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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知识的出版:出版研究的知识进路考察

2022-05-23张秀丽李开渝

编辑之友 2022年5期

张秀丽 李开渝

【摘要】随着当下出版生态、业态的发展,出版研究面临着在连续中断裂的理论建构困境,因此亟须确立更稳定的研究支点。知识概念具有一定的稳定性,其不仅和出版具有天然的历史勾连,而且新知识通达新出版成为当下业界共识及数字出版研究的重要转向,因此,把知识作为当下出版研究的通约性概念,并以此为进路观照和重构出版研究,能够打通出版史研究的历史进程、支撑出版理论知识体系的重构、探究出版應用的服务发展对策。可以说,出版研究知识进路考察,不仅能更好洞察出版即知识的归一性,而且将助益出版研究打开新的学术想象视角,实现知识创新。

【关键词】出版研究 知识进路 理论建构

【中图分类号】G2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6687(2022)5-070-07

【DOI】 10.13786/j.cnki.cn14-1066/g2.2022.5.011

出版是人类知识生产与传播的主要方式,能够使个人知识转化为社会知识,出版研究既是对出版活动规律的考察,也是对人类知识生产与传播活动一般性的洞察。在当下移动互联网的时代场景下,技术迭代再造传统出版流程乃至整个业态,知识生产与传播方式日新月异,出版的内涵和外延亦不断拓展。与之相应,出版研究的对象与疆域急剧变化,并逐渐形成了史学、文化、社会学、产业经济学等研究进路,但部分成果既在理论视野上游离于数字传播时代之外,也在研究对象上与当下如火如荼的数字传播相阻隔,整体来看依然是不系统、不完善的。[1]出版研究已有基本概念已不足以解释新的出版现象,需要拓展新维度重构出版研究知识体系。追根溯源,出版的本质是知识的生产与传播,出版赋予知识以形态,因此,出版研究要服务于知识传播这一终极性的观念体系,[2]出版研究知识进路考察也必将打开理论建构新视角。

一、当下出版研究进路的连续与断裂之困

出版活动是一个动态的历史进程,历史上每次技术进步都会带来出版样态的重塑,进而重构人类对出版活动的认知维度与知识体系,所以出版研究也要与时俱进,不断开拓新的研究进路,以保持理论建构的连续性和科学性。

1. 出版概念溯源:多聚焦内容生产及公开传播

“概念是构造理论的砖石,是研究范围内同一类现象的概括性表述”,[3]而核心概念的厘定是所有学术研究得以顺利展开的基本条件,其能够框定研究对象与研究边界,同时为研究论域的理论建构提供基本工具。科学研究的前进,通常体现在研究传统、研究范式等的变革中,但更基础的是基本概念及概念体系的解构和重构,所以出版研究的最佳视角就是从概念出发。

出版是现代出版业和相关学术研究得以持续进行的重要话语基础,其概念考证是出版研究的核心和起点。因此,在新技术推动出版理论研究维度与体系重构的过程中,一个关键点便是对出版这一核心概念的认知、界定进行调适。归结起来,其代表性观点主要有:出版即“将文字、图像或其他内容进行加工、整理,通过印刷等方式复制后向社会广泛传播的一种社会活动”;[2]出版的概念为“选择作品复制发行”;[4]边春光在《出版词典》中指出“现代出版包括加工、复制,发行三个方面”。除此之外,有学者也提出,“出版就是将经过加工提炼的知识信息产品,通过某种方式大量复制在一定物质载体上,并进行广泛传播的过程”;[5]“是将文字、图画、声音、图像、数字或符号等信息知识记录在一定介质上,并进行复制、向公众传播的行为”等。[6]通过以上文献调研可以发现,出版就是以一定物质技术条件为基础的“知识汇集、分流、传输和周转”[7]的认识逐渐成为学界共识。尤其是随着技术发展和出版实践的日新月异,研究者不断思考并调适出版概念的规定性,其中内容和媒介成为界定出版研究边界的关键词,且多指向出版活动中复制、印刷等内容生产过程或公开化的传播过程。

