书籍内容的现实中来,引起强烈的情感共鸣。书中最具特色的部分在于页码的写法,重现了逐渐消亡的“苏州码子”,为方便读者理解这种计数符号,书中配上相应的书签加以解读。粗纤维的纸张上印刷的黑白图片,产生出古老怀旧的画面气息,体现出质朴的生活记忆和历史情怀。

三、融合与超越:21世纪初期书籍设计语汇的复合性转变

中国文化自五四时期迈入早期意义上的现代化以来,俨然已是一个杂合体,既有传统文化的影子,也有西方的逻辑标准。当下中西文化交流背景下,未来中国书籍设计也必然走向多重分化。一方面,传统文化的寻根意识和民族自信的提升,是长期的问题与责任;另一方面,传统文化从来也不是固定和绝对的,今日之存在并不等于未来之存在,正统不足以代表不能改变,“传统的真正落脚点是在未来而不是过去”。[6]全球化语境下中国的设计也不可能置身于世界之外,当下中西在文化范畴二元对立的边界已变得模糊并充满变化,这种现象造成了多学科、多地域、多文化语境下面向未来的设计。随着诸种科学和哲学体系适用范围的扩大,科学研究的边界从纯粹的自然现象移至人类发展本身。首先,中国当代书籍设计的发展,是一种承载着传统,又极力打破传统,融入现代,重塑现代的矛盾体。其次,还有个体随意性、主观化的体悟表达与商业、市场以及技术科学性的矛盾。20世纪90年代之前对书籍设计的关注,基本上是对书籍封面、图形、色彩、版面所造就的视觉美的讨论,视觉美等同于形式美,而形式美等同于艺术。设计师利用传统中国绘画语言,如写意山水、铁线白描来解决文化交流中民族化表达的问题,但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书籍设计艺术语义的表象化。书籍设计的核心视觉特点则是“建立清晰明确”的信息沟通模式,这种矛盾的视觉调和与表达,是中国当代书籍设计一直以来的困惑。2000年之后书籍设计逐步转变为书籍意识形态的概念与形式之间关系的问题,这是一个根本性的转变,也就是从现实到理想的转变,书籍设计的语言随之与身体、情绪、心理、社会的变化联系了起来。如书法字体作为文化属性的体现,曾被广泛使用在各类书籍,尤其是文学和理论类书籍,书法成为中国书籍设计恰当的视觉表征。但近20年的书籍设计中,字体形式出现了一种自觉的变化,对中国文字哲学的抽象和虚无特点已有更为多元化的表达,如从字符的视觉重构、纸张材质的选择、色彩的提炼、书籍形态的塑造等方面,强化书籍的认知功能性,让读者通过阅读体验,形成不同的情绪感受。

进入21世纪,在中西文化交流语境下,设计师对书籍设计的视觉语言表达更为多元化,充分考虑到了书籍整体风格与图形的匹适度,而非主观塑造独特视觉感官效应。从近期获奖书籍作品看,即便是面对国际读者观众,设计师和读者对中国传统书法也不再情有独钟,而是保持一种更为审慎矜持的态度,字体设计转向更为广阔的视觉艺术范畴。如韩家英为《天涯》杂志设计的一系列封面(见下页图5),将汉字作为创作的视觉基本元素,进行拆解、重组再造,模糊汉字原本的理性意义而凸显其象形意味,这已超出了传统字体设计的意义,而是一种“图形再造”的意向。东方意蕴下,过滤了程式化的符号设计,突破了汉字形体象征的传统束缚,保留了西方的秩序化和构成感的设计精髓,让观者的自身体悟得以延展,突破了传统文化的表现与再现而谋求具有融合、实验与探索的新视角。

中国式的庄重、平和、沉静的精神格调,与西方理性、严谨、充满想象的信息传达恰如其分地衔接融合,正如娓娓道来的“法万物之理”,是中国文化精神和东方美学的体现,同时也是西方设计法则的完好阐释。如何見平设计的Daydream(《白日梦》)一书(见图6),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中西交融的语言特质,书籍切口被切割成波纹状,翻开的书页呈现出折叠的立体扇形,整本书将严谨的结构与自由的想象融为一体。既是中国文化精神和东方美学的体现,也是西方设计理性法则的完好阐释。早年他曾深受西方设计的影响,近些年则致力于寻找中国设计的价值语言和视觉表达。这一过渡不仅是艺术家个人思想的转变,更是时代造就的文化自觉转变。其作品中既有中国文人气息的一脉相承,又有西方文化逻辑的特征显现。从以上书籍的形态与设计思想变化可以看出,当代中国书籍设计已由对古典美学风格的关注,逐渐转入对“物与思”的哲学精神的追索(见图7)。

