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定区位偏向的产业政策效应:异质性、比较优势与体制制度
2022-05-20刘建朝
刘建朝,李 娜
(天津城建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天津 300384)
区域产业政策的实施初衷是借助特定区位的政策优惠吸引优质的企业向该区域转移并集聚,带动相关人才、产品、技术、资本等组织要素在区域内集中统一配置,同时辐射带动周边地区发展[1].但是否采取政策干预、采用何种政策工具以及干预效应取决于当地经济环境.鉴于此,具有显著区位特性的产业发展政策是否促进了产业发展并提高了区域整体福利,就成为区域产业研究必须解决的问题.以京津冀协同发展为例,作为显著区位偏向的产业政策,产业协同发展率先启动将近五年之后,京津冀才发布了联合制定的第一份产业发展文件——《加强京津冀产业转移承接重点平台建设的意见》.一方面表明京津冀产业协同的具体方向基本明确,另一方面也表明京津冀的产业协同发展还未从根本上脱离胶着困境.因此,亟需形成可靠的产业政策效应评估与反馈机制,以及产业政策调整机制.
关于“产业政策是否有效”的争论长期存在,加之政府往往同时实施一系列可能难以单独度量的产业政策组合,对产业政策的异质性、比较优势和对体制制度因素考虑不足,导致现有产业政策研究结论出现正反两极分化.特定区位偏向的产业政策强调政策的作用范围局限在较小的地域范围内,产业政策能否通过其效应机制推动区域层面的生产效率增长需要创新当前产业政策效应理论模型.本文将异质性、比较优势与体制制度整合,作为产业政策制定实施的前置先决条件,构建了特定区位偏向的产业政策效应理论模型,以企业绩效提升与居民福利改进为政策总效应,考察异质性、比较优势与体制制度介入下“前置约束变量—产业政策效应—政策总效应”的正向作用与反向调节的特定区位偏向的产业政策效应,并分别沿着三个前置约束变量路径深入剖析产业政策效应关联逻辑,从而为政策效应评价奠定基础.
1 文献回顾与评述
1.1 产业政策的有效性
一般而言,在特定区位或是一定时期、一定条件下的产业政策是有效的,但也有个别产业在一定时期,受制于各种原因导致产业政策失效、无效.
异质性、市场制度等因素对产业政策效应的影响非常明显.产业政策在实现工业发展目标时是失效的,这种失效原因来源于政策执行偏差、执行效果偏差或政策变动偏差[2].政府干预在优化资源配置方面不及具有自发性优势的市场机制,甚至可能致使市场扭曲[3].政府并不能催生企业家或企业家精神,市场竞争却可以历练这种特质,因此创新无法通过政府实施产业政策实现[4].
在市场制度更加开放的条件下,产业政策效应反而难以确定.在加入WTO 后,我国产业结构演进的U型轨迹模型表明产业政策趋于无效[5].类似的情况出现在日本,尽管20 世纪六七十年代日本产业发展迅速,但产业政策并没有如预期般引导资源进入发展最快的部门,政策导向与部门生产率之间存在负相关性[6].跨国研究的结论则与此相反.二战后得益于产业政策对新产业崛起的扶持,有13 个经济体经济取得了显著的增长,这肯定了产业政策对经济增长及产业发展的积极作用.尤其二战后日本的经济快速增长,究其原因,政府实施的产业政策对经济的积极干预是实现“日本奇迹”的关键[7-8].产业政策不仅对经济增长和企业发展有效,在环保节能方面也有一定的效果[9].尽管存在市场失灵,但当前“产业政策回潮”的提出推动了对产业政策作用的重新思考[10].
从企业能力角度分析产业政策的有效性时,产业政策即被定位为一种影响产业发展的外部环境,这时基于企业能力构建的产业政策才有可能有效[11].具体而言,企业在出口能力、融资能力等企业能力优势下,产业政策都有一定效果[12-13].
1.2 产业政策对公平与效率的权衡
在无法实现最佳资源配置的情况下,政策目标转为公平与效率的部分均衡.政策制定者往往通过一些显而易见的指标来权衡公平与效率,基于特定区位的产业政策按政策实施目的的差异常被区分为“示范型”或“援助型”产业政策,前者的政策导向是效率,旨在实现资源的集中配置而提高生产效率,政策往往投放在经济较为发达的地区;后者的政策导向是公平,意在以扶贫性的补贴款项促进区域产业发展,缩小地区间发展的不平衡,这类政策往往投放在经济欠发达的地区.