2. 断裂的媒介及内容进路:出版研究连续性再审视

断裂与连续是元理论建构规则、逻辑的一体两面,经常相伴而生。断裂性表征研究的阶段性与相对性,而连续性则强调传统与同一,[8]表征研究演进的规律性和科学性,因此在断裂中建构具有连续性的理论体系是学术研究的旨归和目标。

连续与断裂并存于出版理论建构进程,具体表征为出版研究进路的两种导向。一是媒介导向,即出版研究根据媒介形态将其区分为传统出版和新兴出版的具体形式。如将出版划分为纸质出版和数字出版、单媒体出版和全媒体出版(跨媒体出版)。实际上,数字出版与全媒体出版等出版形态均是信息时代下的出版概念,只不过是知识着眼点不同,[9]其在时间连续性和概念稳定性上具有明显断裂性。除此之外,媒介本身就是变动不居的存在,不同媒介形塑着不同的出版情景,所以着眼媒介形态的出版研究,更倾向于强调断裂,注重在不连续的出版实践中观察不同媒介对出版活动的影响差异,尤其是当下大量关于纸质出版、电子出版、数字出版等不同媒介形态出版的研究,难以洞察不同介质出版的一般规律。二是内容导向,即根据出版内容的具体呈现形式进行分类。纵观当下的出版研究,如学术期刊、教材、童书等不同内容的出版研究汗牛充栋,而不同出版内容之外更本质的知识生产与传播研究较少,难免会带来出版研究的分离之感。

综上所述,当下出版形态、业态和生态都发生了根本变化,其在印刷出版时代迈向数字出版时代的进程中,告别“铅与火”,走进“光与电”,迎来“网与云”,[10]而原有出版研究多基于图书、期刊实践而形成,知识的适用性遭到挑战,尤其在锚定出版意义的四个关键词(文字、印刷、知识、公开)中,[11]出版核心研究视域“主要在出版内容、出版产品、生产环节及出版产品的传播方式认识上发生分歧”,[12]其多是载体媒介、内容形式等方面的现象描述,而非一以贯之的整体性规律探讨。可以看到,以断裂的媒介、内容视角来建构出版理论的连续性,无异于刻舟求剑,因此出版研究需要找到更稳定的支点来建构其知识体系。

二、出版研究知识进路的可能性

通过考证,知识与出版天然相连,知识被认为是出版的内容和结果。尤其是随着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传播技术的发展,数字出版突破传统出版的理论和实践边界,以知识付费乃至知识服务的形式,将视频、广播等不属于传统出版范畴的媒体形态以及本不属于传播领地的教育培训、数据检索纳入自身领地,[2]出版概念被拓展至“信息、知识的生产与传播”,[12]及“将不同主体创造的知识加以组织、加工、建构,并发布在公共载体上的社会互动行为”。[13]由此可以看到,知识汇聚始终是出版活动的核心,同时出版活动正在实现从知识传播到知识服务的转变,知识成为洞察出版研究的重要入口。

1. 历史溯源:出版研究与知识视角的交汇

在印刷乃至传统媒体时代,知识多以图书以及晚近出现的报纸、期刊等产品形态被凝结于印刷品中,直到今天,仍有诸多学者和读者习惯性地将出版等同于书、报、刊等产品从生产、传播到消费的社会活动。

与此同时,溯源出版即“复制并公之于众”的本义,也就是将有价值的信息有组织地传递给大众,此与《韦氏大词典》对知识(即被人们所接受的系统化的信息)的定义高度吻合。知识作为一种观念性的、意识形态的存在,以一定物质形态为承载物,实现大范围传播,并被人们广为接受的过程,发生于书写诞生之后,而后起的印刷与出版进一步将其规范化与产业化。正如伊丽莎白·爱森斯坦所描述的“印刷的固化作用”:15世纪中期西方印刷文化通过创立技术和规范,赋能人类高效利用记录下来的知识储备,[14]与此同时,“印刷也刺激了所有知识的商品化过程”,[15]使得诸多无形的智力知识降维成有形、有价的知识商品。20世纪以前,出版是向整个社会传播知识的最有效手段,几乎可以同大众传播画等号,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出版即是知识传播。[16]从时间上看,哈罗德·伊尼斯是将知识置于出版研究核心位置的先驱,他明确提出,廉价纸张和印刷术能够消解传统的知识垄断,将知识的变迁等同于出版的演化史。持此种观点的还有历史学家彼得·伯克,他基于西方学界将知识作为研究对象,将知识正式定义为印刷技术下的书籍,狄得罗主编的《百科全书》就成为知识社会史(伯克)的中心,横跨古登堡的印刷术和Google Doodle,因此,从那时起,知识等同于书籍(包含其他印刷品)的惯常观念一直持续至今,同时由于印刷成本和文字普及率的限制,出版在很长时间里都和正式的知识传播相提并论。