从国际设计赛事交流的视角看,中国书籍设计展示出复合性的探索。在中西设计交流中也透露出中国书籍设计语言的多元化转变,一方面体现书籍设计的理念受到理性知识的塑造和引领,决定了当代书籍设计的探索性发展方向;另一方面数字技术和艺术的日新月异,促使设计者重新思考书籍设计的语言、媒介与内涵精神关系的哲学命题,更加注重技艺与理论的一毂统辐,其中既有书籍的材质选择、技艺知识、感官体验,还包括道德伦理、审美情感、哲学观念。具有代表性的是朱赢椿的书籍设计作品,常使用实验性的方式颠覆读者对传统书籍设计的思维方式,表达对书籍设计的深度思考和时空性延伸。其书籍设计强调书籍语言的纯粹,常常使用简洁的视觉元素,使用黑白分明的色彩,旨在呈现书籍自然质朴的哲学意境。《蚁呓》中没有多少文字,而是让极微小的蚂蚁形象引导读者发现自然界里蕴藏的美和哲理,该书的内页版式依靠点的聚集和疏散以及大量留白形成视觉空间感,旨在达到“精微处知万象,方寸间见乾坤”的哲学之境。在同时代的书籍设计中,此非个例,由此可看出文化流动带来的设计共性。《虫子书》(见图8)是朱赢椿多年来对虫子生活习惯观察和记录的结果,其通过微视角度观察各种小昆虫爬行的痕迹,这些歪歪扭扭的文字正是通过研究虫子爬行轨迹得来。书中并没有出现任何一张有关昆虫的摄影图片,也没有出现任何人类文字,那些毫无规则和辨识性的墨迹,仿佛就是虫子的书法作品,是昆虫用自己的语言书写的文章和绘画。整本书的设计理念打破了人类中心主义的叙事方式,从自然角度出发,充满对外族文明的敬畏,甚至连页码都使用圈点的方式来表现,仿佛让人置身宇宙之外。整本书在哲学、生物学、图像与艺术等多个领域带给读者新思考,也体现出近些年中国书籍设计除在书籍气韵和民族风格表达方面持续努力,在书籍主题思想和艺术表达上同时也进行了多元化的探索,从书籍设计材质选择、思想观念、视觉来源、符号构成、信息系统等方面,都具有了复合性的转变。

结语

当代书籍设计的叙事无法脱离自身时代的意识形态和民族情感,从形式和观念上来看,设计师由对书籍设计功能和形式的问题探讨,转为对书籍视觉美学与阅读情感间关系问题的深入思考。中西交流背景下我国当代书籍设计以独立的文化身份更广泛地参与到世界书籍设计交流的舞台,促使中国设计师将视野拓展到全球视觉艺术范畴中,逐步将中国书籍设计融入世界设计的版图,使中西文化交流背景下的中国书籍设计有了多维度的解读。

參考文献:

[1] 杭间. 中国设计与包豪斯——误读与自觉误读[C]//许江:包豪斯与东方——中国制造与创新设计国际学术会议论文集. 杭州: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11:72-76.

[2] 靳埭强,杭间. 中国现代设计与包豪斯[M]. 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14:197.

[3] 赵清. 莱比锡的选择:世界最美的书2019-2004[M]. 南京:江苏凤凰美术出版社,2019:289.

[4] 乌塔·施耐德. “书籍设计的形态与美学”论坛发言[EB/OL]. [2018-08-15].http://www.aituwo.com/yinshua/news2033.html.

[5] 何见平. 现代德国平面设计评述[J]. 装饰,2017(6):38-42.

[6] 甘阳. 八十年代文化意识[M].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31.

作者信息:解梦伟(1984— ),女,河南洛阳人,云南民族大学副教授、硕士生导师,中国美术学院博士生,主要研究方向:现代艺术设计理论、文创设计、数字媒体艺术;侯小锋(1973— ),男,重庆人,云南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文创产业、艺术设计、民间工艺。

The Evolution of Contemporary Chinese Book Design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Sino-Western Cultural Exchange

XIE Meng-wei1,2, HOU Xiao-feng3 (1.Yunnan Minzu University, Kunming 650504, China; 2.China Academy of Art, Hangzhou 310012, China; 3.College of Art and Design, Yunnan University, Kunming 650031, China)

Abstract: Globalization has brought closer cultural exchanges across the world, enabling contemporary book design as a design writing to establish connections between different civilized areas, and to conduct consensus comparisons and narratives. Chinese book design has evolved from being influenced by Western functionalist design ideas, advocating imitation to thinking about how to explore the aesthetic connotation of Chinese book design based on the history,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national roots of China, as well as creatively use Western techniques and principles to explore the practice of localized books. Thus, national style design path has gradually established, which demonstrates Chinese cultural character and self-confidence.

Keywords: Sino-Western cultural exchange; book design; modernity; complex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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