衡量公平导向的产业政策的核心是政策对就业和福利的改善效应,产业政策对其经济发展至关重要,但兼顾效率与公平的产业政策仍然不可避免产生了“公平与效率对立”的现象[14].在以“企业振兴区”(Enterprise Zone)为代表的“援助型”产业政策施行后,政府通过政策对就业采取特殊补贴,而且这种产业政策根据劳动供给弹性的不同存在显著差异[15].最显著的例子是美国经济特区对当地的就业和福利有积极的促进效果:当地失业率下降了4%,贫困率下降了5%[16].
衡量效率导向的产业政策的核心是政策对产业生产率的影响.地方政府实施的产业政策整体上推动了当地产业生产率的提高,促进生产率提高的一个主要途径就是改变企业间的资源重置效率[17].基于开发区影响企业生产率的效应研究,发现开发区企业生产率的提高有赖于政策引导下的“集聚效应”和“选择效应”,其中,“集聚效应”的持续期非常短,主要贡献于企业短期生产率优势,“选择效应”则贡献于开发区企业长期生产率[18].
1.3 产业政策的区位效应、生态效应、增长效应
产业政策效应是在产业政策实施后,政策目标实现程度和社会经济运行的现实反映,产业政策的实施过程对异质性、比较优势与体制制度的依赖较为明显.
产业政策区位效应体现在资源分配环节,执行过程中兼顾公平与效率,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弥补市场缺陷,实现地区间均衡发展.开发区是产业政策实施的重要区位,经济开发区的设立导致了区域资源配置发生变化,“由点带面”拉动区域的产业发展,但作用的方式和强度并不明确.英国在废弃工业区实行的“企业振兴区”政策包括税收优惠、放松管制、外商直接投资引入等具体措施,对当地经济复苏产生了积极的促进作用[19].倘若政策措施能进一步与当地的自然禀赋和经济基础结合,就能在更大程度上促进当地的就业和经济增长[20].经济开发区会吸引具备较强生产力的企业在此集聚,这些企业又会通过具有竞争力的工资吸引工人来此就业,于是就在经济开发区形成了具备一定购买力的集中就业空间区域.继而房地产开发企业以及零售企业都会接踵而至,带动整个开发区的消费,因此,城市周边的边缘城市出现有赖于一些开发区政策引致的消费带动效应.也有证据表明,经济开发区对其邻近的周边区域也可能产生负向挤出效应,这种负外部性对整个地方经济产生的影响弊大于利[21].但更多的证据表明,经济开发区对周边邻近区域产生了正向溢出效应,有助于提高整个地区经济发展水平(Alder et al.,2016;宋玉祥、丁四保,2010;唐诗、包群,2016).在经济开发区实施的主导产业政策既能带来正向溢出效应又有负向挤出效应,适当合理的主导产业政策投放会积极促进相关企业的成长,但过度建设主导产业而忽略其他产业发展可能抑制周边地区发展[22].
产业政策的生态效应主要包括两大方面,一是鼓励低污染、低能耗、高附加值的高新技术产业的发展,二是限制、减少高污染、高能耗、低附加值的产业.美国在促进能源开发时所施行的产业政策在环保节能方面就带来了一定的效果,在有效减少碳排放量的同时,提升了能源使用效率[23].近年来,产业政策在乡村振兴中的发展也显得尤为突出,在产业政策的支持下,充分利用了乡村资源,引导乡村各类产业因地制宜发展,从而丰富了乡村产品体系,在合理开发的同时保护了环境和生态,实现可持续发展[24].未来环保生态产业在良好的产业政策外部环境下对城市建设、区域开发、技术创新等都是举足轻重的,有益于实现生态环境和经济的协同发展[25].
产业政策的增长效应通过刺激基础设施投入、企业投资或资源存量提高企业的经营绩效来体现.区位导向的产业政策会引发企业迁移,政府为了改善交通摩擦会加大投入基础设施建设,因此刺激基础设施投入是一种可以催生经济增量的投资行为[26].总体而言,产业政策对企业投资行为的影响并不显著,但从产权性质来看,产业政策对民营企业投资有拉动作用,但对国有企业的投资影响不大[27].以招商引资为目的的产业优惠政策使进入企业获取额外经济利益,提升了企业当期的资源存量;同时也能够改善企业绩效,提高企业未来获取资源的能力[28].