随着传播技术的发展,电影、广播、电视等媒介后来居上并超越出版业,以电波、电信等符号形式存在的信息取代了知识,出版概念所指和能指空间被大众传播概念严重挤压。

2. 重回知识:数字出版研究聚焦知识服务的当下实践

数字出版亟须拓展新的研究维度。作为知识传播媒介的书、报、刊是天然的出版物,但在数字传播时代,传播及媒介的多样性凸显了出版物规定性的局限,尤其是数字出版的无媒介化极大拓宽了知识的传播范围和变现能力,进而重塑出版的样态和方式,实现不同文本类型的动态拼接,融合了渗透在日常生活各个方面的多重知识生产网络,开启了人类知识生产、传播的弥散性新阶段,即知识与日常生活高度互嵌,且知识生产与知识接受重新回到一个空间,[17]因此出版业知识服务转型已成为共识,其代表了出版业服务的发展趋势。[5]基于此,出版机构从传统的以内容生产为核心的产品提供商逐步转型升级为以知识运营为核心的服务提供商,逐步形成了线下读者转化为线上用户的知识服务平台综合运营模式。[17]越来越多的出版机构以消费者需求为基点提供知识产品,将发展重心升维为知识服务,不仅着眼于内容服务,而且着力于提供高效、精准、便捷的知识场景化服务。对出版业转型来说,知识服务不仅提供了新的经济增长点,而且指明了出版业未来的发展方向。

与此同时,正如戴维·温伯格所说,知识存在方式发生重大改变,其不仅以图书馆、博物馆、学术期刊、个人头脑为载体,而且具有了网络属性,存在于商业、政府、媒体以及人们的沟通中,[18]知识供需呈现出弥散性的特点。与之相应,数字出版正在实现从知识生产到知识服务的重要转向。

因此,出版尤其是数字出版亟须拓展新的研究维度。然而,在出版研究中如何体现不同媒介形态出版物之间一以贯之的本质属性?如何实现出版研究与传播、社会文化理论等跨学科对话?出版与知识的理论对接可以成为其有效进路,传播技术的进步使知识生产和传播更简单便捷,数字出版理论的核心是知识传播及其效率逻辑。因此,正视数字出版物的知识属性,是当前出版研究亟待解决的理论难题,也是出版研究深入推进的新进路。一方面,从理论视野上看,数字出版与传统出版有天然之别,需要找到两者共通之处实现理论统合;另一方面,作为研究对象的虚拟数字出版物和实体出版物同时存在,需要统一且能体现其属性的产品命名。基于以上考量,重新用知识观照出版研究,知识传播的理论资源必将打开出版研究的新視角。

通过文献梳理可知,部分学者开始尝试从知识视角拓宽出版研究的视角。在中国知网中以“知识”和“出版”为主要检索词,搜索发现,相关研究从1992年开始,整体上明显有逐渐增多的趋势(见图1)。通过主题分布情况分析可以看到,“知识服务”和“数字出版”分别位于第一、第二位(见下页图2),由此可知,出版研究在数字技术背景下与知识视角“再相逢”,正在激活新的学术想象。

纵观当下数字出版的知识视角研究成果可以发现,研究视角主要集中在以下两方面。一是数字出版的知识属性研究。作为超文本与交互性的知识生产新形态,[19]数字出版与知识付费之间存在共生共荣的生态关系,[20]同时知识服务将促使数字出版领域实现战略转型。[21]二是数字出版知识服务模式研究。数字出版知识模型的标准化构建能够系统地表示和记录出版内容资源的知识结构、特征,以及知识之间的相互关联,实现出版数据的按需存取和处理。[22]数字出版知识服务的专业化路径为重建专业核心价值和能力等。[23]

因此,数字出版与知识的重逢,成为当下出版业转型和出版研究实现跨越的重要入口,数字出版带来知识生产的大众化趋势,使其由专业人士垄断逐渐转向对公众和社会机构开放。出版的核心价值为个人知识社会化、无序知识有序化,[24]出版知识服务转型就是回归出版的知识价值本源,强化出版的服务而非产品属性。但可以明显看到,目前的研究多局限于内涵、策略思考,尚缺乏宏观层面的理论建构,出版研究的知识视角探讨任重而道远。

三、出版研究的知识进路延展

社会科学的旨归是揭示事物发展的规律,而研究进路决定社会科学研究的视域和可以抵达的深度,因此出版研究进路的确定需能有效解决出版活动的根本问题,代表和表达出版活动的本质特征,且可以较为科学、完整地洞察出版活动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也就是适切的研究进路支撑点决定出版研究的新高度。作为出版的“旧相识”“再相逢”,知识堪当此任,且义不容辞。当然,将出版从一个行业或职业升维至知识生产乃至知识服务实践,有助于在认识论上厘清出版的本质规律,并从价值观上重构出版知识体系。

1. 出版即知识:知识与出版的交汇

溯源出版与知识的定义可以明显看到二者的紧密关系。出版的本义即公之于众,也就是把一切有价值、有组织的系统化的信息公之于众。《韦氏大词典》中将知识定义为“被人们所接受的系统化了的信息”。《现代汉语词典》对知识的解释为:一是人们在实践中所获得的认识和经验的综合;二是学术、文化或学问。也就是说,知识是被组织的认识或经验,主要通过习得而来,而习得的载体主要是出版产品,由此可见,出版与知识在本源上一脉相承且不谋而合。作为一种观念的、意识形态的存在,知识按照一定规则、流程被内化为一定的物质载体,进而公开,然后被接受,出版往往在其中起到确定规则、流程且将知识承载于一定载体并进行传播的作用。出版即知识认知框架的拓展,必将打通不同时期出版研究的历史进程。

与此同时,从出版演进过程来看,媒介技术的重大突破都会对知识生产与传播产生深远影响。变动不居的媒介形态渗透在知识的社会化进程中,促进出版创新,进而推动知识生产与传播。在以印刷为代表的出版时代,知识分别以图书、报纸、期刊等形式被承载在纸介质中,成为大众传播的流通媒体,以至于当下多数人仍将出版习惯性地看作一种从事纸质书、报、刊产品制造、流通、消费的社会产业,出版的知识本质曾被长期掩盖在印刷出版的实体表象之下,多被忽视。随着传播交互时代的到来,多媒体语言、文本将知识重新编码,通过数字化技术进行出版,生活变成了信息与知识交织的时空场,信息和知识被编码、数字化,在任何时间、任何场所都可视、可感与可读。[25]纵观当下国内外大型出版机构的知识服务实践,纸质的出版知识传播已转变成以智能为核心、以服务为竞争力的智慧知识服务模式,其所传播的不再局限于知识本身,而是一种全新的知识思维。[21]

因此,作为知识的出版包含了双重意蕴,即出版生产和传播知识,也指出版业及出版研究是一门知识,前者探讨的是出版业的规范问题,后者关涉出版业的合法性地位与操作性系统问题。相比其他基础性概念,基于知识视角的洞察具有丰富的理论延展性与想象力:它不仅勾连起专业、权威、边界等一系列与出版业和出版研究密切相关的核心概念,而且其本身也在很大程度上解释了当代出版危机的根源。出版本质上是知识服务,核心价值是个人知识社会化、无序知识有序化,因此出版转型就是要回归知识服务的本源,回归出版的知识价值。[26]自出版活动产生以来,其基本以交付知识产品的形式开展知识服务,过去纸质出版主要以文字形式生产和传播知识,今天的数字技术以知识门户、知识数据库形式将原本分散的知识资源进行整合,以统一节目提供多元而个性化的知识资源导航、检索服务。当下出版转型为全方位、立体化、多层次和多介质的知识服务,成为业界和学界的共识。[27]一部出版史也就是知识传播演进史。