1.4 产业政策效应评价、反馈与调节
在评价产业政策效应时,常用的衡量标准是全要素生产率提升度和资源配置倾斜度,其中,采用“产业异质”、“要素异质”和“企业生命周期异质”为视角的研究最具有典型性.
由于产业政策的实施直接导致产业增量资源配置发生变化,异质性导致不同产业的增量资源积累速度偏离平均水平,因此,资源配置倾斜度常被用来评价政策效应[29],也可用于测定税收和研发激励政策的影响,研究发现税收优惠政策及补贴能够促进产业的产出增长,却无法提高产业生产效率[30].此外,产业政策偏度还可以通过产业规模、产出增长率和技术进步等方面资本和技术投入倾斜度来衡量[31].
全要素生产率是衡量产业政策效应的重要指标.制造业内部存在的资源错配是阻碍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的一个重要原因[32].在竞争市场中运用政府补助、关税等政策工具时,产业政策能够提高全要素生产率[33].产业政策与企业生产率之间的微观联系是很多学者的研究切入点,经济开发区对企业成长的积极影响被多次验证,该影响主要是通过良好的区域产业政策环境来实现的[34].近年来,不断有新的证据揭示产业政策与全要素生产率之间的作用机制,即:产业政策环境对企业全要素生产率的积极影响[35].
产业政策反馈调控的研究并不多见,国家出台的宏观政策,如财政政策、税收政策以及政府采购政策,对新兴产业发展的调整有促进作用,尤其财税政策在引导新兴产业发展方面是政府宏观调控的重要手段[36].深入探讨通货膨胀、产业政策与微观企业自主创新水平之间的关系时,发现产业政策会一定程度上削弱企业为对冲通货膨胀风险而进行自主创新的能力,也就是说产业政策对通货膨胀下企业自主创新行为具有调节效应[37].
1.5 文献评述
产业政策对其作用区域的产业生产率是否有明显的提升作用始终是区域产业经济研究领域的焦点,但是采用严谨的量化方法的文献并不多.现有研究得出产业政策效应正反两方面的结论,可能存在如下三方面的原因,也将作为本课题的研究切入点:第一,政府施行的通常是一系列难以单独度量的产业政策组合(Krugman,1983;Criscuolo et al.,2012;Stiglitz et al.,2013);产业政策的制定是内生的(Krugman,1983):即便能够做到对产业政策的准确度量,但政府在实施政策时可能会存在挑选赢家或者输家的行为(陈钊、熊瑞祥,2015).第二,除个别研究如黎文靖和李耀淘(2014)等外,其他研究大多忽略了产业政策的异质性效应以及产业政策应符合比较优势这一视角.第三,地方政府通过产业政策改变产业之间以及产业内部企业之间的资源配置状况而影响产业生产率,因此产业效应必然受到体制制度的影响(周黎安,2008;徐现祥、王贤彬,2010).林毅夫(2010,2012)在新结构经济学中进一步强调,政府“为先驱企业补偿信息外部性”凸显了信息对于政府引领产业结构变动的重要作用,对支柱、传统与新兴三类产业的信息完备程度有显著差异,导致了政府的产业选择偏好,这与上述异质性的分析一致.
2 特定区位偏向的产业政策效应模型框架
近年来基于特定区位的产业政策效应日益受到学理研究领域和政策实践领域的重视,然而由于缺乏对于特定区位偏向的产业政策效应的整体分析框架,研究方向较为分散,产业政策效应理论研究严重滞后于实践.产业政策的实施进程中表现出新导向、新内容、新路径,需要遵循产业发展演进变迁的基本逻辑与历史基础,以现代观重新审视及科学判断、识别、提炼和总结产业协同发展的政策效应与作用机理.因此,本部分研究通过识别路径依赖的理论关联逻辑基础,厘清产业政策的轴势和脉络,创新产业协同发展政策效应模型(见图1),解读产业协同发展政策效应的内在机理.