2. 知识赋能:出版研究“三维一体”理论体系建构的拓展

任何成熟的学科均是史、论、用“三足鼎立”,并驾齐驱。但基于文献调研可以清晰地看到,目前出版应用研究更受关注,而作为根基的史、论相对滞后,极大影响了出版学学科地位的巩固,“编辑出版研究的确到了亟待全面而深刻反思的境遇”。[28]近年来,从知识视角切入出版研究的成果逐渐增多,这与当下传统出版业危机与数字出版转型紧密相关。因此,需把知识作为出版研究的进路和内核,从知识服务的认知起点出发,注重不同出版要素之间的知识关系和历史归因,打破图书知识、报纸知识、期刊知识、数据库知识等出版产品媒介形态壁垒,实现从产品到服务导向的思维转变,进而思考出版能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提供什么样的知识服务,以人为本,满足不同知识综合体的需求,也就是从根本上解决其知识生产类型与知识传播方式问题,进而以此观照出版研究历史、理论与应用,拓展出版理论体系建构的深度和广度。

(1)以知识打通出版史的历史进程。目前出版学界关于出版史理论框架、研究对象的探讨,以肖东發的“十个方面论”、刘光裕的“书籍传播说”、万安伦的“四大维度说”以及李频的“思维主体图像说”为代表,从出版史角度研究社会活动论、书籍中心论、要素论以及整体建构论的认知路径可以发现,知识成为隐含于各种出版现象背后的理论通约概念。基于此,出版史可以描述为研究人类历史上围绕知识的出版活动,即出版活动演进过程中知识的生产、加工、编辑、组织、复制、传播、接受、管理、效果评估等环节而展开的行为等相互关系的专门史,[11]从而将知识作为公共信息扩散过程的出版,与作为知识载体的书、报、刊及作为知识复制方式的印刷区别开来。

与此同时,出版研究具有悠久的历史,当人类试图将信息内容复制留存或传播给更多人时,便有了出版的实践,可以这样说,人类只要有信息或知识的生产传播活动,便会有出版实践及相关研究。从本体上来说,书、报、刊只是知识的载体而非知识本身,同时遵循单向流动原则。在数字出版蓬勃发展的当下,知识传播具有典型的“后喻文化”特征,即知识传播先后经历传承式流动、平面式沟通之后,演变为当下的以解构、重构、反哺为主要表征的多元弥散式传播,[29]所以出版史研究可以基于对知识认知的同质性,将出版史视作一个完整的知识系统,同时借鉴知识社会学的建构论框架,展开知识进路下的出版个案、出版类型、出版共同体等的研究,同时以出版史实践的因果联系为归因,对出版价值、出版的发生机制及出版中的知识特性等形成连续的研究传统。

(2)以知识为基点支撑出版理论知识体系的重构。现代出版业是人类社会知识生产公开化实践的伟大创举,促进了社会文明发展,但其意义很容易被简单固化为专业机构层面。当下作为专门机构的出版业正在经历全面转型、重塑的历史进程,其传统业态因数字技术迭代而不断消解,尤其是超文本、交互性显示了数字出版在知识服务公开化实践方面的巨大动能。[30]当下出版业的呈现方式不再局限于文字、印刷等形式,其知识边界日益模糊,原有知识体系已无法涵盖当下的出版实践,因此出版研究尤其是数字出版要服从、服务于知识传播这样终极性的观念体系。[31]数字出版的融合性集历史上的知识公开化于一身,激发了知识生产形态演进的无限可能性,至此,出版与社会关系的重构即知识服务视角构成了当前考察数字出版乃至出版的重要视角。所谓出版知识服务,指以信息搜寻、组织、呈现为基础,以知识生产、传播、消费为路径,以满足人的精神文化需要为宗旨,以个人知识社会化、无序知识有序化为目标的社会活动。[21]当下知识服务成为出版研究的热点和前沿问题,但现有成果多关注模式、对策研究,其基础理论建构应是需要着力的重中之重。

除此之外,出版的核心是知识传播及效率逻辑,不论是内容还是形式,出版物是知识产品,尤其是随着数字传播技术及媒介融合的发展,出版物作为知识产品的认知框架,为更好地认知数字时代的知识生产、传播和服务提供了源头活水。当然,建构出版研究知识之维的关键在于打通两者之间的连接点。可以借鉴的是,在知识社会学中,知识的起源、扩散与后果是三个重要的维度,其恰好与出版研究的知识生产、知识传播和知识服务一一对应,因此以知识为进路实现出版研究的连贯性和纵深度,也必将开启出版研究的新视角。

(3)以知识探究出版应用的服务发展对策。印刷出版业奠定的知识生产模式正在被解构与重构,知识传播将会借助新的传播渠道迅猛发展,而传统知识传播中介——出版业将会受到彻底冲击,也就是出版业作为知识生产者与知识消费者的桥梁,连接内容生产者、内容消费者、内容以及内容的目标物,一旦技术被突破,中介作用是否可以存续尚存不确定性。基于此,有学者提出,5G让知识传播空间距离消失,出版业的革新路径为从知识传播中介到智能匹配平台,[32]数字出版展现了无限可能性,知识不再只是一种简单的内容产品,而是一个可以连接知识提供者和消费者的纽带。知识服务平台不再仅仅是信息资源库,而是知识生产者与消费者的一个对接平台。其中,随着专业化知识生产模式的印刷出版模式被数字技术消解,弥散性、去中心化的知识生产方式如何与个人和社会的发展相勾连?具有主体间性的各类出版主体如何建构行动共同体,进而创造数字时代的出版新业态?

与此同时,出版活动知识生产的平台、机制及新规则正在实现从中心化生产到多元主体共同参与、从以人生产为主导到人机协同的转变,出版转型就是走出制造业的逻辑,以知识服务导向为进路,回归出版本质,实现个人知识社会化、无序知识有序化的价值回归。在数字化时代,知识生产不再是科学家、社会精英广泛参与的社会过程,知识生产者与使用者快速扩展并实现交互。[33]以上对知识生产与出版业高度契合的论述,说明了新的知识生产模式为出版业知识服务框架的重构提供了理论支撑。[34]

结语

现今,出版的形态、业态和生态都发生了重大变化,出版早已不再局限于图书、期刊等纸质媒介,数字出版将出版的外延延伸至音频、视频、游戏、软件等。既然实践发生如此大的变化,自然会涉及原有知识体系的适用性,出版研究领域明显需要拓宽。因此,重回出版研究的知識进路,不仅是解决出版研究理论内部困境的有益探索,而且是对其在实践中相互融合的表征和肯定。质言之,将出版研究的核心关注点从媒介、内容层面升维到知识进路,能使其超越变动不居的传播技术和媒介形态,找到出版研究更稳定的支点,实现学者们所呼吁的重建出版研究与人文研究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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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18AYY006);西安外国语大学科研项目“社交媒体知识传播的实践结构及其效能优化研究”(21XWC10)

作者信息:张秀丽(1982— ),女,河南南阳人,博士,西安外国语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西安外国语大学国际舆情与国际传播研究院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知识传播;李开渝(1980— ),男,河南南阳人,河北省城市传播研究院副教授、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新媒体知识传播。

Publishing as Knowledge: The Knowledge Approaches to Publishing Research

ZHANG Xiu-li1, LI Kai-yu2(1.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Xi'an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 Xi'an710000, China; 2.Urban Communication Research Institute, Hebei Province, Baoding 071000, China)

Abstract: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publishing ecology and business forms, publishing research is facing the dilemma of continuous interruption of theoretical construction. Therefore, it is urgent to establish a more stable research fulcrum. The concept of knowledge has a certain stability. It not only has a natural historical connection with publishing, but also the access of new knowledge to new publishing has become an important turn in the current industry consensus and digital publishing research. Therefore, taking knowledge as a general concept of current publishing research and taking this as a way to observe and reconstruct publishing research can open up the diachronic process of publishing history research, support the reconstruction of publishing theoretical knowledge system and explore the service development countermeasures of publishing application. Therefore, the knowledge approach of publishing research can not only have a better insight into publishing, that is, the unity of knowledge, but also help publishing research open a new academic imagination and realize knowledge innovation.

Key words: publishing research; knowledge approach; theoretical constru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