通过逻辑演绎与历史归纳,基于现有研究的不足进行修正与发展,将异质性、比较优势与体制制度整合纳入产业政策效应模型,并作为产业协同发展政策制定实施的前置先决条件.按照政策制定和实施的偏好与产业的实际,将异质性主要分为成长性、外向性与创新性三方面;将产业按照比较优势划分为支柱产业、新兴产业与传统产业;将体制制度因素凝练为产业选择偏好与信息完备程度两方面.产业协同政策对异质性、比较优势与体制制度下产业发展的不同作用方式,在促进共生、优化与控制作用下生成正负两方面的效应,进而导致区域福利改进与退化,两者对冲为区域总绩效.区域总绩效将对异质性、比较优势与体制制度进行反馈响应,并进一步优化产业协同政策.
产业协同政策作为产业协同发展的外在推手,对异质性、比较优势与体制制度下的产业发展施以不同的作用力,促使成长性、外向性与创新性异质产业的共生,进一步优化支柱产业、新兴产业与传统产业的结构,使各类产业都协调发展,最后通过体制制度的宏观控制,在掌握完备信息的前提下进行合理的产业选择.然而在实际操作中,在促进共生、优化与控制的作用下生成了正负两方面的效应,其中产生的正效应包括:产业提质增效、资源能源集约、城市功能改善;负效应包括:产业分工紊乱、产业结构同质、产业空间错配.特定区位导向的产业政策对其所面向的区域是否形成了正向积极的效应主要受到两方面因素的影响:第一,特定区位导向的产业政策是否真的有效利用其集聚效应提高了该区域的生产效率;第二,特定区位内的城市及地区的城镇制度环境是否有利于打破壁垒,实现区域内产业协同发展.
由于区域在异质性、比较优势和体制制度方面的不平衡以及差异性,产业在产业协同政策的推动下实现转型或转移,并在这一过程中催生出一系列的正负效应,进而导致区域福利改进或退化,区域福利大至政府、企业的福利,小至居民的福利,都会在产业协同发展进程中发生变化.本文在论述产业政策对公平与效率的权衡时就提到“区域内福利的改善效应是衡量产业政策公平导向的核心”,所以在探究区域总绩效时区域福利改进与区域福利退化两种福利现象对冲就形成了区域总绩效,也就是说,区域总绩效的评估就是两种区域福利现象共同作用的结果.
在总体分析框架中,一方面产业协同发展中的异质性、比较优势和体制制度在产业协同政策作用下催生了区域总绩效,另一方面区域总绩效又将对异质性、比较优势与体制制度进行反馈响应且进一步优化产业协同政策,这两方面相辅相成、互相影响,最终构成了产业协同政策效应的理论分析框架.
3 特定区位偏向的产业政策效应关联逻辑
3.1 异质性—政策效应—区域总绩效
从一般产业发展的生命周期来看,产业生命周期可以划分为初创期、成长期、成熟期和衰退期.产业政策的实施贯穿于产业的全生命周期中,并且针对产业所处的不同阶段,产业政策的支持重点、支持模式和具体方式也不尽相同.换言之,产业政策在产业生命周期内针对异质性企业发挥了异质性作用,本文将这种异质性细分为创新性、外向性和成长性.基于特定区位偏向的产业政策异质性分类,建立产业异质性政策模型(见图2).
处在不同生命周期阶段产业的成长规律、要素投入不相同,最终反映为产业的比较优势差异.产业政策对应的生命周期不同阶段,支持重点、支持模式与支持方式也不相同.产业政策对初创期和成长期的产业影响尤为显著,产业效应也最为明显.初创期的新生企业存活率低,受进入壁垒和资源缺陷等因素的共同约束,资本、劳动力等生产要素的获取和市场信息的来源很有限[38].不同区位的产业政策效应差异很大.如不同级别开发区对不同生命周期阶段的企业规模影响差异很大,开发区级别越高,对相同生命周期阶段企业规模扩张的正向作用越显著[39].
特定区位偏向的异质性产业政策对不同阶段的企业支持重点有所侧重.创新性产业政策贯穿整个产业生命周期,成长性政策偏向在产业发展的孕育期和成长期辅助产业成长,外向性政策则侧重在产业成熟期和衰退期拓展产业发展空间.在初创期,一些小微或是中小企业刚刚萌芽,难以承担高昂的技术研究和产品开发费用,外部的研发力量也处于观望状态,因此这一阶段的产业政策以税收优惠、融资支持等工具直接鼓励技术创新,为企业后续成长提供动力支持.在成长期,产业竞争更为激烈,要求产业充分发挥其独特优势,这时产业政策就需要采取出口优惠、扩大进口等政策工具促进企业发挥各自优势,所以这一阶段企业的增长速度是最快的,产业势力不断增强.在成熟期,产业资源能源空前集约,一些掌握核心技术的大企业会主导市场,通过构建产权、专利、产品和服务等优势获取垄断地位,弱势企业将面临技术、资源、市场等发展困境,所以这一阶段的产业政策侧重于规范市场环境,通过反垄断规制、产权保护等措施引导产业健康发展.在衰退期,相同的区域地理条件下产业结构大多趋于同质化,甚至会由于过度竞争导致边际成本上升,区域内产业分工紊乱,因此,这一阶段产业政策要协调产业组织,通过鼓励兼并、重组促进产业融合的方式使得产业间自然渗透与融合,提升企业绩效与社会总福利.
产业异质性导致产业政策的投放机理与效果差异很大.不同导向的产业政策相组合,如果能与市场竞争相融合,就能对技术创新、经济增长以及改善资源错配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一般来说,产业成长性决定产业未来发展态势,特别是对一些高成长性企业,研究表明企业的资本结构与产业成长性挂钩[40],具有异质性特征的产业成长性受政府补贴的积极作用和融资约束的抑制作用两方面影响[41].外向性差异的产业受市场变动的影响不一样.近年来,国际产业转移导致一些地区的外向型产业集聚,在具有比较优势的承接地形成以外资企业为核心、环绕关联企业与机构的空间布局结构,并且这些外向型产业集聚地拥有较强的空间组织能力.创新性反映了产业活力,其在不同产业中或同一产业的不同部门中都存在差异,这种创新差异可能来自于研究开发投入不同,也可能是创新体制不完善造成的.我国现行的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政策在宏观层面是有效的,但是效果并不明显,说明我国战略性新兴产业创新发展的政策支持机制已经建立,且作用初步发挥,但政策完善存在着巨大的空间[42].从不同规划主体、同一规划期、不同规划期三个维度考察支柱产业、传统产业、新兴产业的产业政策具有可行性,在政府政策影响产业结构变化的过程中,信息发挥重要作用[43],传统产业政策体系需要在内容、形式、类别、方法和功能等方面加以改进完善[44].
此外,产业的异质性还体现在要素密集程度、生产工艺过程的差异上,相应的实现规模经济的要素投入规律也有区别.劳动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企业会享受到产业政策带来的一系列税收优惠以及研发补贴,相比之下对资本密集型企业成长的促进作用就比较有限.倘若是一个劳动资源丰富的国家,按照比较优势原则就会选择劳动密集型的主导产业,资本使用量就会相对减少,产品成本较低也就更具竞争力,反之,若选择其他类型的主导产业就会付出高昂的机会成本[45].产业政策能够有效持续的促进劳动力共享,并在较小区域范围内积极推动技术溢出,对中间投入的影响还有待进一步挖掘[46].产业政策导致要素重置引起产业结构发生转变,资本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产业占比逐渐增大,劳动密集型产业占比逐渐减小,这也是产业升级的一个重要标志[47].在产业政策推动下只有小部分地区生产力提高不显著,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这些地区没有遵循当地的比较优势,贸然引入不符合比较优势的产业,占用了本属于边际生产率高的产业资源,这种资源错配导致生产效率损失[48].
以上产业政策的正效应最终使得福利改进,负效应使得福利退化,两种福利对冲后形成了区域总绩效.区域总绩效的最终表现又会反过来反馈响应产业协同政策,通过加强特定区位内针对异质性产业所实施的协同政策加强区域核心竞争力,强化创新性、外向性及成长性在产业内部、产业间、区域间的优势地位,提高产业协同发展中的适应性,促进特定区位产业的发展.
3.2 比较优势—政策效应—区域总绩效
产业政策效应差异也源于比较优势产业的信息完备程度,具体体现在传统产业、支柱产业与新兴产业中[49].特定区位偏向的产业政策面向具有不同比较优势的产业,对协调优化各类产业组织、结构和布局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比较优势是成功的产业政策所面向产业的必备条件,新式产业政策的构建应以比较优势为基础,并作为产业政策实施的出发点和落脚点[50].如若开发区选择符合本地比较优势的产业作为主导,比较优势的积极效应就会表现得更为明显[51],开发区内的禀赋占优企业对产业政策的敏感程度大于劣势企业,而且这种比较优势随时间呈现出先升后降的趋势[52].一些鼓励出口的产业政策对具备比较优势的行业出口额的促进效果最为明显[53].据此,本文构建了基于比较优势的产业政策效应模型,如图3 所示.
新兴产业培育发展需要传统产业和支柱产业长期积累的技术、资本、产品、市场等基础条件;同样,传统产业升级也需要利用新兴产业和支柱产业的新兴技术与产品工艺,从而优化产业结构并促进产品更新换代.产业结构优化可以沿着产业集聚和产业链条两条路径进行,产业的横向联系表现为新兴产业以及升级改造后的传统产业和支柱产业在整个区域经济中比重逐渐上升,产业间结构得到优化,由此形成特定区位独特的竞争优势;产业的纵向联系表现为新兴产业利用高新技术支持传统产业和支柱产业进行升级改造,糅合传统产业和支柱产业的先发优势与新兴产业的后发优势,实现区域产业相互融合.产业布局体现在产业空间分布和地域分工上,新兴产业往往聚集在技术人才和资源丰裕的区位,传统产业和支柱产业区域则会加速迭代,因此在空间布局上产业的动态比较优势具有持续性影响;产业地域分工是经由产业链条的延伸推动传统产业和支柱产业沿着产业链从上游扩延至下游,从而形成完整的区域产业群链网络.
政府所掌握的支柱、传统及新兴产业信息完备程度不同,所以对符合资源禀赋优势产业的识别与选择能力也有差异.其中支柱产业的发展相较于其他产业最为成熟,也是政府掌握信息最为完备的产业;传统产业受到改造提升的影响会有短暂的波动,从而导致政府在收集传统产业信息时具有不确定性;新兴产业则从无到有,政府对新兴产业信息的掌握是最为匮乏的.所以,政府在识别并扶持最为符合当地资源禀赋优势的产业时,所掌握的支柱产业信息完备程度最高,对其支持力度最大,导致支柱产业中产生的增长效应最为显著,传统产业与新兴产业要弱一些.
因此,产业协同政策的制定实施需要充分识别产业的比较优势,选择符合经济体禀赋优势的产业作为主导产业加以扶持,充分释放政策效应.这就需要地方政府较为精准地识别当地的重点产业信息,将资源恰到好处地匹配至适当产业,获得更为显著的增长效应.对于新兴产业,则要拓宽信息扩散渠道,尽可能地把信息传播至政策制定者;支柱产业则可以提供补偿信息外部性的方式调整其内部信息结构;传统产业可以加强其信息更新能力,减少信息获取成本.
基于比较优势的产业政策有助于在特定区位加快形成产业群链式发展模式,提高产业规模化与集约水平,带来资源能源集约及产业提质增效的正效应,引发资源聚集并增强经济发展能力,最终改进地区福利.现实中地方政府迫于税收竞争与晋升压力,通常会忽视自身经济条件而一味发展高新技术产业,导致产能过剩,区域间产业结构同质化,产生产业分工紊乱及产业空间错配的负效应.不同比较优势产业所产生的政策效应有助于政府及时调整所施行的产业政策,促进支柱产业、新兴产业和传统产业协同发展.
3.3 体制制度—政策效应—区域总绩效
影响产业政策绩效的因素除了异质性和比较优势差异,还有体制制度的约束.无论是宏观的政治体制还是微观的企业制度,都会使政府对各类产业信息的掌握程度产生差异.其中,所掌握产业信息的完备程度在很大程度上影响政府能否识别和扶持“对”的产业,而政府的产业政策指向的具体产业其利用资源是否合理充分决定了政府配置资源的效率.
体制制度是影响产业政策改变产业间与产业内资源配置效率的关键变量,一方面引导要素进入不同的产业中,在产业内部各部门间加以配置,另一方面创造良好的产业发展外部政策环境.我国目前的产业政策主要是选择性的产业政策,具体的政策制定通过体制制度来体现.选择产业的偏好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会选择扶持一些高产值产业,这种产业能够快速提高经济增长速度;选择干预一些产能过剩的抑制性产业,这类企业在发展过程中出现困境,自身难以调节;选择规模较大且具有较强竞争力的产业,这类产业受扶持较多,有利于政府通过兼并重组实现产业结构调整.体制制度在政策实施过程中,由于其掌握的信息完备程度不同而导致其结果异变,因此在区域信息披露方面需要考虑体制制度的影响.
本文构建了体制制度下的产业政策效应模型,如图4 所示.
政策制定者会依据不同产业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与作用,通过获取的信息选择“对”的产业并实施产业政策.选择符合区域经济禀赋和产业联系度的产业是优化区域产业结构的重要途径,通过识别和支持重点产业引导资源配置.重点产业中政府对支柱产业、传统产业和新兴产业掌握的信息完备程度不同,但经过异质性和比较优势介入的产业偏向政策调整,各类产业在更高层次的产业体系中趋于融合,就能有效避免产业同构[54-55],同时产生广泛的产业关联进而生成产业群链综合体.产业群链综合体通过协同机制的带动逐渐消除市场分割、过度竞争和地方保护主义,促使更大尺度的产业在整体竞争力、要素配置、产业联系度等方面得到优化和提高,所表现出的市场整合、互利共赢和区域协同等政策效应则通过反馈机制作用于产业群链综合体,促使产业偏向政策及时优化调整.此种良性循环过程促使产业群链综合体得以重塑,最终趋于产业生态的状态.
新结构经济学中将政策效率最大化目标指向那些符合区域资源禀赋优势的产业.地方政府为了提高当地经济,会以提高主导产业份额为目的选择并扶持一些主导产业,由此也能够带动其他相关产业乃至整个国民经济发展.但由政府主导产业发展并配置资源是具有试错性的行为,政府所掌握的产业信息不完备直接影响了政府识别和扶持“对”的产业,致使产业政策的最终效应难以确定.
在我国经济体制下,中央政府秉持公平与效率原则统筹协调全国产业结构发展全国经济,地方政府则以地区经济增长为目标发展本地区产业.然而在实际政策作用下,地方政府为达到地区发展目标而采用各种手段打压、限制外来企业,阻碍各类生产要素的流向,导致市场分割.缺乏中央政府规制的地方政府的政策措施容易导致市场分工紊乱、产业结构同质和空间资源错配等现象,此时中央政府发挥其集权作用,通过采取政策手段能缓解甚至消除市场分割、过度竞争和地方保护主义等负效应.如果有效结合“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治理制度模式,会引导区域产业分工与协作,优化特定区位偏向的产业政策的实施,不仅能解决跨区域的资源集约问题,也能积极推动区域内的产业提质增效.
4 结语
近年来,基于特定区位的产业政策效应日益受到学理研究领域和政策实践领域的重视.产业政策的最终归宿体现在政策效应上,也是政府采取政策手段时必不可少的考量因素.既有研究在度量产业政策组合时,大多忽略了产业政策的异质性效应以及产业政策应符合比较优势这一视角,并且政府在选择特定区位投放产业政策时不可避免地存在挑选赢家或输家的主观因素,政府引发产业结构变动时所掌握的产业信息完备程度在其中发挥着较大作用.
鉴于此,本文综合了异质性、比较优势和体制制度三个特定区位偏向的产业政策效应前置约束变量,构建了产业协同发展政策效应模型,厘清产业政策在作用于前置约束变量时所表现出的具体效应和区域绩效轴势和脉络,破解了产业协同发展政策效应的内在机理.此外,分别沿“异质性—政策效应—区域总绩效”、“比较优势—政策效应—区域总绩效”、“体制制度—政策效应—区域总绩效”三条路径深入探究了产业政策效应的路径依赖关联逻辑.研究发现特定区位偏向的产业政策的制定和实施贯穿于产业的全生命周期,异质性产业政策对不同特征的企业都给予了足够的空间支持,并且针对产业所处的生命周期阶段,产业政策的支持重点、支持模式和具体方式也不尽相同;特定区位偏向的产业政策效应差异也源于比较优势产业的信息完备程度,具体体现在传统产业、支柱产业与新兴产业中,产业政策针对具有不同比较优势的产业,对协调优化各类产业组织、结构和布局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政府所掌握产业信息的完备程度在很大程度上影响政府能否识别和扶持“对”的产业,在选择政策扶持对象时政府能否选择偏好导致不同产业类型在产业政策影响下产生了差异化的增长效应,并且政策所指向的产业使用资源时合理充分与否决定了政府配置资源的效率.政策制定者应充分考虑产业的异质性、比较优势和体制制度因素,进而制定差异化的产业政策,从而最大程度上释放政策红利.